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与宿命

来源 :赤水魂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ony_yang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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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青春的描述,应该是飞扬的、桀骜的,还有淡淡的忧伤。我偏激地这样理解青春。对于一个完整而不一定完美的生命议程,她是不可或缺的体系之一;对于一个五彩纷呈的人生,她宛若坠在项链戒指物件上面的,一颗闪闪发光的水钻。一旦掉了,整个首饰的美丽将大打折扣。原谅我,一下子实在找不出什么妙趣横生的文字来形容她,只能用如此平凡的语调将之引出。或许,席慕对于青春的感触更能唤起我们内心深处关于青春丝丝缕缕的情怀吧!“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那曾张扬个性与美丽的学生时代,是从玩乐的时间里挤出点时间来学习。我何尝不也是一个挥霍时间的刽子手?!
  
  我们常说今天怎样,明天如何,愿不愿意这一天都要过去。而读书呢,我总是在心里给自己定个标准:看完这页再做其他事情,吃饭也好,睡觉也罢,留下一段或者一行都是不安心的。敢这样规定自己是因为那时我有掌控自己时间的权利。除非某种特殊的场合,我才会将时间细化到小时,分或秒。所以我喜欢说: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书本是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的。这是我刚踏入大学校门时对于时间的理解。在那样单纯的年代里,占着年龄的优势:认为自己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来挥霍,在心里计划着今晚以学生会值班的名义来逃掉两节晚自习吧,明天找个借口在寝室睡睡懒觉吧,虽然我不是典型的问题学生,但这些不求上进的想法对我来说是间歇性的产生。
  
  现在,是在工作的空隙里挤出点时间来玩乐。不经意间我们都成了岁月的囚徒!
  
  近来的一次经历让我对时间的认识有了更深刻体会。因为在昭通出差,要联系车子回镇雄,我提前一天寻得一个女司机的号码,当即与之联系确定乘车的时间地点,后来这位女司机说因为我住的那里和他们同行的一个男司机比较顺路,让他来接我。第二天我一上车,那位男司机颇为失望地说:“她给我说是个小姑娘,不是嘛:”我不加思索地笑着问他:我看起来很老吗?那你认为多大的才叫小姑娘?他好像察觉出我语气有点咄咄逼人(实际上我没有,只是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他忙笑着补充道:“我们镇雄说小姑娘是指十二三岁的,像你这种叫大姑娘”。是吗?我认为凡是没有结婚的都是小姑娘。我不服输地辩驳道。
  
  虽然我对他这种说法是不以为然的,但是一下子提起十二三岁,还真有点恍若隔世之感。关于那个年龄阶段的我,都做了些什么呢?形象化的东西都记不住,更别提思想的罅隙里装着的某些细腻想法,或许曾经有过,只是在光阴的打磨下早就不知被流放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再往前追溯,更是模糊得一塌糊涂,剩下的不过是诸如盼着长大,穿高跟鞋,挣钱、买很多的糖、玩具之类的空洞的词句。
  
  现在,没有人逼着我们去学习,去工作,我们反而主动去学,去做事,因为那是一种生活的需要,是一种责任。我不再把日子说成是一天一天地过,书是一页一页地翻的。虽然我不是那日理万机之人,但是时间之于我,一小时也是时间了,看一行字也是看。
  
  把自己说成时间的囚徒,我无亵渎时间的意思。相反,倒觉得,是岁月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曾经的我们只是心灵被岁月蒙了尘,当时光把一切擦亮之后,我明白了:指缝太粗,时间太细,稍有不慎就若沙粒一样唰唰地流走。诚如席慕容《青春》一诗的开头和结尾那般透彻明晰: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诗人把对青春的感受演绎成一首极其伤感的耐人寻味的诗,而我越来越觉得青春本是一个时间重力加速度。她不会因为你富有或贫穷而驻足,决定速度的往往是高度。若把体会比作物体,时间当做物体下落的高度,一种纯粹的声音砸响了地球,尘土飞扬!我不想去界定什么是自己该要的,什么是不该要的,反而越来越坚定随性、随心、随缘,淡定的价值取向。我要什么?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吧!属于自己的那一瓢!
  
