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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号,一个属于她的日子,我们记录下生活中她的故事,不同年代的她,勤劳、自强、善良、坚忍……美丽的心灵折射到外表,她们是我们心中美丽的代言人。
赵国明讲述第一个故事:百布枕套和祖祖
美丽关键词:隐忍、坚强、善良
搬新家后,爸爸翻出一直珍藏的百布枕套,用相框裱了挂在书房里。百布枕套是爸爸的外婆——我的祖祖做的。
祖祖去世时,我只有3岁,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她如雪一般的白发,包着黑色的头帕,干瘪的脸上总是漾着笑意,一双小脚。所有关于祖祖的故事,我都是从爸爸那里听来的。
祖祖出生于1917年,娘家还算富裕,有百担谷的家底,在那个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她也没能逃脱裹脚的命运。她读过私塾,女红在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爸爸说,当时的大地主家嫁女,是必请外婆去做嫁妆的。
回忆起祖祖对自己的宠爱,爸爸的眼睛总会泛潮。7个孙辈里,祖祖最喜欢爸爸了。爸爸呱呱落地,是祖祖第一个从接生婆手里抱过这个孙儿,并一手带大了他。
“我小时候很横,只喜欢被人抱,绝不肯被人背在背上。外婆本来精心为我准备了一只小背篓——篓底垫着一块棉垫,为了防止篓口缘的篾条划伤我,特意用蓝底碎花的布条包了一圈。可这背篓却没有派上用场。田埂上、灶台前,外婆或是双手环抱我,或是一手炒菜,一手抱我。”
“有一回从集市上回来,4岁的我玩累了,外婆一路抱着我,摇摇晃晃中,我舒服地睡着了,软软地蜷在外婆的怀里,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了外婆的胳膊上。她实在抱不动了,悄悄把我放下来,背在背上。到家了,外婆正要把我放到床上,我却突然醒了,发现自己在外婆背上,立刻像只泥鳅般滑下来,一溜烟跑出家老远,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外婆迈着一双小脚一颠一簸地追出来,可我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家,除非外婆重新抱着我走回屋。外婆竟然一口答应,抱起满脸眼泪和鼻涕的我,一双三寸金莲又将路重走了一遍。到家时,汗水湿透了她的小衫。”
让爸爸念念不忘的,还有祖祖家那两个土陶罐。
“每次从家回外婆那里,还没到,老远就看见外婆在家门前的堡坎上张望了。我惦记着外婆屋里的那两个土陶罐,它们放在暗红漆的老式柜子里。一个装着白糖,外婆自己从不舍得吃,却时常会舀一小勺白糖喂到我嘴里,看着我用舌头把嘴边沾的几粒也送进嘴里。另一个罐子装着鸡蛋,隔三差五,外婆端给我一只碗,碗里,几朵油花儿和翠绿的葱花下,卧着如玉般的荷包蛋。”
“夏天的夜晚,安顿我上床后,外婆摇着蒲扇赶跑蚊子,放下蚊帐,她轻轻拍着我,给我讲她在私塾里读过的故事。她常常说,男娃长大后要撑起整个家,我问到底好大才算长大,‘14岁吧’,外婆拍着我的头说。”
祖祖怕自己等不到孙儿们成家立业,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他准备结婚的被子被面了。百布枕套算得上是一件大工程,由上百块剪成三角形的小碎布缝成,要对花形,要用饭粘,要上浆,要用细密的针脚缝,那时爸爸不懂事,嫌她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她却只是笑笑,然后又继续埋头忙碌,把对孙儿未来的祝愿都缝了进去。
在家里的相册里,祖祖总是在照片上微笑着。你永远也无法想象,这个如此温和慈祥的老人,其实一生遭遇过很多不幸——
因为家庭变故,她在16岁时的一个雨夜,下嫁给家贫如洗的祖爷爷;几年后,她生下了三个儿女;祖爷爷为躲国民党抓壮丁,撇下妻小到了重庆;她带着孩子找到了已是别人丈夫的祖爷爷,祖爷爷却不肯认自己结发的妻子,她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带着儿女又回到老家;为求生计,她起早摸黑给纱厂工人浆洗衣服,换来的钱拖大了三个儿女;孙辈出世,她继续任劳任怨含辛茹苦地拉扯……
对我而言,祖祖穿越了近一个世纪的人生,更像一个关于隐忍、善良、坚强的传奇。
王稼帛讲述第二个故事:妈妈和赶路的两双鞋
美丽关键词:勤劳、坚持、节俭
当我又一次炒糊了鸡蛋,外婆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看你这女子,一点都没遗传到你妈的能干!”
