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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已经在夜色迷离的大街上走了近三个小时,最后就在第七街的一家炸鸡店门口停下来。
“先来一听啤酒,不点菜,可以吗?” 她不想吃东西,只想坐下歇会儿。
服务员还没说话,背后传来一个利索爽朗的男声:“有什么不可以的。”林晚扭头就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打了个对眼,那男人说不上英俊,但亲切耐看,他微笑着朝林晚又点了一下头说:“先坐。”
林晚心里骤然有了一种回潮般的安心,心想,为什么有人明明陌生,一个微笑却能安抚人心。
林晚是和男友徐鹏吵架后一气之下出来的。
徐鹏花了许多心血的一套策划案被上司驳回,回到家他还是郁闷不止,林晚不知怎么安慰他,只闷头做饭,但红绕肉的糖炒糊了,米饭焖得太硬。徐鹏烦躁道:“林晚,你会做什么呀,你前二十五年都在干什么?”
面对暴吼的徐鹏,林晚愣怔了好一会儿,她前二十五年都在干什么,徐鹏比谁都知道。她至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喜欢他。
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徐鵬长得好,学习好,性情高冷,却因两家父母相识的关系,徐鹏不拒绝林晚亲近,林晚从不掩饰对徐鹏的喜欢,她仰慕着徐鹏一路长大,更是三年前大学一毕业,就追随他到了这个离家上千里的城市。没想到的是徐鹏无声地接受了她。
徐鹏说,她不需要太好,工作、家务、人际关系等方面都可以随心所欲,一切有他。她从没有想过徐鹏的甜言蜜语不是真的。三个小时前徐鹏在嫌弃她一无是处。
“啤酒来了,送一小碟毛豆,特别新鲜有机,自己种的。”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每个客人都送有机毛豆吗?”林晚挑衅着问。成年女人不能是好哄骗的。
“怎么可能,只送给不点菜的顾客,喝点酒吃点东西,会好受点。”
不愧开店,会看人,会说话。
有服务生叫:“宁辰哥,包厢里有人叫你。”
于是,林晚知道了这个炸鸡店有一脸温暖笑容的男人是老板,他有一个小清新的名字叫宁辰。
2
在林晚离家后的第三小时三十分的时候,徐鹏找到了她。看见徐鹏的那刻,林晚眼睛湿润,但还没有哭出来,徐鹏就气急败坏地朝她吆喝:“你哪儿不能跑,竟然跑到这儿,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下决心找的最后一条街,再找不到你,我就不找了。”
林晚从来没有见过徐鹏在外面这样俊雅尽失过,话语如此冷硬,但在林晚当时听起来,却是另一种真情流露的疼爱,徐鹏脸色阴沉道:“走,回家。”林晚低眉顺眼嗯了一声。随后赶紧给老板付款。叫宁辰的老板还是那样安抚地笑了一下说:“欢迎再来。”
林晚小跑跟上徐鹏,夜风里飘着林晚妥协的话语:“不是找到我了吗,还生气啊。”
徐鹏回到家就开电脑工作,对林晚的撒娇只是嘴角翘翘。
林晚的心说不上忧喜,有点不甘,但她也知道,她追徐鹏到这里,早就做好了包容一切的准备。只有一点迷惘,他的心她不可控。
徐鹏对前途一直目标明确,而且执着进取,一个方案受阻并不能真的打击到他,不久,徐鹏就迎来了工作上的一个小成功,又一个方案得到了总公司的看中并奖励。徐鹏兴奋之余,请林晚吃饭,林晚不知为何就想起了第七街的炸鸡店,徐鹏想都没想就说:“随你高兴。”
第七街的炸鸡,尝了才知道,味道真很一般,怪不得看起来生意不好。宁辰看见她,还是温暖地笑笑,同时对她带来的徐鹏也报以微笑,徐鹏好像猛然才发现宁辰似的,面对宁辰的微笑愣然了半天,抬眼扫视了店里一圈,眼光又在林晚和宁辰之间巡回。林晚开玩笑:“现在才发现吗,你女朋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徐鹏语气稍微不察地尴尬了一下,僵硬地坐下来。
但不是林晚的错觉,徐鹏一晚上都在别扭,只草草尝了下点的东西就不再吃了,虽并未催她快点吃完走人,但明显有些如坐针毡。
林晚的心前所未有地欣喜了一下,吃醋的徐鹏原来是这样的。
这种感觉让林晚心里产生了一种逆风飞扬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和徐鹏认识以来未曾有过,新鲜出炉。
3
女人的逆反心有时候很调皮,林晚从认定徐鹏吃宁辰的醋的那刻就有了计划,她在心里甜蜜地揣度,徐鹏对她的忍耐底线有多少呢,徐鹏对她的爱有多少度呢,是连发现别的男人对自己微笑一下都嫉妒的地步吗?
另外,林晚还惊喜地发现,自从她和徐鹏去过第七街炸鸡店后,徐鹏忽然很紧张她,对她前所未有地关爱,例如会晚饭后主动陪她看俗长的偶像剧,会问她工作累不累,有没有难处的人际关系,对她做的饭菜给予鼓励,还试探地问过林晚是怎么认识宁辰的。
一个徐鹏晚归的日子,林晚再一次去了第七街,这次宁辰不在。服务生说,老板有正职,在一家不错的上市公司任主管呢,开炸鸡店也是帮妹妹。这个炸鸡店是他妹妹的。今天没有来,是因为他要到郊区帮妹妹种菜。
服务生说的满脸羡慕和崇拜,林晚心里有些失望,也有些欣慰。果然,世界是欠每个女孩一个哥哥的。
那天林晚坐了挺长时间,期间徐鹏打过两个电话,林晚都说在第七街炸鸡店,还说让徐鹏过来,徐鹏没说什么,但也没来。
林晚结账走的时候碰见宁辰从外边回来,带着一身新鲜的泥土气,手上提着一大兜蔬菜,林晚一眼看见了里面装有新鲜的毛豆。宁辰也看见了她,怔了一下,微笑着打招呼:“你来了,吃完了?”