  曾在《散文诗》上读到这样一句话:“流年消逝于宿命,宿命开始于流年”。心微微痛了一下,一句充满宿命的悲哀的感叹,很多生活的无奈的章节,都蕴藏其中了吧。这悲哀,不是瞬间袭来的那种,而是藤缠树树缠藤的那种的痛。直白一点,流年与宿命,像一对不相爱却要捆绑在一起生活的夫妻,谁也休想逃脱谁的折腾。等折磨够了、身心俱疲了,想起解脱——离婚。这时的大多数女人,青春年华早就不复存在了,大部分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我的大好年华给了你,我得什么?男的呢,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事业我的幸福都因你而毁!更悲哀的是:有些因为责任因为良知因为一些羞于启齿的原因,骂不走打不散!一辈子无休止的纠缠,宿命着着实实开始于流年了。
  
  流年和宿命,很少能成为一对幸福的恋人,更不可能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既然是命,还是淡然些吧!因为昨天太短暂,等不及天长地久,因为明天太遥远,有着太多的不确定。还是忘了时间,忘了昨天,随时站在零的起跑线上,跋涉一路的芬芳。成也潇洒败也坦然。
  
  大木桥水库之行
  
  捧一杯淡淡的花茶,静坐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聆听花开的声音。扯几朵多闲云,藏在我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带回家,装饰我洁白的梦境。这是我常孤身一人对着纯水、阳光以及天空产生的幻想。
  
  我早已落入红尘的俗套,所以那些放情丘壑的向往只能隐匿于心底,但又心有不甘,无奈之中把希望寄托在轻灵舒缓的音乐上、质感婉约的文字中。不料在立冬后的第二天,一个小小的水库居然实现了我深藏已久的梦想。
  
  车子驶出喧嚣的小城,逶迤前行约十多分钟后,突然一座长长的直桥映入眼帘,桥栏上,“大木桥水库”几个红色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桥的入口处搭有简单的篷子,卖些零碎食品。开车的朋友停下车,说买点饮料喝,转身问坐在后排的我喝什么。探出头看了看窗外,天空一碧如洗,云淡风轻,深林浅水都镀上一层懒懒的阳光。给我瓶矿泉水吧!我想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喝纯净水再适合不过。
  
  朋友摇下车窗,右手拨着电话左手递钱出去对着篷子里石板搭成的小窗口喊道:“买一瓶矿泉水、两瓶雪碧”。叫了半天没人理睬,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女孩和我觉得奇怪,不约而同地向小窗望去。卖东西的老头正躬着背在地上找东西。女孩我和扑哧地笑出声:人家根本没听到你说话,你喊什么。也许是我两的笑声惊动老头,随即起身给了我们拿了饮料。
  
  车子径直驶过直桥,在一个宽敞的坝子里停下。女孩和我像两只囚禁已久的小鸟,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这里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大声喊道。“先从这里出发、那里回来”。和我同行的女孩由近到远地指着。开车的朋友慵懒地坐在草坪上摆手说:“你们两个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高远洁净的天空像一位深沉的哲人,默默地注视着山林,水库在密密匝匝的山林的裹挟中安静如襁褓中的婴儿。林子里大都是柳杉居多,虽然是初冬时节,柳杉依然郁郁葱葱,看起来一点也不萧条。杉林中偶尔夹杂着一两棵枯黄的无名小树,给这抹墨绿的世界平添了几分妩媚。立冬时令,水位严中重下降,澄澈的水紧紧地缩在水库底下,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直桥对面,黄色的水库边缘光秃秃地静默着,有被雨水冲出的小沟渠,远看似一个略经沧桑的诗人脸上显现出的皱纹。灰白色的石头从水库底呈30°角鳞次栉比铺向题字的桥栏下。双臂打直,趔趔趄趄地踩在石头上,秀发在夕阳与微风的轻抚下咯咯地偷笑。
  
  坝子里青一撮黄一撮的小草,静默地接受着身后葱茏杉树的守卫。飞机飞行的声音透过闲散的云朵,轰隆隆地传入耳膜。循声仰望,一轮鸟瞰松林的天灯折射出金针万千,我条件反射般眯起双眼,看树,迷蒙的树隙间突然出现一扇刷白的天窗,这天窗,在太阳微光的扫射下,引人遐想无限……倏地让人想到梅骨蝶心的李清照,砰地一声,又似李白金樽碰月的脆响。
  
