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山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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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柏,一个山林里古老的精灵,忽然从大柏树洞里醒来了。
  他伸展淡紫近乎透明的身子,望着树叶间隙金光闪烁的太阳,觉得精神好极了。
  “嘿,我睡了几年?”他自言自语。
  大柏树只是眯着眼晒太阳。没有理睬他。
  他从树洞飘出来,巡视山谷,听见大岩石旁一株金线兰的叹息:“唉,我那小三叶。”
  “小三叶?”蓝柏停下,关心地问。
  “是我的孩子,”金线兰轻晃忧伤的白色花脸,“半年前才长了三叶芽,就被人类挖走,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人类?”蓝柏有些懊恼,没想到睡觉时有人闯进谷里,他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山魅啊。
  他鼓了鼓胸膛,对金线兰说:“我帮你找回来。”
  “但,太难了……”金线兰显得很绝望。
  “不难,母子气味相同啊。”蓝柏嗅了嗅金线兰,微笑着飞起身子往谷外去,“只要到山下小镇里一绕,就能找到小三叶了。”
  “但……”金线兰才说了一个字,蓝柏已经飞出了谷口。
  大柏树这时开口了,沉重的声音说:“但你已经睡了一百年了。”
  蓝柏听不清大柏树的话了,他很快飘到山边,然后,望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长长的蟒蛇般的道路缠绕着城市,路上的车子快的如奔虎,慢的如巨熊,联排矮楼像多眼的碉堡,高耸玻璃楼如闪光的悬崖,远处的房子密得像摊开的马蜂窝,各处哼哼轰轰的声音隐隐传来。
  “成了奇怪的大迷宫啊。”蓝柏看得有些心惊眼花。
  他强自镇定下来,往城市飘飞,每走一段路就闻闻味,却总是没有发现,还经常被刺鼻的气味弄得打喷嚏。
  不断打喷嚏弄得他越来越虚弱,勉强飞到公园里高大的老樟树上,身体的颜色都变灰了,只能趴在浓密的绿叶里喘气。
  “太丢脸了。”蓝柏苦笑,“什么都没发现却要昏了。”
  一股清新的空气从绿叶间传来,伴随着震颤沙哑的声音:“歇一会吧,外来的精灵,你还不懂得在城市里呼吸。你得靠着树飞。”
  蓝柏深吸一口空气精神一振,欣喜地说:“谢谢,你是……树灵?”
  “嗯,叫我老樟好了。”老樟的口气变得严肃,“刚才传给你的空气是趁上午天晴攒起来的。你可要珍惜。”
  蓝柏点点头,将空气缓缓全部吸人身体里,颜色也恢复为透明的淡紫。
  “啊,你是山魅。”老樟见多识广,认出蓝柏,“几百年没见过山魅了,你要是来城市找亲戚,恐怕要失望了。”
  蓝柏摇摇头说:“我是为金线兰找孩子的。”
  “金线兰……”老樟想了想说,“对面公寓有个女孩养了盆兰花,但我弄不清是什么兰。”
  “公寓。”蓝柏看着对面的多眼六层碉堡,身子亮起来,“我去查查。”
  兰花就摆在窗台上,开了两朵白花,叶子有些蔫了,像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蓝柏惊喜地发现,它就是金线兰。他仔细嗅了嗅花的味道,感觉和金线兰母亲很像,但城市的气味太杂,他不能肯定。
  蓝柏决定等金线兰的主人回来。
  窗台内的房间显然是属于女孩的:淡绿的壁纸,精巧别致的床和书桌,书桌上有只俏皮的粉红猪不倒翁。
  他为金线兰召来了些湿气,让它能直起身来,接着,他靠着窗台耐心地等待。
  傍晚,当缤纷的灯光陆续在窗外亮起,女孩回来了。
  “又补课了。真讨厌!”房间外传来娇嫩率性的声音。然后,一个瘦脸短发大眼睛的清秀女孩进了房间,她整理书包时,察觉金线兰有些不一样了。
  “花又好了?我昨天浇花了吗?”女孩眨眨灵活的黑眼睛。
  蓝柏觉得自己该上场了,他慢慢显露身形,同时说:“再不浇,它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蓝柏微笑地看着女孩,准备等待她的尖叫或昏倒,他总期待这一刻。
  女孩瞪大了眼睛,眉毛扬起,像只惊讶的兔子,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你是……真的?”女孩眼里充满了期待,身子前倾看蓝柏,“卡通里的蓝精灵?”
