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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南方的冬天格外恬静格外柔美。
强子独自站在大鹏湾一个叫霞涌的海滩上望着深邃的海水发呆。没有风，海面异常平静。不远处的几只小渔船似乎也在安享这难得的宁静——它们纹丝不动，极像一群熟睡的孩子，显得格外惬意和安详。
强子记得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略显慵懒的宁静午后，他和公司的十几个男女同事相邀来到这里游玩，同行者中包括了公司的两大美女——秋菊和冬梅。风平浪静的海滩并不缺少浪漫。时下的年轻人都热衷于玩一些新奇的成人游戏，强子他们这群来自写字楼的新潮男女更不例外。于是有人提出了通过抽签来配对组成临时“恋人”的奇思异想。为了评出谁才是当天最默契最浪漫的一对“恋人”，大家可以各显神通，最终的优胜者，可获得一个大礼包——由在场的18人共同出资的一次海南三日游。
强子和他的临时女友秋菊由于是唯一一对双双游到了离海岸200米外渔船上合影留念的“恋人”，因此他们毫无悬念地摘下了“最默契最浪漫”的一对恋人的桂冠。第二年“五一”节，强子和秋菊如愿以偿地完成了由同事出资的浪漫海南三日游。
情感这东西是最微妙的。随着相处的增多，强子和秋菊相互间的好感也与日俱增，他们从相知到相爱，最终由原来的“临时恋人”变成了情投意合的真正情侣。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年后的“五一”节，强子和秋菊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浮燥社会，强子和秋菊童话般的爱情显得弥足珍贵。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羡慕，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同事——秋菊的好姐妹冬梅。
二
与情场得意的好姐妹秋菊相比，冬梅的情感路要崎岖得多。短短两年内，冬梅就相亲不下数十次，但没有一次成功。
不是冬梅不漂亮，前面交待过，她和秋菊同被誉为航兴厂的“厂花”，在航兴厂这样一个五千多人的大厂，能获得如此的殊荣，足可以看出冬梅的模样有多俊美。也不是冬梅的眼光太高，她找对象不要求要多有钱，也不要求长得要多帅，只要求对方人品要好。诚然，若能找到一个既朴实善良又聪明能干的如意郎君那当然最好不过了。按理说，凭冬梅的条件，追她的男孩一定很多，她应该很好找对象才对。的确，仅仅航兴厂，冬梅的追求者就可以编成一个加强连，可不知为何她对此熟视无睹。好些时候，实在看不下去的秋菊就含蓄地在旁边提醒她何不选个条件好些的追求者试着交往交往。冬梅每次都半真半笑地套用室友们的口头禅来搪塞：天下何处无杂草，对象何须本厂找？弄得秋菊哭笑不得。
这年月，单身男女都成了“贵族”，冬梅的日子就比别人想象的过得潇洒自在。一到周末，冬梅就忙碌得很，不是去参加什么舞会，就是去参加什么派对，反正疯狂得不得了。好在朋友圈里，没有流传什么有关冬梅的绯闻。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从中可以看出冬梅还算得上一个懂得自重的女孩。至少在强子和秋菊看来是这样。到了节假日，冬梅更是天南地北四处旅游。时间久了，朋友们都见多不怪，反正月薪近万元的她有花不完的钱，更何况，大家都寄希望于她在某一次浪漫旅途中能碰到真正属于她的那个人。
冬梅没有遇到她的白马王子。秋菊她们依然不厌其烦地催促她，劝她别那么挑剔。但冬梅却总不以为然。有时秋菊逼她逼急了，她就冲着秋菊说：“除非哪天我也遇到了像强子这样的男人我才会毫不迟疑地把自己嫁出去。”言下之意强子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秋菊知道冬梅是在说玩笑话，并不怎么在意，更没有因此而吃醋。有一次冬梅当着强子的面又说这话。秋菊也就顺水推舟，同样玩笑味地指着一旁的强子对冬梅说：“你以为强子有什么好？你若真需要我就让给你，反正我早已用腻了。”秋菊和冬梅的这番玩笑话弄得旁边的强子一脸尴尬。
秋菊说这话时纯属信口开河，事后也并不怎么在意。但想不到第二天冬梅却真的找上门来了。冬梅一进屋就拿出一条手机短信给秋菊和强子看。那是她父亲发来的，说是她母亲病危，要她带男朋友火速回家，了却她母亲生前见一眼未来女婿的心愿。起初，秋菊和强子都没有明白冬梅的意思，只以为冬梅是来找他们出主意。秋菊就一个劲抱怨冬梅说，平时大伙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男人你都没把握住机会，处对象又不是上菜市场买菜，你以为想要就可以马上要得到的？
等秋菊把气话说完，冬梅才拉着她的双手撒起娇来。冬梅说：“好姐妹，我出来打工这么多年，就数你对我最好，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得上我的忙，你就帮帮我吧！”
秋菊无奈地摊摊手：“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叫我怎么办帮你？我想帮你也力不从心呀！”
“你能帮我的！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冬梅一扫刚进屋时的满脸黯淡，面色神秘地凑近秋菊的耳边嘀咕了好半天。一旁的强子从妻子秋菊急剧变幻的神情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果然，两个女人嘀咕完了之后，秋菊表情极其复杂地转身盯着强子看了好一会，最后咬了咬牙说：“看来我也只好牺牲自己一回了。”
秋菊要牺牲的是强子而不是她自己。