  善良的家犬前脚着地,轻卷尾巴,温和的眸子微闭着,在简然的风景中迷醉。躲藏在干枯的狗尾巴蒿下的幸运草、星宿草,安奈不住心中的窃喜,一阵阵偷袭我鞋底,弹奏出的好听的韵律。从杉林上空流泻下来的辉光,铺洒在澄澈的碧波上,像无数碎玻璃散落在水里,水面顿时银光闪烁。
  
  清澈的溪水,像螃蟹的触须缓缓地淌过干净的沙石,汩汩地流向水库。层林深处,农舍一角房檐微翘、宛若空中楼阁。小溪右面,青灰色的墓碑萧然静立,但不至于给人悲怆的感觉。被水浸泡过的软泥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水草,踩上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小溪入口处,一只鸭子悬浮在水面,姿态翩然。
  
  跨过小溪,躬身避开荆棘的抓挠,枯黄的落叶随着前行的脚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知不觉中,已步入在桥底下看见的黄如壁纸铺排的水库边缘。这时水库向山林深处递进,夕阳被远远地甩在山的另一边,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段阴凉的小路,前进时散发出的燥热渐渐被凉风退去。小路的尽头,是一块稍宽的平地,三五个学生围坐在草地上打牌,旁边燃着旺旺的柴火,火上架着小锅,锅里煮着鸡蛋,空气中弥漫着谈谈的火烟味。
  
   黄色沙土组成的小路尽头,两个孩童扛着自制的鱼竿——一根简单的竹竿,竹竿顶端栓着棉线,挽着裤管与我们擦身而过。又是一道溪流,潺潺盈盈注入水库。旁边,几头黄牛正悠闲地啃着草,牧童握着牧鞭,安静地坐在草地上,一对眸子镶嵌在微花的脸颊上,像极了这丛林深处流向水库的小溪,清澈动人。
  
  飒飒的晚风吹来,身后半壁上一棵不知名的树冠上,数不清的落叶随风飘零,节奏欢快而自由。水库边太阳退去的地方,穿白色夹克的男人和抱孩子的女人并肩坐在地上,男人用深情的眸子注视着妇人怀里安详熟睡的孩子,小声地和女人谈论着什么。
  
  再走几步,又回到出发时的起点——桥栏下。灰白的石缝里偶尔蹦出一两棵干枯的蒿草,还有淡黄的小花。我选了一块光洁的石头抚裙坐下后,扬起脖子抿一口水后,左手托腮,右手撩起被风吹乱的秀发,平视远方……我想:那些踟蹰在我梦里的灵动飞扬的文字,我在这里寻到了;那些深秋雨夜欠下的思念的债,我找到了偿还的方式。
  
  太阳已经隐到云层里,风更大了,呼呼地刮过耳畔,头发不安分地狂舞起来。“起风了,咱们回去吧!朋友提醒我,我才意犹未尽地跟着她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上了车,朋友发动车子,车子在低沉舒缓的音乐声中碾过坑坑洼洼的小路。城市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不知为什么,刚才看到的一幕幕风景,感觉曾在梦境里出现过。或许因为如此,在游览的过程中,无意中我已经为那一幕幕风景镶上边框,制成一幅淡然简约的山水画,挂在心灵的城墙上,或者用自己笨拙的文笔,涂鸦成这个秋冬时节最后一片珍贵的叶子,夹进书页。
  
