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树”的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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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的存在先于人类。从古代文明中的巨树崇拜,到融杂各种意象的咏树诗,树不仅是树,也是世界之镜。有的树孑然矗立在平原,有的树缄默沉睡在高岩。有的树能在白日洒下树荫,有的树能在黑夜轻抚无眠。有的树互不靠近,阴郁地保持着距离;有的树总爱携手,织出密网般的回忆。有的树让人梦回温暖的故乡,有的树却肃穆得让人黯然神伤……
  二十世纪德语诗歌中关于树的阐述,无法绕开贝尔托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1898-1956)写于一九三四年到一九三八年流亡期间的《致后人》(An die Nachgeborenen)。它是德语流亡文学中最重要的诗篇之一,在后世也回声悠远。诗中的不少用法已成为现代德语中的习惯用语,例如第一部分中出现的“关于树的谈论”(das Gespr?ch über B?ume)。这首诗歌共三段,第一段用现在时态,第二段用过去时态,第三段用将来时态。“关于树的谈论”出现在第一段,描绘诗人所处的“黑暗的时代”:
  是的,我生活在黑暗的时代!
  天真烂漫的话是愚蠢的。光滑的额头
  暗示着麻木不仁的心。那笑着的人
  只是还未获悉
  这可怕的消息。
  这是怎样的时代!
  关于树的谈论几乎成为一种罪行,
  因为它也包含对诸多不义的沉默!
  那安静地穿过街道的人
  对于困境中的朋友们
  或许再也触不可及?
  的确,我还能自谋生计
  但相信我,这只是偶然。
  我所做的无一有权让我吃饱。
  无非碰巧获得饶恕。(若不走运,我就完蛋。)
  他们对我说:吃吧喝吧!珍惜所有!
  然而我怎能去吃去喝,
  当食物是从饥饿者那里夺来,
  当干渴者手中没有我的水杯?
  但我还是吃了喝了。
  我也乐意变得睿智,
  正如古书上所写的那种睿智:
  远离世事纷争,无畏地
  度过短暂的人生。
  即使不使用暴力
  依旧能以德报怨
  不去实现愿望,而是忘记愿望,
  此谓明智。
  但这一切我做不到:
  是的,我生活在黑暗的时代!
  (姜林静译)
  布莱希特在一九三三年国会纵火案后就离开德国开始流亡,在欧洲各国间辗转多年后,才在一九四一年定居美国。但由于他与共产主义之间的亲缘性,他在美国也颇受争议,一九四八年又回到东柏林。他的诸多重要戏剧作品也都出自这段流亡时期,如《伽利略传》(1938-1939)、《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1939)、《四川好人》(1943)等,这些作品都流露出作者受到的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的影响。关于这首诗歌的许多解读也都是围绕这一点,结合诗人的流亡背景和反纳粹态度来进行的。但如果单从“关于树的谈论”切入,我们还能摸索到另一条阐释的路径。
  布莱希特在这首诗中显然故意避免使用晦涩艰深的隐喻,“关于树的谈论”是一处浅显明白的指射。树与森林在德国文化中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尤其是在浪漫主义时期,那是诡谲怪诞传说的发生地,是诗人遁世幽居的栖息地。但布莱希特却在这里通过“关于树的谈论”这一表述提出了对传统“抒情诗”的质疑:在如此黑暗的时代,继续以浪漫主义的方式描绘自然,谈论树,歌咏月亮,赞颂田园般恬静安宁的生活,还有意义吗?这不仅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是有罪的!“因为它也包含对诸多不义的沉默!”这是与阿多诺在一九四九年提出的“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酷的”类似的控诉,只不过比阿多诺早了十几年,甚至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几乎是预言性的。