原来，为了了却母亲那桩生前见一眼未来女婿的心愿，冬梅恳求好姐妹秋菊兑现之前开玩笑时说过的话，要秋菊把丈夫强子租借给她，让强子假扮冬梅的男朋友跟她回家去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三
强子和冬梅都请了半个月的假。当然，在冬梅和秋菊的协议里，强子请假被扣的工资冬梅会给他如数补上，除此之外，事成之后她还得给秋菊一个三千块的冲喜红包。生活是现实的，人亲钱不亲，虽然她俩是好姐妹，但也总不能白帮忙，何况秋菊这次出让的是自己的老公。因此，适当索要一点报酬也在情理之中。
她们在商谈这事时并非没有考虑过强子的感受。只不过是她们都觉得作为男人，强子在这样的交易中只会占到便宜不会吃亏，加上强子素来仗义，想必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因此也就没有过多地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最初强子对冬梅和秋菊的这个安排是心存异议的，但在妻子的一番开导之后还是爽快地应承下来了。为了一片孝心，想想冬梅作为一个姑娘家，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作为冬梅多年的同事和好友，既然妻子秋菊都同意了，强子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帮帮陷入困境的冬梅。何况这只不过是配合冬梅演一曲戏给她垂危的母亲看看而已。
强子和冬梅坐上了开往贵阳的列车。他们买到的是硬座票。火车开出没多久，冬梅就说她有些困。强子说，那你就睡一会吧！冬梅眯着困倦的双眼说，那得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靠。她话一落音就倚靠在强子的肩头睡了起来。强子不知冬梅是否真的睡着了没有，反正这样一个大姑娘趴在肩头睡觉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强子不敢挪动身子，因为他怕弄醒冬梅。 一下火车，冬梅就挽起了强子的手。强子借故把手摔开了。冬梅明白强子的意思，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眼泪似乎也要流了出来。“你是在扮我的男朋友呀，要是被我妈看出了破绽，那她岂不是会更伤心……”冬梅耷拉着头，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强子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抓起冬梅的手就走。
当强子和冬梅手牵着手来到冬梅母亲病床前时，老人家已奄奄一息。在冬梅的一再示意下，强子只得跟着冬梅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妈妈”。老人家神志还比较清醒，听到强子叫她“妈妈”，她的眉头似乎一下舒展开了，脸上也有了一抹淡淡的笑。她吃力地挪动着身子，睁着模糊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强子，嘴角挪动了好半天却没有挤出半个字，最后才慢慢把强子和冬梅的手叠放在一起。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老人家是要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强子。她理所当然把强子当作了冬梅真正的男朋友。
在强子陪冬梅回到家的第三天，冬梅的母亲就撒手归天了。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强子一直帮助冬梅料理完她母亲的后事之后才与她一同回到公司上班。在冬梅家的那些天里，为了掩人耳目，强子和冬梅只得同居一室。当然，他们都是合衣而卧。
一回到深圳，冬梅就对来车站迎接他们的秋菊说：“好姐妹，谢谢你！我现在就把强子毫毛无损地还给你。”秋菊捶着冬梅的肩头说：“量你也不敢对强子怎样！”虽然秋菊表面装得无所谓，但其实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尽管这出戏是她完全同意后才开演的，可一想起丈夫与自己之外的女人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秋菊心里就不是滋味。事实上，从强子跟冬梅踏上去贵阳的火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后悔了。
四
一回到家，秋菊就缠着强子亲热。这些天在冬梅家忙上忙下，加上又刚刚坐了二十多个钟的火车，强子委实太累，全身几乎要散架了，哪里还有心思与妻子亲热呢！强子只是象征性地拥吻了秋菊。他知道妻子需要什么，但他确实力不从心。强子敏感地从秋菊的脸上读到了不快，准确地说是怀疑和懊恼。为了区区三千块钱，为了姐妹间的所谓“仗义”，把丈夫租借给冬梅，让自己的丈夫和冬梅这样一个漂亮的未婚女孩假扮“恋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思量都是件愚蠢的事。秋菊有太多的理由感到后怕。
那个晚上强子没有睡过片刻安稳觉。秋菊一个劲缠着强子一字不漏把这半个月来与冬梅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说给她听。强子只得强打着精神粗略地把经过说了一遍。但秋菊不满意，她不依不饶非要强子说出所有细节。强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想妻子如此较真也不过是因为太在乎自己而已，于是只得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滴水不漏地向秋菊作了详细汇报。强子委实太困，好几次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过很快就被秋菊想办法弄醒。强子知道拗不过她，不得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下去。诚然，强子还是隐瞒了与冬梅拉手等细节。