  最佳的温暖
  
  冬天,从睁开惺忪睡眼到决定穿衣起床,那是一个极度挣扎、纠结、凌乱而邋遢的过程。只不过这种邋遢中还夹杂着一种朦胧的幸福。
  朋友称这种状态为睡眠的最佳状态:排除聒噪的人声闹钟不说,电子闹钟会准时响起,而睡觉的人还沉溺在某个曼妙的美梦中,此时,无论你设置的闹铃声是怎样的悦耳动听如何的俏皮可爱,都将成为把你从浪漫云端一脚踹回现实的刽子手。
  由此引发了更多次生“灾害”:洗衣做饭擦地板昨晚为完成的总结报告与朋友约定的见面……一边闭着眼睛留恋地拥住温暖的被子一边极不情愿地将今天白天要完成的事情在脑子里缓慢过滤一遍。在撑过懒腰盯过天花板看过窗帘甚至像阅兵式的检阅过房间的衣柜电脑书桌之后,你也不会迅速的起来,因为这些具有缓冲性的事物更容易助长你拖沓的习性。
  此时,你除了回味恬美飘渺的梦魇外,更多地沉醉于裹挟在被子床单之间那一袭柔和而恰到好处的温暖。这温暖,不是插上电源打开电热毯个把半个小时带来的炽热,也不是歌厅茶室宾馆的空调里一股一股流蹿出的闷热,亦不是从回风炉子肚膛里散发出的灼热;更不是陈龙和金喜善演的电影《神话》里的温暖(金喜善在冰雪飞扬的天气里掀开自己衣服抱住成龙为其传递温暖,那样煽情的场面,确实够温暖,但那是导演出来的温暖。)总之,那些由电流、煤炭衍生出的甚至人为打造出来的温暖,有时太过于完美,完美当中还有一种浑浊的气流,人在这种完美而浑浊的状态下,难免昏昏欲睡;有时又过于生猛、生猛到让人有想要抽身逃避的冲动;有时又有些许的凝滞,像在管子里装上油而速度被调到最小,让其向水里下落,眼睁睁盼着仍不下滴,好不容易滴下一滴,却是油水不相溶。
  早上那份令人迷恋的温暖,在慵懒中适时地让人记住一切,不经意又放下某些捆绑与束缚。是半醒半梦一夜后的搓揉和拥抚之下的硕果;是伊人红妆素颜在青灯照壁的古寺吟诗作画半宿之后人初睡建立起来惹人怜惜的温暖。总之,那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暖,将温度一点一滴地植入肌肤,像血液一样循序渐进地顺着筋脉流淌。拥住这抹淡淡的温暖去想浓郁的心事,去想一些会刺激感官的人和事。在这份“温暖”的温暖下,人情、事故、误解、诋毁、污蔑、冷眼、嘲讽皆会变得无关紧要,寡淡如水;功名、利禄、虚妄、欺诈便会黯淡得忽略不计。总之:人间岁月花间露,纸上功名水上呕。
  拥住温热的被子,温暖从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进入,一截一截地漫过全身每一个细胞。一种尽力维持着昨夜的沉睡和正在消融进白天梦境的睡态,沉淀着一夜以来甚至更多时间以来亦幻亦梦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始终还是不能完全清醒。这是冬天周末12点以前的任何快要起床的状态。经过迷梦般的挣扎、纠结、迷瞪之后,思绪迷蒙如穿透瓦隙的阳光刷白一条整齐的灰尘,轻快舞蹈,渐次清晰。接着随手翻翻枕边的书本,脑子里吸收进去多少内容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像许多抽烟的女人一样,她们迷恋的仅仅是那种一吸一吐间、青烟盘旋的形式感。
  苏醒后起床的生活,从氤氲着热气的一盆热水开始,就是双手浸进脸盆的那一刻,确认触摸着的水温恰当好处,思维越发清晰起来,随手把堆积了几天的脏衣物丢进洗衣机并按下启动按钮,真正的一天才从这一天的“腰部”开始。洗漱时,温热的气流在周围弥漫开,像迷雾一样挂在墙壁镜子上。此时,不用刻意的提醒或者刺激,感受着温水给予的温暖便完全清醒地知道这天应该做什么了。
  年年岁岁,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然成为一种惯性。也许,因人脾性不同,在从未刻意的坚持中,悄然形成最为适宜、最为持久的坚持。简单知足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
  原来,我迷恋的温暖是那种自己慢慢雕琢,程度适中地嵌进生命年轮,时刻让自己触手可及,令人沉醉,欲摆不能,但最后能完全清醒的温暖。我把这种温暖诠释成一种随意的幸福,一种自己创造、光明正大的幸福。
  