在老家梨树沟,谁不知道黄家的大女儿能干,里里外外都能帮外婆搭上一把手。
外公外婆要忙地里的活儿,下有三个弟弟妹妹,上有瘫痪在床的祖奶奶,才6岁,妈妈就开始操持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了。第一次煮饭,她站到灶台边,头还不及灶头高呢,站条凳上又太高,她灵光一闪,拿来脚盆反扣在地上,刚好合适。不知道一碗米该放多少水,她拿起一根筷子跑到祖奶奶的床前,让只有手能动弹的祖奶奶在筷子上比划该放多少水。
8岁时,妈妈又多了一项新任务:给祖奶奶喂饭。祖奶奶费力地鼓动着干瘪的腮帮子,吃得很慢,每天妈妈给她喂完了饭,都是一路飞奔,掐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
12岁时,看到卖冰棒能赚钱,妈妈想趁暑假卖冰棒补贴家用,外公却担心她太单薄吃不消,不肯做装冰棒的木箱。她不死心,跑到舅舅家,说动了舅舅帮忙。
箱子做好了,妈妈在里面铺上棉被,在外面写上大大两个字“冰棒”,去镇上兴冲冲批发了冰棒,背着箱子,在火辣辣的大日头下,走村窜户地叫卖。累了渴了,她就向村民讨一瓢水喝,村民笑她——小妹伢,你自己不是背着解渴的好东西吗?她只是笑笑——她怎么舍得吃呢,一根冰棒能挣5分钱呢。
肩膀被磨红了,破皮了,汗水一浸,虫子啃咬一般,妈妈却坚持了一个夏天,赚了一笔还算可观的钱,她全部如数交给了外婆。
妈妈学习一直很好,考上了县城的中学,她每周末回家一次,取下周的炒咸菜和炒黄豆。县城离家有几十里,班车车次少,车费也贵,为了省下来回的3块钱路费,妈妈坚持步行。
下午5点出发,整整两个多小时的跋涉:走过碎石铺成的机耕道,走过小桥,绕过一座小山,穿过树林,走过田埂……到家时已是暮色四合。她放下包后的第一件事,是打盆水洗脸——急匆匆的一路上,不知道滚落了多少汗珠……
一个月的4趟来回之后,妈妈的布鞋底儿磨破了。外婆拿着那双磨破了的鞋反复端详,终究不知道该如何下针修补,只得放到了一边。在外婆的叹气声里,妈妈的脸红了——一个月磨坏一双鞋,家里哪来这笔闲钱给自己添置新鞋呢?
