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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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个英明领袖指示过我们应当使用何种工具将自己锤炼成这天地当中真正的男人,也没有哪位足够权威的无聊之士像挤最后一滴奶一样挤出点时间,制定出真正男人定律一二三,因此,我们有幸能依靠自己的思想观念,在心中树立起与众不同的“真正男人”的形象。如果我能够活到八十岁,那么在我三分之一强的人生中,在我所认识的两三千个人里,有资格颁布发“真正男人”证书的人,我舅舅可算一个。 舅舅是个农民,从十二岁起,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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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个英明领袖指示过我们应当使用何种工具将自己锤炼成这天地当中真正的男人,也没有哪位足够权威的无聊之士像挤最后一滴奶一样挤出点时间,制定出真正男人定律一二三,因此,我们有幸能依靠自己的思想观念,在心中树立起与众不同的“真正男人”的形象。如果我能够活到八十岁,那么在我三分之一强的人生中,在我所认识的两三千个人里,有资格颁布发“真正男人”证书的人,我舅舅可算一个。
舅舅是个农民,从十二岁起,他就获得了这一光荣称号。十八岁那年,共产党员外公像所有那个时代具有封建思想的父母一样,为他包办了一桩婚姻,于是舅舅也便像他那个时代所有具备“不彻底的叛逆精神”的年轻人一样,在成亲那天藏到牛圈楼上的干草堆中睡大觉。结果当然是被外公搜了出来,痛扁一顿之后,押入洞房。
他将这顿打记在了老婆账上,时不时地拿出来清算一番。只不过后来有了孩子(所以说他的叛逆不彻底)——这玩意儿才是保持社会稳定最有效的资源——使他猛然间认识到了生活的恐怖,从那时起人们再没看见他打老婆,改杀猪了。
二十岁的舅舅成为远近闻名的屠户(因为他在屠户当中比较老实),一干便是十年。十年中他由瘦骨嶙峋变得脑满肠肥,体重从一百斤增加到二百三十斤。他似乎慢慢交上了好运。某一天,市政府突然征用了他们村的土地,大搞开发。村民们一夜间都成了拥有巨款的富人——但是显然谁也没意识到他们失去了什么。没有谁告诉他们“巨款”该如何使用,人们有的做生意赔得血本无归,有的被亲戚朋友骗个精光,有的建起漂亮但毫无价值的高楼大厦,有的养上了宠物和二奶。很快地,他们比做农民时更穷,生活更没保障了。
舅舅属于较为清醒的那一部分人,这些人先买了车跑运输,赚到钱之后再修房子、送子女上私立学校。
这样过了五六年,生活除了“幸福”之外,似乎已不需要别的形容词。然而生活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它总是不由人的意愿去发展。有一天舅舅洗澡时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了红红绿绿的斑块,不安之中他来到医院,医生告诉他这是白血病的表现。从此他踏上了长达五年的求医之路。白血病人能存活五年似乎已是个奇迹,舅舅每谈到这一点都有几分自豪和“赚了一把”的豁达。
到2007年4月份,病情终于恶化到不可收拾,所有的药物和治疗手段都失去了效力,除了换骨髓,已别无它法。
当时舅舅的车已经卖了,这几年求医问药也耗费不少,家中只剩下二十万元卖车款——五口人今后的生存保障。如果得到慈善机构提供的免费配型的骨髓,卖掉房子再加上卖车款作手术费,舅舅仍有机会重拾他的屠户生涯。但是他拒绝了这个机会。
他拒绝了一切治疗和赖以苟延残喘的食物,拉着痛不欲生的妻子的手说:卖了房子你们住哪儿呀?你们只剩下房子和花在我身上就不值钱的二十万,我不能把它们都抢走了。
昏迷三天之后,舅舅离开了人世。享年四十二岁。
人生除死无大事,没机会“生”的人,自是无话可说,然有机会而能舍弃者,其智其勇,当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如果这样的男人都不算“真正的男人”,则这世上的人,都可以不分男女了,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叫做“真正的男人”。
每当我想起舅舅,钦佩更多于悲伤,因此决定颁一张“真正男人”的证书给他。
“真正的男人”,往往都是些升斗小民,要在遍地草根中寻觅。
编后语:人们认为真正的男子汉,一般都是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孰不知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默默无闻的芸芸众生。现在是利益至上的社会,父子、兄弟或是夫妻,为了财产反目上法庭,比比皆是,有的甚至只是为了些蝇头小利。这位舅舅的做法虽然是为了家人,含有“自私”成分,但他为他人着想的高尚品德和视死如归的精神确实值得男人们钦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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