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河的恋爱(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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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雷三行:原名雷文锋,陕西省柞水县人,陕西省作协会员。在 《青春》 《当代小说》 《小说选刊》 《小小说选刊》 《短篇小说》 《青年作家》 《青海湖》 等文学刊物上发表短小说若干。
  1
  刘婶领着一个女孩来到魏河院门外。女孩在刘婶身后,一会儿露出半张脸,一会儿露出另外半张脸。魏河看清楚,刘婶身后的女孩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路就一瘸一拐。魏河在心里哼了一声,转身进屋,把寒冷的空气关在了门外。
  堂屋里,母亲和刘婶叽叽咕咕说话。魏河想出去赶走刘婶和那瘸腿女孩,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责怪母亲,让刘婶找这么一个女孩,太糟践自己。魏河自认为不是人尖尖上的主,但也不至于配个瘸子。想想多年前上高中那会儿,他是校园里的明星,各类篮球比赛他场均30分,NBA球星的数据也不过如此。他每每投进一个球,场边的女生哇哇直叫,“哇塞”“帅呆了”。有女生给他发短信,很抒情很浪漫很暧昧的短信,他理都不理。发短信的女孩大多是小青蛙,长得傻不拉几,没有一点特色。他喜欢一个叫吴倩影的女孩。女孩一张流行的娃娃脸,高挑的个,长长的发。魏河喜欢死了。有哥们说,魏河和吴倩影是绝壁,雄的帅气,雌的美貌,天造地设。魏河心里美得不得了,就去追。真追上了,和吴倩影在校园拐角里吃了几次巧克力,还在影院看过一次电影呢。但是随着高考结束,他的小美人消失了。电话没人接,短信不回复,似乎吴倩影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了。
  初恋的失败,根源是高考的失败。这是混社会多年后,魏河明白的道理。但他又明白一个道理,高考失败,初恋失败,不等于人生失败。魏河在一家饭店开始学厨师,之前他在一家店子洗过碗,干过配菜。对面文具店的女孩,老爱在他们餐厅门口晃悠,偶尔也进来吃饭。女孩个子高挑,面容娇媚,眼睛会说话。魏河很喜欢,主动去追。追的结果是女孩同意和他逛了一次商场,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女孩再不愿意见他。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女孩的指甲他都没碰一下。他遗憾了好长时间,不说和女孩睡觉,再怎么样也该摸摸女孩的手。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也是农村出来的女孩,还想嫁个大款,嫁个县长省长。魏河恨恨地想。以后的日子里,魏河还交往了三四个女孩,都没有什么结果。
  母亲趁着儿子春节在家,找到媒婆刘婶。刘婶给魏河介绍的第一个女孩叫苏晶晶,苏晶晶和他见一面就走了。刘婶倒是称职的媒婆,这个女孩拒绝,她马上找到另一女孩。魏河意识到,今天来到他家里的瘸腿女孩,只要他同意,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媳妇。他的脑海出现刚才那一幕,一会儿露出半张脸,一会儿露出另外半张脸。瘸腿女孩啊——
  母亲来到魏河房间,结果是他预料到的。母亲说女孩是邻村的,叫刘艳,她没妈。刘艳爸说了,只要我们家同意,元宵节后就可以订婚。魏河冷冷地说,她一个瘸子,我好歹手脚健全!母亲没好气地说,苏晶晶手脚倒是健全,但人家姑娘说你有缺陷。苏晶晶一家人都认,魏河有缺陷,理由是他没有上进心,做事不靠谱,谁家六口人还挤在土坯房里,并且在县城没买房,也没车。魏河说,他们才有缺陷,是脑袋里有缺陷。
  母亲认为刘艳腿有毛病,但她勤快,又会说话。魏河娶了她,今后安心在外面打工,刘艳安心在家带孩子,也是好日子。魏河不想听母亲唠叨,身子朝床上一仰,拉起被子蒙在头上。他在被子里说,瘸子我不要!
  母亲回到堂屋,和刘婶叽叽咕咕好一会儿,最后听刘婶说我走啦。魏河一咕噜爬起来,趴在窗台上,看见刘婶一个人离开。怎么女瘸子没走?魏河很是恼火。
  女瘸子刘艳在他家里,母亲做饭,她就烧火。母亲洗衣服她也洗衣服。魏河恨恨地想,还真是下贱。刘艳给他说话,他说,刘婶已经走啦!