“你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要点！”秋菊用手指刮着强子的鼻梁刨根究底：“这些天你跟谁一起睡？”话都问得这样明白，强子想敷衍也不可能了，只得实话实说：“既然是跟冬梅假扮恋人，要是不跟她同一屋子睡，不就露馅了吗？”强子话音未落，秋菊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身上。尽管强子赶紧一个劲地解释他们都是和衣而睡，绝对没有越雷池半步，但秋菊哪会相信？秋菊抱着被子哭了，哭得很伤心。等她哭够后，强子早在一旁睡熟了。
等强子再次被秋菊弄醒，发现秋菊已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边。“你们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吗？”秋菊红肿着双眼问。在得到强子肯定的回答之后，秋菊还不依不饶：“那你回来后为何对我的身体一点兴趣也没有？”
强子哭笑不得，只好一再解释不是自己对她的身体没兴趣了而是坐了几十钟的车确实太累太困。直到快天亮，强子跪在床沿前对着他俩的结婚照发了誓，秋菊方才罢休。
强子长吁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秋菊其实也只是一个没有脱俗的女人。
令强子万万意想不到的是，这件原本早就该平息了的事在两个月后又重新掀起了波澜。
那天，秋菊一下班回来就气冲冲地闯进强子的书房。
“冬梅怀孕了！”秋菊冲着正忙着在电脑上写博客的强子说。
“是吗？那她还真不简单，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强子头也不回地说。好半天没听见秋菊的回音，强子才慢慢抬头来，却发现秋菊正一直用恼怒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强子不禁浑身一颤，感觉秋菊的目光好像在烧灼着自己。
“她男朋友是谁？”强子问。他试图打破眼前的尴尬。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秋菊说这话时两眼直冒金花。
“问我？”强子头雾水。
“你上次不是发誓说与冬梅什么也没有吗？那她为何连男朋友都没有就怀孕了？而且刚好是上个月怀上的？刚好那段时间你们在一起待了半个月，这不问你去问谁？”秋菊责问完之后还在一旁顿足叹息：“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样的货色！”
“这是冬梅亲口跟你说的吗？”强子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种事她会亲口跟我说吗？但她还没有男朋友这事是千真万确的。”秋菊还在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强子，恨不得要把强子剥了皮似的。
强子意识到冬梅那边一定出了意外的状况。反正跟秋菊也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强子决定先过冬梅那里探个究竟。
强子敲开了冬梅的房门。对强子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冬梅颇为意外。
“强子，有事吗？”冬梅似乎从强子的神情感觉到了一点什么。这是强子三年来第二次来到冬梅的租房。前一次就是两个月前陪冬梅回家时来租房帮她提行李。无事不登三宝殿，强子这么晚一个人老远跑到这里一定有什么急事才对。
“听秋菊说你怀孕了？”强子单刀直入。
“你就是为这事来找我的？”冬梅没有正面回答强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强子迎着冬梅疑惑的目光说。
“是的，我怀孕了。你为何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冬梅神情顿然暗淡下来，她不敢直视强子，两眼望着窗外发呆。
“听秋菊说，你告诉她说你至今都还没有男朋友？”强子犹豫了半天，还是从嘴里挤出了这句他最想问的话。
“是。”冬梅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抖。强子感觉到了冬梅内心的震颤和挣扎。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强子还是忍不住追问。他本来想直说我之所以关心这个问题是因为秋菊怀疑你肚中的孩子是我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呢？”冬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强子不知所措地呆楞在那里。他想安慰冬梅，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如果我告诉你，我被人强暴了，你会相信吗？”冬梅猛地站起身来，用泪花闪闪的双眼直视着强子，眸子背后满是痛楚和哀怨。
强子的心“咯吱”一声，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冬梅早已扑到他怀里哭成了泪人。
