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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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看见卖石头的,是二十年前。
  那时我在一个叫古城的村子里当老师。县志记载战国时期这里是长城要隘广武城的城址,我在时已经丝毫看不出昔日的辉煌,只有西边存留着一段坍塌的土城墙显示这里似乎重要过。
  学校正南有座不知道哪个朝代修建的老戏台,栈板里住了燕子和蝙蝠,每到黄昏时分,成群的燕子啾啾叫着在天空飞舞,而快立夏时,总有些小蝙蝠掉到戏台上,成为学生们的玩物。戏台两旁有两幢后来盖的二层高的楼房,东边是办公室,西边是老师们的宿舍。每天晚上从办公室穿过黑乎乎的戏台往宿舍走时,感觉自己像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历史人物。梦中经常会出现屋梁上行走的声音,醒来老鼠在角落里磨牙、咬东西。
  那时到处都是石头,路边、田地旁、河床里、山上面,有时吃饭不小心就被石子硌一下,邻村两帮孩子打架,有一个被石头打在太阳穴上,送到医院没有抢救过来。石头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有一天,村里终于要唱戏了,而且连唱三天。学生们星期五就放了假。
  操场的白杨树前摆满了摊子,卖棉花糖的、卖花的、卖瓜子的、卖碗托的、卖糖葫芦的、卖床单被罩的、卖洗锅用的钢丝球的、变魔术的、套红蓝铅笔的、打气枪的……热闹极了。在这堆人里面,有个人卖石头,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他长得黑瘦,穿着蓝色带条纹的西服,里面是件红秋衣,留着长头发,大概多日没洗,头油把头发黏得一缕一缕地贴在脑袋上。他的摊子小得可怜,只有一张旧报纸,上面摆着几块石头。当时戏台上正在唱《杨八姐游春》中的一段,“我要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七两黑烟八两琴音。”
  我蹲下来翻弄这些石头时,正唱到“雪花儿晒干我要二斤”。真是些奇怪而漂亮的石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色彩斑斓,又光又硬,有的形状像猪肝,有的像乌龟,有的像层层叠叠的山峰,有块色泽金黄,比手掌大点儿,逼真得简直就是孙悟空。
  卖石头的人看见我感兴趣,蹲下来问:“你喜欢石头?”我问:“这是哪儿的石头?”卖石头的人回答:“内蒙阿拉善的。”我指着那块像孙悟空的说:“这块石头真像孙悟空!”他得意地笑了,骄傲地说:“这块石头在全国奇石展上获过金奖,有人出八百元我没卖。”我吸了口凉气,不敢再问其他石头的价钱。
  离开这个摊子很远,心里还有点儿恋恋不舍,便从别的地方绕到一旁,悄悄地打量。可是,除了我之外,似乎再没有人对石头感兴趣,许久都没有人在这个摊子前停驻,卖石头的人挤在做其他生意的人中间,异常孤独。
  戏台上的戏文变了,咿咿呀呀听不懂。我的几个学生在人群里闹腾,有个女生跑过发现我,指着一位男生大喊着,“汪老师,他欺负我!”那个捉弄他的男生跑过来问:“汪老师看戏?”我指了指那个卖石头的人问:“你认识他吗?”“王二?认识,我们村后街的。”另一个男生正好也凑过来,补了句“是个耍钱鬼”。先说话的男生说:“王二被骗了好多钱,前几年跑了,刚回来没多久。”“不是被骗的……”戏文又变了,卖石头的人粘在头上的长头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再来学校时,校门口有户人家正在砌地基,三轮车拉着斗大的青石头往下卸,我问旁边抽烟的男主人,“一车石头多少钱?”“五十。”想起那块八百块的孙悟空,我吐了吐舌头。
  从那之后,我常常想起那些石头。有一天与一位本村的老师聊起王二与那些石头,他爽快地说:“还不知道王二卖石头?我带你去他家看看。”
  一进王二家院子,首先感到恓惶。半亩大的院子只盖了三间南房,正面的空地上起了几间地基,却没有再往起盖,我想,学生们说他赌博输了钱大概是真的。院子中间没有像一般人家那样种些蔬菜、果树,而是种了几棵葫芦,大概是奇异的品种,没有长熟,个头却已经有一尺大。
