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下的印度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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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印度民众把黑公交轮奸案中的受害者称为“达米妮”,期望她如同闪电一样,划破笼罩在印度女性头上的黑云
  1月13日,印度旁遮普省警方称,他们逮捕了6名涉嫌强奸公交女乘客的疑犯。
  而就在2012年12月16日,印度一名23岁大学生在新德里搭乘黑公交,遭到轮奸。这起“令整个印度蒙羞”的案件迅速引爆了印度社会的不满和国内各界的强烈愤慨。
  因为印度法律是不允许透露强奸案受害者和获救者的名字,政府并未公布该女学生的姓名,民众称她为“达米妮”,这在印度语中有闪电、骤现的闪光之意,宝莱坞曾经有部著名的反性侵电影,女主角达米妮为给家中被强奸的女仆伸张正义,勇敢地与家庭和社会压力抗争。如今,印度民众把黑公交轮奸案中的受害者称为“达米妮”,期望她如同闪电一样,划破笼罩在印度女性头上的黑云。
  从慕尼尔卡到美国
  2012年12月16日晚,来自新德里郊区城市德瓦卡的达米妮和一个工程系的男孩在新德里南部的一个剧院里看了一部电影。他们一起回家,然而很多黄包车都拒绝了他们全程到德瓦卡的要求,整个车程要花费大约一个小时。
  一位司机将他们载到了一个叫做慕尼尔卡(Munirka)的地方,这是一个城中村,坐落着拥挤的商店和不规则建造的房屋,这儿也是来新德里寻求高等教育和好工作的年轻人的家园,许多研究所的学生和IT公司的员工都住在这里。慕尼尔卡流传着一句老话“从慕尼尔卡到美国”,这句话就是这个社区的梦想,也是众多梦想从这个低收入的村庄走出去的年轻人的座右铭。
  对达米妮二人来说,慕尼尔卡显然是个乘坐巴士的安全地区。新德里街头混杂着由国家运营和由私人运营的公交车。当时,一辆私人运营的公交车就停在一个公交站台旁。售票员大喊着他们要前往目的地的名称。两个人跳上了车。那正是晚上的9点钟。车上空荡荡的,除了司机及助手,还有其他四个看上去和司机很熟的男子。
  1月4日,达米妮的朋友接受了印度电视台ZeeTV的采访,首次向公众讲述了两人案发当晚的悲惨遭遇,这几位喝醉的男子,先开始对达米妮动手动脚,遭到了他们的反击。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随着车子一路向前行驶,五名男子用随车携带的铁棒暴打了他们俩,轮奸了达米妮数回,他们当时曾努力和罪犯搏斗,无果后又苦苦哀求对方。车子路过数个警察检查哨卡后驶向慕尼尔卡,那儿有宾馆和商店,与新德里国际机场毗邻。这些男子随后将他们丢弃在通向机场的高速路旁。
  男孩称,近一小时内,路人都对流血不止的达米妮置之不理,但是出于可能被卷入到一起法律案件之中的担忧,他们一直等到警方巡逻车的到来。他对事后警方和路人的冷漠态度表示不满。他们被转入到了新德里一所优秀的公立医院萨夫达哲医院进行治疗。
  “妇女们不应晚上出门”
  案发后的第二天,随着耸人听闻的性侵事件的传播,愤怒和厌恶开始在新德里和印度的每个角落弥漫开来。
  这最先的几天里,有几百个学生站出来要为受害者主持正义,这些学生大多数来自与女子登车的那个公交站点相邻的尼赫鲁大学。
  为何在印度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同于印度的近邻阿富汗的姐妹们, 印度女性可以不受约束地走在街上,驾车和骑着摩托车。但是,印度的妇女问题根深蒂固。
  就印度的性侵受害者而言,这个国家的性暴力发生率很高,得到正义通常是不可能的。
  根据来自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的统计来看,2011年这个国家记录在案的强奸案共24206起;四分之三的施暴者仍未归案。印度的强奸案定罪率已经从1971年的46%降到了2012年的26%。在1990年到2008年期间,印度国家犯罪记录局所记录的强奸案件中,被报道的数量增长了102%。而绝大多数的性侵案件得不到报道的原因在于这是社会污名,对受害者来说是惩罚。一些采访过印度监狱内的那些强奸犯的心理学家认为他们中的大多数属于惯犯,也许可能多达90%的案件不为人知。