  蓝柏不禁皱起眉头来,这反应太奇怪了,卡通?蓝精灵?不怕山魅的女孩他还是头次遇见,也许该化成狼脸出现……
  他边想,边威严地说:“我是蓝柏,大山来的山魅。”
  “三妹?不像呀。”女孩又咯咯笑起来,露出微突的牙。
  难怪,蓝柏觉得她像兔子,只是,这女孩的听力真是不好,三妹?
  “哦,对了,我该自我介绍。”女孩眨眨眼,“我叫如华,附小五年级。你是来帮我的?”
  “嗯。恰恰……”
  蓝柏“相反”两个字还没说出,如华抢话了:“太好了!”如华从书包里搜出两个本子,要赏给他似的:“数学还是英文?你哪一样厉害?”
  蓝柏看了看本子上的图案,摇摇头:“两样都不懂。”
  “不懂?”如华的眉毛垂下来,显得失望,“是啊,精灵不用学这些。那生物呢?你一定懂生物……”她又伸手去书包里找本子。
  蓝柏忍不住了,他聚起神指了指粉红猪,粉红猪缓缓飘动起来。
  “啊?”如华停止了寻找,转眼看蓝柏,又成了惊讶的兔子。
  “我只懂山里的生物,譬如兰花。”蓝柏指指金线兰,“我来,是要找一株金线兰。”
  “你要找它?”如华看着金线兰。有些迷惑。
  “也许是它,也许不是。”蓝柏对她说了金线兰母亲的思念,但如华也不确定她买花时有几片叶子。
  她却对另一件事很感兴趣:“嘿,你那招‘一指就飘’,可不可以教我?”
  蓝柏看看如华,摇摇头:“教你,你也做不到,人类的心太散漫了。”
  如华的小嘴嘟了起来:“我想让人飘起来,一定好玩啊。”
  “让人飘起来?”蓝柏皱起眉头。
  “其实,我最想让一个人飘起来。”如华笑了,笑里有点坏,“看他怕不怕。”
  “谁啊?”蓝柏不禁问。
  “我的同桌,林至。”如华说时撇了撇嘴,“他太骄傲了,对我老是爱理不理的。”
  如华向蓝柏说了同桌的情况,蓝柏忽然有了主意。
  “如果,我能让林至对你好。”他说,“你就把兰花带到山里让金线兰母亲看,好不好?”
  “好。”如华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如华下午没课,蓝柏往市中心飘飞,来到林至住的高楼。
  恰巧,林至走到了大楼门口,蓝柏看到林至的脸色,灰灰黑黑的,心里一惊:“不对,有坏精灵跟着他。”
  蓝柏悄悄跟着林至回到了楼上家中。只见林至衣服也不换,打了个哈欠,脱了眼镜便躺到床上睡起来。
  蓝柏灵机一动,进入林至睡眠的心灵探查情况。
  没想到才聚神接近,蓝柏就被电气震了出来,瞬间,他发现那精灵朦胧黑暗。
  “带着电气的黑精灵?”蓝柏的心里有些毛骨悚然。
  他强打精神忍受着电气再次进入,终于接触到那精灵,却突然陷入了可怕的幻觉:勇猛的武士在旷野里厮杀,面对着攻击他的巨人,周遭还有狂暴的怪兽、邪恶的巫师、迷幻的妖精……阴暗华丽的场景……武器和法术不断袭来……火暴……电闪……血腥……
  “呀!好可怕!”蓝柏受不了,急忙退出。
  他只能忐忑不安地坐在书桌旁等着林至醒来。
  一会,林至缓缓张开茫然的眼睛,当他看见蓝柏,吓得整个人跳到了墙边。
  “你……出来了?!”林至的眼神充满了惊恐。“胶质黏虫!”
  胶质黏虫?蓝柏皱起了眉头,这是他听见对自己最差的形容,难怪这孩子不讨人喜 欢。
  他控制住情绪,缓缓说:“我是精灵,不是黏虫。”
  林至迅速到床边拿了眼镜戴上,仔细打量蓝柏,神情是不安和怀疑:“你不是游戏里的精怪?”
  “游戏?”蓝柏明白了,他诚恳地对林至说,“那游戏精灵不好,它要耗你的精力,影响你的心情。”
  “哼。”林至的脸色马上变了,皱眉说,“这是我的事。”
  附着的黑精灵仿佛也被触动了,现出了巫师的模样。
  “不单如此。”蓝柏平和地说,“你心里老是和妖魔打斗,和人相处也不会顺利吧。”
  “和人相处?”林至的眼神闪烁着,“是谁找你来的?只要功课好,我玩游戏连父母都不管,是谁这么多事?”
  黑精灵巫师的表情变得有些残酷,冷笑起来。
  “你的同学总是关心……”蓝柏继续说。
  “同学?是如华吧!”林至眼里冒出了怒火。巫师也变成了怪兽的形状,“真厉害,连精灵都受她差遣!”