  王二领着我们去了他放石头的屋子。刚一进去,像走在戏台上,感觉空荡荡的,然后看见地上堆着几麻袋石头,还放着几只发黄的大葫芦。我走到那些石头跟前,都是和他那天在戏场院卖的一样的石头,欢喜涌上来。然而蹲在这些石头前待了半天,却不敢问价钱,怕太贵自己难堪。这时同行的老师说了,“王二,这是咱们学校的汪老师,你给他便宜点儿。”王二腼腆地笑着说:“没问题,汪老師你放心挑吧。”我便拿起那天看到的那块像猪肝的石头问:“这块多少钱?”王二说:“你给十块钱就行了。”我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么便宜,便又挑了那块像乌龟的,还有块像小山的。总共下来花了三四十元,临走的时候,王二又送了我一块。他说:“汪老师喜欢石头,以后没事儿可以经常过来。”我点点头。同行的老师说:“汪老师平时就住在学校里,有时间。”王二笑着说:“那常来啊。”
  回去之后,把这几块石头擦拭干净,摆在桌子上,越看越兴奋,它们带来种远方别样的气息。兴奋之余睡不着,听见老鼠又在咬东西,便抓起本苏东坡诗集,随手一翻,看到“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余”。顿时有种莫名的伤感,于是穿上衣服,来到戏台上。这时整个校园里的灯火都熄灭了,戏台隐藏在黑暗中,偶尔有种奇怪的声音响一下,像睡不踏实的老人。我隐藏在黑暗的戏台上,像没有观众的主角。下面的操场被月光染得一片雪白,远处是灿烂的星空,“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余”。“补天余”,我用脚尖一笔一划写这几个字。
  和王二慢慢熟了。他果然是赌博输了钱,还不起债,跑到了内蒙。但王二没有跟我讲怎样输的钱,他只是给我讲到了在内蒙给朋友割草。有一天,割着割着,发现地里有些漂亮的石头和自己平时见到的不一样,便拾了些带回去。当地的朋友看到他拾回的石头发笑,说附近有座山,山上都是这种石头。王二第二天就去了,果然到处都是这样的石头,千奇百怪,什么形状的都有。王二捡啊捡啊,很快捡了一蛇皮袋子,却弄不动,只好倒掉一半才扛回去。
  回去之后王二带了一些石头到城里,居然有人买,于是王二不割草了,专门拾石头。我听着王二的故事入了迷,便想着自己也去拾。王二却说:“现在的好石头很难拾到了,山也被当地人承包了,不能随便去拾。”我有些失望,问王二:“你欠的钱还清了吗?”“快了。”王二呵呵笑。   我跟着王二加入省奇石协会,还去太原参观了全国的奇石展,大开了眼界,明白石头和石头完全不一样。有的比黄金和珠宝都珍贵,有的扔到路边也没人拾。一块普通奇石,没有发现它的好之前无人问津,而要是有人能看出它的好来,身价马上倍增。王二在这些人中间很是自如,他经常拿起一块石头说,“看这像不像一匹马,这儿是眼睛,这儿是嘴巴,四条腿是全的,还有条尾巴,你看出来没有?”“这块像只鸟”“这块是狗熊”,说这话时,他眼睛里放射着精光,落魄的样子一扫而光。关键是他一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他摆的摊子前不断有人围上来,不长时间就卖了几块石头。这时望着他的红秋衣与蓝西服,觉得有种艺术范儿。
  我在其他摊位上转悠,看上几块都太贵。转着来到旁边的旧货市场上,发现一套崭新的汝龙翻译的《契诃夫小说集》,一本才五块钱,花了三十五元买下这套书,望着封面上戴夹鼻眼镜的契诃夫,特别亲切、舒服。
  回来之后,王二在我心中的印象变了,他不再是头发油腻赌钱输了的农民王二,而是奇石收藏家。
  我又从王二那儿买了几块石头,与先前买的几块摆在一起。平淡的生活中有了“山”,有了“水”,有了些“可爱的动物”,与以前似乎不一样了。读着契诃夫年谱,知道二十几岁也可以成为舞台的主角。
  我除了去王二家,假期也去山上和河床捡石头,可是我们这里的山都是青色的石头山,又不是常年刮大风,形不成内蒙那种风砾石、沙漠漆、宝石光。河床里也经常没有水,石头干巴巴的,连块比较圆的鹅卵石都找不到。只有一次,我找到块荞面石,背后看像山,正面看像弥勒佛,带回家想加工一下,使它看起来更像佛,便给它刻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没想到石头却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慢慢断了找石头的念头,周围也只有王二一个能交流石头的人,我便把心思花到读书上,只要出门就把钱都买了书。
  忽然来了调动工作的机会,就离开了古城。
  后来工作又调动几次,好不容易到了省城太原。
  隔几年搬一次家,從王二那儿买来的那些石头被搁在老家的一堆旧物当中,时间长了竟忘记具体放哪儿了。
  每换一个地方,几乎都要从头开始,先是兴奋,很快兴奋就会过去,然后焦虑,焦虑又逼得自己不得不全身心去努力。故乡离我越来越远,王二从我的记忆中仿佛已经彻底褪去。偶尔想起那座空荡荡的戏台、飞舞的燕子、掉在地上的蝙蝠,最后留下几摊稀黄的屎,故乡更加寂寥空旷。