  山中野桃花
  
  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小河夹在怪石嶙峋的峭壁之间,随意而安详,汩汩地流向下游。慕名而来的我们,被河道两旁崖壁上大小不一、形态迥异的溶洞所吸引,遂逆流而上。再往上走,风景依旧如此。行至河滩旁一块稍宽的平地时,有人提议,此地作为今天的烧烤基地。拾柴、生火、翻烤,烧烤工作就这样井然有序地忙碌开来。
  或许是春困秋乏的缘故,饱餐之后坐在石头上休息,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和熙的春风轻轻地抚过脸颊,像小时母亲温柔的抚摸,竟有昏昏欲睡之感。为了驱赶困意,拿起相机对着眼前的风景胡乱拍一通。放眼望去,白岩石下的河湾处,一棵不知道名字的树,因长期被水浸润的缘故,比山崖上那些藤蔓交缠的杂树富有生机,直挺挺的树干上,旁生处许多枝桠,枝桠上嫩绿的叶子十分显眼,脆生生的似乎随时能滴下水来融进小河。河滩上已经有一层蒙蒙的绿意。视野之内,全是洗衣的、放牛的,抓鱼的孩童,要不是过河时水带有轻微的刺骨,我会突然忘记,这是阳春三月的日子。
  就在我视觉习惯性的麻痹时,一簇粉红色的风景跃入我眼帘。不会吧,这样荒野的峭壁上也有桃花?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于是移开相机,使劲揉着朦胧的双眼,企图证实眼前风景的存在。由于距离遥远,加上岩壁陡峭,掩映在杂树中的一树桃花,如斜撑在山崖上一把粉红色的小伞,目测不出那究竟是多少度的偏斜,但感觉随时有一头栽倒下来的可能。它华盖以下的部位完全被其他树枝掩盖着,但不影响它成为一簇惹眼的风景。再看,她还是那么茕茕孑立在这半山腰上。看得我有点瞠目结舌,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我把相机对准她,将焦距调到最近。周遭的景物愈发的清晰了。稀薄的阳光倾洒在桃花旁边的一大堵岩石上,岩石透着惨淡的白,岩石中间无序地冒出奇形怪状的溶洞,像一只只怪兽龇牙咧嘴的狂啸,妄想生命窒息于此。而纤细的桃花,却以一种孤傲的姿态存在于岩石斜对面几米远的地方。由于山势陡峭,我只能斜着撷取她的侧影。换个角度劈开岩石,枝少花稀的她,宛若一名风尘仆仆的女子,累了,依山而歇,妆容虽不及刚出门时精致,但凌乱中依然不失她冷艳的美丽。这与其说是一场视觉的盛宴,不如说一次心灵的震颤。
  我在山下,仰视峭壁处的她,淡然若水的眼眸里流淌出怎样的坚定?
  明知道自己成不了花中佼佼者,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受着日夜星辰的洗礼;明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像河湾里青翠欲滴的树一样有优厚的待遇;还是紧紧地抓住岩缝里不算肥沃的土壤;明知道身下嬉闹的人群中很少有人发现渺小的自己,还是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悄然绽放。
  她,就是在这样特殊的境遇里悄莫声息地舒展姿容!
  是为了摆脱那浮华的城市,她无可奈何地跳下悬崖?是为了跨过那阡陌纵横的小路,她才义无反顾地投落这峭壁?还是飞禽走兽的叼衔,她才有这生的命运?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确实跳下来了,像俯冲搏猎的雄鹰,像划破黑夜的流星。然而,她并没有死,一道峭壁缝隙救助了她,一捧贫瘠的土地养育了她。生根、发芽、长叶,开花……从容地接受着上天馈赠给她的生命议程。从此,她就在这里安家落户,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终于顽强地活了下来,长成一簇令人刮目的风景。
  她似笑非笑的倩影里,透着云缠雾绕的痕迹。山中的野桃花嗬!或许我也只是个肤浅的仰慕者,永远不懂你骨子里深重的苦难。你有勇者无惧的心态,何惧风霜雨雪的摧残。在你睥睨一切的眸子里,不但生根、发芽,而且努力成长、绽放,不但努力绽放,而且努力灿烂。绽放—灿烂,灿烂—绽放,在流年里的每一个春天。
  
