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妖,县城青年的文学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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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绿妖,“70后”,县城青年,2001年开始“北漂”。做过工人、时尚杂志编辑、电台主持人等。曾出版随笔集《我们的主题曲》《沉默也会唱歌》,小说《阑珊纪》《北京小兽》《少女哪吒》。
  女青年王彩玲生活在北方一座灰扑扑的小县城里,相貌平平,一贫如洗,却梦想着有一天去巴黎歌剧院演唱歌剧。她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终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屑与平凡的小镇居民为伍,甚至“不愿在这里发生爱情”。在经历理想与现实矛盾的激烈挣扎后,王彩玲最终妥协,一脚踏入庸庸碌碌的生活,再没有回头。
  这是顾长卫电影《立春》中的情节。在作家绿妖和《环球人物》记者的对话中,我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这部电影。
2013年中秋,綠妖在木兰围场

  绿妖的个人简介很有趣——“县城青年”。她来自河南一个叫做襄城的小地方,小到鲜有人听说,她索性就介绍自己为“县城青年”,叫着叫着日后竟成了她的一个标签。今年是绿妖来到北京的第十四个年头,2001年,她还是文艺女青年王海燕,在毅然决然地逃离家乡后,开始了大城市的独自漂泊。后来她将自己在县城与大城市这两个世界体验到的差异写进散文和小说中,成为当代中国文坛为数不多的钟爱“县城文学”的写作者——绿妖。
  最近,绿妖的新书《少女哪吒》出版了。6篇短篇小说,6个“异乡出走者”的隐秘青春故事,将县城少年们的成长、叛逆与蜕变赤裸裸地摊开在读者面前。其中《少女哪吒》一文,被导演李霄峰拍成电影。绿妖在小说中写道:“她像哪吒,剔骨还母,彻彻底底自己把自己再生育一回。只是她能力有限,没办法把自己养育得更好。”文字凌厉,情感充沛,让阅读者不由得心头一颤。
  对于那些勇敢冲出小城的年轻人来说,谁不曾是“少女哪吒”?

“生活在别处”的信奉者


  绿妖说她喜欢漂亮的地方,所以将采访地点选在北京东四环附近一间小巧、精致的咖啡馆。落座在记者对面的绿妖比照片中漂亮,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很白,清秀,如同她手中的那杯清水。
  曾经,绿妖对北京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年少时读过的书,老舍的、鲁迅的、王小波的……大三时,第一次来旅游,坐公交车路过地坛,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史铁生的《我的地坛》;经过五四大街,会感叹这是北大红楼的所在地,用她自己的话说“听售票员报个站名都能自嗨半天”。这样的少女在老家襄城自然是个奇怪的孩子。
  从小到大,绿妖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怎么总跟别人不一样?有一段时间,她和一个好朋友约好一起讲普通话。家人和周围的朋友既摸不着头脑又抓狂。“他们觉得我是个怪物。”绿妖笑着回忆说。为了到外面的世界去,两个女孩还想过成立一个唱歌的女子组合,为此在县城的露天卡拉OK练习了很久。苦于没受过专业训练,最后只好作罢。“那时候我很想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人是和我一样的。小孩子需要的是玩伴,而少年需要找到同盟。”
  县城的生活让绿妖越来越不自在,出走迫在眉睫。而此时的她,已在电力局有了一份带编制的稳定工作,负责在变电站维护值班室地板与黑色皮革绝缘垫的清洁,上一天班,休息两天。去北京的决定如同一颗炸弹,让家里所有人不得安宁。长辈们坐成一圈,当中围着一个她,结果谁都没有说服谁。最后父亲摇摇手说:“你走吧,出了这个门,咱们就是家毁人亡了。”一阵寂静之后,绿妖拎着箱子出了门,后脚一迈出门槛,“心态上已经是孤儿”。
  多年后,她在文章中写下这样的话:“谁曾在年轻时到过一座大城,奋身跃入万千生命热望汇成的热气蒸腾,与生活短兵相接,切肤体验它能给予的所有,仿佛做梦,却格外用力、投入。”

