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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镇上读中学的第一天,教室里乱哄哄,同学们三五成群兴奋地讨论着新鲜的事物,我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
你好,我叫雪儿,可以坐在这里吗?耳边传来甜美的声音,是个很漂亮的女生,穿着白色裙子,抱着一个书包。我回头瞟了她一眼没出声,又继续望向窗外。
由于是新学期第一天,同学们都是自己找座位的,我选择坐在角落就是不想与其他人在一起,偶尔也有同学来问,当看到我敌意的眼光就悄然走开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她站在那里也望着窗外低声说。
我有点生气地转头看着她,她冲我笑了笑,那笑容就如同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我的心一下子暖了。
我往里面挪了挪身子,依旧望着窗外。她坐了下来。
她是高才生,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开学几天后,老师又重新编排了座位,我和她依旧是同桌,还是坐在我开始选择的那个角落位置。后来才知道是她请求老师不要把我们调开的。
我性格内向,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剪着短发,穿衬衣和牛仔裤,不爱听课,经常在老师讲课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成绩稳居班上倒数行列。为此,老师对我冷眼以待,同学远离我。只有雪儿伴我左右,我们成了好朋友。
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她睡上铺我睡下铺。很多时候,当宿舍灯关了之后,我就悄悄地爬到上铺钻到她被窝里。她总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们笑着轻声数,一二三闭眼,就甜甜地睡去。
那天,我正在教室里和雪儿笑着讨论着一些事情,老师突然进来叫我,说你爸爸来了,在校园大门口。我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呆呆地坐在那里。
去吧,去看看吧。许久,雪儿拍拍我的手,冲我点点头,仿佛在给我力量。
我起身无力走出教室,从教室到校园门口大概二百米的距离,我仿佛走了两个世纪。脑海里浮现出关于这个人的那些痛苦的记忆。
5岁的时候,妈妈离开了我,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妈妈是那么温柔贤惠,勤劳能干,她经常给我做新衣服,给我做好吃的,她总是笑着陪我捉迷藏。那时候我是那么快乐。妈妈走的那天下着大雨,她躺在床上用干枯的手握紧我的小手,眼睛忧郁地望着门口,呢喃地说着什么,你爸爸,你爸爸……妈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多年后,她临终时候的呢喃总在我耳边回绕,那种幽怨的眼神总浮现在我脑海。
我渐渐地长大,听到村里的传言,说是爸爸在外做工有了个相好的,生了个儿子,比我还年长一岁,妈妈受不了打击,是被爸爸气死的。听到那些传言,又想到妈妈临终前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从那时起我就恨我爸爸。那时候我就发誓,别让我见到那个花心汉,否则我一定让他死得很惨。
读小学时,因为妈妈不在了,爸爸又长期在外地,只有年迈的爷爷在家。那时经常被人欺负,说我是没娘的孩子,说我爸被人抢走了。有一天,又有几个同学一起围着我嘲笑道,娘死了,爹跑了,小寒的屁股开花了……那嘲讽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刺着我,我疼痛难忍转头想要离开,他们把我围得紧紧的,我想推开他们,没想到被他们压在马路上拳打脚踢,我抱着头任他们打。突然一个男孩朝我脸部用力一踢,我听到咯的一声,一股血腥粘液顺着鼻子涌出,我用手摸了一把鼻子,看到满手是血,血迹滴落在路边的一块砖头上,我紧握着粘着血的砖头,牙齿咬得咯咯地响,我猛地起身,朝那个男孩头上使劲捶去。
我看到他的头瞬间涌出红色的液体,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别的同学也被吓得转身跑了。而我望着他们狼狈而逃的样子大声地笑了起来。
那男孩的家长跑到我爷爷那里告状,爷爷拿起木棍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我把嘴唇咬出血来,依旧没哭。我觉得值得。从此,他们见我都躲着走。那年我读小学二年级。在学校我又多了一个外号叫疯子。没有同学敢和我玩,以后的三年,我都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人一张桌子。老师也懒得理我。就这样,我孤独地上完小学。
小寒,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微笑得狰狞的面孔正望着我,手里提了一包东西。
那个面孔让我想起去世的妈妈,她在临终前是多么希望能看上他一眼,但是,他没在身边。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些过去所受过的委屈全部集中起来,像一支利剑一样刺得我好痛。
什么事?许久,我狠狠地瞪着他冷冷地问。
我给你买了些衣服还有日常用品。他望着我喷火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不需要。我愤怒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小寒,你就这么恨爸爸吗?他的声音有些凄凉。
爸爸。多温暖的称呼,可惜,我已有几年没叫过了,陌生得已经不会叫了。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没有爸爸,你是张国强,不是我爸爸。还有,别再来这里,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我狠狠地说,带着一丝冷笑。
小寒,你……我转身离去,不想再看那张可恨的脸。
你要照顾好自己,小寒。我听到从背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眼睛一湿,我揉了一下眼睛骂道,妈的,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啊?