  蓝柏尽量散发平和之气,但对林至的影响不大,黑暗之气太强了。
  “她的玩伴还不够?非要所有人都绕着她转吗?”林至瞪着蓝柏,怪兽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吼叫。
  蓝柏做最后的努力:“你们坐在一起,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我没她,可以活得很好;她没我,也是一样。你走吧。”林至说得很绝,怪兽变成了白骨精,带着冷酷的胜利微笑看蓝柏。
  蓝柏被看得很难受,真想过去掀翻了林至,这点他能做到。
  但,他知道自己赶不走那幻象黑精灵。
  蓝柏身心疲惫地飞回如华的房间。
  她看着蓝柏的表情:“失败了?他说什么?”
  蓝柏如实告诉了她。
  “说我让别人绕着自己转?”如华睁大了眼睛,“我对大家都好,也希望大家对我好,有什么不对?还说我差遣你?”
  她微微嘟起了嘴。
  第二天傍晚如华回家时,心情更差了。
  “我跟他打招呼,他竟然当没看见。”如华对蓝柏抱怨,“好啊,以后我连招呼也不跟他打了。”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她连跟蓝柏聊天的精神都没有,让蓝柏早早回公园去。
  蓝柏躺在大樟树叶里,不禁也叹气了,自己连一个幻象精灵也对付不了,真觉得窝囊。他跟老樟讨教了起来。
  “怎样在城市里变得强大?”
  “除了吸收草木灵气,你可以收集一些善意泡泡啊。”
  “善意泡泡?”
  “就像公车上有人让座,善意的气息便可以吸收,这叫善意泡泡。”
  “善意随处都有,譬如,画家画出了动人美景,青年有了高远志向,孩子笑着拉上风筝等等……”
  “对啊!”
  第二天,蓝柏便开始搜集了,从早上微笑打拳的老人家,到傍晚热心帮忙指挥交通的义工,吸收了许多善意泡泡。
  他觉得自己恢复了强大。
  傍晚到如华的房间时,却听到意外的消息,林至请假了。
  “说是生病了,真是,谁叫他……”如华说到一半,嘴又嘟起来,看蓝柏的表情很复杂。
  “我去看他吧。”蓝柏明白了她的意思。
  蓝柏很快到了林至住的地方,只见他躺在床上,合着眼,脸色苍白。
  蓝柏发现那幻象精灵还在,只是淡了些,面目模糊,他向前握住林至的手。
  林至睁开了眼,看着蓝柏,苦笑了一下。
  “如华担心你,我就过来了。”蓝柏微笑说,把纯净善良的气息输进林至心里。
  林至脸上的灰黑色慢慢褪去,幻象精灵终于消散了,他喃喃地说:“没想到,如华每天的微笑招呼,那么重要。”
  “什么?”蓝柏不懂。
  “她不跟我打招呼,我竟然受不了,觉得半边天塌了似的。”林至晃晃头,“所以每天拼命玩游戏。”
  “是太拼命了。”蓝柏笑笑说。
  “我想在里面找回什么。”林至看着蓝柏,有些迷惘,“但,就是找不到。”
  “我知道了。”蓝柏的眼亮起来。“你会再见到她微笑的。”
  蓝柏回去告诉如华,如华听了扬扬眉,笑了。
  第二天傍晚,蓝柏到如华房间,她是哼着快乐的调子回来的。
  她告诉蓝柏周末就会带金线兰到山谷去的。
  等到周末蓝柏来到如华家门口时,见到了林至。
  他带了两株金线兰盆栽。
  “林至到花市找的。这样,金线兰母亲碰到小三叶的机会就大了。”如华对蓝柏微笑说,“怎么样?蓝柏,感动吧……嘿,别哭啊。”
  蓝柏没哭,他笑的时候才流泪。
  
  阅读点睛
  沉睡百年的精灵蓝柏飞出山谷来到城市的时候,城市已经远离自然,环境日新月异地变化着,声音喧嚣嘈杂,各种气味交织混杂,难再纯净清新。他虽拥有神奇的力量,却感到了迷惑和虚弱,尤其是直面人的复杂心灵之时。最终他用自己的热诚、善良和智慧帮助小学生如华和林至重新认识自我,恢复友情,也帮助金线兰和孩子团聚,再叙亲情。他自己也在城市中找回了自然之道。一个可爱的精灵形象在作家的笔下显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怎样使自己变得真正强大?怎样和你的同学友好相处?怎样对待玩游戏?怎样使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相信你读了这个奇妙的故事,开心之余,一定会引起你多方面的思考。还是你自己去故事中寻找答案吧。
  居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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