  布莱希特写作这首诗歌时,正逢不惑之年,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无法遵循古书中的所谓“睿智”,无法心安理得地“吃吧喝吧,珍惜所有”,无法云淡风轻地“远离世事纷争,无畏地度过短暂的人生”。因为良心告诉他,个人的幸福安稳,甚至苟活都不过是“偶然”,是“碰巧获得饶恕”。无论是贺拉斯所宣扬的“Carpe diem”(把握今朝),还是所罗门王在《传道书》中所传递的智慧,甚至是布莱希特尤其珍视的中国智慧—“圣人之道,为而不争”,都无法成为诗人在“黑暗时代”的处事准则。
  虽然“关于树的谈论几乎成为一种罪行”,但传统抒情诗的无力并不意味着深陷黑暗时代的诗人只能沉默,就应该停止阅读、写作和思考。《致后人》是一首现代哀歌,有着沉重而崇高的基调,简洁明晰的文字与当时德语诗坛盛行的表现主义风格可谓背道而驰。虽然这是一首自由体的无韵诗,但布莱希特使用了许多古典哀歌中常用的“阿多尼斯体”,即“扬抑抑—扬抑”,出自爱神阿芙罗狄忒为她的爱人阿多尼斯之死恸哭时所呼出的哀叹。忧郁的诗人在彻底的无望与微弱的希望之间徘徊、呐喊,他在诗歌最后一段指出,如果抒情性的、私密性的写作没有出路,那么带有社会抱负与普世关怀的公共性写作,依旧可以远离各种杀戮冲突、阶级斗争,可以帮助人类重归和谐之路。即便这个未来的理想世界属于“你们”(即“后人”),即便诗人只能看到它的轮廓,无法亲自企及,正如摩西只能在摩押地遥望迦南,自己却无法进入神的这片应许之地,但整首诗歌在第三部分还是指向了希望:“你們,你们将从/吞没了我们的洪水中浮出”。第一部分中个体性的“我”逐渐变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第三部分中群体性的“你们”,假如彼时的“你们”能宽恕此刻的“我们”,和解的时代就会到来。诗歌是这样结束的:
  但你们,当终于到了
  人与人互相帮助的时候
  请怀着宽容地
  纪念我们。
  这首《致后人》引起了同代人与后代人的诸多回应,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保罗·策兰题献给布莱希特的短诗《一片叶,没有树》(EIN BLATT, baumlos):   这是怎样的时代,
  谈论
  几乎是一种罪行,
  因为它包含了
  已说过的许许多多?
  (姜林静译)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策兰对布莱希特诗歌的“否定”式回应—原诗中的“树”被强行抽除了。这展现了策兰比布莱希特更激进、更绝望的语言观:不仅“关于树的谈论几乎成为一种罪行”,也就是说,不仅传统的抒情诗业已死去,甚至布莱希特认为还存有希望的公众性写作、政治性诗歌也已走向穷途末路。人们已经谈得太多,在紛繁复杂的谈论中萌生出罪与恶,以至于“谈论”本身就是一种罪行了。策兰质疑人类脱离实际行动的“谈论”,也质疑语言本身的功效,但他依旧在绝望中书写,在寻找一种重归“言说”本质的诗,一种逐渐走向“沉默”的诗。
  这首诗歌标题中大写的“BLATT”(叶)一词有双重含义。它既可以与标题中出现的“Baum”(树)联系起来指代树叶,也可以作为一个数量词:一片叶,一页纸,一首诗。
  《创世记》中,神在第三日创造了树,并使它们结各种各样的果子,然后才从尘土中造了亚当,让他管理伊甸园中各种果树。而在《诗体埃达》的首篇《女巫的寓言》(V?luspa)中,出现了一棵名叫尤克特拉希尔(Yggdrasil)的白蜡树,这棵高耸入云的“世界之树”掌控着人类的命运,它的枝干伸展到九界之外,连接着天界、地界与冥界。巨树下是浇灌大树根系的乌尔德之泉,泉边坐着诺伦三女神:司管“过去”的乌尔德(Urd),司管“现在”的薇尔丹蒂(Werdandi),以及司管“未来”的诗寇特(Skuld):