那天以后,张国强没有再来看我,只是按月寄生活费给我,也曾说过几次要接我去他所在的地方读书,都被我一一拒绝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放学后,我和雪儿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我一声不响呆呆地望着远处那些玩耍的同学,他们是那样的开心。
雪儿轻轻揽过我的肩,也没说话,像我一样遥望远方。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小寒。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低声说。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终于泪流满面。我以为我变得坚强了,从小被人欺负也没哭过。此时,只是那简单的一句话,我却再也控制不住。雪儿把我抱紧,轻轻拍着。
后来,雪儿经常带我回她家,她家和我家是不同的方向,她住在另外一个镇子,中间隔着一条大河,河面很宽,我家住在大河以南,她家住在大河以北。
每次去她家,都要走过河上的那座大桥,我们常站在大桥上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雪儿常笑着说过了这条大河就很快到我家了。我遥望那个村庄,感谢那个村庄赐给我最珍贵的朋友。
雪儿的爸爸是木工,妈妈做农活。每次去她家,她妈妈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吃饭的时候,还不断往我碗里夹菜。看他们有说有笑,那种感觉很温馨。
雪儿的妈妈常说:
小寒,不要再剪头发了,女孩子应该留长发。
小寒,你要常笑,女孩子笑起来才好看。
小寒,这是我在镇上刚买的裙子,你和雪儿一人一条。
小寒,你要常来,几天没见你真想得慌。
……
每次听完雪儿妈妈的话,我的眼睛总是湿湿的,感觉她就是我妈。我开始留长发,我开始常笑,我开始穿裙子……
初三那年,我又一次去了雪儿的家,雪儿的妈妈拿出一条新的红色裙子让我换上。当我穿上新裙子走出来的时候,雪儿和她妈妈都笑了。
小寒真漂亮,她轻轻帮我把裙子整了整。我眼里的泪水悄然滑落。
我多么希望有你这么一个懂事漂亮的女儿。雪儿的妈妈轻轻拭去我的泪水温和地说。
她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成为她的女儿,在我心中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
我扑到她怀里,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她嗯了一声,拍着我的背说,好孩子,不哭,你是妈的好孩子。雪儿也从背后将我抱住。那天是我生日。也是我妈走后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初中毕业后,我和雪儿又一起读了高中。在同学面前,雪儿总是开心地说我是她姐姐。我们穿同样的衣服,留同样的长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星期天又一起回家,像真正的姐妹。
高中毕业后,雪儿考入一所师范学院,当教师一直是她的梦想。我自知能力有限,根本没参加高考,就南下踏上打工的路。
由于我刚到南方工作不稳定,一直没给她们写信,直到一年后,我进了深圳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才算安定下来,就写了信给她们。
收到雪儿回信时,我兴奋地拿起信跑到宿舍,如获珍宝,将信轻轻地撕开。
小寒,你还好吗?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都快担心死了。你工作怎样了?做服务员是不是很辛苦啊?我天天都在想你,天天给你写信就是不知道该往哪寄。去过你家几次,你爷爷说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找了很多人打听,也不知道你的下落。真的,真的想去南方找你,好怕你出什么事,好怕你会孤单寂寞。小寒,以后不管怎样,一定要常联系啊,妈很担心你。为此,她还经常哭,说你一个女孩子被人骗了怎么办?她后悔当初没拦住你。妈不会写字,让我代她给你说几句话。
小寒,我可怜的孩子,你没事吧?走了这么久都没消息,不想妈了吗?外面坏人多,不比家里,你一定要小心啊。不知道南方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你那么瘦,要多吃点饭,妈不能陪在你身边,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长大了,想做自己的事了。孩子,不管怎样,想家的时候就回来,妈在家等着你。
我的泪水不断地涌出,信纸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泪花。那晚,我躺在被窝里,蒙头大哭。那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彻底地哭泣。
之后,我经常写信给她们,雪儿也经常回信,讲述着她的大学生涯,说了很多新鲜的事情。她说她谈了男朋友,那男孩比她高一届,长得英俊帅气,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对她也百般疼爱。后来的信中,几乎都会提起她男朋友,还寄来她和男朋友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孩穿着白色衬衫,乌黑短发,戴着一副眼镜,很斯文。雪儿依在他的怀里,笑得像花一样。我能想象雪儿有多么幸福,很为她高兴。
那年春节,我答应雪儿和她妈妈回去过年。离家已经很久了,我真的很想她们,我用自己辛苦挣来的工资,给妈买了一件羽绒服,给雪儿买了一件红色的风衣。在商场买单的时候,看到一对情侣手牵手含情脉脉从我眼前走过,他们戴着同样的围巾在灯光照射下格外耀眼。仿佛不用说什么,单凭那对围巾就证明了他们绚丽的爱情。想着雪儿之前说过,过年要带男朋友一起回去。于是,我又折回商场挑了一对咖啡色的围巾。想着雪儿和她男朋友围上情侣围巾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当我回到雪儿家的时候,雪儿将我抱得紧紧的,妈更是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拿出买的羽绒服给妈穿上,她的眼睛湿了,沙哑地说,这孩子,挣点钱不容易,别乱花。
雪儿穿上我买的风衣手舞足蹈,开心地抱着我亲了又亲。我突然感到有个目光一直在后面盯着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男子正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我,那张陌生的面孔竟感到莫名的熟悉。雪儿看到我的目光,走到他身边,说他就是我男朋友志轩。我拉开包拿出情侣围巾,走过去对他说,雪儿是我妹妹,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礼物,这条情侣围巾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我把围巾递给他,又拿另外一条给雪儿戴上。
他戴上围巾笑着说,虽然我年长你一岁,但我还是跟雪儿叫你声姐。谢谢姐,很暖和。我经常听雪儿提起你,说有个很漂亮的姐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雪儿拉起他的手开心地说,我说得没错吧,我姐是不是很漂亮啊?他笑着捏了一下雪儿的鼻子说,姐比你说的还要漂亮。
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我笑了笑转身出去帮妈准备午饭。
年后,走的那天空中飘着大雪,我们在路边等汽车,志轩帮我提着箱子。我的手被妈握得紧紧的,她抹着眼睛说,小寒,在外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啊,妈真舍不得你走。我心里酸酸的,却勉强笑着说,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笑出了眼泪。当看到汽车缓缓开来时,雪儿把我搂在怀里,我看到她满眼闪烁的泪水。她像以前一样拍着我的背说,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嗯,你也一样。汽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我接过志轩手里的箱子,望着他说,帮我照顾好雪儿,拜托你。他笑着向我点点头。我提起箱子准备上车的时候,雪儿突然跑了过来,把脖子上的围巾围在我脖里,说,姐,天冷,你把它围上,小心着凉。我点点头,眼睛又一次模糊了,我又望了他们一眼走上车,透过车窗,看到他们拼命向我挥手,我轻轻地闭上眼睛,任眼泪放肆地流下。
由于我工作认真积极,很快被老板提为领班。每天负责为客人点菜。有一天,看到刚进来几位客人,我拿着菜牌忙过去招呼:几位先生中午好!请问想吃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一个男子抬头问。
本店有……我抬起头望向那名男子,不由一愣。他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
志轩,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他笑着说。
原来,志轩大学毕业后本来打算去北京实习的,但雪儿担心我一个人在深圳,就让志轩先过来,等明年雪儿毕业了也来深圳,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就有个照应了。他说是受了雪儿之托会经常来看我。听了那番话,我心头一热。
志轩在工作之余便经常来看我,买一些吃的用的。我告诉志轩我会照顾自己,不用经常来看我。哪知,他却说,如果不常来看我,雪儿会生气的。就这样,我们经常在一起。
南方的城市雨天较多,往往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突然会下起大雨,毫无征兆。那天,我下班后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天空下起雨来,等我跑到宿舍的时候,衣服全被打湿了,我冲了个冷水澡就睡了。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感觉全身冷得厉害,我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的,不停地打哆嗦。我打了电话向酒店经理请假,没想到被他大骂一顿,说什么这么迟才请假,一早干吗去了,还说这会给酒店带来多少损失。
我挂掉电话,蒙起头眼泪忍不住地滑落。
漂泊在外面,世态炎凉,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没有任何人可以带给我温暖。或许,我是命中注定,要独自孤单;或许,我早应该习惯。
那天,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又好像被人抱起来。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我揉了揉眼睛,以为又在做梦。
小寒,你醒了?循着声音,我抬头望去,志轩从右边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这是怎么啦?我一张嘴突然感觉喉咙干痒,咳了两声。
没事吧?他拍了拍我的手说,我去给你倒杯开水,很快回来。说着他端着水杯走了出去。
小姐,你醒来啦。一个白衣护士走过来微笑着说。
护士小姐,我怎么啦?