从那之后,妈妈回家和返校总是带着两双布鞋。上路时脱下尚好的那双放进包里,换上旧的——那通常是一双破布鞋,鞋面上已经有好几个洞,鞋底则被磨成了薄薄一层。路上的石子欺负这穿旧鞋的脚呢,把人脚底硌得生疼,不久就磨出了血泡,可妈妈又着急借着天光赶路,一路不敢歇息,等终于到家或是到学校了,脚底已经是血肉模糊……
回忆起那段经历,妈妈说:“你是没有一个人走过山路,当我一个人在渐渐陷入暮色里的山路上疾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几声呜咽传来,我的一颗心差点没蹦出来。最希望的,就是马上看到前面有一家人间的灯火在跳跃。”
我默默地想,就因为一直坚持走了下来,如今的妈妈才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老师吧。(整理 王涛)
赵国明讲述第一个故事:百布枕套和祖祖
美丽关键词:隐忍、坚强、善良
搬新家后,爸爸翻出一直珍藏的百布枕套,用相框裱了挂在书房里。百布枕套是爸爸的外婆——我的祖祖做的。
祖祖去世时,我只有3岁,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她如雪一般的白发,包着黑色的头帕,干瘪的脸上总是漾着笑意,一双小脚。所有关于祖祖的故事,我都是从爸爸那里听来的。
祖祖出生于1917年,娘家还算富裕,有百担谷的家底,在那个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她也没能逃脱裹脚的命运。她读过私塾,女红在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爸爸说,当时的大地主家嫁女,是必请外婆去做嫁妆的。
回忆起祖祖对自己的宠爱,爸爸的眼睛总会泛潮。7个孙辈里,祖祖最喜欢爸爸了。爸爸呱呱落地,是祖祖第一个从接生婆手里抱过这个孙儿,并一手带大了他。
“我小时候很横,只喜欢被人抱,绝不肯被人背在背上。外婆本来精心为我准备了一只小背篓——篓底垫着一块棉垫,为了防止篓口缘的篾条划伤我,特意用蓝底碎花的布条包了一圈。可这背篓却没有派上用场。田埂上、灶台前,外婆或是双手环抱我,或是一手炒菜,一手抱我。”
“有一回从集市上回来,4岁的我玩累了,外婆一路抱着我,摇摇晃晃中,我舒服地睡着了,软软地蜷在外婆的怀里,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了外婆的胳膊上。她实在抱不动了,悄悄把我放下来,背在背上。到家了,外婆正要把我放到床上,我却突然醒了,发现自己在外婆背上,立刻像只泥鳅般滑下来,一溜烟跑出家老远,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外婆迈着一双小脚一颠一簸地追出来,可我却说什么也不肯回家,除非外婆重新抱着我走回屋。外婆竟然一口答应,抱起满脸眼泪和鼻涕的我,一双三寸金莲又将路重走了一遍。到家时,汗水湿透了她的小衫。”
让爸爸念念不忘的,还有祖祖家那两个土陶罐。
“每次从家回外婆那里,还没到,老远就看见外婆在家门前的堡坎上张望了。我惦记着外婆屋里的那两个土陶罐,它们放在暗红漆的老式柜子里。一个装着白糖,外婆自己从不舍得吃,却时常会舀一小勺白糖喂到我嘴里,看着我用舌头把嘴边沾的几粒也送进嘴里。另一个罐子装着鸡蛋,隔三差五,外婆端给我一只碗,碗里,几朵油花儿和翠绿的葱花下,卧着如玉般的荷包蛋。”
“夏天的夜晚,安顿我上床后,外婆摇着蒲扇赶跑蚊子,放下蚊帐,她轻轻拍着我,给我讲她在私塾里读过的故事。她常常说,男娃长大后要撑起整个家,我问到底好大才算长大,‘14岁吧’,外婆拍着我的头说。”
祖祖怕自己等不到孙儿们成家立业,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为他准备结婚的被子被面了。百布枕套算得上是一件大工程,由上百块剪成三角形的小碎布缝成,要对花形,要用饭粘,要上浆,要用细密的针脚缝,那时爸爸不懂事,嫌她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她却只是笑笑,然后又继续埋头忙碌,把对孙儿未来的祝愿都缝了进去。
在家里的相册里,祖祖总是在照片上微笑着。你永远也无法想象,这个如此温和慈祥的老人,其实一生遭遇过很多不幸——
因为家庭变故,她在16岁时的一个雨夜,下嫁给家贫如洗的祖爷爷;几年后,她生下了三个儿女;祖爷爷为躲国民党抓壮丁,撇下妻小到了重庆;她带着孩子找到了已是别人丈夫的祖爷爷,祖爷爷却不肯认自己结发的妻子,她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带着儿女又回到老家;为求生计,她起早摸黑给纱厂工人浆洗衣服,换来的钱拖大了三个儿女;孙辈出世,她继续任劳任怨含辛茹苦地拉扯……
对我而言,祖祖穿越了近一个世纪的人生,更像一个关于隐忍、善良、坚强的传奇。
王稼帛讲述第二个故事:妈妈和赶路的两双鞋
美丽关键词:勤劳、坚持、节俭
当我又一次炒糊了鸡蛋,外婆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看你这女子,一点都没遗传到你妈的能干!”