  周末去南宫旧货市场淘书,成了我的一大爱好。有一次,在一堆旧物中居然发现了抗战时期日本人发行的《山西风景》明信片,有一张是以三浦骏辅画的水彩画——“太原城外濠”为内容的,两座城楼、一段护城河,还有截儿旧城墙。我想起了古城的城墙,城砖没有了,应该收集一抔城墙夯土带回来,否则,若干年后,恐怕也只能在文字和照片里想像了。
  有个周末,在一排卖古董旧货的摊子中间,竟然遇到了王二。他还是黑瘦,长头发。已经老花,戴上了眼镜,人显得更加腼腆。他看到我非常高兴,聊了几句,王二知道我来了太原之后,说他也来太原了,边说边掏出一张名片,说他在开化寺古玩城有个门店,让我有空去玩。我接过名片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王二竟然在太原开了门店。
  打量他的摊子,卖的主要还是内蒙石,但好像不如当年那些漂亮了,也许是我在钢筋水泥里待得久,又多年没有玩石头,兴趣竟不大了。想起当年的那个孙悟空,便随口问道:“你当年的那个孙悟空呢?”王二愣了一下,显然没有立刻想起我说的是哪块石头。在他回想的时候,那块像孙悟空的石头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我说:“就是你获了金奖的那块石头。”“哦,早卖了,只卖了八百,要是留到现在……”王二有些遗憾。我也有些遗憾,还是八百卖了。
  以后在南宫就经常遇到王二,我只是简单打个招呼,可是王二每次都特别热情,拉过他的椅子让我坐,还把他喜欢的石头拿起来让我欣赏。可是他说的像这像那的石头我竟不像当年一眼就能看出像啥来,而且在旁边坐半天,经常见不到一个买主,感觉难受。于是慢慢地不想打招呼了,看见他就远远地绕过去。他在开化寺的奇石店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后来连续有几个星期在南宫没有见到王二,他是回县里老家了,还是去内蒙寻石头去了?
  每当夹着淘来的旧书在城市里穿梭时,看到到处都在尘土飞扬地施工。来这座城市六七年了,从来的第一年起,它就到处在施工,从来没有消停过,这几年愈演愈烈。我想自己一直融入不到城市里的原因也许就是它一直在变化,而我的生活六七年间并没有多大变化。这时我奇怪地发现,这么多工程,几乎没有用石头的,都是钢筋、水泥、混凝土,偶尔见到几块石头,都庞大无比,那块漂亮的泰山石在省委大院门口,有警卫站岗。还有的不是在高档小区门口,就是在公园里,我忽然怀念起当初摆在家里的那几块小石头。
  有一天逛南宫,看到两块小石头对摆着像两个人,其中一个大袖飘飘、器宇轩昂,另一个把头深深扎下去,折服的样子,不由眼前一亮。卖石头的是位老人。我问:“这两块石头多少钱?”老人回答:“二百。”我问:“能便宜点儿吗?”老人回答:“不能了,这是我玩过的石头,你看底座都配好了,还是红木的。我现在不玩了才处理,二百是底价。”没想到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把石头捧起来说:“一百五,我作主了,这是我老乡。”是王二,我竟然没有发现他。我晕晕乎乎地把石头买下,不知道一百五是多还是少,毕竟以前买过的石头一块才十块、二十块。老人问王二:“真的是你老乡?”王二回答:“怎么不是?好多年前他是我们村的老师。”我忙用方言和王二聊了几句,建议他把自己的石头也配上底座,摆到架子上,那样既上档次又好看。王二嘿嘿一笑,说他这段时间去湖南参加石展去了。
  把石头放到书架上,品味半天,想起个名字——授道,马上觉得一百五花得太值了,还拍了几张照片。
  又一个星期天,在南宫遇到王二,他还是穿着蓝西服。奇怪,自从见到王二,他仿佛一年四季都穿着蓝西服。记得看过部电影,里面有个科学怪人,买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西服,每次出门换一件,别人看起来一模一样。王二不可能像他那样买十件、二十件一样的西服。   我停下来,王二和我聊起上周刚买的那两块石头。他奇怪地问我:“那两块石头你看出啥来了?它们的皮色很一般,样子也普通。”王二的话音里带着些责备和不理解。
  我因为没有买王二的石头,却买了别人的石头,有些不好意思,便掏出手机来让王二看我拍的照片,解释道:“它们像孔子和弟子。”
  王二摇了摇头,拿起块石头让我看,“这像不像一只海豚?这是眼睛,这是鼻子,皮色也好。”
  我有些难受,蹲下来看他的其他石头。
  王二又拿起块石头说:“你看这块像不像眼镜蛇?有七个眼睛呢!”