你啊,高烧都40度了,还好,你男朋友及时把你送来,不然你的脑袋会被烧坏了。护士说。
啊?这么夸张?我觉得不可思议,张大嘴巴。
夸张?都还没你男朋友夸张,他当时抱着你来医院的表情就好像……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当时紧张的样子。护士突然笑了起来。
啊?他不会以为我快死了吧?我诧异地望着护士。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志轩端着水杯推门进来,笑着问。
哦,刚才和你女朋友聊起你呢。好了,你回来我也该走了,估计她还要住两天才能出院。她身体虚弱,你要多买点好吃的给她补补。护士转过头交代道。
什么?还要两天?不行,我还要上班呢。想起经理那苦瓜脸和打雷的声音我就怕得打哆嗦。
嗯,知道了,谢谢你啊。志轩仿佛没听到我说的话,对护士说。护士回望我一眼,笑一下走开了。
你去跟医生说,我要出院,我还要上班呢。我带着请求的目光望着志轩说。
交给我好了,我会去酒店和你们经理说,现在你就乖乖地养病,知道了吗?他温和地说。
来,喝点水吧,已经不烫了。他坐到床边,慢慢地将水杯放到我嘴边。他的脸和我的脸相隔几厘米的距离,我突然感到心跳在加速,脸像被火烧的一样热。
我急忙说,我自己来。我慌忙去拿杯子,碰触到他温暖的手。他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笑着望着我说,我怕你连拿杯子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我来吧。
我微微张开嘴,轻轻地喝了一口,说,不用了。
再喝一口,你现在需要多补充些水分。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喂我,就摇了摇头。
乖,快,再喝一口。他望着我轻轻地说,那声音就如暖风一样吹进我的心里,软软的柔柔的。
我望了望他,又喝了一口。一股甘泉涌入心田,好甜好甜。
在医院的三天,志轩都陪在我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从小到大,我对男人带有敌意。我的父亲张国强,小学那些欺负我的男孩,还有我工作的酒店经理,他们的冷漠无情,让我憎恨和恐惧,从心底排斥异性。
然而,志轩,让我看到男人的温柔体贴,开朗善良。我不知道世界还有这样的一种男人,给人温暖让人心动。想着想着,脸上竟浮出笑容。
那天阳光明媚,我一个人坐在海边的沙滩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想着自己20年来的经历,想着想着竟然热泪盈眶。
我感到有人坐到我身边,轻轻地将我搂住。我趴在他怀里,任泪水无声地流下。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一遍一遍。当他亲吻我的额头时,我突然睁大眼睛,慌忙起身。他又把我拉进他怀里。
你想去哪?他问。
你怎么在这?我不安地问。
因为你在这啊。他望着我调皮地说。
哦,我该走了。我用力想要挣脱。
我们该好好谈一谈,听我说完,我就放你走。
谈什么?你疯了!我大声吼道。
小寒,听我说,从在雪儿家第一次看到你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你和雪儿的气质完全不同,你有个性有主见,我一直被你吸引着。本来毕业后,我是想去北京实习的,但是听雪儿说你在深圳,于是,我就选择了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还有,那天,我看到你昏迷不醒,真的好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在我抱着你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喊,小寒,小寒,你要坚持,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才刚找到你,不能就这样放你走。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多在乎你。还有这条围巾,我一直戴着,我相信我们有缘,这对情侣围巾就是最好的见证。你不也一直戴着吗?
我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围巾,又看了看我脖子上的围巾,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我会一直戴着,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雪儿吧,是雪儿回赠给我的,我才一直戴着。
别再乱说了,那是我买给你和雪儿的。我戴着是因为我冷。我慌忙解释道。
对,我也冷,是这围巾给了我温暖,也给了你温暖。这是你选的情侣围巾,现在,你和我一起戴着,我们不是情侣吗?
你怎么能这样呢?雪儿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你应该懂得珍惜她,她是个好女孩,你不能辜负她,我也不允许你背叛她。
雪儿是个好女孩,或者说我喜欢她那种温柔的性格,但,这不是爱情。爱情是让人心跳加速的,是让人时时刻刻惦记的。我对雪儿没这种感觉。在医院里你昏迷的时候,我望着你憔悴的样子,看着你沉睡中还紧蹙着眉头,就想你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连睡觉都这么不安,你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心疼。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让眼前这个女子幸福,一定要让她在睡着的时候也露出笑容。小寒,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志轩捧起我的脸,满眼心疼地望着我,我看到他期待的目光,那炙热眼神如烈火一般将我如冰山似的心一点点溶化。当他的唇慢慢向我靠近,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时,突然,一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她笑着叫我姐姐。
我急忙推开志轩,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志轩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起身跑向远方,默默地念道,雪儿,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见他了,对不起……
之后的几天我都心神不宁,晚上睡不好,工作也没精力。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男孩子单独相处过。每天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起来,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面对感情的问题。自从与志轩一起,才渐渐放开自己。想起他那天在海边和我说的话,仔细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是一种甜蜜的幸福,想起来嘴角还会微微上扬。但一想到雪儿,想到雪儿依在他怀里笑容绽放的样子。我知道,那些所谓的幸福应该是属于她的。
志轩再来找我,我都避而不见,打电话我也不接。那天,我刚下班,就看到他站在酒店的大门口,我转身从侧门离开,哪知刚走几步,就被他追上。他一把拉紧我的手,大声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疯了?放开我,我哪也不去!我大声叫道,想要挣脱。哪知被他抓得牢牢的,一直把我拉到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里的湖边才放手。
你疯了,带我来这里干吗?都说以后不想见到你了。我气愤地揉着被拉痛的手腕说。
我现在给你说清楚,我爱你,请你接受我。
好,那你听清楚,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
你撒谎,你明明喜欢我,明明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口是心非?你在怕什么?到底在怕什么?就因为我曾是雪儿的男朋友,所以才逃避我吗?所以才逃避自己的感情吗?