  2
  两天后,魏河离开张坪村,只身来到西安。魏河有了大大的想法,今年再不给川香阁老板干厨师,自己当老板。魏河有五万块钱积蓄,加上在红岩寺镇信合贷的十万块钱。他憋了一股气,在西安鱼化寨八家巷盘下一饭店。
  做饭店老板比做厨师累多了。店面的装修,餐具的置办,食材的采购,这些魏河都要费心,更让魏河费心的是招聘饭店工作人员。魏河准备亲自上阵做大厨,还需要配菜员、洗碗工和服务员。他不想用老乡。用老乡有优点,是顺手,无风俗障碍;缺点明显,不好管理,老乡里大多沾亲带故,话说轻了不行,说重了得罪人,老乡回家会说魏河是盘剥工人的资本家。招人启示贴在门上三天,招来一个配菜员和洗碗工。没人来应聘服务员,开业在即,魏河只好跑人才市场,跑了三趟,招来两个服务员,一个竟然是临县镇安的,名叫黄娅。
  饭店开业那天,几个在西安打工的老乡过来,放了几挂鞭炮。以前打工的饭店白老板也来了,买了一对花篮。还别说,花篮摆在门口,喜气洋洋,还真像开业那么回事。生意开始了,开业当天就卖了两千块钱。白老板说魏河财运好,他当年第一次开饭店,开业那天只卖了二百块钱。二百块钱够什么呀,房租都不够。没想到白老板的生意是慢热,一个月下来,每天就能卖两千块钱。魏河也没想到,开业当天就能卖钱,他心里暗暗地乐。
  魏河负责采购和掌勺,黄娅负责收银和照看客人,服务员程英、配菜员小陈和洗碗工小王除了本职工作,还负责饭店卫生。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各种事务按部就班。每天平均下来,能卖上两千三四,除过房租、工人工资和食材花费,每天能赚一千块钱左右。黄娅很精干,在大厅收银和照看客人,跑进跑出。若是厨房里忙不过来,她便一头钻进来,帮这帮那。相比起来,服务员程英工作就不积极,除了为客人端菜倒茶,其他的活基本不干。
  魏河看在眼里,每天饭店里最忙的人除了自己,就是黄娅。黄娅轻盈的身子在饭店每个角落忙碌着,她忙饭店的事情,没忘照看他的老板。魏河的鋼化水杯里,黄娅从没忘记续上茶水。
  一天下班,店员们陆续离开,黄娅留了下来。黄娅问魏河,腰疼不疼?魏河的腰还真疼。黄娅就给魏河揉腰。黄娅柔软的手指让魏河腰舒服,心里也舒服。以后,黄娅隔三差五给魏河敲背揉腰,有时候下午饭店没生意,大家没事闲聊,黄娅给自己找事——为魏河敲背揉腰。敲着,揉着,就有店员喊她老板娘。黄娅推一把取笑她的店员,说去你的,脸上却是桃花满面。   让魏河伤心的是,好生意说没就没了,一声招呼也不打;或是打了招呼他没感觉到。他满脑子想着当老板,赚大钱,之后迎娶黄娅做他的老婆。他想好了,今后他们的婚礼放在老家,请最好的婚庆公司,弄大场面,让苏晶晶一家人看看,谁有缺陷。别的饭店有人,他的饭店没人。一打听,他们菜价降了。为了把食客拉进来,魏河咬咬牙,把菜价也降了。魏河的菜价降了,别人再降。畸形竞争,饭店老板们一个个脸都绿了,再不是以前见面就说,今天卖得好吧。现在老板们见面就骂娘,骂经济,有内行的老板说反腐厉害,好多人不敢胡吃滥喝了。
  一条街大大小小三十多家饭店,隔三差五,能听到哪家饭店关门的消息。赔本的生意,有人能做,魏河不敢做。他银行里的贷款长脚走路呢。魏河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开张不到半年的饭店还是倒了。
  黄娅就在这时离开了他,没说为什么。
  3
  魏河回到老家张坪村,谁都不愿意搭理。母亲见魏河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安慰儿子,让儿子想开点,今后别再折腾,安安分分打工好了。
  魏河整天不说话,母亲做好饭,他抓起饭碗就吃,放下饭碗就看电视,昏天暗地看,逮住什么看什么,管它是什么节目。夜里看电视剧,能看到夜深。魏河不说话,母亲和父亲也不敢多问,家里院子里整天静悄悄的,偶尔一只老鸹飞来,落在门前的柿树上,哇哇叫几声。
  在家这几天,魏河感觉自己老了好多岁,不想说话,不想动,脑袋里恍恍惚惚懵懵懂懂。有时清晨一咕噜爬起来,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准备去买菜,突然意识到饭店已经倒闭。