  我接过来看了看放下,不忍心马上走开,在他的一堆小石头里翻起来。一块有红黑黄三色,花纹相间,有裂口的石头吸引了我的注意,拿起来观察,像小丑在张嘴大笑,再仔细看,竟然有“918”三个字,而且“9”与“1”和“8”离得比较远,像天然的把年、月、日隔开了。我问:“这是什么石头?”
  “马达加斯加玛瑙。”
  想起电影《马达加斯加的企鹅》,我不再犹豫,“这块石头我要了。”
  王二无精打采地说:“给上十块钱就行了。”
  这么便宜!我提醒他说:“这上面有9·18。”
  王二说:“一加八就是等于九。”
  我不好意思就这样把这块石头拿走,便拿起他刚才说的那块有七个眼睛的石头看起来,棕褐色的石头中间夹着几个豆子大的透明小石块,确实像眼睛,有个角度看像科幻片中的外星人。我问王二,“这是什么石头?”
  “埃及玛瑙。”
  “我要了。”
  王二兴奋起来,“刚才有人给我出二百我没卖,现在卖给你,好石头我不想让它流落出去,给了你会好好保存它。”
  我心里暗叫惭愧,给他掏钱。
  王二说:“总共给我二百就行了,那块小石头送你。”
  眨眼间便拥有了埃及和马达加斯加的东西,摸摸这块,端详端详那块,我好像在沙漠和海洋之間游弋。
  生活中又注入些别样的东西,我渴望寻找到更好的石头。
  一个下雨的星期天,去了开化寺古玩城。王二正用橡皮泥捏底座。大约五十平米的店里,除了一条狭窄的过道,桌子上、地上都摆满了石头,靠墙和窗户的地方还都打了架子,一层一层摆放着形状各异的奇石。
  我问:“生意怎样?”王二说:“还不错。我古城那个院子你去过,我盖了五间大瓦房,还把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也盖了五间大瓦房,给儿子娶了媳妇。”说这些话的时候,王二脸上绽放出笑容,那黑瘦的脸像涂了一层金箔。我替他高兴,把人生的大事都交代了。问他,来太原几年了?“十年。”王二举起拳头说。
  “你看这块石头怎样,像不像个羊头?”王二指着地上一块脸盆大的白色石头问。我看了半天,小心回答:“有点儿像。”王二说:“有人出到三万我没卖。”“你看这块像不像观音?”“这块像不像关公?”“这是我做的满汉全席,做好之后有老板要出十万块钱买。”我听着越来越惶恐,在店里转了半天,拿起一块棕色、拳头大、上下两端形状迥异的椭圆形石头问:“这块多少钱?”王二回答:“这是块老石头,我好多年前收的,现在找不到了。”我心里一紧。王二却接着说:“这块石头没啥造型,你喜欢五十拿走得了。”我欣喜地继续端详,这块石头真有气势,上半面像渐渐漂浮起来已经成型的天空,上面还飘着几朵云块,下半面混沌一片,好像有岩浆、土块、石头、激流等大团东西在翻滚混合,一幅混沌初开的样子。
  我离开店里的时候,王二说:“你要是看对哪块儿,价钱好说。下周在南中环黎氏阁有个奇石展,你有空可以去看看。”我问:“你也去吧?”“肯定去,我提前去参加酒店里的精品展,星期六就挪到广场了。”我脑海中出现电影里面香港、澳门、拉斯维加斯酒店中举办的珠宝、文物交易场面,美女如云,香气袭人,大腹便便的富商巨贾们举着红酒杯,寻找自己满意的宝贝。
  周六的时候,我一早赶到南中环的黎氏阁,摊位刚刚开张,石头的种类真多,灵璧石、太湖石、英石、黄蜡石、寿山石、戈壁石、大化石、陈炉石、古铜石、松花石、古陶石、陨石、海洋玉髓……当然也有王二刚卖给我的埃及玛瑙、马达加斯加玛瑙,但最多的就是戈壁石,摊位成片连着。
  看了半天,挑中块十几斤重的大化石,和老板聊得投机,他要送我块搞促销的十元一块的石头。我挑了块个头不小,有点儿像山崖的。来的时候没有带袋子,老板也没有准备,我便到外面的便利店买纸箱子,恰好碰上了王二。他高兴地说:“汪老师,我今天买了许多好石头,花了一千多块呢!”我点点头说:“我买了块大化石,没法儿带,放在老板那儿了。”王二说:“我帮你去瞧瞧。”
  到了摊子前,拿出那块大化石,王二啧啧称赞:“不错!”我把老板送我的那块也拿出来,王二却非让我换另一块有黄黑花纹的。我说:“我喜欢这块石头的山势。”王二说:“听哥的,一定要换这块。”他说的时候竟有些发急。我心想反正是送的,拿哪块无所谓,便换了王二看中的石头。王二趴到我耳边说:“这块石头图案好,虽然有个地方碰了个小豁口,回去拿到店里哥给你用锉子锉平,配个座卖也很好卖。”我点点头感谢他。
  离开这个摊位时,王二有些为难地问我,“汪老师,你带钱了吗?我买了货还差人家点儿钱。”我问:“需要多少?”王二说:“五百。”