原来，从老家回到深圳后，冬梅还沉浸在母亲病逝的悲痛中。回到深圳的第三天，她一个人去酒吧借酒消愁，从酒吧回来时天已很晚。因为心绪很乱，冬梅索性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街头呆坐了许久。等她起身回租房已是凌晨一点。就在她快走到租房的小院时，突然从小巷里蹿出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把她劫持到不远出的一幢烂尾楼。直到前不久，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任何人，当然包括好姐妹秋菊。但同一个办公室上班的秋菊还是很快发现了冬梅的异常。知道无法隐瞒下去了，冬梅只得承认了自己怀孕的事。但遭到歹徒强暴的事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这自然引起了本来就醋意十足的秋菊的无端猜疑。
强子轻轻地推开怀里的女人，掏出纸巾替冬梅擦去满脸的泪花。强子想安慰冬梅点什么，但却找不到半个合适的字眼。
“哐！”正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了。门口站着的是同样泪流满面的秋菊。
强子和冬梅触电般地同时松开了手。他们都急于想向满脸哀怨的秋菊解释点什么，但还未容他们吐出半个字来，秋菊一句话也不说就掉头走了。
第二天，秋菊拿起一张离婚协议书要强子签字。强子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就用颤抖的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反倒让秋菊抽了口凉气。这是她万万意想不到的结果。向强子提出离婚，只不过是秋菊要挟强子的一种手段，目的是想让强子了解她的底线，从而使强子更加珍视他们的感情和婚姻。她原以为强子一定会极力想办法来挽救这段婚姻，哪知强子竟然这么快就签字同意了离婚。看来她的猜疑是有道理的。想到这里秋菊就更伤心了。
五
强子和秋菊离婚了。所有的人都无比震惊。当然最震惊的还是冬梅。
冬梅找到秋菊，向秋菊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了解真相后的秋菊自然懊悔不已。
离婚的当天强子就搬出去单独住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住处。好在他们几个人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但要找起来也不是件难事。秋菊和冬梅不约而同来到强子上班的辅生分厂，向人一打听，才知强子昨天下午急辞工离厂了，
秋菊和冬梅都无比惊愕。
强子走得并不远。他在霞涌海滩不远的居民区租了间小屋。他其实早就想无声无息地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现在是妻子秋菊给了他这个机会。
强子口袋里的化验单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在这个世界的时日已不多。这是他上个月去体检时才发现的。他患了胃癌，而且到了晚期。为了不连累任何人，他选择了逃避。而秋菊对他的误解刚好给了他抽身离开的最好契机。
强子又坐在了松软的沙丘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呆。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格外清新，静谧的海滩有一行行歪歪斜斜的脚印，强子早已辨不出哪行脚印是两年半之前他和秋菊留下的痕迹。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他抓过的那个小纸团，想起了小纸团上的那个叫秋菊的女人。
此时的秋菊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强子仿佛突然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似的。秋菊翻遍了整个屋子，想寻找哪怕一点有关强子的去向的信息。但她失望了，强子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带走了所有属于他的一切。
秋菊沉陷在无边的懊恼中。她知道是自己的自私伤害了强子。
冷静过后，她开始在记忆中搜索与强子的点点滴滴。她想起了两年半之前的那次浪漫的海滩派对，想起了那最动人的一幕：“临时情人”强子拉着她爬上渔船，然后双手抱起浑身湿湿的她，大声地向岸边的人们呼喊，同时也在向世界宣告：她就是我今生今世要找的那个人……
秋菊来到霞涌海滩，她远远就看到了坐在沙丘上发呆的强子。她忘乎所以地向强子跑去。
强子像是在做梦，但一切又都千真万确，天使般飘到他面前的女人确实就是秋菊。他想站直身子，却使不出半丝力气。
秋菊扑上去抱住瘦骨嶙峋的强子，她哭不出声来，她没有了眼泪。
不远处的一块礁石旁，冬梅正一个人在偷偷抹眼泪。她是悄悄跟着秋菊来到这里的。她不愿惊动他们。尽管眼前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也是她的最爱。
突然起了风，一阵海浪汹涌而来，把那一行行歪歪斜斜的脚印全冲刷得一干二净。咸咸的海水溅在秋菊和强子身上，把他们淋了个透。秋菊搀扶着强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边走。
他们几乎同时看到了冬梅。他们走过去，三个人簇拥在一起。
“你不准再离开我们了。”两个女人同时说。
强子慢慢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化验单递给她们.