你到底想让我怎样你才甘心?我不会爱上你也不能爱上你,你该明白了。我简直快疯了,大声吼道。
看着我的眼睛,我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按着我颤抖的双肩。我抬头,看到他那双明亮如水的眼睛闪着光芒,朦胧中,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他眼里晃动,我垂下眼睛,躲过他的目光。
小寒。他沙哑地喊道,又一次抓紧我的肩。我仿佛听到他心碎的哭泣。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对不起,志轩,如果我说有那么一刻我喜欢过你,有那么一刻我也迷恋和你相处的时光,有那么一刻你的眼神让我沉醉,那么,志轩,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真的有缘无分。我不敢再看他那期待的眼神,无力地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头。
小寒,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志轩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那闪烁的目光像把利剑似的向我刺来。我猛地推开志轩。
姐,我一直都不相信志轩的话,他说他爱上了你,所以我亲自来看看,也想听你亲口对我说,你也爱志轩。刚才我一直都在看,现在我相信了,但我又如何才能相信,自己最爱的男朋友爱上自己最爱的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雪儿慢慢走来,沙哑地喊着。
雪儿,不,雪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志轩只是一般的朋友,你不要误会。志轩,你告诉雪儿,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志轩,你快告诉雪儿,你爱的人是她。
雪儿的眼神让我恐慌,我慌忙拉扯志轩的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一刻我真的好怕,好怕就这样失去雪儿。
志轩终于走到雪儿身边低声说,雪儿,我们在一起三年,三年里我们生活得很快乐,你天真善良,我以为这就是爱情。但是,自从遇到小寒,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熟悉,仿佛早已相识的感觉,以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她。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今天带你来这里,也就是想当面说清楚。
我诧异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我踉跄着走向前愤怒地望着他问,志轩,你在说什么?是你带雪儿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一旁的雪儿已经泪流满面。我的心如刀割一般,急忙去握雪儿的手,雪儿用力一甩我的手,那种眼神让我觉得陌生。
志轩,我想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姐,你会继续爱我吗?雪儿依旧望着志轩低声问。
雪儿,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如果,我们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没办法预知。但是,我能确定的是,现在,我爱上了小寒。
志轩,你好狠心,为什么是我姐?我可以容忍你爱上任何人,但为什么是我姐?你为什么不瞒着我?我恨你,张志轩,我恨你……雪儿哭喊着转身向前跑去。
雪儿,你听我说,雪儿!我在后面一直追着,直到追到马路上,我看到她拦了一辆的士,车子快速向前行驶。
马路上不时有车飞驰而过,灯光闪烁,照得我头晕眼花。志轩也跑到我身边。我狠狠地瞪着他说,张志轩,快点去追雪儿,快点去向她道歉,快点去求她原谅,快点把她给我找回来,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小寒,你可以让我去做任何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哪怕去死。但,只有这件事例外,我做不到。志轩仿佛也生气似的大声说道。
我只求你为我做一件事,把雪儿追回来,告诉她你爱的还是她。你不知道,从小到大雪儿和她的家人对我恩重如山,你不知道,她们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你不知道,我宁愿牺牲自己也希望雪儿能快乐,她是那么善良单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拼命地摇着头。
不,小寒,我什么都知道,你比雪儿还要善良,你应该得到幸福,雪儿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志轩想握我的手,我用力一甩急忙后退。
我不善良,我恩将仇报,竟然喜欢自己妹妹的男朋友,我该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拼命嘶喊着步步后退。
小寒,小寒……志轩步步紧跟。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我猛地转身,身子却被什么用力一推,我倒在马路上。随后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喇叭声、嘈杂声混为一团。
许久,我缓缓抬起头,看到一辆车子横在我身边不远处,旁边几个人围成一团仿佛在议论什么。隐约又听到有人叫小寒,小寒……
我慢慢爬起来,疑惑地往那堆人处走去,心突然跳动得厉害。我走进人群,看到一个男子倒在马路上,路面被血染成红色。那男子嘴巴轻张着在叫着小寒,小寒……
志轩因车祸住进了医院,医生说要一个月才能出院。我每天都在医院照顾他。他笑着对我说,如果你能回心转意,我愿意再被车撞一次。我笑着说他很傻,他说我和他一样傻。那段时间是我们呆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直到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提着炖好的鸡汤去医院看他,当我正想推开房门的时候,从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这才想起,志轩说过他爸爸会过来看他。志轩和他谈着些什么,脸上不时露出笑容。那中年男子时不时用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虽然看不到正面,我想那应该是位慈祥的父亲。
我不想打破那温馨的场面,就站在门外默默地等着,一直注视着他们。许久,中年男人起身,转身往外走。我看到了他的面孔,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我的感觉快要窒息了,胸口堵得难受,呼吸困难。
我捂住胸口急忙跑向楼梯间,偷偷地探出头来。他关上门,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开心地说,志轩他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不用太担心了,多亏了他女朋友细心的照顾。志轩还说,等他伤好了,就准备和那女孩结婚……
我顺着墙滑倒在地上,手里的鸡汤流了一地。许久,我起身拼命跑出医院,外面下起大雨,我在雨中奔跑着哭泣着,直到没有一丝力气才瘫倒在地上。我抬起头,任雨水打落在自己身上。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你是在惩罚我吗?
