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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作为一个有钱的女人，罗娇本该战无不胜，却偏偏在更有钱的男人面前遭遇滑鐵卢。
这男人很坏，不但用金钱诱惑她，更是大言不惭，说要和她结婚。
罗娇心惊胆战，只想问一句：“席博士，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04
罗娇第一次真正见到席长殊是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
而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一脚从直升机上踹下来。
西伯利亚的风肆虐而过，拂过千里的雪原，掀起无边的白色巨浪。她在香港长大，冬天最冷不过穿一件毛线衣。可到了这里才知道，冷原来是这样如有实质，仿佛千斤重担一般压在身上。
陪她一起的江敖是个大男人，站在那里也是一表人才，可是说起话来软软糯糯，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道：“娇娇呀，不是我要阻止你，不过你要考虑一下呢，这么直接过来席先生会不会开心呀。”
“娇娇”是罗娇的小名，从来最亲近的人才这样叫，她嫌江敖自来熟，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身后江敖凑过来，还要多嘴地说：“你走慢一点儿嘛，接我们的人还没来呢。”
“他们什么时候到？”
罗娇停下脚步，感觉自己快要被风吹走了。江敖连忙过来拽住她的胳膊，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呀！你不晓得啦，席先生脾气不好的，你这么贸贸然地来，很容易被他毒死的。”
罗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席长殊搞得像是深宫里的金枝玉叶，见一次难如登天，若不是想求得他来自家的生物实验室工作，她何必这样低三下四？！只是有求于人必定腰板挺不直，罗娇叹了口气，和江敖站在一起，两个人相顾无言，偶尔对视一眼，还要立刻移开视线，免得沾上了对方的傻气。
来的路上罗娇一直在发烧，多亏了江敖照顾。有一晚她的体温高达三十九度八，整个人神志不清，一整晚拉着江敖的手。第二天清醒过来，江敖还要转弯抹角跟她说，自己的性别是男，卖艺不卖身，希望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罗娇现在想想还觉得腻歪，默默地往边上站了站，抬起头，正巧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缓缓降落。
螺旋桨旋起积雪，周围满是细碎的雪沫。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他们面前，江敖笑眯眯地说：“女士优先，请吧。”
罗娇不吃他这套，翻了个白眼道：“赶紧上去，别耽误时间。”
“哎呀，娇娇，你怎么这么凶哦！”
他一发嗲，罗娇就想打人，弹弹冻得硬邦邦的公文包说：“虽然我给你按小时计费，可你这么拖时间，我就要考虑一下报酬是不是要缩减了。”
有钱的是大爷，江敖耸耸肩，率先上了直升机，又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想要拉她上来。罗娇看也不看，军靴恶狠狠地蹬在踏板上，稍一用力便跳了上去。
直升机毫不耽搁地启动升空，江敖冲她吹了声口哨，赞许地说：“罗小姐身手真好，现在大家闺秀也要练武了吗？”
罗娇淡淡道：“广场舞跳多了，自然就会了。”
她敷衍，江敖也无所谓，很殷勤地掏出几支烟递给机上的两个雇佣兵。雇佣兵看起来有中亚血统，一望即知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两个人都接过了烟，却并不吸，统一夹在耳中。
江敖趁机和他们寒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罗娇病还没好，头昏昏沉沉的，却有些意外。按理说，席长殊的课题大多和生物碱提纯有关，虽然是业界翘楚，却也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雇用这样令行禁止的雇佣兵。
看这做派，都快赶上潘多拉公司在波罗的海下的加密研究室了。
罗娇含糊地想，忽然听到江敖状似无意地问：“这么说，你们也没见过席博士喽？”
两个雇佣兵交换了一个眼神，领头那个笑了一声，道：“我们都只是在外围工作，怎么可能见得到席博士。”
“那就太遗憾了。”江敖还是带着笑，把烟夹在指间，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点燃，“我真想向全世界介绍席博士，不瞒你们说，他是我的偶像。”
四千多米的高空，气压太低，江敖的打火机点不着火。他有些无辜地转过头，把一盒火柴扔给罗娇。罗娇正在发呆，那盒火柴就顺着大腿滑到了座位下面。
江敖冲她眨眨眼，道：“帮我捡一下。”
罗娇抹不开面子，只好俯下身去捡了起来。她弯腰时顿了顿，直起身给了江敖一个白眼说：“扔也不扔准一点儿。”
“娇娇，你这么不温柔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啦。”他说着，又凑过来，“手都冻得僵掉了，帮我点下火。”
罗娇捏着鼻子给他点烟，他凑得更近，四目相对，他眼底露出一点儿笑容，挑了挑眉，深吸口气将那烟点燃了。青灰色的烟雾慢慢飘起来，罗娇闻不惯烟味，碍于礼貌，只是往后缩了缩。他却像是看不懂一样，得寸进尺地说：“晓得我们飞了多久了吗？直升机耗油可多了，这么一会儿大概就得花几万块钱。我们就是踩着钞票在飞啊。”
他絮絮叨叨的，连那两个雇佣兵都听不下去，转头看向驾驶舱。江敖猛地把什么塞到罗娇的掌心里，又在雇佣兵看过来前掐灭了烟问：“还有多久才到呀？”
雇佣兵随口回答：“快了。”
“刚刚问不就说快了。”江敖笑眯眯地问，“到底还有多久啦？”
两个雇佣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沉默着站起身，走到了驾驶舱，余下那个扫视一眼，也解开了安全带道：“江先生，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把你们带过去，你这么多问题，我们也不好回答。”
“问一问而已嘛，这么凶干吗！”江敖矫揉造作地感叹，缩到罗娇身边抓住她的手，“吓死我啦。娇娇，你说是不是？”
罗娇被这一声“娇娇”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腰身上有只手悄悄地揽了上来，江敖搂住她带入怀中，歪着头问那个雇佣兵说：“其实我一直想问，座位底下塞的是什么呀？”
“是个科研人员。”罗娇说，“胸口有向日葵的标志，应该是实验室派出来接我们的人。”
“那就难办了呀，来接我们的人被打晕了塞在座位下面，下一个被打晕的，是不是我们呀？”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雇佣兵突然发难，抬起腿来，塞了铅块的军靴重重地踢了过来。江敖面色不改，往旁邊一侧，整个人压在罗娇的身上滚到了一边。罗娇差点儿被他压断气，两个人躺在地板上。雇佣兵站起身想要拽住江敖，江敖手指灵巧地一撮，便划亮了一根火柴。
“别动。”他语调平静道，“不然我就把油箱点了。”
“直升机的油箱为了防止意外着火，都被设置在机身外部。”雇佣兵不屑道，“江先生，别抵抗了。”
“总要试试才知道嘛。”江敖还是那副样子，指使罗娇，“娇娇，把门打开看一看。”