两个女人看后相互看了一眼。“你没事的，一定是医生弄错了。”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秋菊把化验单撕碎然后抛向空中。
强子看着这些碎纸屑在海风中绽放成了美丽的花——如同他曾拥有的爱情……
责 编：熊正红
题图插图：石 剑
南方的冬天格外恬静格外柔美。
强子独自站在大鹏湾一个叫霞涌的海滩上望着深邃的海水发呆。没有风，海面异常平静。不远处的几只小渔船似乎也在安享这难得的宁静——它们纹丝不动，极像一群熟睡的孩子，显得格外惬意和安详。
强子记得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略显慵懒的宁静午后，他和公司的十几个男女同事相邀来到这里游玩，同行者中包括了公司的两大美女——秋菊和冬梅。风平浪静的海滩并不缺少浪漫。时下的年轻人都热衷于玩一些新奇的成人游戏，强子他们这群来自写字楼的新潮男女更不例外。于是有人提出了通过抽签来配对组成临时“恋人”的奇思异想。为了评出谁才是当天最默契最浪漫的一对“恋人”，大家可以各显神通，最终的优胜者，可获得一个大礼包——由在场的18人共同出资的一次海南三日游。
强子和他的临时女友秋菊由于是唯一一对双双游到了离海岸200米外渔船上合影留念的“恋人”，因此他们毫无悬念地摘下了“最默契最浪漫”的一对恋人的桂冠。第二年“五一”节，强子和秋菊如愿以偿地完成了由同事出资的浪漫海南三日游。
情感这东西是最微妙的。随着相处的增多，强子和秋菊相互间的好感也与日俱增，他们从相知到相爱，最终由原来的“临时恋人”变成了情投意合的真正情侣。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年后的“五一”节，强子和秋菊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浮燥社会，强子和秋菊童话般的爱情显得弥足珍贵。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羡慕，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同事——秋菊的好姐妹冬梅。
二
与情场得意的好姐妹秋菊相比，冬梅的情感路要崎岖得多。短短两年内，冬梅就相亲不下数十次，但没有一次成功。
不是冬梅不漂亮，前面交待过，她和秋菊同被誉为航兴厂的“厂花”，在航兴厂这样一个五千多人的大厂，能获得如此的殊荣，足可以看出冬梅的模样有多俊美。也不是冬梅的眼光太高，她找对象不要求要多有钱，也不要求长得要多帅，只要求对方人品要好。诚然，若能找到一个既朴实善良又聪明能干的如意郎君那当然最好不过了。按理说，凭冬梅的条件，追她的男孩一定很多，她应该很好找对象才对。的确，仅仅航兴厂，冬梅的追求者就可以编成一个加强连，可不知为何她对此熟视无睹。好些时候，实在看不下去的秋菊就含蓄地在旁边提醒她何不选个条件好些的追求者试着交往交往。冬梅每次都半真半笑地套用室友们的口头禅来搪塞：天下何处无杂草，对象何须本厂找？弄得秋菊哭笑不得。
这年月，单身男女都成了“贵族”，冬梅的日子就比别人想象的过得潇洒自在。一到周末，冬梅就忙碌得很，不是去参加什么舞会，就是去参加什么派对，反正疯狂得不得了。好在朋友圈里，没有流传什么有关冬梅的绯闻。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从中可以看出冬梅还算得上一个懂得自重的女孩。至少在强子和秋菊看来是这样。到了节假日，冬梅更是天南地北四处旅游。时间久了，朋友们都见多不怪，反正月薪近万元的她有花不完的钱，更何况，大家都寄希望于她在某一次浪漫旅途中能碰到真正属于她的那个人。
冬梅没有遇到她的白马王子。秋菊她们依然不厌其烦地催促她，劝她别那么挑剔。但冬梅却总不以为然。有时秋菊逼她逼急了，她就冲着秋菊说：“除非哪天我也遇到了像强子这样的男人我才会毫不迟疑地把自己嫁出去。”言下之意强子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秋菊知道冬梅是在说玩笑话，并不怎么在意，更没有因此而吃醋。有一次冬梅当着强子的面又说这话。秋菊也就顺水推舟，同样玩笑味地指着一旁的强子对冬梅说：“你以为强子有什么好？你若真需要我就让给你，反正我早已用腻了。”秋菊和冬梅的这番玩笑话弄得旁边的强子一脸尴尬。
秋菊说这话时纯属信口开河，事后也并不怎么在意。但想不到第二天冬梅却真的找上门来了。冬梅一进屋就拿出一条手机短信给秋菊和强子看。那是她父亲发来的，说是她母亲病危，要她带男朋友火速回家，了却她母亲生前见一眼未来女婿的心愿。起初，秋菊和强子都没有明白冬梅的意思，只以为冬梅是来找他们出主意。秋菊就一个劲抱怨冬梅说，平时大伙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男人你都没把握住机会，处对象又不是上菜市场买菜，你以为想要就可以马上要得到的？
等秋菊把气话说完，冬梅才拉着她的双手撒起娇来。冬梅说：“好姐妹，我出来打工这么多年，就数你对我最好，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得上我的忙，你就帮帮我吧！”
秋菊无奈地摊摊手：“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叫我怎么办帮你？我想帮你也力不从心呀！”
“你能帮我的！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冬梅一扫刚进屋时的满脸黯淡，面色神秘地凑近秋菊的耳边嘀咕了好半天。一旁的强子从妻子秋菊急剧变幻的神情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果然，两个女人嘀咕完了之后，秋菊表情极其复杂地转身盯着强子看了好一会，最后咬了咬牙说：“看来我也只好牺牲自己一回了。”
秋菊要牺牲的是强子而不是她自己。