离开深圳时,我收到雪儿的短信,她说去北方一个贫困山区支教,以后不会再来深圳了。她说,很怀念我们的过去,也不会再怪我和志轩,有志轩照顾我她很放心,祝愿我们能够幸福。那是我收到雪儿离开后惟一的一封短信。她永远不会知道,我和志轩是不可能幸福的。
坐在行驶的列车上,回首往事,张国强那个男人,我已没那么恨他了。那天,在医院看到他和志轩亲切聊天的样子是那样慈祥,至少在志轩眼里他是个好父亲,这就够了。我对志轩说,我爱上了别人,他将带我去别的地方生活。我想,爱情的背叛比残酷的事实更容易承受。或许有些事是上天注定,一开始志轩就叫我姐姐,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其实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多年后,我依旧漂流在全国各个角落,独来独往。偶尔也会回到家乡,站在那座大桥上,遥望桥北面的那个村子,那个曾带给我温暖的村子,那里曾有我最好的妹妹,最疼爱我的妈妈。只是现在,那条河太宽,水流又太急,我已没有勇气再趟过去了。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就像那些逝去的日子,或许永远无法再重来一次。
责任编辑:谢荔翔
题图插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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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雪儿,可以坐在这里吗?耳边传来甜美的声音,是个很漂亮的女生,穿着白色裙子,抱着一个书包。我回头瞟了她一眼没出声,又继续望向窗外。
由于是新学期第一天,同学们都是自己找座位的,我选择坐在角落就是不想与其他人在一起,偶尔也有同学来问,当看到我敌意的眼光就悄然走开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她站在那里也望着窗外低声说。
我有点生气地转头看着她,她冲我笑了笑,那笑容就如同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我的心一下子暖了。
我往里面挪了挪身子,依旧望着窗外。她坐了下来。
她是高才生,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开学几天后,老师又重新编排了座位,我和她依旧是同桌,还是坐在我开始选择的那个角落位置。后来才知道是她请求老师不要把我们调开的。
我性格内向,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剪着短发,穿衬衣和牛仔裤,不爱听课,经常在老师讲课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成绩稳居班上倒数行列。为此,老师对我冷眼以待,同学远离我。只有雪儿伴我左右,我们成了好朋友。
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她睡上铺我睡下铺。很多时候,当宿舍灯关了之后,我就悄悄地爬到上铺钻到她被窝里。她总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们笑着轻声数,一二三闭眼,就甜甜地睡去。
那天,我正在教室里和雪儿笑着讨论着一些事情,老师突然进来叫我,说你爸爸来了,在校园大门口。我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呆呆地坐在那里。
去吧,去看看吧。许久,雪儿拍拍我的手,冲我点点头,仿佛在给我力量。
我起身无力走出教室,从教室到校园门口大概二百米的距离,我仿佛走了两个世纪。脑海里浮现出关于这个人的那些痛苦的记忆。
5岁的时候,妈妈离开了我,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妈妈是那么温柔贤惠,勤劳能干,她经常给我做新衣服,给我做好吃的,她总是笑着陪我捉迷藏。那时候我是那么快乐。妈妈走的那天下着大雨,她躺在床上用干枯的手握紧我的小手,眼睛忧郁地望着门口,呢喃地说着什么,你爸爸,你爸爸……妈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多年后,她临终时候的呢喃总在我耳边回绕,那种幽怨的眼神总浮现在我脑海。
我渐渐地长大,听到村里的传言,说是爸爸在外做工有了个相好的,生了个儿子,比我还年长一岁,妈妈受不了打击,是被爸爸气死的。听到那些传言,又想到妈妈临终前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从那时起我就恨我爸爸。那时候我就发誓,别让我见到那个花心汉,否则我一定让他死得很惨。
读小学时,因为妈妈不在了,爸爸又长期在外地,只有年迈的爷爷在家。那时经常被人欺负,说我是没娘的孩子,说我爸被人抢走了。有一天,又有几个同学一起围着我嘲笑道,娘死了,爹跑了,小寒的屁股开花了……那嘲讽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刺着我,我疼痛难忍转头想要离开,他们把我围得紧紧的,我想推开他们,没想到被他们压在马路上拳打脚踢,我抱着头任他们打。突然一个男孩朝我脸部用力一踢,我听到咯的一声,一股血腥粘液顺着鼻子涌出,我用手摸了一把鼻子,看到满手是血,血迹滴落在路边的一块砖头上,我紧握着粘着血的砖头,牙齿咬得咯咯地响,我猛地起身,朝那个男孩头上使劲捶去。
我看到他的头瞬间涌出红色的液体,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别的同学也被吓得转身跑了。而我望着他们狼狈而逃的样子大声地笑了起来。
那男孩的家长跑到我爷爷那里告状,爷爷拿起木棍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我把嘴唇咬出血来,依旧没哭。我觉得值得。从此,他们见我都躲着走。那年我读小学二年级。在学校我又多了一个外号叫疯子。没有同学敢和我玩,以后的三年,我都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人一张桌子。老师也懒得理我。就这样,我孤独地上完小学。
小寒,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微笑得狰狞的面孔正望着我,手里提了一包东西。
那个面孔让我想起去世的妈妈,她在临终前是多么希望能看上他一眼,但是,他没在身边。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些过去所受过的委屈全部集中起来,像一支利剑一样刺得我好痛。
什么事?许久,我狠狠地瞪着他冷冷地问。
我给你买了些衣服还有日常用品。他望着我喷火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不需要。我愤怒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小寒,你就这么恨爸爸吗?他的声音有些凄凉。
爸爸。多温暖的称呼,可惜,我已有几年没叫过了,陌生得已经不会叫了。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没有爸爸,你是张国强,不是我爸爸。还有,别再来这里,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我狠狠地说,带着一丝冷笑。
小寒,你……我转身离去,不想再看那张可恨的脸。
你要照顾好自己,小寒。我听到从背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眼睛一湿,我揉了一下眼睛骂道,妈的,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啊?