  抗冰保电和回家过年
  
  我在岁月彼岸遥望。炊烟袅袅几缕、炮竹声声不眠,可是我童年居住过的村庄?雪地上打几个滚,翻几个身,还有大人们“厌恶”的呵斥,童年顽皮嬉笑打闹的场景蒙太奇般活跃起来。退色的记忆渐渐被这些固有的、与雪和过年有关的元素逐渐侵染。
  小心的打理着曾有的过往,梳理着关于过年和雪花的记忆,心想着不但就快卸下一冬厚厚的束缚,且亲朋好友围坐一室,拉家常、叙旧情,岂不快哉?随之滑入心间的便是春天般的温暖,久违的记忆之花循着那山那水次第绽放。
  不料那些无数次幻想的美好画面被一场冰雪凝冻,尘封。一场突如其来的冰凌,残酷地考验了多少人的忠孝之心,我是其中之一。
  20几年来的年关,无论在何方、做什么,我总能听见亲人们或近或远的呼唤,并如期归家。今年我不能。小妹打来电话,我说我在山上抗冰保电,信号不好,也许过几分钟就没信号了,小妹说:“那你注意安全。”草草挂了电话。
  人活着,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无论这件事对你有没有好处,这是态度。把事情往大处、深处去做,那是态度的升华——责任。当什么都不顾,全身心地投入这件有意义的事情上,那就是一种无私的、可敬可歌的工作境界。
  2011年,在镇雄一场与冰凌搏斗的保电之战中,临时担任“战地记者”的我与气势磅礴的乌蒙山一起见证了以上描述的工作境界。也是那些冰灾面前义无反顾奔赴抗冰抢险现场的朴实面孔给予我榜样和力量,这种力量冲淡了我回家过年的愿望。
  在抗冰抢险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下乡十多天,到过镇雄县十个乡镇,亲眼目睹了闭塞的交通、恶劣的自然环境给电力工人抗冰抢险带来的重重困难,以及他们为了万家灯火,众志成城、不胜不休的抗冰抢险精神。
  因此,尽管手持相机的我常常瞬间忙里偷闲晃眼“看见” 母亲站在风雪中频频望着我归家路口,我还是像对待跌入灌木林时爬起来决绝地抖落落在我身上的雪凌一样,将那一幕“无情”地抛在身后,继续拍照、录像、写稿。即便这样,母亲还是说:“工作要紧,回不来就不来了,安心工作,不要挂我们。”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注定我只能和所有关心我爱护我的亲人遥遥相望。在贵阳工作的堂姐说她腊月29下了班就可以回家了,问我何时回。我说我们全公司都在抗冰保电我回不了了。她安慰我说:“没事,只要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做医生并且刚生了一场病的堂姐觉得,过年家人团聚固然重要,但身体健康更重要。而从未进过一天学堂的母亲认为:亲人团聚重要,但是女儿的工作更重要。还在读书的小妹则认为:姐妹团聚重要,可是姐姐的安全更重要。我虽然不能回去和家人过年,但是她们不是在用她们特有的方式关心我吗?用另一种方式支持我的工作吗?作为一名普通的电力工人,我为自己在灾难面前还能为人民贡献一份绵薄之力而自豪。因此,我带着亲人的叮嘱、理解和安慰,穿行在一个又一个白茫茫的雪山上,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一边竭尽全力去工作。
  尽管寒风凛冽,尽管有时心情沉重,我还是含着泪收拾凌乱的心情,握住我饱蘸情感的笔写下《抗冰抢险现场一次特殊的默哀》
  “来,让我们在场所有工作人员为张工母亲默哀3分钟。”镇雄供电公司抗冰抢险安全管理组组长皮毅刚沉重地说完这句话,20名抗冰抢险人员就整齐地站成两排,有人迅速摘下安全帽,有人迅速脱下红色外套,然后沉痛地低下头。站在一旁的张期嘉悲痛地用手捂着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1月26日上午11点半,昭通供电局农电督导大队张期嘉等3人正在镇雄35千伏镇场线(镇雄至场坝)对36号杆进行现场安全检查时,张期嘉突然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称住在昆明的母亲病逝在家!
  听了此噩耗,张期嘉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空白,他望着漫天飘下的雪花,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镇雄供电公司抗冰抢险安全管理组皮毅提议现场给张母默哀3分钟。张期嘉含着泪说:“母亲生病住院半年多了,眼看病情越来越严重,为了能陪母亲过最后一个春节,我请在昆明当医生的朋友到家给母亲输液,希望母亲撑到春节,等抗冰抢险结束后我就回家陪她过年,没想到……”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低着头,唯有片片雪花轻轻飘落在空旷的山野,飘落在现场所有人的身上。