雇佣兵大概觉得他是不懂装懂，竟然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动作。罗娇在心里骂了江敖一百遍，费力地推开直升机的门。高空中的风狂放地灌入舱内，她站立不稳，紧紧地抓着扶手，冲着江敖大喊道：“油箱……就在外面！”
“我知道呀。”江敖笑弯了眼，“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下一刻，他优雅地抬起腿，一脚把罗娇踹下了直升机。
05
罗娇脑子空白了三十秒。
四千多米的高空，她从直升机上被江敖一脚踹下来。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能看到江敖蹲在门边，两根手指一并，向着她敬了个不那么正经的礼，而后也跳了下来。
直升机绽开火花，在冰冷的世界里温暖得如同大朵花瓣，划过视网膜，留下艳丽的光斑。三十秒后，罗娇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尖叫，却被冷风堵入口中。江敖双手合拢，像炮弹一样疾速下落，经过她身边时猛地伸出手来拽住了她。
下坠速度一致，令他们能够保持相对静止，江敖对着她做了个几个手势，罗娇勉强看明白，他的意思是待会儿要她记得打开降落伞——
可她哪有降落伞？！
罗娇拼命冲着他打手势，他看懂了之后，眼底划过笑意，指了指她身后背着的双肩包，又握住她的手点了点。罗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江敖趁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往里面塞了个降落伞，怪不得她觉得背起来那么沉。而他刚刚偷偷塞到她手里的东西，就是降落伞的启动按钮。
到了合适的高度，江敖率先展开了降落伞，罗娇连忙也按动开关。“砰”的一声，降落伞自背包里弹射而出，狠狠地勒住她下坠的趋势。
罗娇只觉得胸口一闷，顺着风缓缓落下。当脚踏上地面一瞬间，罗娇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飘到不远处的江敖割断了跳伞绳走来，笑意盈盈地说：“怎么，怕得腿软？”
“老娘恐高！”
罗娇猛地推开他，对着另一边开始呕吐。江敖抓了一把雪递给她，她颤抖着手接过来，含在嘴中融化后漱了口。
许久，她终于恢复过来，怒视着江敖说：“如果我被你踹下来的时候，手松开把降落伞的开关弄掉了呢？”
“我相信你会抓紧的，毕竟你可是能抓住每一个生存机会的女人。”
他说得一本正经，罗娇一滞。她能明白江敖的意思，罗家是豪门，生意遍布各个行业，做的最大的就是军工和生物。这么大的家族人人都不是好惹的，罗娇是小女儿，千娇百宠地长大，一成年，照样要投入和哥哥姐姐的厮杀搏斗里，争名逐利。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因为聪明、胆子大、心也够狠，没有多久就在圈子里闯出了名堂。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罗小狐狸，说她心黑手狠，不见兔子不撒鹰。
罗娇气闷，嘴里的雪水又冰又凉，却驱散了胃液的酸苦味道。她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嘴，苍白的脸上总算透出伶仃的血色。
“江先生，”她说，“这可和我雇用你的时候，说好的不一样。”
“娇娇，别生气嘛。”他一笑，眼皮又深又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显出一点儿动人的性感来，“这只是一点儿小插曲，况且，你要我替你安排的，只是去见席长殊一面而已。”
罗娇简直被他气死了，却顾忌环境问题没有翻脸，狠狠地吸了口气，才把胸口那团火压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要带着我走去见席长殊？！”
“何必走呢。”他漫不经心地以手支颌，修长的指尖从眼底揉出两片黑色的隐形眼镜，露出灰绿色的瞳孔，“我不就在这里吗？”
“你什么意思——”
罗娇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着面前的“江敖”，许久，试探着问：“席长殊？”
“江敖”——席长殊微微一笑，捋了捋他有些长而卷曲的黑发，又在面上几个部位拽下了小小的仿真皮肤。罗娇眼尖，看出那几片薄薄的小玩意儿都是今年潘多拉公司新研发的生物科技，能够从最微小的层面改变一个人的面部特征。
做完这一切后，席长殊看向罗娇，伸出手来说：“重新认识一下吧，席长殊，你要找的那个生物学博士。”
解除了伪装的席长殊，明明五官没有太大变化，却根本无法让人将他和刚刚那个娘里娘气的香港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因为眼线极长，到了末尾微微向下蔓延，配上那又宽又深的眼皮，有种难以言说的性感和优雅。
他是那样好看，以至于让人很难在注意到他时立刻转开视线，连罗娇这样看惯了美人的人，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
“罗小姐，”他冲着罗娇笑了笑，“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罗娇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同他握了握。他眉眼含笑，虽然不那么真诚，可是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席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娇总算克制住体内那蠢蠢欲动的荷尔蒙，掐了自己一把，恢复了清醒，“是您的研究出了什么问题吗？您又为什么会接下我的单，带着我来见‘席长殊’？”
席长殊挑挑眉，似乎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又似乎非常赞许。
“罗小姐，不得不说您实在是个很优秀的女人。”
“谢谢夸奖。我能问一下，这句夸奖是为什么吗？”
“这句夸奖为你的自制力。”席长殊说，“我刚刚在去掉伪装的同时，悄悄向你喷射了费洛蒙喷雾，一般来说，这种喷雾配上我的脸，足以使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以及百分之七十的男性沉醉其中，乖乖地回答我询问的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观察了罗娇的神情后继续说：“可我注意到，你只走神了三十秒，就恢复了清醒。不得不说，你总让我惊叹。”
他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他面不改色地向着一边走了一步，恰好避开罗娇打来的一拳。罗娇从小身体不好，罗老爷子不但替她报了健身房，更特意从武当山请了一名会打太极拳的老师傅教她。
席长殊似笑非笑地道：“脾气这么坏怎么行，不是说最崇拜我，能和我近距离接触就死而无憾了吗？”
他一说罗娇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求“江敖”这个席长殊身边的第三秘书帮忙，胡编乱造了不少话来夸奖席长殊，其中有一句：“我最崇拜席博士了，他是我的梦中情人，能跟他近距离地见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
罗娇老脸一红，收回手讪讪道：“实不相瞒，我进公司是从底层做起，第一份工作就是销售。”
“我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席长殊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卫星电话，想要联系上人来接他们。可惜信号不太好，席长殊拨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罗娇在一边，并不怎么担心两人接下来的行程，在脑子里捋了一下前因后果，求证般问：“所以，你的研究果然出现问题了？”