原来，为了了却母亲那桩生前见一眼未来女婿的心愿，冬梅恳求好姐妹秋菊兑现之前开玩笑时说过的话，要秋菊把丈夫强子租借给她，让强子假扮冬梅的男朋友跟她回家去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三
强子和冬梅都请了半个月的假。当然，在冬梅和秋菊的协议里，强子请假被扣的工资冬梅会给他如数补上，除此之外，事成之后她还得给秋菊一个三千块的冲喜红包。生活是现实的，人亲钱不亲，虽然她俩是好姐妹，但也总不能白帮忙，何况秋菊这次出让的是自己的老公。因此，适当索要一点报酬也在情理之中。
她们在商谈这事时并非没有考虑过强子的感受。只不过是她们都觉得作为男人，强子在这样的交易中只会占到便宜不会吃亏，加上强子素来仗义，想必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因此也就没有过多地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最初强子对冬梅和秋菊的这个安排是心存异议的，但在妻子的一番开导之后还是爽快地应承下来了。为了一片孝心，想想冬梅作为一个姑娘家，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作为冬梅多年的同事和好友，既然妻子秋菊都同意了，强子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帮帮陷入困境的冬梅。何况这只不过是配合冬梅演一曲戏给她垂危的母亲看看而已。
强子和冬梅坐上了开往贵阳的列车。他们买到的是硬座票。火车开出没多久，冬梅就说她有些困。强子说，那你就睡一会吧！冬梅眯着困倦的双眼说，那得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靠。她话一落音就倚靠在强子的肩头睡了起来。强子不知冬梅是否真的睡着了没有，反正这样一个大姑娘趴在肩头睡觉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强子不敢挪动身子，因为他怕弄醒冬梅。 一下火车，冬梅就挽起了强子的手。强子借故把手摔开了。冬梅明白强子的意思，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眼泪似乎也要流了出来。“你是在扮我的男朋友呀，要是被我妈看出了破绽，那她岂不是会更伤心……”冬梅耷拉着头，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强子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抓起冬梅的手就走。
当强子和冬梅手牵着手来到冬梅母亲病床前时，老人家已奄奄一息。在冬梅的一再示意下，强子只得跟着冬梅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妈妈”。老人家神志还比较清醒，听到强子叫她“妈妈”，她的眉头似乎一下舒展开了，脸上也有了一抹淡淡的笑。她吃力地挪动着身子，睁着模糊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强子，嘴角挪动了好半天却没有挤出半个字，最后才慢慢把强子和冬梅的手叠放在一起。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老人家是要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强子。她理所当然把强子当作了冬梅真正的男朋友。
在强子陪冬梅回到家的第三天，冬梅的母亲就撒手归天了。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强子一直帮助冬梅料理完她母亲的后事之后才与她一同回到公司上班。在冬梅家的那些天里，为了掩人耳目，强子和冬梅只得同居一室。当然，他们都是合衣而卧。
一回到深圳，冬梅就对来车站迎接他们的秋菊说：“好姐妹，谢谢你！我现在就把强子毫毛无损地还给你。”秋菊捶着冬梅的肩头说：“量你也不敢对强子怎样！”虽然秋菊表面装得无所谓，但其实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尽管这出戏是她完全同意后才开演的，可一想起丈夫与自己之外的女人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秋菊心里就不是滋味。事实上，从强子跟冬梅踏上去贵阳的火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后悔了。
四
一回到家，秋菊就缠着强子亲热。这些天在冬梅家忙上忙下，加上又刚刚坐了二十多个钟的火车，强子委实太累，全身几乎要散架了，哪里还有心思与妻子亲热呢！强子只是象征性地拥吻了秋菊。他知道妻子需要什么，但他确实力不从心。强子敏感地从秋菊的脸上读到了不快，准确地说是怀疑和懊恼。为了区区三千块钱，为了姐妹间的所谓“仗义”，把丈夫租借给冬梅，让自己的丈夫和冬梅这样一个漂亮的未婚女孩假扮“恋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思量都是件愚蠢的事。秋菊有太多的理由感到后怕。
那个晚上强子没有睡过片刻安稳觉。秋菊一个劲缠着强子一字不漏把这半个月来与冬梅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说给她听。强子只得强打着精神粗略地把经过说了一遍。但秋菊不满意，她不依不饶非要强子说出所有细节。强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想妻子如此较真也不过是因为太在乎自己而已，于是只得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滴水不漏地向秋菊作了详细汇报。强子委实太困，好几次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过很快就被秋菊想办法弄醒。强子知道拗不过她，不得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下去。诚然，强子还是隐瞒了与冬梅拉手等细节。