  默哀结束后,张期嘉顿了顿说道:“虽然母亲过世了我心情很沉重,但在这样的场合大家为母亲默哀,比什么都重要,谢谢你们,我会永远记住的。“语毕对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接下来希望大家平平安安把工作干完,不要出任何纰漏,为了抗冰保电,哪怕都回不了家过年,还是希望你们过一个愉快的新年。“张期嘉说完,眼泪已夺眶而出。
  一场冻雨一场雪花一场冷空气,轮番“折磨”着电网,镇雄部分地区电网受灾程度比2008年还严重。尤其是一些海拔较高的山上。刚开始时只是掩过脚踝的雪花,踩上去略带涩滞,在鞋底的摩擦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同时印出一个一个的大脚印。导线上的雪也比较容易除掉,只需要用竹竿或者其他的棒类敲击使其震动,一档导线上的雪花就哗哗地跟着掉了。随着冷空气和冻雨的不断来袭,原来的雪花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冰凌,滑不溜秋的,按平时走路的方法根本无法行走,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劲全身力气先用脚后跟踩下去,确定站稳了再抬第二只脚。到后期最严重时,所有雪花都变成坚硬的冰凌,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脚后跟都无法踩下去,只能颤颤巍巍照着是雪花时踩出的脚印走,那样不容易滑倒。在处于风垭口的五德寒婆岭,十分钟左右,我和抢险队员的脸和手被冻成红一阵紫一阵的,防寒服、头发上迅速结冰。山上已经无法行走,抢险队员们只好安排人扛着薅刀、锄头在冰山上挖出能踩上去的小坑。陡峭的地方,手脚并用抓住两边的荆棘才爬得上去,一座山没翻完,我的两双手套全部打湿,裤脚、鞋子也被打湿。
  镇雄花山乡、碗厂乡山上,一根根裹着冰凌的导线像一条条白色的蟒蛇,往下坠出很大的弧度,随时有倒杆断线的危险。眼看新年在即,为了保证老百姓能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新年,镇雄供电公司应急预案也从最初的二级提高到一级,且全司所有员工取消一切节假日,把抗冰抢险作为压倒一切中心工作的首要任务来抓。于是乎,9个前沿指挥所工作人员活跃在白皑皑的山上,而镇雄供电公司电力大楼的抗冰抢险指挥办公室里, 20多台电脑60余人组成的12个工作组不分白昼地工作着,且公司在家领导随时根据电网灾情变化情况制定新的保供电方案。
  最严重的线路往往今天刚除完冰,第二天又裹得严严实实的,许多同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没有人叫一声苦,怨一句累,大不了第二天又带上干粮和工具去除冰。并且除冰方法不断改进,他们根据地形、电压等级的不同,研究出钢管除冰法、绳索除冰法、啄冰鸟等方法。这些方法都各有特效,深得昭通供电局领导的认同,并在昭通市十个县级供电公司下发了“关于推广镇雄公司人工除冰工作的通知”,吴瑞华局长亲自在通知上批文表示:“值得借鉴,请各供电公司和配电管理所按照该方法积极要求和组织供电所开展除冰工作,切实落实‘抢防结合,以防为主’的工作要求”。
  也许是众志成城的抗冰精神感动了上苍,终于在大年30的前一天,天空一改往日的阴霾,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到覆盖在杆塔上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迅速融化,所有抗冰人员一月来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下。在距镇雄县城不远的八公里处,有同事还开玩笑说:“我们今天除冰不用绳索,不用钢管,也不用啄冰鸟,用嘴巴轻轻一吹,冰块就啪啪啪啪往下掉。”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接着有同事和我聊起回家之类的话题,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刺眼,电杆铁塔突然显得异样的亲切,我眯着眼睛回答:不去了!
  抗冰抢险车回到南大街,街上车流人流水流全汇聚一块。开车的驾驶员颇有感叹地说:“明天要过年了,今天所有人呀车呀都出来买年货了,闹热呀,哈哈……”我那道承载着童年年味、冰雪记忆的阀门倏地又被打开。
  大年30这一天,尤其是看到大街小巷烟花炮竹堆叠如山,商场里与过年有关的食品琳琅满目,旋律欢快的新春祝福类歌曲此起彼伏。在这样的过年氛围的烘托下,想家的心情被迅速渲染,像阳光下被晒化成水的冰雪,肆意流淌……
  吃年夜饭时,我挨个给亲人打了电话:只说一个人过年很有意思,没有说我有多想家;只说也买了很多好吃的水果、蔬菜,没说一个人怎么吃完;只说我正月初二和初五还值班,没说我很想初二去父亲墓前拜年;只说……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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