那天以后,张国强没有再来看我,只是按月寄生活费给我,也曾说过几次要接我去他所在的地方读书,都被我一一拒绝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放学后,我和雪儿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我一声不响呆呆地望着远处那些玩耍的同学,他们是那样的开心。
雪儿轻轻揽过我的肩,也没说话,像我一样遥望远方。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小寒。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低声说。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终于泪流满面。我以为我变得坚强了,从小被人欺负也没哭过。此时,只是那简单的一句话,我却再也控制不住。雪儿把我抱紧,轻轻拍着。
后来,雪儿经常带我回她家,她家和我家是不同的方向,她住在另外一个镇子,中间隔着一条大河,河面很宽,我家住在大河以南,她家住在大河以北。
每次去她家,都要走过河上的那座大桥,我们常站在大桥上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雪儿常笑着说过了这条大河就很快到我家了。我遥望那个村庄,感谢那个村庄赐给我最珍贵的朋友。
雪儿的爸爸是木工,妈妈做农活。每次去她家,她妈妈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吃饭的时候,还不断往我碗里夹菜。看他们有说有笑,那种感觉很温馨。
雪儿的妈妈常说:
小寒,不要再剪头发了,女孩子应该留长发。
小寒,你要常笑,女孩子笑起来才好看。
小寒,这是我在镇上刚买的裙子,你和雪儿一人一条。
小寒,你要常来,几天没见你真想得慌。
……
每次听完雪儿妈妈的话,我的眼睛总是湿湿的,感觉她就是我妈。我开始留长发,我开始常笑,我开始穿裙子……
初三那年,我又一次去了雪儿的家,雪儿的妈妈拿出一条新的红色裙子让我换上。当我穿上新裙子走出来的时候,雪儿和她妈妈都笑了。
小寒真漂亮,她轻轻帮我把裙子整了整。我眼里的泪水悄然滑落。
我多么希望有你这么一个懂事漂亮的女儿。雪儿的妈妈轻轻拭去我的泪水温和地说。
她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成为她的女儿,在我心中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
我扑到她怀里,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她嗯了一声,拍着我的背说,好孩子,不哭,你是妈的好孩子。雪儿也从背后将我抱住。那天是我生日。也是我妈走后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初中毕业后,我和雪儿又一起读了高中。在同学面前,雪儿总是开心地说我是她姐姐。我们穿同样的衣服,留同样的长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星期天又一起回家,像真正的姐妹。
高中毕业后,雪儿考入一所师范学院,当教师一直是她的梦想。我自知能力有限,根本没参加高考,就南下踏上打工的路。
由于我刚到南方工作不稳定,一直没给她们写信,直到一年后,我进了深圳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才算安定下来,就写了信给她们。
收到雪儿回信时,我兴奋地拿起信跑到宿舍,如获珍宝,将信轻轻地撕开。
小寒,你还好吗?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都快担心死了。你工作怎样了?做服务员是不是很辛苦啊?我天天都在想你,天天给你写信就是不知道该往哪寄。去过你家几次,你爷爷说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找了很多人打听,也不知道你的下落。真的,真的想去南方找你,好怕你出什么事,好怕你会孤单寂寞。小寒,以后不管怎样,一定要常联系啊,妈很担心你。为此,她还经常哭,说你一个女孩子被人骗了怎么办?她后悔当初没拦住你。妈不会写字,让我代她给你说几句话。
小寒,我可怜的孩子,你没事吧?走了这么久都没消息,不想妈了吗?外面坏人多,不比家里,你一定要小心啊。不知道南方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你那么瘦,要多吃点饭,妈不能陪在你身边,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长大了,想做自己的事了。孩子,不管怎样,想家的时候就回来,妈在家等着你。
我的泪水不断地涌出,信纸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的泪花。那晚,我躺在被窝里,蒙头大哭。那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彻底地哭泣。
之后,我经常写信给她们,雪儿也经常回信,讲述着她的大学生涯,说了很多新鲜的事情。她说她谈了男朋友,那男孩比她高一届,长得英俊帅气,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对她也百般疼爱。后来的信中,几乎都会提起她男朋友,还寄来她和男朋友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孩穿着白色衬衫,乌黑短发,戴着一副眼镜,很斯文。雪儿依在他的怀里,笑得像花一样。我能想象雪儿有多么幸福,很为她高兴。
那年春节,我答应雪儿和她妈妈回去过年。离家已经很久了,我真的很想她们,我用自己辛苦挣来的工资,给妈买了一件羽绒服,给雪儿买了一件红色的风衣。在商场买单的时候,看到一对情侣手牵手含情脉脉从我眼前走过,他们戴着同样的围巾在灯光照射下格外耀眼。仿佛不用说什么,单凭那对围巾就证明了他们绚丽的爱情。想着雪儿之前说过,过年要带男朋友一起回去。于是,我又折回商场挑了一对咖啡色的围巾。想着雪儿和她男朋友围上情侣围巾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当我回到雪儿家的时候,雪儿将我抱得紧紧的,妈更是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拿出买的羽绒服给妈穿上,她的眼睛湿了,沙哑地说,这孩子,挣点钱不容易,别乱花。
雪儿穿上我买的风衣手舞足蹈,开心地抱着我亲了又亲。我突然感到有个目光一直在后面盯着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男子正笑容满面地注视着我,那张陌生的面孔竟感到莫名的熟悉。雪儿看到我的目光,走到他身边,说他就是我男朋友志轩。我拉开包拿出情侣围巾,走过去对他说,雪儿是我妹妹,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礼物,这条情侣围巾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我把围巾递给他,又拿另外一条给雪儿戴上。
他戴上围巾笑着说,虽然我年长你一岁,但我还是跟雪儿叫你声姐。谢谢姐,很暖和。我经常听雪儿提起你,说有个很漂亮的姐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雪儿拉起他的手开心地说,我说得没错吧,我姐是不是很漂亮啊?他笑着捏了一下雪儿的鼻子说,姐比你说的还要漂亮。
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我笑了笑转身出去帮妈准备午饭。
年后,走的那天空中飘着大雪,我们在路边等汽车,志轩帮我提着箱子。我的手被妈握得紧紧的,她抹着眼睛说,小寒,在外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啊,妈真舍不得你走。我心里酸酸的,却勉强笑着说,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笑出了眼泪。当看到汽车缓缓开来时,雪儿把我搂在怀里,我看到她满眼闪烁的泪水。她像以前一样拍着我的背说,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嗯,你也一样。汽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我接过志轩手里的箱子,望着他说,帮我照顾好雪儿,拜托你。他笑着向我点点头。我提起箱子准备上车的时候,雪儿突然跑了过来,把脖子上的围巾围在我脖里,说,姐,天冷,你把它围上,小心着凉。我点点头,眼睛又一次模糊了,我又望了他们一眼走上车,透过车窗,看到他们拼命向我挥手,我轻轻地闭上眼睛,任眼泪放肆地流下。
由于我工作认真积极,很快被老板提为领班。每天负责为客人点菜。有一天,看到刚进来几位客人,我拿着菜牌忙过去招呼:几位先生中午好!请问想吃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一个男子抬头问。
本店有……我抬起头望向那名男子,不由一愣。他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
志轩,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他笑着说。
原来,志轩大学毕业后本来打算去北京实习的,但雪儿担心我一个人在深圳,就让志轩先过来,等明年雪儿毕业了也来深圳,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就有个照应了。他说是受了雪儿之托会经常来看我。听了那番话,我心头一热。
志轩在工作之余便经常来看我,买一些吃的用的。我告诉志轩我会照顾自己,不用经常来看我。哪知,他却说,如果不常来看我,雪儿会生气的。就这样,我们经常在一起。
南方的城市雨天较多,往往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突然会下起大雨,毫无征兆。那天,我下班后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天空下起雨来,等我跑到宿舍的时候,衣服全被打湿了,我冲了个冷水澡就睡了。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感觉全身冷得厉害,我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的,不停地打哆嗦。我打了电话向酒店经理请假,没想到被他大骂一顿,说什么这么迟才请假,一早干吗去了,还说这会给酒店带来多少损失。
我挂掉电话,蒙起头眼泪忍不住地滑落。
漂泊在外面,世态炎凉,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没有任何人可以带给我温暖。或许,我是命中注定,要独自孤单;或许,我早应该习惯。
那天,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又好像被人抱起来。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我揉了揉眼睛,以为又在做梦。
小寒,你醒了?循着声音,我抬头望去,志轩从右边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这是怎么啦?我一张嘴突然感觉喉咙干痒,咳了两声。
没事吧?他拍了拍我的手说,我去给你倒杯开水,很快回来。说着他端着水杯走了出去。
小姐,你醒来啦。一个白衣护士走过来微笑着说。
护士小姐,我怎么啦?