“你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要点！”秋菊用手指刮着强子的鼻梁刨根究底：“这些天你跟谁一起睡？”话都问得这样明白，强子想敷衍也不可能了，只得实话实说：“既然是跟冬梅假扮恋人，要是不跟她同一屋子睡，不就露馅了吗？”强子话音未落，秋菊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身上。尽管强子赶紧一个劲地解释他们都是和衣而睡，绝对没有越雷池半步，但秋菊哪会相信？秋菊抱着被子哭了，哭得很伤心。等她哭够后，强子早在一旁睡熟了。
等强子再次被秋菊弄醒，发现秋菊已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边。“你们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吗？”秋菊红肿着双眼问。在得到强子肯定的回答之后，秋菊还不依不饶：“那你回来后为何对我的身体一点兴趣也没有？”
强子哭笑不得，只好一再解释不是自己对她的身体没兴趣了而是坐了几十钟的车确实太累太困。直到快天亮，强子跪在床沿前对着他俩的结婚照发了誓，秋菊方才罢休。
强子长吁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秋菊其实也只是一个没有脱俗的女人。
令强子万万意想不到的是，这件原本早就该平息了的事在两个月后又重新掀起了波澜。
那天，秋菊一下班回来就气冲冲地闯进强子的书房。
“冬梅怀孕了！”秋菊冲着正忙着在电脑上写博客的强子说。
“是吗？那她还真不简单，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强子头也不回地说。好半天没听见秋菊的回音，强子才慢慢抬头来，却发现秋菊正一直用恼怒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强子不禁浑身一颤，感觉秋菊的目光好像在烧灼着自己。
“她男朋友是谁？”强子问。他试图打破眼前的尴尬。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秋菊说这话时两眼直冒金花。
“问我？”强子头雾水。
“你上次不是发誓说与冬梅什么也没有吗？那她为何连男朋友都没有就怀孕了？而且刚好是上个月怀上的？刚好那段时间你们在一起待了半个月，这不问你去问谁？”秋菊责问完之后还在一旁顿足叹息：“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样的货色！”
“这是冬梅亲口跟你说的吗？”强子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种事她会亲口跟我说吗？但她还没有男朋友这事是千真万确的。”秋菊还在用怨恨的目光盯着强子，恨不得要把强子剥了皮似的。
强子意识到冬梅那边一定出了意外的状况。反正跟秋菊也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强子决定先过冬梅那里探个究竟。
强子敲开了冬梅的房门。对强子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冬梅颇为意外。
“强子，有事吗？”冬梅似乎从强子的神情感觉到了一点什么。这是强子三年来第二次来到冬梅的租房。前一次就是两个月前陪冬梅回家时来租房帮她提行李。无事不登三宝殿，强子这么晚一个人老远跑到这里一定有什么急事才对。
“听秋菊说你怀孕了？”强子单刀直入。
“你就是为这事来找我的？”冬梅没有正面回答强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强子迎着冬梅疑惑的目光说。
“是的，我怀孕了。你为何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冬梅神情顿然暗淡下来，她不敢直视强子，两眼望着窗外发呆。
“听秋菊说，你告诉她说你至今都还没有男朋友？”强子犹豫了半天，还是从嘴里挤出了这句他最想问的话。
“是。”冬梅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抖。强子感觉到了冬梅内心的震颤和挣扎。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强子还是忍不住追问。他本来想直说我之所以关心这个问题是因为秋菊怀疑你肚中的孩子是我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呢？”冬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强子不知所措地呆楞在那里。他想安慰冬梅，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如果我告诉你，我被人强暴了，你会相信吗？”冬梅猛地站起身来，用泪花闪闪的双眼直视着强子，眸子背后满是痛楚和哀怨。
强子的心“咯吱”一声，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冬梅早已扑到他怀里哭成了泪人。