林晚站在炸鸡店门口不远的公路边等车的时候,宁辰走过来,手上提着用透明塑料袋装的毛豆走过来,把毛豆递给她说:“新摘的,拿回去煮着吃。”
“干嘛单送我?”
“看人下菜碟。”宁辰的难听话说的自然不做作,林晚欣然接受,坦率的态度能让人产生信任感。 “不过女人这么锐利不可爱哦。”宁辰补了这句话,林晚顺口就回:“要你管。”出租车门关上的那刻,她看见宁辰在笑,笑得包容。
林晚心里一惊,她这是怎么了,刚才是和刚刚见过三次面,连十句话都没 有说够的男人在打情骂俏吗?然而,心里还有轻松惬意甜丝丝的感觉。
林晚恨不得抓自己的头发,这简直就是对徐鹏的背叛,二十年来她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过除徐鹏之外的其他男人。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在徐鹏面前这么随便过,像一个挑剔难搞而任性的女人。她从来小心自律地喜欢着徐鹏,观察和猜度着徐鹏的内心。
林晚如何都想不到徐鹏会在楼下的路口等她,一副翘首期盼的样子。林晚的内心一阵愧疚和慌乱。
4
贪恋而奢是很多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可惜林晚也控制不住。她在徐鹏知道的情况下,又连续五六次去了第七街炸鸡店,她邀过徐鹏,但徐鹏都推辞了,两天前那一次,徐鹏的脸黑成了锅底。但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徐鹏仍无所谓地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说:“炸鸡店的老板看起来不怎么样。”林晚也轻松地回:“又与咱们没关系。”
可林晚知道,已经有关系了。她越来越喜欢和宁辰说话,宁辰每天其实在店里的时间很少,他有空会去帮他的妹妹干活,他的妹妹三年前因车祸一条腿残疾,但自强不息地在郊区开了一个小农场,炸鸡店是妹妹少女时代的心愿,只是腿坏了,也失恋了,这里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是宁辰知道,妹妹心结还未解开,这个炸鸡店就不能关门大吉,否则这个店将是一个深水鱼雷般的伤埋在妹妹的心里。于是他就这么将就经营着,如果哪天妹妹的内心真的放下了之前的一切,这个店就可以随意处置了。
“炸鸡店的顾客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故事?”林晚歪着脑袋问。
“你以为我是祥林嫂?”
“祥林嫂是女的。”
宁辰一脸无奈,举手言败。
林晚追问他的妹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炸鸡店是不是她和恋人曾经的设想,他们当初是否爱得轰轰烈烈。
宁辰惊愕地看着她说:“真佩服女人的想象力,有时准得像神一样。”
林晚的心倏地疼了一下。但仍意有所指地感叹:“对负心的人有何放不下,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开导一下。”
许久,宁辰说了一句:“那人只是逃走了,连分手的话都没有说……”
林晚明白了,戀爱一场,男人面对女人轰然而临的灾难和变数,不负责任地落荒而逃,而女人忿而不甘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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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鹏在林晚意料之中地和她谈话了。态度极其真诚和郑重:“林晚,如果你看上了他,我没有意见,你应该知道你一直是自由的。”这句话出口却在林晚的意料之外,她原以为徐鹏吃醋吃得忍不下去了。
林晚一阵心冷,这样的徐鹏陌生又冷酷,特别是说出这句明显的终于找到理由把她往外推的话后,她忽觉自己二十年来追爱追得荒唐。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对徐鹏的真情,任谁都能看出徐鹏对她的心是可有可无,聊胜于无。他从不干涉她,也从不关心她。他只为自己的工作得失而情绪起伏,只为关系到前途利益的事才花功夫心焦。而今是为了离开她而“嫁祸于人”。
罢了。林晚心想,该结束了。
“我知道,徐鹏,谢谢你给我的自由之恩。”
徐鹏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相信她能说出这么开明的话,毕竟她恋了他二十年。林晚心凉如水,这人得有多自私,这时候还想着她应该对他留恋不舍、痛苦万分才合情理。
“不过,徐鹏,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想说一句,”林晚顿了顿说:“你知道的吧,第七街炸鸡店一直有人等你。去说声再见吧。”
徐鹏蹭地站了起来,语无伦次:“林晚,你,你……”
林晚苦笑:“对不起,有一次收拾你的书,在你的一本书里看到过一张照片,见到宁辰,才知道怎么回事。”
林晚看过的那张照片是徐鹏和宁辰兄妹一起照的。林晚那晚去第七街炸鸡店却是凑巧,但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却忽然想起来徐鹏不喜欢吃炸鸡。而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徐鹏的表现更让她确定了徐鹏也认出了宁辰。
她爱的人怎么是这等模样。断然抛下出车祸的女友,把自己当做弥补心慌的替代品,还能安心地生活。如今知道了炸鸡店的存在又冠冕堂皇地推开她。
这样的人爱着还有什么意义,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吧。
林晚这样想时,也鄙视了一下自己,自己也许也没有那么爱徐鹏。所有的经历也只不过是为了她能轻松舍弃徐鹏而走的路。
林晚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徐鹏的分手竟如此简单,没有多余的行李和话语,她当晚就离开了。
之后徐鹏是否去了第七街炸鸡店她不清楚,也不想过问。至于宁辰和她,她想把缘分交给时间。
责编/毕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