你啊,高烧都40度了,还好,你男朋友及时把你送来,不然你的脑袋会被烧坏了。护士说。
啊?这么夸张?我觉得不可思议,张大嘴巴。
夸张?都还没你男朋友夸张,他当时抱着你来医院的表情就好像……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当时紧张的样子。护士突然笑了起来。
啊?他不会以为我快死了吧?我诧异地望着护士。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志轩端着水杯推门进来,笑着问。
哦,刚才和你女朋友聊起你呢。好了,你回来我也该走了,估计她还要住两天才能出院。她身体虚弱,你要多买点好吃的给她补补。护士转过头交代道。
什么?还要两天?不行,我还要上班呢。想起经理那苦瓜脸和打雷的声音我就怕得打哆嗦。
嗯,知道了,谢谢你啊。志轩仿佛没听到我说的话,对护士说。护士回望我一眼,笑一下走开了。
你去跟医生说,我要出院,我还要上班呢。我带着请求的目光望着志轩说。
交给我好了,我会去酒店和你们经理说,现在你就乖乖地养病,知道了吗?他温和地说。
来,喝点水吧,已经不烫了。他坐到床边,慢慢地将水杯放到我嘴边。他的脸和我的脸相隔几厘米的距离,我突然感到心跳在加速,脸像被火烧的一样热。
我急忙说,我自己来。我慌忙去拿杯子,碰触到他温暖的手。他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笑着望着我说,我怕你连拿杯子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我来吧。
我微微张开嘴,轻轻地喝了一口,说,不用了。
再喝一口,你现在需要多补充些水分。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喂我,就摇了摇头。
乖,快,再喝一口。他望着我轻轻地说,那声音就如暖风一样吹进我的心里,软软的柔柔的。
我望了望他,又喝了一口。一股甘泉涌入心田,好甜好甜。
在医院的三天,志轩都陪在我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从小到大,我对男人带有敌意。我的父亲张国强,小学那些欺负我的男孩,还有我工作的酒店经理,他们的冷漠无情,让我憎恨和恐惧,从心底排斥异性。
然而,志轩,让我看到男人的温柔体贴,开朗善良。我不知道世界还有这样的一种男人,给人温暖让人心动。想着想着,脸上竟浮出笑容。
那天阳光明媚,我一个人坐在海边的沙滩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想着自己20年来的经历,想着想着竟然热泪盈眶。
我感到有人坐到我身边,轻轻地将我搂住。我趴在他怀里,任泪水无声地流下。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一遍一遍。当他亲吻我的额头时,我突然睁大眼睛,慌忙起身。他又把我拉进他怀里。
你想去哪?他问。
你怎么在这?我不安地问。
因为你在这啊。他望着我调皮地说。
哦,我该走了。我用力想要挣脱。
我们该好好谈一谈,听我说完,我就放你走。
谈什么?你疯了!我大声吼道。
小寒,听我说,从在雪儿家第一次看到你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你和雪儿的气质完全不同,你有个性有主见,我一直被你吸引着。本来毕业后,我是想去北京实习的,但是听雪儿说你在深圳,于是,我就选择了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还有,那天,我看到你昏迷不醒,真的好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在我抱着你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喊,小寒,小寒,你要坚持,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才刚找到你,不能就这样放你走。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多在乎你。还有这条围巾,我一直戴着,我相信我们有缘,这对情侣围巾就是最好的见证。你不也一直戴着吗?
我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围巾,又看了看我脖子上的围巾,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我会一直戴着,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雪儿吧,是雪儿回赠给我的,我才一直戴着。
别再乱说了,那是我买给你和雪儿的。我戴着是因为我冷。我慌忙解释道。
对,我也冷,是这围巾给了我温暖,也给了你温暖。这是你选的情侣围巾,现在,你和我一起戴着,我们不是情侣吗?
你怎么能这样呢?雪儿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你应该懂得珍惜她,她是个好女孩,你不能辜负她,我也不允许你背叛她。
雪儿是个好女孩,或者说我喜欢她那种温柔的性格,但,这不是爱情。爱情是让人心跳加速的,是让人时时刻刻惦记的。我对雪儿没这种感觉。在医院里你昏迷的时候,我望着你憔悴的样子,看着你沉睡中还紧蹙着眉头,就想你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连睡觉都这么不安,你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心疼。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让眼前这个女子幸福,一定要让她在睡着的时候也露出笑容。小寒,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志轩捧起我的脸,满眼心疼地望着我,我看到他期待的目光,那炙热眼神如烈火一般将我如冰山似的心一点点溶化。当他的唇慢慢向我靠近,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时,突然,一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她笑着叫我姐姐。
我急忙推开志轩,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志轩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起身跑向远方,默默地念道,雪儿,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见他了,对不起……
之后的几天我都心神不宁,晚上睡不好,工作也没精力。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男孩子单独相处过。每天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起来,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面对感情的问题。自从与志轩一起,才渐渐放开自己。想起他那天在海边和我说的话,仔细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是一种甜蜜的幸福,想起来嘴角还会微微上扬。但一想到雪儿,想到雪儿依在他怀里笑容绽放的样子。我知道,那些所谓的幸福应该是属于她的。
志轩再来找我,我都避而不见,打电话我也不接。那天,我刚下班,就看到他站在酒店的大门口,我转身从侧门离开,哪知刚走几步,就被他追上。他一把拉紧我的手,大声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疯了?放开我,我哪也不去!我大声叫道,想要挣脱。哪知被他抓得牢牢的,一直把我拉到不远处的一个公园里的湖边才放手。
你疯了,带我来这里干吗?都说以后不想见到你了。我气愤地揉着被拉痛的手腕说。
我现在给你说清楚,我爱你,请你接受我。
好,那你听清楚,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
你撒谎,你明明喜欢我,明明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口是心非?你在怕什么?到底在怕什么?就因为我曾是雪儿的男朋友,所以才逃避我吗?所以才逃避自己的感情吗?
