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岩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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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从日本回来,我就一直想写写岩永这个人了。无奈实在太懒,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过我很自信,不管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岩永这个人,毕竟他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这倒不是因为他相貌英俊或是风流倜傥,而是因为他的举止做派都极其有趣,像一只形状奇怪的吉祥物,颇有一种不合时宜的脱节感。
  第一次看见他是我参加部活(即社团活动)的第一个下午。我畏畏缩缩地跟着高二的前辈进到部室,然后和大家打招呼。岩永先生就坐在讲台上,看见我进来,便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你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吧?”接着又询问我的名字、声部等。他说得很慢,大概是怕我听不懂,还夹带着蹩脚的英文和夸张的手势,弄得我慌乱不已。所幸第一次部活还算顺利,岩永先生不时问我一些关于中国的问题,社团的同学们也很亲切。快六点的时候,我便和岩永先生打了招呼准备先走。他连忙点了好几下头,和我一起走了出去。他先交代了今后的各种安排,接着又对着我鞠了几躬,我连忙向他鞠躬回礼,他便急促地又鞠两下,口中不停说着“请多关照请多关照”,这才和我道别。
  我第二次参加部活就看见岩永先生发火了。他迟了几分钟才到部室,看见大家都在闲谈,便甩开乐谱开始训话。岩永先生的表情很吓人,我不敢和他对视,只听见他不停地重复说合唱部不是让你们闲聊的地方,然后愤怒地甩掉手上厚厚的乐谱,转身走了出去。这天的部活结束了,我依旧心神不定。岩永先生跑过来和我道歉,说第二次参加部活就让我见到这样的场面很不好意思。我一边摇着头说并不介意,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他从怒发冲冠到和颜悦色的转变之快。
  一周以后我才知道岩永先生不但是我们合唱部的顾问老师,也是另外两个同学的班主任兼社会科老师。从那以后,岩永先生就成了一个经常出现在我们餐桌上的话题。
  岩永先生身材矮小,脑袋半秃,戴一副无框眼镜。大概四十几岁的样子,眼神却还像个小孩,那双眼睛长在那张黑黑胖胖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笑。一次,我和一个同学在翻年鉴,看见一张岩永先生十年前的照片,那时他的头发还很浓密,眼神也很锐利,在合唱部一群女学生中间显得英姿飒爽。我俩叹息一声: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后来才知道,其貌不扬的岩永先生被公认为长崎第一男高音。唱歌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很投入,小小的脸上涌起大块的起伏,惹得我唱着唱着就要拼命憋笑,抬头一看其他人也都拿着乐谱使劲挡住脸,彼此之间暗暗使眼色。有时唱到兴起,岩永先生便开始手舞足蹈,一次跳芭蕾时还把腰闪了,他眯起小小的眼睛满脸苦楚,一边大叫“好痛”,一边就倒在了地上。顿时,我们都忍不住了,笑声回荡在整个部室。
  每次部活岩永先生都充满了热情,但或许因为他管得太严,加上三年级学生纷纷隐退,到了第二学期,原来十几个人的队伍加上我也只剩五个了。知道两个一年级学生要退部的那天,岩永先生绕着讲台不停地走来走去,最后直接倒在了台阶上,原本就容易出汗的圆脑袋上更是油光一片……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笑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躺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爬起来,他说人少还是得练习,毕竟合唱部人少到只有一个部员的时候也挺过来了。果然,从第二天起我们练得更狠了,岩永先生还请来两个前部员陪我们一起唱。每天他都坐在台阶上,盯着我们直到天快黑透。
  岩永先生很照顾留学生,时常带我们东逛西逛。一来二去,一帮留学生都和他混得很熟。有时周末晚上自修,他和宿舍老师就带我们出去四处参观,而我们每次都会拼命哀求他再多参观一个景点,就这样一直拖到学校快关门了才回去。还有时合唱部到校外去活动,岩永先生怕我找不到地方,便专程开车到宿舍来接我。大家一致认为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然而每当看到他过于拘谨的礼节、匪夷所思的举动和夸张的表情,又不禁要大笑一番(自然是趁他正全情投入的时候偷笑)。
  不到半年的留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一周大家都很忙。周末我去参加部活,岩永先生带着零零散散的四个部员为我开了一场送别会。我收到一本相册和一张光碟。相册里岩永先生的字写得很认真,写了满满一张便笺纸还差点儿溢出边缘。光碟里有我参加部活和出去玩时的照片和合唱部的视频。视频中全体成员都穿着定制的T恤,岩永先生一直说想在我回国前送我一件,到最后也没赶得上。他还说我一走合唱部就只剩四个人了,想想就寂寞得不行啊。
  岩永说他是一个容易情绪激动的人。身为长崎市合唱联盟主席,他的合唱部却连一次九州大会都没出线过。大家都觉得他心肠好,觉得他爱管事,做派滑稽。我怎么想他呢?我也不大清楚。我覺得他是个挺好的人,但我也挺怕他的。只是有时看见矮小肥胖的他在街道上匆匆行走的背影,便会想起他笑着说合唱部的故事,想起他唱歌时令人发笑的全神贯注,想起在长崎的夜晚,他一边缓慢驾驶着那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一边动情地唱着一首首老歌。
  岩永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想我答不上来。我知道的,只是他很喜欢唱歌这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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