  王二领我到了他欠钱的老板面前说:“欠你的钱我朋友替我还你。”还了之后,王二说:“你明天还来吧?我明天还你。”
  接着,王二兴奋地问我:“想不想看看我今天买的货?”我说:“好。”王二领着我去了宾馆,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开,服务员却过来了。她说:“里面可能没有人。”王二说:“肯定有,我刚出来。”他敲门更用劲了,而且大声喊着某个人的名字。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个穿着黑底红花裙子,很胖的女人,她打着呵欠说:“困死我了。”我明显感觉这不是王二的老婆。王二对女人说:“这是我朋友,他想看看我的石头。”女人没有表情地返回房间,进了套间里面的卧室。   王二从桌子下掏出箱子,里面都是裹着报纸的石头。他打开一个递给我问:“你能不能看出来?”我端详半天,他不耐烦了,接过去说:“从这个角度看,这不是眼睛?像不像只狮子?”我说:“是有点儿像。”王二又拿起一块。一会儿一箱子的石头都看完了,我非常失望。王二却依旧沉浸在兴奋中,他说:“这些石头大的一块二十,小的一块十块,有块我刚看出来,别人就出五百买,我没卖。”他把据说别人出五百的石头举起来,我看不出哪里好。
  我看着桌子上摆得满当当的石头问道:“这都是你的石头?”王二用手比画了一下说:“东边的是我的。”里面有许多放在碗里、盘里像食物模样的石头,想起他的满汉全席,便问:“这是你的满汉全席?”王二点点头,显然不想说它们,而是岔开话说:“我挑石头那儿还有许多好石头,我帮你挑几块,老板是我朋友。”我松了口气说:“我在展位那儿也还看下几块石头,你帮我看看。”我们出去时,那个胖女人没有出来,也没有吭气。
  再次回到广场上,天色已经昏暗。王二领着我穿行在亮起灯的摊位中间,不断地和熟悉的老板们介绍:“这是我朋友。”并亲热地开几句玩笑。他对一个家伙说:“我明天借你点儿地方,把东西也摆出来。”那个家伙说:“已经有人先说好了。”王二悻悻地回答:“有人先说好就让他占吧,我再想办法。”过了一会儿他再和另一个老板说同样的话,仍然被找借口拒绝。接连找了三四位后,王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我有点儿难受,赶忙说:“王哥,我看上几块石头,你帮我瞧瞧。”我拉着他走到陈炉石的展位前,这种石头有点儿像灵璧珍珠石,每块上面都有浮雕一样的漂亮图案,正好有个顾客在交易,拿出一沓钱,王二望着他们,用羡慕的口气说:“这种石头太贵了,不会有前途。”便自顾走开。我又领着他走到古铜石前,指给他我看中的那块石头,这种石头产自古夜郎国,猛一看像铁块,沉朴、神秘。王二一下就否定了,也不说理由,拉着我匆匆走开。
  我们来到王二早上挑石头的地方,帐篷内的地上放着一大堆石头,大概有几千块,一群人正在埋头挑。王二说:“这儿的石头大的二十、小的十块,运气好的话找到一块就赚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两把小椅子,让我坐下慢慢挑。
  这些石头都是造型一般的戈壁石,被人挑了一整天,好的更少了,但我不能拒绝王二的好意,坐下来慢慢挑着。王二手快,不时拿过一块问我怎样,我说不大喜欢。当我偶尔发现一块比较满意的石头时,王二又说不好。几次下来,我们的意见都不一样,王二说:“汪老师,咱们俩欣赏东西的角度不一样,但戈壁石主要是选皮色和形状。”忽然有块石头被翻了出来,拿到手的人说:“像个人,可惜太丑了。”随手丢下。又有人拿起,也马上丢下说,“太丑了。”好几个人过手之后,扔到我这边,我拿起来一看,马上喜欢上它,它确实太丑了,像个人,但脑袋比身子大,眼斜嘴歪,额头上还长着瘤子,立即让我想到《千与千寻》和《大鱼海棠》里的那些女巫,身体部分古铜色的石皮上有几块黑疤,像穿着印有铜钱图案的袍子。有了这块石头,我顿时觉得没有白来。这时许多摊子的老板已经开始吃饭,也有的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时间不早了。我便不再挑剔王二给挑下的石头。挑了五块之后,我说:“可以了。”王二说:“我给你说说,还可以再便宜些。”我掏出一百元。王二问:“没有零钱?”我说:“零钱只有十块。”王二顿了一下说,“我给你破去。”破好之后,他把三十元塞我手里,领着我去了隔壁帐篷,把剩下的钱给了老板说:“这是我朋友,喜欢石头,这次便宜点儿,咱们把他拉下水。”这个帐篷里搭着架子,石头都摆在上面,看起來档次高些。