“怎么看出来的？”
“不然你怎么会亲自跑出来了。”罗娇很有把握地说，“我研究过你，宅得要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三百六十天都待在实验室。我记得有一次你们哈佛同学聚会，连那个谁都去了，只有你没去，一问，果然又是在做实验。”
那个谁经常在美国电视上出现，如今已经入主白宫。连这样的人都拨冗前去参加同学会，偏偏席长殊没去。说不清他是太倨傲，还是真的那么忙没时间。罗娇却晓得，这样一个人，普通的金钱与荣誉是打动不了他的。
席长殊闻言顿了顿，将卫星电话收起来，饶有兴致问她：“你不是斯坦福毕业的吗？为什么要去参加哈佛的同学会？”
“为了见你。”罗娇总算想起来自己的本来目的，收起怒气，显出商人本色，痛痛快快地拍他马屁，“其实您真的是我的偶像。我大学是双学位，金融同生物，就是以你为灵魂导师的。”
大概是找他告白的人太多，花言巧语听了太多，席长殊只一哂，便问她：“那你会对灵魂导师动手吗？”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见罗娇老实认错，他很满意道：“以后还会这样吗？”
“不会了。”
“那好。”他说，“告诉你个坏消息，卫星电话没信号。”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许久，罗娇慢慢问：“所以？”
“所以我们要徒步走到有信号的地方。”他说着，麻利地把落在地上的降落伞布收起来，“我建议你也收起来，晚上过夜可以拿来取暖。”
罗娇简直麻木了，看着他，平静地问：“你为什么把我的降落伞收起来了？”
“我的在那边，有点儿远，只能麻烦你去收一下了。”
罗娇忍无可忍，又要发怒，他微笑道：“灵魂导师。”
06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都是收不回来的。
罗娇一句“灵魂导师”，没换回席长殊的另眼相待，相反，他实在非常擅长“顺杆爬”和“蹬鼻子上脸”两种绝学。
两人在西伯利亚无人区艰难前行，席长殊一边游刃有余地前行，一边回头对着罗娇说：“你的身体素质不行呀。”
罗娇顶风冒雪，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样大的苦头，恨得牙都在痒，却因为唯一的指南针在席长殊手里，只能忍气吞声道：“您说的是，不然您背我走？”
“我快三十岁了。”
“嗯？”
“上年纪了，不比你这样青春正盛的少女。”
被人称作少女是挺值得高兴，可他说着，又建议道：“不然你尊老爱幼一下，帮我背包？”
罗娇张开嘴刚要说话，一阵风吹来，她站立不稳，被吹得滚了出去。席长殊也楞了一下，旋即上前拽住她的手，却又乐不可支道：“回去可别减肥了，再减真要被刮跑了。”
“我没减过肥。”罗娇从地上爬起来，“我是被气得不长肉。”
“谁气你的？我去替你收拾他呀。”
他说话半真半假，拿腔拿调。罗娇判断不出这是他的本来面目，还是如同“江敖”一样的另一层掩饰，于是也和他耍花腔，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说：“就是你气的我呀，罚你扶着我走一段路。”
罗娇身材高挑，继承她香港小姐母亲的美貌，腰细腿长，人群里格外出挑。可是如今灰头土脸，难得一双眼睛仍明亮而倔强，令人仿佛望见泥泞中的星子，哪怕是绝境，亦能熠熠生辉。
席长殊望着她走了一秒钟的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索性把她整个人夹在自己手肘里：“这样够不够？”
罗娇被他夹住，僵了一下，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靠他半拖半拽地往前，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流落在这里，是件意外的事情，连席长殊都没有为此准备太多东西。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跟着他闷不吭声地走了几天，算一算，确实到了她体力的极限。
席长殊难得不觉得麻烦，往她嘴里喂了一块黑巧克力，看她皱着眉还是努力往下咽，心情忽然很好地说：“我们两个要是走不出去一起死了，会不會被人当作殉情？”
“瞧您说的，”黑巧克力太苦，罗娇一阵反胃，却强迫自己吃下去，“我哪有那个福气。”
“知道就好。”
席长殊忽然放开了她，又把卫星电话拿了出来。罗娇后知后觉，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有信号了？！”
他不说话，冲着旷野调了一下角度。电话里传来“嗞嗞”的电流干扰声，许久，“嘀”的一声接通了。
罗娇简直要喜极而泣。那边席长殊嘴角翘起来，简短地说了两句话，看了看罗娇，又冲着电话里叮嘱道：“拿一套女士的衣物。”
在风雪里走一遭，哪怕穿着防水的大衣，都从里到外透着寒意。罗娇晓得他细心，却没想到他愿意替她多加一套衣服。两人找了个避风处，席长殊将降落伞布仔细地裹在她身上，看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揶揄地说：“看你这样，跟个红眼睛的小兔子似的。” 罗娇知道这样的天气不能睡，不然很容易再也醒不过来，便强打起精神道：“我说你不是个生物学家吗，按理说是文职，怎么身手这么好？”
“我姓席。”
他说完，看她满脸问号，忍不住笑了。罗娇平时脑子转得快，可此时又累又倦，下意识地追问：“姓席怎么了？”
“你家里有几个哥哥姐姐？顶多不过五个。”他说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慢慢地搓揉着，“我家不一样。我家老爷子性喜渔色，我知道的兄弟姐妹加起来都有两位数，不知道的就更多了。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她脾气好，护不住我，我只能自己照应自己。”
他说着，有些唏嘘道：“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我只好自己保护自己了。”
短短几句话，他说得平淡，罗娇听来却觉得其中一波三折。她在脑子里费力地过了一遍，总算记起，席家积富，不输罗家，席长殊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哥儿，却跑出来自己做出了一番事业。
“你发烧了。”
席长殊忽然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罗娇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晕晕乎乎地道：“很辛苦吧……”
“什么？”
“在这样的家里……很辛苦对不对？”
风还是那样急，刮得雪片挤在一起，仿佛开了一朵雪白的花。席长殊长长地舒了口气，想要笑，嘴角却垂了下去，只是轻轻地替罗娇捋顺蓬乱的长发。
须臾，自天边飞来一架直升机，席长殊通过电话输入暗号，确认是自己的人后，抱着罗娇走了出去。
飞机一落地，便有抬着担架的人迅速下来，从他怀里接走罗娇。罗娇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随机的医生上前想扯下来，席长殊摆摆手，自己亲自俯下身，小心地拉开罗娇的手指。
“把她送回香港，”他想了想又说，“跟她的秘书说，她想要的我暂时不能给，但是如果有看得上的研究成果，整理成合同的形式发过来，我会和她签署的。”
07
席长殊趁着她昏迷时将她送回了香港，还同她签署了一份很划算的合同。罗娇以为自己同他的交集仅限于此——毕竟这个男人太难搞，根本占不到一点儿便宜，她道行不够，倒不如离得远远的，距离产生美。