  一天,魏河缩在屋里正看电视,突然听到院子里母亲和谁说话,叽叽咕咕的,那人声音似乎在那听到过。魏河不理,依旧看电视剧,接连看了两集电视剧,他感觉饿了,准备起身去厨房,又懒得动,眼睛依旧盯在电视上。门开了,伸进来一只碗,接着伸进来一颗脑袋。
  怎么是你?魏河跳了起来。刘艳双手端着一碗面,来到魏河身边。魏河没接刘艳手中的碗。刘艳看着他,微微笑一下,说吃饭吧。魏河没动,刘艳轻轻把饭碗放在魏河面前的方桌上,转身出去了。看着刘艳别捏的双腿在裙子下晃动,黄娅的身影跳出来。魏河想,若是端饭的人是黄娅该有多好啊。
  碗里的手擀面腾腾冒着热气。魏河确实饿了,抓起饭碗,呼呼啦啦吃起来,吃得一头大汗。魏河刚把空碗放在方桌上,刘艳进来,问他还吃不。魏河本还想吃,但他摇了摇头。刘艳端着空碗离开。魏河接着看电视剧,电视剧《鸡毛飞上天》他已经看到第28集。
  刘艳来到魏河身边,说本家哥两口子在咸阳卖粥,每年能赚十几万块钱。她建议魏河也卖粥。魏河没好气地说,卖粥能赚几个钱,猴年马月能还清银行贷款,卖粥八辈子恐怕也不能盖楼房。魏河突然愣住,怎么当刘艳的面说这些,在其他女孩面前他肯定不会说这些,欠债是隐私,穷困更是隐私,隐秘的丑陋的不好的事情展现在刘艳面前,什么用意,是不是想吓住她。刘艳没有被吓住,她一再坚持,说卖粥能赚钱。刘艳又说自己在柞水县和西安的饭店干过服务员,听很多人说卖粥能赚钱。
  魏河起身,出了房间。他不想听刘艳说话。
  很少说话的父亲,站在柿树下阴沉着脸冲儿子说,你别再折腾,就不是当老板的命!这下好了吧,老本赔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父亲还认为,刘艳能看上魏河,是他的福分。母亲在旁边帮腔,说刘艳老实本分,能看上儿子,是儿子上辈子积了阴德。魏河倔头倔脑地说,你们是不想让我在家里住了吧?母亲和父亲气坏了,说,你该撒泡尿,自己照照!
  第二天大早,魏河在村口上了去西安的大巴车。
  来到西安,依旧住在八家巷的出租屋里。魏河也不想找事做,整天缩在屋里玩游戏,逮住一个游戏,一口气能玩五六个小时,直到肚子实在是饿得难受,才晃出屋子,来到街上随便买一碗饭。填饱肚子,抹一把嘴巴,依旧回房间玩游戏。玩累了,朝床上一挺,睡了过去。睡梦中,黄娅抱着他的脑袋,亲吻他的眼睛。魏河就醒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搂抱,身旁空荡荡。
  4
  一天,不知道是中午还是下午,魏河玩游戏累了,准备去街上吃饭。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呀地叫出声,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来西安的?刘艳说,这是西安又不是北京,我好歹在西安打工多年。说着,刘艳挤进出租屋。出租屋内,卫生纸疙瘩,方便面袋子,到处都是。刘艳拿来扫把,三两下把这些垃圾归到垃圾桶里。魏河说,一个人住,能睡觉就行,收拾那么干净干什么。刘艳说,屋子干净了,人的心情就会舒畅。魏河看一眼刘艳说,我饿了,准备出去吃饭,你是待在屋里,还是跟我一块吃饭?刘艳说,我也饿了。
  走在街上,见到炒菜馆魏河就驻足观望,炒菜馆的生意大多不好,店里的人稀稀拉拉。倒是面馆生意不错,好多炒菜馆改成了面馆。魏河经过以前开饭店的地方,见转闸门上贴着招租字样。魏河冲刘艳说,这就是我前面开饭店的门面,可惜我只开半年就倒了。魏河说话的口吻是大大咧咧的,在刘艳面前他不想遮掩,本来面目袒露出来,不像以前对待其他女孩,他总想掩盖些什么,他不说父母是农民,不说张坪村里的房子是土坯房,有次竟然说哥哥在东莞是一家公司的车间主任,哥哥在东莞有房有车。其实哥哥是个打工仔,买房买车是没影儿的事。
  魏河对刘艳说,可惜我不会做面食,不然转行做面食,也不致于饭店倒闭。刘艳说,不会可以学呀,谁天生什么都会做。魏河哭丧着脸,现在学会了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恐怕再也开不起店子。刘艳问魏河,开一家面馆需要多少钱?魏河说,最低五六万吧。