  付完钱,王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忽然在架子上看到两块石头,一块是伞状的玛瑙,有些黄黑相间的条纹,像棵小树;一块异常光洁,犬牙交错,层层叠叠,像河岸。经过讨价还价,共花了三百元把它们买下。
  要撤展的前一天下午,我又来到黎氏阁,冷冷清清的,卖石头的人比买石头的人多。许多摊主大概坚持不下去,已经提前撤退。还有些挂上门帘、上了锁,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在出口的一个空位置上看见了王二,他守着一箱子戈壁石,无精打采,也不往出摆。我喊他,他才抬起头来,看见是我,强打起精神赔着笑脸说:“还没还你钱呢。”便要掏口袋。我客气了一句:“不着急,你要是不方便以后再说吧。”王二停止了掏口袋的动作说:“那我再过半个月还你,下周石家庄有个展,回来还你。”我说:“啥时都行,别多搁记。”接着问了句:“生意怎么样?”王二叹口气回答:“不好做,花了一千多块钱,才卖了十块钱。”我也叹口气说:“宣传不到位,这儿又太偏僻,很多人不知道太原办石展,再说卖戈壁石的太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总是忙,等到在南宫再见到王二时,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了。天气热起来,街上到处都是穿裙子和短袖的人,王二还是穿着蓝西服,垂着头坐在马扎上像晒蔫了的植物。我喊:“王哥。”王二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汗,看见是我,站起来有些羞涩地说:“还没还你钱呢,今天带的钱不够,也没卖东西。”说着急忙掏出钱包打开,里面瘪瘪的只有几张零钞。我忙摆摆手说:“不着急。”王二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我怕王二难堪,找了个借口离开。
  此后在南宫遇到过几次王二,他一见我就马上站起来笑脸相迎。他的生意总是不好。有一次王二说:“汪老师,你看中我哪块石头,我不挣一分钱给你。”经过那次奇石展,我看到许多好石头,而且开始收集资料进行研究,一般的石头已经看不上眼了。这期间回了趟老家,从一堆旧物中终于找到以前收藏的那几块石头,发现它们普通极了,只是质地与我们当地的不一样。
  后来看到王二,我就远远地躲开,不想因为五百元老让他有负担。
  有天下午,王二突然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他店里一趟。这是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王二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预感到他遇到什么问题了。
  一到门口,王二就迎出来。店里有个看起来特别单薄的女人站起来,脸色又黄又瘦,一只手捂着胸脯,不停地咳嗽。王二对她说:“这就是我常对你说的汪老师,是个大好人。”然后对我说:“这是我老婆。”我看他老婆身体不大好,赶忙让她坐下。王二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汪老师,我欠你的钱一直还不了,你看中我哪块石头,拿一块吧。”我说:“别。”王二说:“店里生意一直不好,待在太原开销大,我准备搬回村里,在网上也能卖。”记得以前王二说过他不会操作电脑,连智能手机也不会用,我问:“回去你会弄吗?”王二说:“慢慢学呗,反正有的是时间。”我点点头说:“回去也好,现在生意不好做。”王二催促我赶紧挑一块,我不知道怎样挑,便说:“你看哪块合适,帮我挑一块吧。”王二踌躇了一下,拿起块棕黄色的说:“你看这块怎样,我知道你喜欢景观,这块像假山,而且还带着底座。”我点点头说:“挺好,就这块吧。”王二说:“这块石头是我从一位朋友那儿买的,他当初和我一起去内蒙收石头,还不大能看得懂,现在已经成了千万富翁。