可是……可是他刚刚说了什么？！
罗娇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她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罗小姐，嫁给我吧。”
罗娇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后退了一步道：“席博士，我记得你昨晚没喝多少酒呀。”
“我没在说梦话，娇娇，嫁给我好不好？”
罗娇一瞬间觉得席长殊的脑子坏掉了。她退无可退，背脊抵在冰凉的冷冻仓上，席长殊慢慢靠近，如同捕食猎物一样，伸出手将她圈在胸膛同冷冻仓之间。
他低垂眉眼，如完美无缺的圣子，又如同悲天悯人的祭品。罗娇望着他，一瞬间被他的美丽所蛊惑。他勾起嘴角，将唇凑到她耳边，温柔深情地说完了整句话。
“你嫁给我，我们联手，把席家搞到手怎么样？”
噼里啪啦，少女心碎了一地。罗娇从他的色诱里瞬间清醒，想想好笑，别过头去和他对视说：“你直接说假结婚不就好了。”
这也算是圈内一种不成文的合作方式，合作完成，再友好地离婚，拿着婚前签订的契约各取所需。
“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席长殊说，“只是总觉得太薄情了点儿。”
“反正是為了利益，怎么说都一样吧。”
罗娇说着，发现自己和席长殊凑得太近，彼此呼吸相闻，实在是个太过暧昧的姿势。她索性弯下腰从席长殊的臂下钻了出去，看着席长殊道：“嫁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罗家最赚钱的是生物科技的生意吧？你嫁给我，我就带你去我最尖端的那个生物实验室。你看上什么技术，我都双手奉上。”
罗娇闻言，心跳猛地加速，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你是说……位于波罗的海的那个……潘多拉的加密实验室，号称没有授权，进入三十公里内就会被扫射得灰飞烟灭的生物实验室？！”
“你也太夸张了。”
“这么说不会被扫射得灰飞烟灭？”
“无授权进入核心的一公里范围内，才会被扫射。”他淡淡地说完，看她瞪大了眼，明显是相信了，实在忍不住，只好清清嗓子把笑憋了回去，“所以，愿意嫁给我吗？”
潘多拉公司声名远扬，身为全世界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领先全体同仁至少十年的距离。每次罗娇翻他们的年终业绩，都会羡慕得磨上半天牙。
而潘多拉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就，就是因为席长殊！
席长殊啊，让人又爱又恨的席长殊向她承诺，要带她去他的生物实验室，把那些最高端的技术展示给她，甚至任由她挑选！
罗娇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席长殊：“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找来各自的律师草拟一份合约。”
“你这话就太见外了。”罗娇绽开笑容，眉眼弯弯地上前搂住他的手肘，甜甜蜜蜜地说，“我的律师明天就有空，你的呢？”
她笑得小虎牙露出来，跟小狐狸似的，显出了天真的妩媚。席长殊侧眸看她，她还在一个劲地问他会不会反悔，似乎根本没把自己要嫁给他当作什么重要的事儿。
至少不比要进入他的实验室重要。
其实罗娇晓得自己的缺点。
她功利心太重，事业心太强，每次遇到这种事儿都冷静不下来，在外人面前装得高贵冷艳，实际上很容易热血上头，答应一些不该答应的事儿。
两人找了律师拟定合约，仔仔细细地把每一个和利益有关的事儿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样的态度才好，免得出现意外时闹得难看。
罗娇拿着合约，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捧着一道圣旨。一边的席长殊手插在口袋里走回来，伸出手肘示意她说：“一起吃顿饭吧。”
罗娇识趣，签了合约便不会矫情，大大方方地挽住他，提议道：“不然去渺渺如烟呀，我听说席晏来很喜欢那家的佛跳墙。” “你了解他，倒比我还多。”
“嫁鸡随鸡，既然要嫁给你，当然要把和你有关的事都查清楚呀。”罗娇把头倚在他肩上，撒娇说，“万一他还记得我把他打晕的事怎么办？”
“没关系，”席长殊安慰她，“反正我已经和他撕破脸皮了。”
罗娇噎住，万万没想到这对兄弟阋墙的效率如此之高，半晌才问：“你和他闹翻，老爷子不会生气吗？”
“我把他炸毁我西伯利亚实验室的证据发到老爷子的电脑里了，当着全体股东的面以PPT的形式放送了三遍。”
席长殊是席家的摇钱树，一向很受股东们宠爱。罗娇想也知道，这样的证据被摊开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引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她忍不住笑了，似真非真地抱怨说：“你这样，他不就要彻底恨上你了？我嫁过去，会不会给我小鞋穿呀？”
“放心吧，他母亲不会允许的。”席长殊执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同她解释，“你不是好奇，他那样的饭桶怎么会占了上风？就是因为他这个母亲。大概因为自己绝顶聪明，生下的儿子反倒物极必反。”
他说话还是这么毒，刻薄又优雅。上车时，他俯身替罗娇系上安全带，罗娇说要去吃烤肉，他挑挑眉问：“不去‘渺渺如烟’了？”
“你明知故问，‘渺渺如烟’换了大厨，现在做的饭都是什么滋味，也就席晏来那种品味才会喜欢。既然我嫁给你以后，不用帮你背地里对付他了，那現在去‘渺渺如烟’巧遇再勾引他，也没什么用处了，倒不如吃点儿好吃的。”
两人背地里说席晏来的坏话没有任何负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席晏来就是那种“恨人有，笑人无”的性格。那夜轻易上钩，也不是因为罗娇真的美颜盛世，多半还是想羞辱席长殊。罗娇本来的计划，是要席晏来看到她和席长殊亲近，再去默默接近他，玩一出“碟中谍”的。可是既然席长殊已经同席晏来彻底撕破了脸皮，那席晏来想必也不会欢迎她了。
两人吃完饭又去看电影，但这部电影实在没多少乐趣，男男女女爱来爱去，像是人生大事就这一件。罗娇偷偷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席长殊竟然看得很专心。
罗娇有些惊讶，没想到席长殊内心还有少女情怀。她悄悄掏出手机想要偷拍，一按竟然自动跳转了闪光灯模式。雪亮的灯光一瞬间映亮了漆黑的影院，观众都对罗娇怒目而视，罗娇点头哈腰地收起手机，手却忽然被席长殊握住。
电影里正放着一片花海，映在他灰绿色的眸底，仿佛波光粼粼。他目不斜视，掌心却牢牢包住她的手背，低声地说：“别淘气。”
怎么会有人，说这样的话也能如此性感？罗娇从来贪恋美色，靠看他的侧脸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示意她靠近。罗娇凑过去，听到他说：“别盯着我。”
“为什么？”
“热。”
电影院恒温二十四摄氏度，人体最舒适的环境，哪里会热。他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她的视线太炽热，看得他着了慌，走了神。
罗娇忽然也有些燥热，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不再斜视。只是她看到最后也没记住女主角到底是和男主角在一起了，还是和男配角远走他乡，一生没再回来。
【下期预告】
席长殊这个男人从不吃亏，刚签了结婚协议就要罗娇去侍奉婆婆，还好婆婆善解人意，不但温柔贤惠，更是偷偷撮合两人。
奈何席博士不解风情，撩人而不自知，害得罗小姐在电话那头挠心挠肺，也只能偷偷哀号：“席博士，放小女子的爱情一条生路吧！”