在老家梨树沟,谁不知道黄家的大女儿能干,里里外外都能帮外婆搭上一把手。
外公外婆要忙地里的活儿,下有三个弟弟妹妹,上有瘫痪在床的祖奶奶,才6岁,妈妈就开始操持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了。第一次煮饭,她站到灶台边,头还不及灶头高呢,站条凳上又太高,她灵光一闪,拿来脚盆反扣在地上,刚好合适。不知道一碗米该放多少水,她拿起一根筷子跑到祖奶奶的床前,让只有手能动弹的祖奶奶在筷子上比划该放多少水。
8岁时,妈妈又多了一项新任务:给祖奶奶喂饭。祖奶奶费力地鼓动着干瘪的腮帮子,吃得很慢,每天妈妈给她喂完了饭,都是一路飞奔,掐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
12岁时,看到卖冰棒能赚钱,妈妈想趁暑假卖冰棒补贴家用,外公却担心她太单薄吃不消,不肯做装冰棒的木箱。她不死心,跑到舅舅家,说动了舅舅帮忙。
箱子做好了,妈妈在里面铺上棉被,在外面写上大大两个字“冰棒”,去镇上兴冲冲批发了冰棒,背着箱子,在火辣辣的大日头下,走村窜户地叫卖。累了渴了,她就向村民讨一瓢水喝,村民笑她——小妹伢,你自己不是背着解渴的好东西吗?她只是笑笑——她怎么舍得吃呢,一根冰棒能挣5分钱呢。
肩膀被磨红了,破皮了,汗水一浸,虫子啃咬一般,妈妈却坚持了一个夏天,赚了一笔还算可观的钱,她全部如数交给了外婆。
妈妈学习一直很好,考上了县城的中学,她每周末回家一次,取下周的炒咸菜和炒黄豆。县城离家有几十里,班车车次少,车费也贵,为了省下来回的3块钱路费,妈妈坚持步行。
下午5点出发,整整两个多小时的跋涉:走过碎石铺成的机耕道,走过小桥,绕过一座小山,穿过树林,走过田埂……到家时已是暮色四合。她放下包后的第一件事,是打盆水洗脸——急匆匆的一路上,不知道滚落了多少汗珠……
一个月的4趟来回之后,妈妈的布鞋底儿磨破了。外婆拿着那双磨破了的鞋反复端详,终究不知道该如何下针修补,只得放到了一边。在外婆的叹气声里,妈妈的脸红了——一个月磨坏一双鞋,家里哪来这笔闲钱给自己添置新鞋呢?
从那之后,妈妈回家和返校总是带着两双布鞋。上路时脱下尚好的那双放进包里,换上旧的——那通常是一双破布鞋,鞋面上已经有好几个洞,鞋底则被磨成了薄薄一层。路上的石子欺负这穿旧鞋的脚呢,把人脚底硌得生疼,不久就磨出了血泡,可妈妈又着急借着天光赶路,一路不敢歇息,等终于到家或是到学校了,脚底已经是血肉模糊……
回忆起那段经历,妈妈说:“你是没有一个人走过山路,当我一个人在渐渐陷入暮色里的山路上疾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几声呜咽传来,我的一颗心差点没蹦出来。最希望的,就是马上看到前面有一家人间的灯火在跳跃。”
我默默地想,就因为一直坚持走了下来,如今的妈妈才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老师吧。(整理 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