年轻就是要盛放


  绿妖是一个安静、内向的人。最近还因为经常宅在家里狂刷十几个小时手机,差点去看心理医生。但初到北京的那几年,因为找到了同盟,她一度“强制打开了自己的藩篱”。
  那是文艺青年的黄金时代。当年的西祠胡同有一个讨论版“饭局通知”,创立人“见招拆招”就是后来的《读库》主编张立宪。他经常组织大家吃饭喝酒。在饭局中,绿妖认识了李霄峰、柏邦妮等一众朋友,最疯狂的时候是从下午茶约起,一起吃晚饭,通宵喝酒,谈诗论赋,吃过早餐后再去爬山……如今再提起那段疯狂的经历,她笑着说:“现在如果谁建议再这么来一次,我只能说:放过臣妾吧。”然而那段时光,让内向的绿妖“看见别人”,慢慢绘制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地图。“我很庆幸生命中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打开过自己,年轻就是要盛放。”
  在北京,绿妖做过体育类报纸的记者和时尚杂志编辑。2003年,她开始写小说,第一篇的名字叫《我们的主题曲》,那也是她第一本书的名字,书中大多是随笔。
  时尚编辑的工作越来越忙,她穿着名牌服饰出入各种富丽堂皇的场合,组织流光溢彩的活动,心中却愈加苦闷,她知道自己又该离开了。绿妖辞了职,在北戴河租了一间房子,专心写小说。写完了《北京小兽》,才又回来。
  2008年,绿妖为《读库》采访盲人民谣歌手周云蓬,3个月后,她成了周云蓬的女朋友。1米6的绿妖弯着肘,让高高壮壮的周云蓬搭上手,两个人配合着走路飞快。绿妖陪周云蓬全国游唱,最后定居绍兴。在一次接受央视记者柴静的采访时,柴静问她为什么跟周云蓬在一起,她说:“王小波小说里写,一个母亲对女儿说,一辈子很长,要跟一个有趣的人在一起……”“就为了这个吗?”“有趣多难啊。”绿妖说。2012年,绿妖独自返回北京,用“绍漂失败”证实了4年感情的结束。
  2014年,绿妖再次离开北京,前往湘西的一个乡村小学支教。出发前,她一度担心自己已过不了吃苦的生活。但“精神至上”的她,最后还是听凭自己内心的指引。   顾城曾说:“你们都到生活里去了,生活里人口众多。”有人选择沉入生活,不讨论意义;有人则选择继续漂泊。到目前为止,绿妖依然是后者。

和绿妖对话:


  Q:为什么会在作品中关注县城的人和事?
  A:当然与自己的经历有关。除此之外,我对县城有着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我们的文学地图好像少了一块,小时候看的纯文学都是农村题材,长大后看到的小说又变成了城市题材,夹在二者中的县城消失了。
  县城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有自己的生态。它有城市文明,却不像城市那么开化,同时也有农村的保守与闭塞。年少时只看到了它压抑的一面,长大后才发现它也是幸福感很高的地方。安稳的生活让绝大多数生活在这里的年轻人很难离开,父母也会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希望子女留在身边尽孝,所以我说,一个县城的边界比一个国界还难跨越。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很值得写一写。
  Q:写别人的故事和写自己的故事,哪个更难一些?
  A:都挺难的。写自己的故事要当做别人的故事来写,写别人的故事则要当做自己的故事来写。小说是一个炼丹炉,你要把自己的经历淬炼一遍,淬掉那些多余的东西,才会炼出来一块好钢。而把别人的故事当做自己的故事来写,就是我所说的“同理心”。虽然你们不是同一个时代,哪怕连价值观都不一样,但你还是要站在他的角度去表达他的所思所想。
  Q:新书《少女哪吒》为什么选择探寻青春?
  A:可能我还没有老,所以写不出老了以后的生活。中年的生活离我又太近了,人不能写离自己太近的东西,因为观察是需要距离的,除非非常有智慧的人看当下,才能像看昨天一样历历分明。我是没有智慧的人,所以只能写过去。现在再写青春时的故事,会有更多的角度和层次,像是调鸡尾酒,这一层放焦糖,下一层是酒,再一层是盐,这样的口感才是丰富的。
  Q:你曾说,一个作家总要经过从“只看见自己”到“看见别人”,你完成这个转变了吗?
  A:正在努力吧。看见,不仅是看到别人的故事,还要在情感上产生共鸣。就像《少女哪吒》结尾,我看见了王晓冰的妈妈,女儿已不知道飞到大城市的哪个角落去了,她还像根一样留守在县城,痴心地做了一柜子外孙穿的小衣服。事实上,她连这个小外孙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知道。
  Q: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吗?
  A:算是吧。理想主义者并不都像《立春》里的王彩玲一樣,是悲剧性人物。这个剧本的编剧李樯同样来自小城,却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成功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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