作为一个有钱的女人，罗娇本该战无不胜，却偏偏在更有钱的男人面前遭遇滑鐵卢。
这男人很坏，不但用金钱诱惑她，更是大言不惭，说要和她结婚。
罗娇心惊胆战，只想问一句：“席博士，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04
罗娇第一次真正见到席长殊是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
而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一脚从直升机上踹下来。
西伯利亚的风肆虐而过，拂过千里的雪原，掀起无边的白色巨浪。她在香港长大，冬天最冷不过穿一件毛线衣。可到了这里才知道，冷原来是这样如有实质，仿佛千斤重担一般压在身上。
陪她一起的江敖是个大男人，站在那里也是一表人才，可是说起话来软软糯糯，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道：“娇娇呀，不是我要阻止你，不过你要考虑一下呢，这么直接过来席先生会不会开心呀。”
“娇娇”是罗娇的小名，从来最亲近的人才这样叫，她嫌江敖自来熟，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身后江敖凑过来，还要多嘴地说：“你走慢一点儿嘛，接我们的人还没来呢。”
“他们什么时候到？”
罗娇停下脚步，感觉自己快要被风吹走了。江敖连忙过来拽住她的胳膊，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呀！你不晓得啦，席先生脾气不好的，你这么贸贸然地来，很容易被他毒死的。”
罗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席长殊搞得像是深宫里的金枝玉叶，见一次难如登天，若不是想求得他来自家的生物实验室工作，她何必这样低三下四？！只是有求于人必定腰板挺不直，罗娇叹了口气，和江敖站在一起，两个人相顾无言，偶尔对视一眼，还要立刻移开视线，免得沾上了对方的傻气。
来的路上罗娇一直在发烧，多亏了江敖照顾。有一晚她的体温高达三十九度八，整个人神志不清，一整晚拉着江敖的手。第二天清醒过来，江敖还要转弯抹角跟她说，自己的性别是男，卖艺不卖身，希望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罗娇现在想想还觉得腻歪，默默地往边上站了站，抬起头，正巧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缓缓降落。
螺旋桨旋起积雪，周围满是细碎的雪沫。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他们面前，江敖笑眯眯地说：“女士优先，请吧。”
罗娇不吃他这套，翻了个白眼道：“赶紧上去，别耽误时间。”
“哎呀，娇娇，你怎么这么凶哦！”
他一发嗲，罗娇就想打人，弹弹冻得硬邦邦的公文包说：“虽然我给你按小时计费，可你这么拖时间，我就要考虑一下报酬是不是要缩减了。”
有钱的是大爷，江敖耸耸肩，率先上了直升机，又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想要拉她上来。罗娇看也不看，军靴恶狠狠地蹬在踏板上，稍一用力便跳了上去。
直升机毫不耽搁地启动升空，江敖冲她吹了声口哨，赞许地说：“罗小姐身手真好，现在大家闺秀也要练武了吗？”
罗娇淡淡道：“广场舞跳多了，自然就会了。”
她敷衍，江敖也无所谓，很殷勤地掏出几支烟递给机上的两个雇佣兵。雇佣兵看起来有中亚血统，一望即知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两个人都接过了烟，却并不吸，统一夹在耳中。
江敖趁机和他们寒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罗娇病还没好，头昏昏沉沉的，却有些意外。按理说，席长殊的课题大多和生物碱提纯有关，虽然是业界翘楚，却也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雇用这样令行禁止的雇佣兵。
看这做派，都快赶上潘多拉公司在波罗的海下的加密研究室了。
罗娇含糊地想，忽然听到江敖状似无意地问：“这么说，你们也没见过席博士喽？”
两个雇佣兵交换了一个眼神，领头那个笑了一声，道：“我们都只是在外围工作，怎么可能见得到席博士。”
“那就太遗憾了。”江敖还是带着笑，把烟夹在指间，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点燃，“我真想向全世界介绍席博士，不瞒你们说，他是我的偶像。”
四千多米的高空，气压太低，江敖的打火机点不着火。他有些无辜地转过头，把一盒火柴扔给罗娇。罗娇正在发呆，那盒火柴就顺着大腿滑到了座位下面。
江敖冲她眨眨眼，道：“帮我捡一下。”
罗娇抹不开面子，只好俯下身去捡了起来。她弯腰时顿了顿，直起身给了江敖一个白眼说：“扔也不扔准一点儿。”
“娇娇，你这么不温柔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啦。”他说着，又凑过来，“手都冻得僵掉了，帮我点下火。”
罗娇捏着鼻子给他点烟，他凑得更近，四目相对，他眼底露出一点儿笑容，挑了挑眉，深吸口气将那烟点燃了。青灰色的烟雾慢慢飘起来，罗娇闻不惯烟味，碍于礼貌，只是往后缩了缩。他却像是看不懂一样，得寸进尺地说：“晓得我们飞了多久了吗？直升机耗油可多了，这么一会儿大概就得花几万块钱。我们就是踩着钞票在飞啊。”
他絮絮叨叨的，连那两个雇佣兵都听不下去，转头看向驾驶舱。江敖猛地把什么塞到罗娇的掌心里，又在雇佣兵看过来前掐灭了烟问：“还有多久才到呀？”
雇佣兵随口回答：“快了。”
“刚刚问不就说快了。”江敖笑眯眯地问，“到底还有多久啦？”
两个雇佣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沉默着站起身，走到了驾驶舱，余下那个扫视一眼，也解开了安全带道：“江先生，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把你们带过去，你这么多问题，我们也不好回答。”
“问一问而已嘛，这么凶干吗！”江敖矫揉造作地感叹，缩到罗娇身边抓住她的手，“吓死我啦。娇娇，你说是不是？”
罗娇被这一声“娇娇”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腰身上有只手悄悄地揽了上来，江敖搂住她带入怀中，歪着头问那个雇佣兵说：“其实我一直想问，座位底下塞的是什么呀？”
“是个科研人员。”罗娇说，“胸口有向日葵的标志，应该是实验室派出来接我们的人。”
“那就难办了呀，来接我们的人被打晕了塞在座位下面，下一个被打晕的，是不是我们呀？”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雇佣兵突然发难，抬起腿来，塞了铅块的军靴重重地踢了过来。江敖面色不改，往旁邊一侧，整个人压在罗娇的身上滚到了一边。罗娇差点儿被他压断气，两个人躺在地板上。雇佣兵站起身想要拽住江敖，江敖手指灵巧地一撮，便划亮了一根火柴。
“别动。”他语调平静道，“不然我就把油箱点了。”
“直升机的油箱为了防止意外着火，都被设置在机身外部。”雇佣兵不屑道，“江先生，别抵抗了。”
“总要试试才知道嘛。”江敖还是那副样子，指使罗娇，“娇娇，把门打开看一看。”
雇佣兵大概觉得他是不懂装懂，竟然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动作。罗娇在心里骂了江敖一百遍，费力地推开直升机的门。高空中的风狂放地灌入舱内，她站立不稳，紧紧地抓着扶手，冲着江敖大喊道：“油箱……就在外面！”
