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年中秋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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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中秋了,不禁使我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是共和国最困难的年代,连续的自然灾害让人们肚子都填不饱,更不敢奢望什么鱼肉美食了。而那年,我家竟美美地度过了一个中秋。
  农历八月十四,我的祖母到郊区为一农户家接生,祖母既非医生,也非接生婆,但她接生既安全又稳妥,远近闻名。那孕妇难产,说是孩子、大人都难保,已被医院拒之门外。祖母为她忙活了一夜,终于成功接生了个大胖小子,且母子平安。那家人高兴得磕头拜谢。八月十五一大早送来了一刀五花肉,整整2斤,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这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希罕之物。那个年代人馋啊,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这下可要美美地过个肥中秋了!母亲问我们这肉怎么吃,有说炒着吃,有说炖着吃,最后感觉都不解馋,只有红烧了。当时我们家八口人,二弟建议将肉均匀切成八块,大家当即表示同意。祖母亲自操刀,不偏不倚,公正公平地将肉分成了八块,便下锅烧了起来。旋即屋内肉香弥漫,我们禁不住直咽口水。
  就在肉欲熟未熟之际,三弟极为紧张地从街心跑回家来,极快地关上了大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敲门。三弟背抵着门,且向家人连连摆手。敲门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停了,三弟从门缝向外望了会儿,确信无人,便又跑到后门处,将后门用凳子抵住。果然,不一会儿,后门也响起敲门声,声音又大又急,末了竟呼喊起来:“二奶奶,二奶奶,快开门喏,是我噢!”祖母当时正在灶间烧锅,一惊道:“唉呀,是乡下大奶奶来了,喊我呢!这伢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关了大门又关后门!”三弟说:“好奶奶,这红烧肉正好一人一块,她来了怎么办?”母亲说:“怎么办?当然带她吃了!”祖母说:“是啊,这大荒年,吃顿肉真是难上难啊,可你大奶奶大过节的上街来,一定是有她的难处!快去开门。”三弟这才赶紧开门。
  大奶奶是我乡下的堂祖母,乡下大伯大妈带着孩子迁往江南,她却不愿离乡,日子自是难过。她也是起了很久的大念头了,虽然腿脚不太方便,中秋节总算摸到街上来了。
  中午,热腾腾、香喷喷的红烧肉端上桌来,大奶奶混浊的眼睛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母亲夹了一整块肉给大奶奶,说是自己不想吃肉,祖母夹了块肉硬分一半给母亲。就这样,九个人美美地吃了八块肉,心满意足地过了中秋。有意思的是,最馋的三弟就是舍不得吃他的那份肉,一会说要给大奶奶吃,一会又说要给妈妈和奶奶吃,当然,他最后到底还是吃了。
  分享中秋——这顿饭吃得非常和谐、惬意。大奶奶不断地说感谢,我们弟兄五人似乎都在这个中秋节长大了不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与人分享的快乐和幸福。
  翌年中秋,乡下大奶奶病重,祖母带我去看她。她拉着祖母的手说:“去年中秋节,你家的红烧肉真好吃。吃了那顿肉,这回,我就是死了,也闭眼了……”
   (责编:辛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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