  在好再来面馆吃面的时候,刘艳给他本家哥打電话,闲扯了会儿,问他每年能赚多少钱。那边说十几万吧。刘艳侧脸看魏河,说一年赚十几万,学不学?魏河犹豫着,不学卖粥恐怕无路可走。他只好点头。刘艳就说一个朋友准备学做粥,问本家哥能不能教他。那边回话,教做粥没问题,一个星期包会。刘艳问怎么收费。那边说不收费,只需要给他们白干一个星期就行。刘艳又问卖粥需要多少本钱,那边说摆摊卖一两万就够了,租门店的话,二三十平方大概需要三四万。   他们出了好再来面馆。魏河对刘艳说,你本家哥答应教我,我高兴,就是白干一个月也行,但是让我开店,我是没办法了——实话告诉你,我一万块钱也没有啊!刘艳看着魏河的眼睛,说,我有——我可以借你——
  魏河差点说出,我凭什么要借你的钱。他伸伸脖子,硬生生咽下那句话。
  刘艳笑了下,我可以借你钱用——但你放心,我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等你的生意做成功,我会离开的。
  魏河第一次抬头仔细看刘艳。刘艳虽有缺陷,但平心而论,一张脸还是耐看的,特别是那眼睛,特有神采。魏河挠了挠头皮,这么说我可以从卖粥开始?刘艳说,当然可以,等卖粥赚了钱,你也可以再开店,干你的炒菜生意。魏河还在犹豫,万一卖粥赔了呢?刘艳说,卖粥又能赔多少钱,即使赔了,我又不追着你讨债。
  魏河长叹口气,我试试吧!
  魏河到底是厨师出身,功底在哪儿,三天就学会做粥,还顺带学会了做油饼。后四天待在刘艳本家哥那儿,一是答应的帮忙,二是请教今后卖粥的有关事情。
  西安外事学院附近,每天清晨大学生进进出出。他在附近小超市门口,每月三百块钱租下巴掌大的地方。魏河从二手市场买了电动小三轮、保温桶和大电饼铛。魏河摆摊卖粥开张了。魏河负责做,刘艳负责卖。
  魏河没想到大学生爱喝粥,特别是绿豆粥和小米粥卖得好。一杯粥,一个饼,四块钱早餐问题解决。一份米皮都买5块钱,算算粥和油饼是经济实惠些。自从魏河在这里卖粥,旁边卖豆浆的生意明显受了影响,几次那人恶狠狠冲魏河瞪眼睛。魏河做的粥种类很多,什么香八粥、红豆粥、小米粥、野菜粥、薏米粥、蛋花粥、甜米粥、南瓜粥、红薯粥、红枣粥、瘦肉粥、莲子粥,应有尽有。食客们有挑头,香八粥喝腻了,喝红豆粥,红豆粥再喝腻了,再换一种。谁都想尝不同的滋味。
  第一个月卖了一万四千块钱。魏河很高兴,夸奖刘艳有生意头脑。刘艳脸红一下,说,我只是听说卖粥赚钱,实际行动是你自己干的。刘艳认为魏河前面开店虽然失败,但为今后做生意积累了经验。魏河想把这些钱两人平分,刘艳不同意。刘艳说,你是老板,我是打工妹,不能平分。魏河说,没有你借我钱,我什么都干不了。刘艳还是不同意平分,只是让魏河先把借她的钱还一部分。魏河想了想,还了刘艳五千块钱。魏河给刘艳开工资,刘艳说今后再说吧。魏河硬塞给刘艳三千块钱。
  5
  开炒菜馆辛苦,卖粥更辛苦。以前开炒菜馆,清晨六点钟起床。卖粥凌晨四点钟起床,晚了就来不及熬粥。开始的时候魏河起不来,睁开眼,闭上,再睁开,又闭上。好多次,刘艳从她的出租屋赶过来,魏河还没有起床。刘艳催促魏河起床。魏河好容易起来,脑袋晕晕乎乎,似乎还在睡梦中。
  天热,卖粥只能到中午十二点。刘艳说再有一个月,天气凉下来,下午也可以卖粥。魏河说,下午也卖,太累了,我累,关键是你跟着受累。刘艳笑着说,我还指望你能尽快还我的钱呢。
  每天下午,拣拾和清洗食材之后就没事了,他们在一起玩玩游戏,聊聊天,大多时间没什么好聊的,刘艳就回自己的出租屋。一天他们闲聊时,魏河说刘艳第一次到他家,他感觉面熟。他问刘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刘艳脸上掠过一丝温柔,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你。刘艳大舅在张坪村。她说,你在球场上奔跑特有激情,特帅,我很羡慕和敬佩你。魏河笑说,我怎么没看到你。刘艳说,你的眼里只有篮球。
  魏河一个人在出租屋的时候,看看电视剧,玩玩游戏,就睡了。睡梦中经常出现黄娅,他们在一起嬉戏缠绵。有次梦中,他抱着黄娅,抚摸着黄娅长长的头发,黄娅突然抬头,魏河惊叫起来,怀中的女孩分明就是刘艳。魏河说,怎么会是你?刘艳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魏河说,我怎么会喜欢你?刘艳说,我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你分明就是喜欢我。魏河说,你别自作多情,我不会喜欢你。刘艳生气了,站起身,转身离去。魏河吃一惊,刘艳竟然好好的,腿一点也不瘸。魏河就急忙喊,刘艳,刘艳。刘艳不理他,径直走了。