“我知道呀。”江敖笑弯了眼，“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下一刻，他优雅地抬起腿，一脚把罗娇踹下了直升机。
05
罗娇脑子空白了三十秒。
四千多米的高空，她从直升机上被江敖一脚踹下来。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能看到江敖蹲在门边，两根手指一并，向着她敬了个不那么正经的礼，而后也跳了下来。
直升机绽开火花，在冰冷的世界里温暖得如同大朵花瓣，划过视网膜，留下艳丽的光斑。三十秒后，罗娇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尖叫，却被冷风堵入口中。江敖双手合拢，像炮弹一样疾速下落，经过她身边时猛地伸出手来拽住了她。
下坠速度一致，令他们能够保持相对静止，江敖对着她做了个几个手势，罗娇勉强看明白，他的意思是待会儿要她记得打开降落伞——
可她哪有降落伞？！
罗娇拼命冲着他打手势，他看懂了之后，眼底划过笑意，指了指她身后背着的双肩包，又握住她的手点了点。罗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江敖趁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往里面塞了个降落伞，怪不得她觉得背起来那么沉。而他刚刚偷偷塞到她手里的东西，就是降落伞的启动按钮。
到了合适的高度，江敖率先展开了降落伞，罗娇连忙也按动开关。“砰”的一声，降落伞自背包里弹射而出，狠狠地勒住她下坠的趋势。
罗娇只觉得胸口一闷，顺着风缓缓落下。当脚踏上地面一瞬间，罗娇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飘到不远处的江敖割断了跳伞绳走来，笑意盈盈地说：“怎么，怕得腿软？”
“老娘恐高！”
罗娇猛地推开他，对着另一边开始呕吐。江敖抓了一把雪递给她，她颤抖着手接过来，含在嘴中融化后漱了口。
许久，她终于恢复过来，怒视着江敖说：“如果我被你踹下来的时候，手松开把降落伞的开关弄掉了呢？”
“我相信你会抓紧的，毕竟你可是能抓住每一个生存机会的女人。”
他说得一本正经，罗娇一滞。她能明白江敖的意思，罗家是豪门，生意遍布各个行业，做的最大的就是军工和生物。这么大的家族人人都不是好惹的，罗娇是小女儿，千娇百宠地长大，一成年，照样要投入和哥哥姐姐的厮杀搏斗里，争名逐利。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因为聪明、胆子大、心也够狠，没有多久就在圈子里闯出了名堂。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罗小狐狸，说她心黑手狠，不见兔子不撒鹰。
罗娇气闷，嘴里的雪水又冰又凉，却驱散了胃液的酸苦味道。她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嘴，苍白的脸上总算透出伶仃的血色。
“江先生，”她说，“这可和我雇用你的时候，说好的不一样。”
“娇娇，别生气嘛。”他一笑，眼皮又深又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显出一点儿动人的性感来，“这只是一点儿小插曲，况且，你要我替你安排的，只是去见席长殊一面而已。”
罗娇简直被他气死了，却顾忌环境问题没有翻脸，狠狠地吸了口气，才把胸口那团火压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要带着我走去见席长殊？！”
“何必走呢。”他漫不经心地以手支颌，修长的指尖从眼底揉出两片黑色的隐形眼镜，露出灰绿色的瞳孔，“我不就在这里吗？”
“你什么意思——”
罗娇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着面前的“江敖”，许久，试探着问：“席长殊？”
“江敖”——席长殊微微一笑，捋了捋他有些长而卷曲的黑发，又在面上几个部位拽下了小小的仿真皮肤。罗娇眼尖，看出那几片薄薄的小玩意儿都是今年潘多拉公司新研发的生物科技，能够从最微小的层面改变一个人的面部特征。
做完这一切后，席长殊看向罗娇，伸出手来说：“重新认识一下吧，席长殊，你要找的那个生物学博士。”
解除了伪装的席长殊，明明五官没有太大变化，却根本无法让人将他和刚刚那个娘里娘气的香港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因为眼线极长，到了末尾微微向下蔓延，配上那又宽又深的眼皮，有种难以言说的性感和优雅。
他是那样好看，以至于让人很难在注意到他时立刻转开视线，连罗娇这样看惯了美人的人，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
“罗小姐，”他冲着罗娇笑了笑，“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罗娇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同他握了握。他眉眼含笑，虽然不那么真诚，可是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席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娇总算克制住体内那蠢蠢欲动的荷尔蒙，掐了自己一把，恢复了清醒，“是您的研究出了什么问题吗？您又为什么会接下我的单，带着我来见‘席长殊’？”
席长殊挑挑眉，似乎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又似乎非常赞许。
“罗小姐，不得不说您实在是个很优秀的女人。”
“谢谢夸奖。我能问一下，这句夸奖是为什么吗？”
“这句夸奖为你的自制力。”席长殊说，“我刚刚在去掉伪装的同时，悄悄向你喷射了费洛蒙喷雾，一般来说，这种喷雾配上我的脸，足以使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以及百分之七十的男性沉醉其中，乖乖地回答我询问的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观察了罗娇的神情后继续说：“可我注意到，你只走神了三十秒，就恢复了清醒。不得不说，你总让我惊叹。”
他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他面不改色地向着一边走了一步，恰好避开罗娇打来的一拳。罗娇从小身体不好，罗老爷子不但替她报了健身房，更特意从武当山请了一名会打太极拳的老师傅教她。
席长殊似笑非笑地道：“脾气这么坏怎么行，不是说最崇拜我，能和我近距离接触就死而无憾了吗？”
他一说罗娇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求“江敖”这个席长殊身边的第三秘书帮忙，胡编乱造了不少话来夸奖席长殊，其中有一句：“我最崇拜席博士了，他是我的梦中情人，能跟他近距离地见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
罗娇老脸一红，收回手讪讪道：“实不相瞒，我进公司是从底层做起，第一份工作就是销售。”
“我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席长殊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卫星电话，想要联系上人来接他们。可惜信号不太好，席长殊拨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罗娇在一边，并不怎么担心两人接下来的行程，在脑子里捋了一下前因后果，求证般问：“所以，你的研究果然出现问题了？”