  我知有棵白蜡树,
  叫尤克特拉希尔,
  高高耸立的大树,
  被白云雾霭环绕;
  从树上滴下露水,
  直直落入穹谷。
  这常青树矗立在
  乌尔德泉水之上。
  从那边走过来
  博古通今的妇女,
  从湖中来的三位,
  静坐在树梢下。
  一位名叫乌尔德,
  一位叫薇尔丹蒂:
  她们在木头上雕刻;
  第三位名叫诗寇特。
  她们铺设着宿命,
  生命由她们决定。
  人类家族的命运,
  全由她们来宣布。
  (姜林静译)
  北欧神话中坐在“世界之树”下的诺伦三女神形象,与古罗马神话中的帕耳开(Parcae)或古希腊神话中的摩伊赖(Moirae)很接近。在各种文学和绘画作品中,她们常常被描绘为正在纺织线、放开线和剪断线的三位老妇人。无论是在希伯来传统中,还是古希腊、古罗马和北欧神话里,树都代表着生命的起源,代表着人类堕落前的完满。
  因此,策兰诗中“baumlos”(没有树)一词也就代表着生命的丧失,代表着背离生命之根源。“EIN BLATT, baumlos”这个标题就蕴含了两种含义:首先是一片已失去树的叶子,就如同语言在被人类滥用的过程中早已脱离了其神圣本源,“太初有道”意味着“言说”本应像树上的叶子般与世界的本源紧紧相依;其次是一首被剥离了树的诗,是从布莱希特时代到策兰时代的转变。诗歌作于一九六八年,在六十年代的左翼学生运动中,许多欧洲年轻人都视自己为布莱希特隔空呼唤的“后人”,是能够将平等与和睦重新带入人类社会的一代人。但是在这政治狂热的时代,策兰却只瞥见了黑暗与无望的升级。两年后,他在巴黎的米拉波桥上投入了冰冷的塞纳河。这首诗歌收录在了他死后一年出版的诗集《雪部》(Schneepart)中,语言如雪般纯净,也如雪般沉入寂静.死亡是隔绝,还是归乡?
  与保罗·策兰同属战后“47社”(Gruppe 47)的德国诗人君特·艾希(Günter Eich),却在诗歌《一个夏末》(Ende eines Sommers)的开篇,就将“关于树的谈论”重新召唤进战后的诗歌中:
  谁会愿意缺少树的慰藉而活!
  它们在死里也有份,这真好!
  桃子丰收,李子色熟,
  时间在桥拱下簌簌流走。
  我寄绝望于迁徙的鸟群,
  它们从容地估算在永恒中的份额。
  它们的路途
  在树叶中可见有如昏暗的束缚。
  翅膀的摆动将果实染熟。
  这就是忍耐。
  飞鸟之书不久就会被揭开,
  便会在舌下尝到铜币。
  (姜林静译)
  这首诗歌收录在一九五五年出版的诗集《雨之信息》(Botschaften des Regens)中。艾希在一九五○年的“47社”聚会上朗诵了这首诗歌,并在那一年获得了该社首次颁发的文学奖。这是一首在黑暗时代之后继续谈论树,继续赞颂自然的诗,诗人在独立成段的开篇就毋庸置疑地宣告:“谁会愿意缺少树的慰藉而活!”第二行诗便峰回路转:“树”之所以带来慰藉,并不因为它在传统文化中所象征的生命力,而恰恰相反,因为它“在死里也有份”,它也无法抵挡绝对的死亡。诗人描绘的“夏末”图景—果实开始成熟,树影斑驳,流水簌簌,都让人想到不断消逝的时间,一切都无法逃脱时间的网罗。
  希望是缥缈的,绝望却是绝对的。因此“我”只能寄绝望于在夏末开始漫长迁徙之路的鸟群。它们也同样无法阻挡死亡,也必须屈服于时间,却可以“从容地”面对在“永恒中”被赋予的“份额”。鸟群的“从容”与人类的“绝望”形成了对比—它们年复一年地往来于相同的路途,这在人类看来无疑是一种“昏暗的束缚”,于鸟群却不过是必然的秩序与规则,是让人类无法简单释怀的因果—“翅膀的摆动”为因,“果实染熟”为果。
  在克里姆特(Gustav Klimt)金碧辉煌的作品《生命树》(Lebensbaum)中,我们不仅能看到生生不息不断向画框外卷曲与伸展的枝叶,看到庞大生命体系中纠葛着的爱与欲,还有站在画面正中央树枝上的一只象征着死亡的黑鸟。它如此漠然地背对着我们,恰如死之坚强。生与死是捆绑在一起的。帕耳开不仅纺织生命之线,也剪断生命之线。   无论是在二十世纪初维也纳分离派的画中,还是两次世界大战过后艾希的诗里,“树”与“鸟”都在表达着《传道书》中的定论:“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但这已不仅是布莱希特之所谓“古书上所写的睿智”,而是面对历史现实中的拆毁、沉沦、杀戮之后产生的断念。