可惜我回来了,我要是一直待在内蒙收石头,现在也发大财了。”看着王二遗憾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便问道:“铺子盘出去了吗?”王二说:“有人问,但还没有定下来,托给朋友了。”   我说:“这边有啥事,给我打电话。”王二问:“汪老师你认识医生吗?县里说她得了肺结核,吃了好多药,却总不见好。”我说:“认识几个,肺结核现在应该比较好治,我帮你问问。”王二说:“肺结核是不是以前的肺痨?”我说:“只要确诊了,对症下药,这病现在不算啥。要不你再去医院检查检查?”王二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来,我想他一定是为钱的事情发愁,把张银行卡递给他说:“这里面大概有五千元,你先拿着用。”王二忙扭捏着推辞说:“我怕一时还不了。”我说:“你别搁记着还,给我几块你的好石头就行了。”王二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说:“前几年,有个山东的老板在我这儿买过十万元的石头,这几年不来了,还有给他留下的石头,你看看。”
  王二一鼓作气拿过十几块石头说:“汪老师,我知道你喜欢景观,但景观哪有象形好呢?现在最值钱的四块上亿元的石头都是象形石,小鸡出壳、东坡肉、岁月,最后一块——你看我这记性……”王二拍着脑袋说。“中华神鹰,”我補充道。“对,是中华神鹰,你看这块石头多像鹰啊,这块像骆驼……关键是石头到了谁手里,谁去卖,谁来买!”王二叹息。
  我问:“咱们太原收藏石头的来过你这儿没有?”“省奇石协会的侯会长经常来呢!他退休以前是戏研所的,你认识吗?”我想起在微视频里看到过一个山西的收藏家,开着占地几千平米的奇石馆,买一块石头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便和王二说起这个人,问他认不认识。王二说:“人家是大老板,哪能认识咱这小老百姓?”
  那天,除了抵五百元的那块石头,我从王二那儿又带走了两块石头,就是他说的像鹰的和像骆驼的,还把一位内科医生的电话留给王二,回家之后把王二的事情特意叮嘱了他一下。
  此后好长时间,没有联系王二,也没有去开化寺,有时会想王二老婆的病不知道看好了没有,有时想王二的店面大概转租出去了吧?但没有打电话询问,也没有去开化寺查看,怕听到些不想知道的事情,而自己又没有办法处理。
  省里开会,会后安排客人们游览晋祠,一位北京来的客人却想去傅山读过书的多福寺凭吊,我被安排作陪。因为喜欢傅青主,对这位来凭吊的客人就颇为尊敬,便用心陪他。他问起我的经历,我讲起当老师,没想到引起共鸣,他在很多年前也当过老师,我们讲述当老师时有趣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奇石收藏上面。客人说:“过段时间深圳要召开文博会,中间有个奇石文化博览会,我可以邀请你去参加。”我忙感谢,心里却没有当回事,以为对方在客套。
  没想到过了不久,就收到邀请函,但是我们单位要组织大型活动,没办法请假,于是我打电话感谢北京客人的美意。他遗憾了半天,让我挑几块石头给他,他托人帮忙参展。我忙说自己收藏石头是瞎玩,没多大价值,而且好多连底座也没有。对方却一再坚持,讲了许多参展的好处,而且说没底座他可以帮着配。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拿哪块石头给他却犯了踌躇。我收藏的石头大多是小品石,严重带有个人趣味,不一定入得了别人的法眼。我又喜欢敝帚自珍,不想拿自己喜欢的东西让别人评头论足,万一别人不屑一顾很难受。而且还有个小小的顾虑,害怕把石头给了对方,丢了或者有个啥意外,不值钱的东西怎样讨说法?因为听过许多书画家参展把作品丢了的事情。思来想去,决定把王二最后给我的那两块石头拿去参展。
  石头寄出去,感觉一件事情了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接到北京客人的电话,声音一通,他就欣喜地说:“给我准备十条烟,你那块雄鹰获了金奖。”以为他在开玩笑,我回答:“现在我就去种烟叶。”对方说:“买烟是开玩笑,你那块石头真的获金奖了,可惜离四大奇石中的中华神鹰还有点儿差距,有人最多只肯出十万买它,你卖不卖?”“十万!”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哪位土豪这么有钱。对方在电话里继续说:“买石头的就是你们山西的收藏家,煤老板,专门喜欢从石展上买获奖作品。他早就想收藏那块中华神鹰,可惜太贵,你这块一展出他就看上了,愿意的话你把姓名、身份证号码、银行卡号码、开户行发过来,要具体到支行。”