“怎么看出来的？”
“不然你怎么会亲自跑出来了。”罗娇很有把握地说，“我研究过你，宅得要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三百六十天都待在实验室。我记得有一次你们哈佛同学聚会，连那个谁都去了，只有你没去，一问，果然又是在做实验。”
那个谁经常在美国电视上出现，如今已经入主白宫。连这样的人都拨冗前去参加同学会，偏偏席长殊没去。说不清他是太倨傲，还是真的那么忙没时间。罗娇却晓得，这样一个人，普通的金钱与荣誉是打动不了他的。
席长殊闻言顿了顿，将卫星电话收起来，饶有兴致问她：“你不是斯坦福毕业的吗？为什么要去参加哈佛的同学会？”
“为了见你。”罗娇总算想起来自己的本来目的，收起怒气，显出商人本色，痛痛快快地拍他马屁，“其实您真的是我的偶像。我大学是双学位，金融同生物，就是以你为灵魂导师的。”
大概是找他告白的人太多，花言巧语听了太多，席长殊只一哂，便问她：“那你会对灵魂导师动手吗？”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见罗娇老实认错，他很满意道：“以后还会这样吗？”
“不会了。”
“那好。”他说，“告诉你个坏消息，卫星电话没信号。”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许久，罗娇慢慢问：“所以？”
“所以我们要徒步走到有信号的地方。”他说着，麻利地把落在地上的降落伞布收起来，“我建议你也收起来，晚上过夜可以拿来取暖。”
罗娇简直麻木了，看着他，平静地问：“你为什么把我的降落伞收起来了？”
“我的在那边，有点儿远，只能麻烦你去收一下了。”
罗娇忍无可忍，又要发怒，他微笑道：“灵魂导师。”
06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都是收不回来的。
罗娇一句“灵魂导师”，没换回席长殊的另眼相待，相反，他实在非常擅长“顺杆爬”和“蹬鼻子上脸”两种绝学。
两人在西伯利亚无人区艰难前行，席长殊一边游刃有余地前行，一边回头对着罗娇说：“你的身体素质不行呀。”
罗娇顶风冒雪，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样大的苦头，恨得牙都在痒，却因为唯一的指南针在席长殊手里，只能忍气吞声道：“您说的是，不然您背我走？”
“我快三十岁了。”
“嗯？”
“上年纪了，不比你这样青春正盛的少女。”
被人称作少女是挺值得高兴，可他说着，又建议道：“不然你尊老爱幼一下，帮我背包？”
罗娇张开嘴刚要说话，一阵风吹来，她站立不稳，被吹得滚了出去。席长殊也楞了一下，旋即上前拽住她的手，却又乐不可支道：“回去可别减肥了，再减真要被刮跑了。”
“我没减过肥。”罗娇从地上爬起来，“我是被气得不长肉。”
“谁气你的？我去替你收拾他呀。”
他说话半真半假，拿腔拿调。罗娇判断不出这是他的本来面目，还是如同“江敖”一样的另一层掩饰，于是也和他耍花腔，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说：“就是你气的我呀，罚你扶着我走一段路。”
罗娇身材高挑，继承她香港小姐母亲的美貌，腰细腿长，人群里格外出挑。可是如今灰头土脸，难得一双眼睛仍明亮而倔强，令人仿佛望见泥泞中的星子，哪怕是绝境，亦能熠熠生辉。
席长殊望着她走了一秒钟的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索性把她整个人夹在自己手肘里：“这样够不够？”
罗娇被他夹住，僵了一下，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靠他半拖半拽地往前，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流落在这里，是件意外的事情，连席长殊都没有为此准备太多东西。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跟着他闷不吭声地走了几天，算一算，确实到了她体力的极限。
席长殊难得不觉得麻烦，往她嘴里喂了一块黑巧克力，看她皱着眉还是努力往下咽，心情忽然很好地说：“我们两个要是走不出去一起死了，会不會被人当作殉情？”
“瞧您说的，”黑巧克力太苦，罗娇一阵反胃，却强迫自己吃下去，“我哪有那个福气。”
“知道就好。”
席长殊忽然放开了她，又把卫星电话拿了出来。罗娇后知后觉，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有信号了？！”
他不说话，冲着旷野调了一下角度。电话里传来“嗞嗞”的电流干扰声，许久，“嘀”的一声接通了。
罗娇简直要喜极而泣。那边席长殊嘴角翘起来，简短地说了两句话，看了看罗娇，又冲着电话里叮嘱道：“拿一套女士的衣物。”
在风雪里走一遭，哪怕穿着防水的大衣，都从里到外透着寒意。罗娇晓得他细心，却没想到他愿意替她多加一套衣服。两人找了个避风处，席长殊将降落伞布仔细地裹在她身上，看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揶揄地说：“看你这样，跟个红眼睛的小兔子似的。” 罗娇知道这样的天气不能睡，不然很容易再也醒不过来，便强打起精神道：“我说你不是个生物学家吗，按理说是文职，怎么身手这么好？”
“我姓席。”
他说完，看她满脸问号，忍不住笑了。罗娇平时脑子转得快，可此时又累又倦，下意识地追问：“姓席怎么了？”
“你家里有几个哥哥姐姐？顶多不过五个。”他说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慢慢地搓揉着，“我家不一样。我家老爷子性喜渔色，我知道的兄弟姐妹加起来都有两位数，不知道的就更多了。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她脾气好，护不住我，我只能自己照应自己。”
他说着，有些唏嘘道：“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我只好自己保护自己了。”
短短几句话，他说得平淡，罗娇听来却觉得其中一波三折。她在脑子里费力地过了一遍，总算记起，席家积富，不输罗家，席长殊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哥儿，却跑出来自己做出了一番事业。
“你发烧了。”
席长殊忽然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罗娇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晕晕乎乎地道：“很辛苦吧……”
“什么？”
“在这样的家里……很辛苦对不对？”
风还是那样急，刮得雪片挤在一起，仿佛开了一朵雪白的花。席长殊长长地舒了口气，想要笑，嘴角却垂了下去，只是轻轻地替罗娇捋顺蓬乱的长发。
须臾，自天边飞来一架直升机，席长殊通过电话输入暗号，确认是自己的人后，抱着罗娇走了出去。
飞机一落地，便有抬着担架的人迅速下来，从他怀里接走罗娇。罗娇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随机的医生上前想扯下来，席长殊摆摆手，自己亲自俯下身，小心地拉开罗娇的手指。
“把她送回香港，”他想了想又说，“跟她的秘书说，她想要的我暂时不能给，但是如果有看得上的研究成果，整理成合同的形式发过来，我会和她签署的。”
07
席长殊趁着她昏迷时将她送回了香港，还同她签署了一份很划算的合同。罗娇以为自己同他的交集仅限于此——毕竟这个男人太难搞，根本占不到一点儿便宜，她道行不够，倒不如离得远远的，距离产生美。
可是……可是他刚刚说了什么？！