  “这就是忍耐”—仿佛在静默中升起一首时代的哀歌。接受裹挟所有生命的虚空,接受生命的尽头是死亡。最后两行诗中,艾希依旧回到了希伯来与古希腊传统中,诗人的自造词“飞鸟之书”(Vogelschrift)在上下文中可以被理解为“阐释鸟儿飞行之谜的书卷”,而结合“揭开”(entsiegeln)这一动词,又让人联想到《启示录》中在末日审判时揭开的七印。那也正是“在舌下尝到铜币”的时刻,那铜币是给船夫卡戎的船票,是渡过冥河的保障。
  由此可见,在布莱希特之后,“关于树的谈论”就被带入了形形色色的现代语境中,在此再举几例。在奥地利诗人艾里希·弗立特(Erich Fried)一九六六年的《關于树的谈论》(Gespr?ch über B?ume)一诗中,该表述被引入关于越南战争的讨论,用以展现隔岸观火的欧洲市民阶层对他人命运的漠视:“园丁修剪枝叶之后/我的苹果个头变大了/但梨树的叶子/却病了,蜷成一团。/在越南,树上的叶子落光了。”德国作家汉斯·克里斯多夫·布赫(Hans Christoph Buch)又让该表述进入了现代环保语境,人类对自然的过度掠夺让他质疑,我们在未来是否还拥有可以谈论的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于我们来说,/‘关于树的谈论几乎成为一种罪行’/这句话在今天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罪行?/因为我们无法确定,/在百年之后/到底还有没有树。”此外,奥地利作曲家艾能(Gottfried von Einem)根据布莱希特的诗创作了一首康塔塔《致后人》(Op.42),并在一九七五年联合国成立三十周年之际在纽约首演(朱利尼指挥维也纳交响乐团),使其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象征。
  值得思考的是,基督教的创世传统中除了生命之树,还有一棵神奇的“分别善恶之树”。神吩咐亚当不可吃这树上的果子,不然就必死。但夏娃听从了蛇的诱惑,吃了树上结的果子,又拿给亚当吃,导致人被逐出伊甸园。可以说,那棵“分别善恶之树”不仅设立了界限,也让人第一次站在抉择面前。与其他被造的动物、植物不同,人并非只被预定在一条单行道上,而是被赋予了自由意志,被放置在一个开放的处境。是否愿意遵从神的命令,选择不吃“分别善恶之树”上的果子,也就是人是否甘愿为人,甘愿为受造物,甘愿在有限的权利中生活的问题。归根究底,这是人被赋予各种关系之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家庭关系、人与世界之间的治理关系),摆在人面前的又一个根本问题:人神之间的关系。或许正因如此,有自由选择权的人永远都在与己、与人、与神角力的过程中,也就无法做到像“树”或“鸟”那样从容地面对必然之死,势必会恐惧会绝望,也势必会在黑暗中寻求慰藉与希望。或许正因如此,仅仅象征着生命的树,或仅仅象征着“在死里也有份”的树,都无法给人带来真正的慰藉与希望。
  幸好树并不只是向死而生。古希腊神话中的植物之神阿多尼斯虽然经历了痛苦的死亡,却也是复活之神,在四季的更替中死而复生。而《启示录》中那揭开七印之日是终末之日,也是和解之日,是“得胜者”被赐予生命树上丰硕果子的时刻。这种得胜,不仅仅是凭借己力砥锋挺锷、浴血奋战,也是每个了然“在死里也有份”的生命经历了痛苦的黑暗时代后,于忍耐与宽恕中的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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