  我脑袋晕晕乎乎,打开电脑搜索深圳奇石展金奖作品,看到了那只鹰,搁在红木做的底座上,罩着玻璃罩子,在柔和的灯光下雍容华贵,像要展翅腾飞。好像不是我那块,但肯定是我那块。我查山西这位收藏家的信息,就是我和王二提过的那位,果然有从石展上买获奖作品的癖好,短短几年,已经收藏了数百方石头。
  傍晚时分,我的卡上打进了十万元。
  那天晚上,十万元给我带来种非常轻盈充沛的感觉,记忆中的那个舞台终于不再空空荡荡,凤凰、仙鹤、孔雀等珍禽从凤冠蟒袍上飞下来翩翩起舞。王二也不再是满头油腻的长发,常年一身蓝西服,他瘦弱单薄的妻子变得像酒店中的那个女人一样丰腴健壮,展露出迷人的笑容。十万元,把我在奇石展上看下的那几块石头统统买上还绰绰有余。拨王二的电话,已经停机了。
  天亮的时候,我决定回古城一趟。
  坐在大巴车上,沥青路像卷黑色地毯不断向远方展开,“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
  进入县境,快到古城,要看见土城墙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可是那段土城墙根本来不及细看,便在眼前一闪而过,印象中它更矮、更小了,被铁丝网围着,像兜在渔网里的巨兽遗骸。
  凭着记忆,来到后街王二那座院子前,哪里有什么大瓦房,连脑海中的南房也没有了,代替的是一座文化活动中心,里面有几位大妈伴着音乐扭秧歌。偏西的阳光照在她们臃肿的身体上,像发酵的金黄色面包。我以为走错地方了,绕着后街走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王二说的五间大瓦房相临的两个院子。回到文化活动中心前,正好有位老人过来,我拦住他指着文化活动中心问:“这里以前是不是王二的地方?”“是啊,可是老早就已经卖了。”老人叹息着,过了会儿说:“有十年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十年不正是王二去太原开石馆的时间吗?便又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回来了?”“回来了,”老人摇摇头,“农民不好好种地,折腾什么石头?你去学校背后找找他,给人家当小工呢,这么大的年纪了!”老人走后,街上空荡荡的,一股旋风从巷子头吹过来,卷起些尘土越过墙头不见了。扭秧歌的音乐变成《大花轿》,“太阳出来我爬山坡”,大妈们用劲儿扭着,西斜的太阳把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路过学校门口时,我下意识地停下来朝里张望,以前永远敞开的校门紧闭着,一个保安从门口的小屋里走出来问找谁。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以前的老师谁还在学校里,不由问道:“你认识王二吗?”保安茫然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王二?”
  透过铁栅栏,校园里空荡荡的,学生们在上课。几个油漆工在粉刷教室外墙,还有几个人用刷子描墙上的标语。教室门前的白杨树比以前粗大了几圈,叶子绿得发黑。南面的戏台前有几只燕子在飞舞,时而冲上天空,时而俯冲到地面,一遍又一遍……
  我摇摇头,转过身来,猛地看见了王二。他弯着腰拉着一平车筑地基用的不规整的青石头吃力地往巷子里走去,西服不知道脱哪儿去了,穿着条宽大的两股筋背心,青色的肋骨一条条支起来,像要刺穿外面那层薄薄的皮。有缕头发掉下来,大概遮住了眼睛,他腾出一只手往旁边掀了一下,好像抬起头来望了望前方,又低下去用力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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