原来，从老家回到深圳后，冬梅还沉浸在母亲病逝的悲痛中。回到深圳的第三天，她一个人去酒吧借酒消愁，从酒吧回来时天已很晚。因为心绪很乱，冬梅索性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街头呆坐了许久。等她起身回租房已是凌晨一点。就在她快走到租房的小院时，突然从小巷里蹿出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把她劫持到不远出的一幢烂尾楼。直到前不久，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任何人，当然包括好姐妹秋菊。但同一个办公室上班的秋菊还是很快发现了冬梅的异常。知道无法隐瞒下去了，冬梅只得承认了自己怀孕的事。但遭到歹徒强暴的事她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这自然引起了本来就醋意十足的秋菊的无端猜疑。
强子轻轻地推开怀里的女人，掏出纸巾替冬梅擦去满脸的泪花。强子想安慰冬梅点什么，但却找不到半个合适的字眼。
“哐！”正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了。门口站着的是同样泪流满面的秋菊。
强子和冬梅触电般地同时松开了手。他们都急于想向满脸哀怨的秋菊解释点什么，但还未容他们吐出半个字来，秋菊一句话也不说就掉头走了。
第二天，秋菊拿起一张离婚协议书要强子签字。强子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就用颤抖的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反倒让秋菊抽了口凉气。这是她万万意想不到的结果。向强子提出离婚，只不过是秋菊要挟强子的一种手段，目的是想让强子了解她的底线，从而使强子更加珍视他们的感情和婚姻。她原以为强子一定会极力想办法来挽救这段婚姻，哪知强子竟然这么快就签字同意了离婚。看来她的猜疑是有道理的。想到这里秋菊就更伤心了。
五
强子和秋菊离婚了。所有的人都无比震惊。当然最震惊的还是冬梅。
冬梅找到秋菊，向秋菊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了解真相后的秋菊自然懊悔不已。
离婚的当天强子就搬出去单独住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住处。好在他们几个人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但要找起来也不是件难事。秋菊和冬梅不约而同来到强子上班的辅生分厂，向人一打听，才知强子昨天下午急辞工离厂了，
秋菊和冬梅都无比惊愕。
强子走得并不远。他在霞涌海滩不远的居民区租了间小屋。他其实早就想无声无息地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现在是妻子秋菊给了他这个机会。
强子口袋里的化验单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在这个世界的时日已不多。这是他上个月去体检时才发现的。他患了胃癌，而且到了晚期。为了不连累任何人，他选择了逃避。而秋菊对他的误解刚好给了他抽身离开的最好契机。
强子又坐在了松软的沙丘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呆。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格外清新，静谧的海滩有一行行歪歪斜斜的脚印，强子早已辨不出哪行脚印是两年半之前他和秋菊留下的痕迹。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他抓过的那个小纸团，想起了小纸团上的那个叫秋菊的女人。
此时的秋菊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强子仿佛突然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似的。秋菊翻遍了整个屋子，想寻找哪怕一点有关强子的去向的信息。但她失望了，强子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带走了所有属于他的一切。
秋菊沉陷在无边的懊恼中。她知道是自己的自私伤害了强子。
冷静过后，她开始在记忆中搜索与强子的点点滴滴。她想起了两年半之前的那次浪漫的海滩派对，想起了那最动人的一幕：“临时情人”强子拉着她爬上渔船，然后双手抱起浑身湿湿的她，大声地向岸边的人们呼喊，同时也在向世界宣告：她就是我今生今世要找的那个人……
秋菊来到霞涌海滩，她远远就看到了坐在沙丘上发呆的强子。她忘乎所以地向强子跑去。
强子像是在做梦，但一切又都千真万确，天使般飘到他面前的女人确实就是秋菊。他想站直身子，却使不出半丝力气。
秋菊扑上去抱住瘦骨嶙峋的强子，她哭不出声来，她没有了眼泪。
不远处的一块礁石旁，冬梅正一个人在偷偷抹眼泪。她是悄悄跟着秋菊来到这里的。她不愿惊动他们。尽管眼前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也是她的最爱。
突然起了风，一阵海浪汹涌而来，把那一行行歪歪斜斜的脚印全冲刷得一干二净。咸咸的海水溅在秋菊和强子身上，把他们淋了个透。秋菊搀扶着强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边走。
他们几乎同时看到了冬梅。他们走过去，三个人簇拥在一起。
“你不准再离开我们了。”两个女人同时说。
强子慢慢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化验单递给她们.
两个女人看后相互看了一眼。“你没事的，一定是医生弄错了。”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秋菊把化验单撕碎然后抛向空中。
强子看着这些碎纸屑在海风中绽放成了美丽的花——如同他曾拥有的爱情……
责 编：熊正红
题图插图：石 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