  一天,魏河正忙着给塑料杯里裝粥,刘艳忙着收钱,两个壮汉来到摊位旁,一个染黄发一个染红发。黄发踢了一下保温桶,冲魏河嚷,明天搬走!魏河明白怎么回事,说凭什么,我交了租钱。黄发瞪着牛眼,嚷,别他妈的废话,让你走,你就走!魏河说,要是不走呢?黄发凶巴巴上前,刘艳一下子挤到魏河面前,护住魏河,冲着黄发嚷,想打架吧,好啊,你冲我来!黄发骂,你个臭婆娘,随手推一把刘艳,刘艳一个趔趄,转身一把抓住黄发的手,紧紧咬住。黄发杀猪般大叫起来。红发一脚飞过来,刘艳倒在地上。魏河扑上去,一拳打在红发脸上。人群里有人大叫,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有人掏出手机报警。
  在派出所里,魏河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旁边卖豆浆的人眼红他的生意。第二天,卖豆浆的人搬走。魏河依旧在小超市门口卖粥,卖油饼。经过这件事,刘艳建议魏河,今后有钱了租个房子,露天摆摊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夏天太热冬天太冷。魏河点点头,说,露天摆摊真不是长久之计。
  天气渐渐凉了,魏河的生意一天天更好。一天卖两次,魏河和刘艳忙得像个陀螺。魏河再也不看电视剧,回到出租屋就准备食材。魏河让刘艳搬过来住,每天来来回回跑,不方便。刘艳说你不怕我缠着你。魏河说,我怕你,我怕你什么?
  一天下午,他们在魏河出租屋里拣拾食材,刘艳让魏河准备重新找一个女孩帮忙。魏河愣了下,问刘艳在他这干是不是不顺心。刘艳咬了咬嘴唇,说,不是。魏河说,那是为什么?刘艳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她还是说了,我是认真的,你准备找人吧。魏河说,你让我找谁呀。刘艳说,找谁都行。
  魏河以为刘艳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刘艳真走了。刘艳离开时给魏河发了短信:你把钱给我还清了,我不想拖累你,也该走了。魏河似乎是飘在空中,现在着地了。他急忙给刘艳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不回。微信里、QQ里的留言,没有动静。似乎刘艳从没有进入他的生活。
  没有刘艳在身边,魏河的世界似乎一下子空了,他没心思卖粥,到处打听刘艳的下落。刘艳没有回老家,也没有去咸阳本家哥那儿。魏河不知道她在西安有没有亲戚,打电话问母亲。母亲说西安杨家湾村有刘艳一个姨娘,魏河赶到北郊的杨家湾。杨家湾可能准备拆迁,到处乱糟糟的,在一处破旧的院子里,找到刘艳姨娘。刘艳姨娘说,我一年多没见过刘艳了。
  魏河沮丧地回到八家巷,一头倒在床上。睡梦中,他在西安到处找刘艳,商场里、街道上、公园里,他四处奔走,又累又急。突然,魏河在街道上看见了刘艳,他高兴地心快要跳出来,跑上去,喊刘艳。回头,却是陌生的面孔。魏河沮丧透顶,一转身,刘艳在远处的天桥上向他招手,他冲过去,刘艳又不见了。他站在天桥上大喊,刘艳——就醒了。
  三天过去了,没有刘艳的消息。第四天夜里,魏河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刘艳被人捆绑着双手,嘴巴上粘着胶带。他一下子惊醒,抓起手机给刘艳打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听。魏河惊喜,隐隐感觉到,刘艳就在手机旁边,他就大声说,你再不说话,我就报警啦!我去报纸上登寻人启事,我上电视找人。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魏河在寻找刘艳!魏河的另一半是刘艳!
  魏河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刘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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