罗娇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她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罗小姐，嫁给我吧。”
罗娇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后退了一步道：“席博士，我记得你昨晚没喝多少酒呀。”
“我没在说梦话，娇娇，嫁给我好不好？”
罗娇一瞬间觉得席长殊的脑子坏掉了。她退无可退，背脊抵在冰凉的冷冻仓上，席长殊慢慢靠近，如同捕食猎物一样，伸出手将她圈在胸膛同冷冻仓之间。
他低垂眉眼，如完美无缺的圣子，又如同悲天悯人的祭品。罗娇望着他，一瞬间被他的美丽所蛊惑。他勾起嘴角，将唇凑到她耳边，温柔深情地说完了整句话。
“你嫁给我，我们联手，把席家搞到手怎么样？”
噼里啪啦，少女心碎了一地。罗娇从他的色诱里瞬间清醒，想想好笑，别过头去和他对视说：“你直接说假结婚不就好了。”
这也算是圈内一种不成文的合作方式，合作完成，再友好地离婚，拿着婚前签订的契约各取所需。
“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席长殊说，“只是总觉得太薄情了点儿。”
“反正是為了利益，怎么说都一样吧。”
罗娇说着，发现自己和席长殊凑得太近，彼此呼吸相闻，实在是个太过暧昧的姿势。她索性弯下腰从席长殊的臂下钻了出去，看着席长殊道：“嫁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罗家最赚钱的是生物科技的生意吧？你嫁给我，我就带你去我最尖端的那个生物实验室。你看上什么技术，我都双手奉上。”
罗娇闻言，心跳猛地加速，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你是说……位于波罗的海的那个……潘多拉的加密实验室，号称没有授权，进入三十公里内就会被扫射得灰飞烟灭的生物实验室？！”
“你也太夸张了。”
“这么说不会被扫射得灰飞烟灭？”
“无授权进入核心的一公里范围内，才会被扫射。”他淡淡地说完，看她瞪大了眼，明显是相信了，实在忍不住，只好清清嗓子把笑憋了回去，“所以，愿意嫁给我吗？”
潘多拉公司声名远扬，身为全世界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领先全体同仁至少十年的距离。每次罗娇翻他们的年终业绩，都会羡慕得磨上半天牙。
而潘多拉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就，就是因为席长殊！
席长殊啊，让人又爱又恨的席长殊向她承诺，要带她去他的生物实验室，把那些最高端的技术展示给她，甚至任由她挑选！
罗娇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席长殊：“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找来各自的律师草拟一份合约。”
“你这话就太见外了。”罗娇绽开笑容，眉眼弯弯地上前搂住他的手肘，甜甜蜜蜜地说，“我的律师明天就有空，你的呢？”
她笑得小虎牙露出来，跟小狐狸似的，显出了天真的妩媚。席长殊侧眸看她，她还在一个劲地问他会不会反悔，似乎根本没把自己要嫁给他当作什么重要的事儿。
至少不比要进入他的实验室重要。
其实罗娇晓得自己的缺点。
她功利心太重，事业心太强，每次遇到这种事儿都冷静不下来，在外人面前装得高贵冷艳，实际上很容易热血上头，答应一些不该答应的事儿。
两人找了律师拟定合约，仔仔细细地把每一个和利益有关的事儿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样的态度才好，免得出现意外时闹得难看。
罗娇拿着合约，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捧着一道圣旨。一边的席长殊手插在口袋里走回来，伸出手肘示意她说：“一起吃顿饭吧。”
罗娇识趣，签了合约便不会矫情，大大方方地挽住他，提议道：“不然去渺渺如烟呀，我听说席晏来很喜欢那家的佛跳墙。” “你了解他，倒比我还多。”
“嫁鸡随鸡，既然要嫁给你，当然要把和你有关的事都查清楚呀。”罗娇把头倚在他肩上，撒娇说，“万一他还记得我把他打晕的事怎么办？”
“没关系，”席长殊安慰她，“反正我已经和他撕破脸皮了。”
罗娇噎住，万万没想到这对兄弟阋墙的效率如此之高，半晌才问：“你和他闹翻，老爷子不会生气吗？”
“我把他炸毁我西伯利亚实验室的证据发到老爷子的电脑里了，当着全体股东的面以PPT的形式放送了三遍。”
席长殊是席家的摇钱树，一向很受股东们宠爱。罗娇想也知道，这样的证据被摊开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引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她忍不住笑了，似真非真地抱怨说：“你这样，他不就要彻底恨上你了？我嫁过去，会不会给我小鞋穿呀？”
“放心吧，他母亲不会允许的。”席长殊执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同她解释，“你不是好奇，他那样的饭桶怎么会占了上风？就是因为他这个母亲。大概因为自己绝顶聪明，生下的儿子反倒物极必反。”
他说话还是这么毒，刻薄又优雅。上车时，他俯身替罗娇系上安全带，罗娇说要去吃烤肉，他挑挑眉问：“不去‘渺渺如烟’了？”
“你明知故问，‘渺渺如烟’换了大厨，现在做的饭都是什么滋味，也就席晏来那种品味才会喜欢。既然我嫁给你以后，不用帮你背地里对付他了，那現在去‘渺渺如烟’巧遇再勾引他，也没什么用处了，倒不如吃点儿好吃的。”
两人背地里说席晏来的坏话没有任何负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席晏来就是那种“恨人有，笑人无”的性格。那夜轻易上钩，也不是因为罗娇真的美颜盛世，多半还是想羞辱席长殊。罗娇本来的计划，是要席晏来看到她和席长殊亲近，再去默默接近他，玩一出“碟中谍”的。可是既然席长殊已经同席晏来彻底撕破了脸皮，那席晏来想必也不会欢迎她了。
两人吃完饭又去看电影，但这部电影实在没多少乐趣，男男女女爱来爱去，像是人生大事就这一件。罗娇偷偷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席长殊竟然看得很专心。
罗娇有些惊讶，没想到席长殊内心还有少女情怀。她悄悄掏出手机想要偷拍，一按竟然自动跳转了闪光灯模式。雪亮的灯光一瞬间映亮了漆黑的影院，观众都对罗娇怒目而视，罗娇点头哈腰地收起手机，手却忽然被席长殊握住。
电影里正放着一片花海，映在他灰绿色的眸底，仿佛波光粼粼。他目不斜视，掌心却牢牢包住她的手背，低声地说：“别淘气。”
怎么会有人，说这样的话也能如此性感？罗娇从来贪恋美色，靠看他的侧脸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示意她靠近。罗娇凑过去，听到他说：“别盯着我。”
“为什么？”
“热。”
电影院恒温二十四摄氏度，人体最舒适的环境，哪里会热。他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她的视线太炽热，看得他着了慌，走了神。
罗娇忽然也有些燥热，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回来，不再斜视。只是她看到最后也没记住女主角到底是和男主角在一起了，还是和男配角远走他乡，一生没再回来。
【下期预告】
席长殊这个男人从不吃亏，刚签了结婚协议就要罗娇去侍奉婆婆，还好婆婆善解人意，不但温柔贤惠，更是偷偷撮合两人。
奈何席博士不解风情，撩人而不自知，害得罗小姐在电话那头挠心挠肺，也只能偷偷哀号：“席博士，放小女子的爱情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