一首五味俱全的诗(外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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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超市里走出来的仿佛
  不是我,
  而是我的替身。
  我的替身手里拎着我为今天的晚餐
  准备的
  黄瓜、香菇和排骨。
  每一天,
  都是我的替身在代替我生活。
  从柴米油盐酱醋茶到爱恨情仇五味俱全。
  有时候,她会系上
  红围裙。
  像我一样,昂起骄傲的头。
  但又不得不
  随时弯下腰。
  当她用刀
  劈开排骨的瞬间,
  她眼睛里闪烁的光比燃气灶耀眼的蓝光
  还刺眼……
  更多的时候,她不得不与我一样
  收起案板上的
  刀锋……
  但我们,
  收刀的手法与我们用刀的手法不同。
  我们用刀的手法是
  一刀快似一刀,
  我们收刀的手法是
  一刀比一刀慢。
  哦,我的替身
  将我洗劫一空。
  当她不想继续做我的替身时,她只还给我一盒
  冰淇淋。
  惶惶论之黑色
  提起黑,那就说爷爷的脸吧。
  爷爷的脸特别黑!
  黑得仿佛久远的年代里一面轰轰隆隆的墙壁。
  爷爷是会赶马车的、
  爷爷是为我买来好吃的糖果的、
  爷爷是人群中的木偶,
  他经常带着我,
  站在洁白的冰面上看着冰层下游动的鱼儿们,
  发呆——
  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透过他凹陷的眼角,我仿佛看见
  远处的群山,
  守候着同一轮月亮,俯瞰着人世间的阴晴
  圆缺。
  那里,仿佛有一群一群的
  爷爷……
  他们的身体比光还轻——
  他们的脸。
  模糊成一片,黑得仿佛,只剩下黑——
  他们都是我的爷爷。
  他们不朽。
  终将有这么一天,
  当我伸出我白色的类似幽灵的小手,他们依然会
  紧紧地握住我……
  而我仿佛握着,虚无的
  泡沫……
  随时准备——
  爆裂——
  苦涩之书
  我明目张胆地取出一勺蜂蜜,
  之后,我将它放入一杯水里。
  这杯水并不是清水,
  这杯水里有莲子芯。
  (哦,那种回味起来略带苦味的小东西。)
  其实,苦一点也不可怕。
  如果把心藏起来,
  苦,就会变成宿命的。
  我把蜂蜜放入宿命的苦里,
  这个做法显得多么不合情理。
  但我确实把它放入
  宿命的苦里了……
  若不相信,你就听听。
  它的两端仍有呼吸,它正用另一个苦涩的笼子
  装着另一副遍体鳞伤的躯体。
  在天堂
  昨夜,我梦见一座
  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天堂。
  它与人间
  相似的是,
  那里的叶子已经烂掉了。
  那里的男人松树一般葱郁,那里的女人
  弱柳一般拂风。
  我在天堂已经不再是
  女人的模样了。
  在天堂,我是一个坚硬的汉子。
  我可以
  随手抓住一条蛇,
  去观察它的舌頭。
  我可以
  钻木取火,风一般奔跑在原始森林中,
  用我伟大的野性治愈女人们
  轻佻的
  悲伤……
  有时候,我还能随心所欲地咆哮,
  而忽略万物的尖叫。
  我蔑视它们。
  纵使火光是好的、绿色是好的、女人们
  给我的爱情
  是好的……
  在天堂,我就是一个
  自由的男人。
  我深知万物的重生之趣。
  哦,这又让我想起死亡和人间那些日渐
  衰退的
  眼睛……
  在天堂,当一个女人
  用她的画笔
  再一次画出我炯炯有神的双眼时,
  你们就能
  找到我了……
  在天堂,我不会再消失。
  在天堂,风穿过梦,秋天的第一片叶子像
  冬天的最后一片
  叶子……
  在天堂,除了
  芦苇依偎芦苇的瑟瑟之声——
  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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