你到底想让我怎样你才甘心?我不会爱上你也不能爱上你,你该明白了。我简直快疯了,大声吼道。
看着我的眼睛,我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按着我颤抖的双肩。我抬头,看到他那双明亮如水的眼睛闪着光芒,朦胧中,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他眼里晃动,我垂下眼睛,躲过他的目光。
小寒。他沙哑地喊道,又一次抓紧我的肩。我仿佛听到他心碎的哭泣。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对不起,志轩,如果我说有那么一刻我喜欢过你,有那么一刻我也迷恋和你相处的时光,有那么一刻你的眼神让我沉醉,那么,志轩,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真的有缘无分。我不敢再看他那期待的眼神,无力地闭上眼睛轻轻摇着头。
小寒,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志轩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那闪烁的目光像把利剑似的向我刺来。我猛地推开志轩。
姐,我一直都不相信志轩的话,他说他爱上了你,所以我亲自来看看,也想听你亲口对我说,你也爱志轩。刚才我一直都在看,现在我相信了,但我又如何才能相信,自己最爱的男朋友爱上自己最爱的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雪儿慢慢走来,沙哑地喊着。
雪儿,不,雪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志轩只是一般的朋友,你不要误会。志轩,你告诉雪儿,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志轩,你快告诉雪儿,你爱的人是她。
雪儿的眼神让我恐慌,我慌忙拉扯志轩的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一刻我真的好怕,好怕就这样失去雪儿。
志轩终于走到雪儿身边低声说,雪儿,我们在一起三年,三年里我们生活得很快乐,你天真善良,我以为这就是爱情。但是,自从遇到小寒,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熟悉,仿佛早已相识的感觉,以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她。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今天带你来这里,也就是想当面说清楚。
我诧异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我踉跄着走向前愤怒地望着他问,志轩,你在说什么?是你带雪儿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一旁的雪儿已经泪流满面。我的心如刀割一般,急忙去握雪儿的手,雪儿用力一甩我的手,那种眼神让我觉得陌生。
志轩,我想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姐,你会继续爱我吗?雪儿依旧望着志轩低声问。
雪儿,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如果,我们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没办法预知。但是,我能确定的是,现在,我爱上了小寒。
志轩,你好狠心,为什么是我姐?我可以容忍你爱上任何人,但为什么是我姐?你为什么不瞒着我?我恨你,张志轩,我恨你……雪儿哭喊着转身向前跑去。
雪儿,你听我说,雪儿!我在后面一直追着,直到追到马路上,我看到她拦了一辆的士,车子快速向前行驶。
马路上不时有车飞驰而过,灯光闪烁,照得我头晕眼花。志轩也跑到我身边。我狠狠地瞪着他说,张志轩,快点去追雪儿,快点去向她道歉,快点去求她原谅,快点把她给我找回来,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小寒,你可以让我去做任何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哪怕去死。但,只有这件事例外,我做不到。志轩仿佛也生气似的大声说道。
我只求你为我做一件事,把雪儿追回来,告诉她你爱的还是她。你不知道,从小到大雪儿和她的家人对我恩重如山,你不知道,她们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你不知道,我宁愿牺牲自己也希望雪儿能快乐,她是那么善良单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拼命地摇着头。
不,小寒,我什么都知道,你比雪儿还要善良,你应该得到幸福,雪儿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志轩想握我的手,我用力一甩急忙后退。
我不善良,我恩将仇报,竟然喜欢自己妹妹的男朋友,我该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拼命嘶喊着步步后退。
小寒,小寒……志轩步步紧跟。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我猛地转身,身子却被什么用力一推,我倒在马路上。随后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喇叭声、嘈杂声混为一团。
许久,我缓缓抬起头,看到一辆车子横在我身边不远处,旁边几个人围成一团仿佛在议论什么。隐约又听到有人叫小寒,小寒……
我慢慢爬起来,疑惑地往那堆人处走去,心突然跳动得厉害。我走进人群,看到一个男子倒在马路上,路面被血染成红色。那男子嘴巴轻张着在叫着小寒,小寒……
志轩因车祸住进了医院,医生说要一个月才能出院。我每天都在医院照顾他。他笑着对我说,如果你能回心转意,我愿意再被车撞一次。我笑着说他很傻,他说我和他一样傻。那段时间是我们呆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直到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提着炖好的鸡汤去医院看他,当我正想推开房门的时候,从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这才想起,志轩说过他爸爸会过来看他。志轩和他谈着些什么,脸上不时露出笑容。那中年男子时不时用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虽然看不到正面,我想那应该是位慈祥的父亲。
我不想打破那温馨的场面,就站在门外默默地等着,一直注视着他们。许久,中年男人起身,转身往外走。我看到了他的面孔,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我的感觉快要窒息了,胸口堵得难受,呼吸困难。
我捂住胸口急忙跑向楼梯间,偷偷地探出头来。他关上门,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开心地说,志轩他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不用太担心了,多亏了他女朋友细心的照顾。志轩还说,等他伤好了,就准备和那女孩结婚……
我顺着墙滑倒在地上,手里的鸡汤流了一地。许久,我起身拼命跑出医院,外面下起大雨,我在雨中奔跑着哭泣着,直到没有一丝力气才瘫倒在地上。我抬起头,任雨水打落在自己身上。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你是在惩罚我吗?
离开深圳时,我收到雪儿的短信,她说去北方一个贫困山区支教,以后不会再来深圳了。她说,很怀念我们的过去,也不会再怪我和志轩,有志轩照顾我她很放心,祝愿我们能够幸福。那是我收到雪儿离开后惟一的一封短信。她永远不会知道,我和志轩是不可能幸福的。
坐在行驶的列车上,回首往事,张国强那个男人,我已没那么恨他了。那天,在医院看到他和志轩亲切聊天的样子是那样慈祥,至少在志轩眼里他是个好父亲,这就够了。我对志轩说,我爱上了别人,他将带我去别的地方生活。我想,爱情的背叛比残酷的事实更容易承受。或许有些事是上天注定,一开始志轩就叫我姐姐,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其实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多年后,我依旧漂流在全国各个角落,独来独往。偶尔也会回到家乡,站在那座大桥上,遥望桥北面的那个村子,那个曾带给我温暖的村子,那里曾有我最好的妹妹,最疼爱我的妈妈。只是现在,那条河太宽,水流又太急,我已没有勇气再趟过去了。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就像那些逝去的日子,或许永远无法再重来一次。
责任编辑:谢荔翔
题图插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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