  在政界对这则在国家首都发生的轮奸新闻做出反应之前,来自新德里的警察局长尼拉吉·库马尔(Neeraj Kumar)说:“妇女们不应晚上出门。”2012年4月,印度《喧嚣》杂志曾采访过当地警方,他们谴责被强奸女子的态度让人震惊。在谈话中,警察们表示“任何与时尚、穿着、拥有男朋友、泡吧、喝酒、与男人一同工作都有可能是强奸案发生的主要动机”。
  案发之后的两天,当女性立法委员寻求在印度议会上议院上谈论此事的时候,她们不得不坚持并一次次大声抗议,因为会议发言人一遍遍地重复着会议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关注;她们的男同事则大部分漫不经心。当达米妮在为自己的命运做抗争的时候,印度民族主义反对党印度人民党首位女领导人苏什玛·斯瓦拉杰谈及了此事:“即使她幸存了下来,她也将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抗议热潮
  这样的暴行使得成千上万的市民离开家,聚集在新德里市中心、印度门纪念碑前。布告上宣扬着争议,写着“强奸犯去死”和“绞死强奸犯”。其他一些人还要求对强奸犯进行化学阉割。案发后的一周,最大规模的一波抗议者要跨越路障;警方用催泪瓦斯和高压水炮驱散了人群。
  印度政府企图将抗议者控制起来,他们关闭了新德里地铁,阻断了通向印度之门和总统府的道路,但是更多被悲伤和愤怒笼罩的抗议人群从其他路口穿过了城市。
  2012年12月29日,受害女大学生在新加坡一家医院因器官衰竭抢救无效去世,遗体随后送回印度。这名年轻女子的离世再度令印度民众陷入悲伤之中,全国取消新年庆祝活动以表达对死者的敬意。而最为悲痛的,还是死者的亲属。据报道,死者的哥哥表示希望6名嫌疑人全部被判处死刑,称“斗争才刚刚开始,我们会坚持抗争直到最后”。死者父亲则称,女儿去世后,全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并不是每一位抗议者都像大家那样要求对强奸犯进行同样的报复。2012年12月31日,由几千名学生、教授、作家、律师和影片制作人组成的抗议队伍有着不同的主张,从尼赫鲁大学行进到案发地的过程中,他们打着的标语来自印度几十年来的妇女平等权利和性别公正对待运动:“夜晚的自由”、“白天的自由”、“自由选择”、“自由穿戴”。   前学生领袖、全印度进步女性联合会的秘书长卡维塔·克里希南在互联网上发表演讲,驳斥了女性不应外出的言论:“女性享有冒险的权利,我们不需要告诉我们该穿什么,晚上还是白天什么时间出去,如何走路和需要多少护送者!”
  克里希南还提出应当废除武装部队特别权利法,该法律能够给予印度士兵在克什米尔等争议地区免于处罚的保护措施。“我是真的很吃惊,人们能愿意去理解这些法律的存在给士兵们强奸边境地区的妇女带来了便利条件,而且不用负责任。”
  案子没有公开审理
  1月3日,新德里一家法院开始审理该案件,其中5名成年男子于1月7日出庭受审,1名17岁的未成年人则由青少年司法委员会进行处置,接受少年法庭的审判。印度警方建议以强奸、谋杀等罪名判处5名成人嫌疑人死刑;并称未成年嫌疑人恰是此案的主谋,包括将受害人哄骗上公交、对昏迷后的受害人实施强奸和将受害人裸体扔下汽车,涉案情节相当恶劣,给受害人带来伤害最大。
  1月7日,5名成年被告人首次出庭受审,被起诉犯有强奸和谋杀罪,以及销毁罪证、合伙作案、绑架和抢劫等多项罪名。法庭向受审嫌疑人宣读了完整诉状和全部指控,宣布下一次庭审将于10日举行。公诉人表示决定对嫌疑人所犯“十恶不赦”的罪行寻求死刑量刑。如果被定罪,嫌疑人将面临死刑。
  这5名嫌疑人中,维贾伊·夏尔马和帕万·古普塔两人正试图申请认罪,放弃辩护并作为污点证人出庭,而避免被判死刑、换取较轻量刑;另外一对兄弟被告则申请法律援助。不过,当日法官并没有批准这些请求,法庭也未为被告安排律师或法律援助,具体决定可能还要等到下一次庭审。另据被告律师称,已有三名被告人提交了否认包括强奸罪在内的全部指控的申请,表示“什么都未获得证实”。
  庭审在新德里南部的萨基特地方法院举行,持续时间很短。当日一早,法院周边围满了各种抗议人群和卫星直播车。下午,不满30个座位的法院涌入了约150人,控辩双方的律师发生口角,导致开庭时间被延误。由于法庭现场的媒体、律师、抗议人群过多,尤其是当5名嫌疑人被押送入法庭内时,嘈杂混乱已经影响到庭审的正常进行。为此,法院临时宣布为保护受审人的人身安全以及公诉人有关对受害者身份保密的请求,决定庭审闭门举行,不对公众开放,同时要求媒体要在得到法庭的允许下才能报道相关案件审理内容。但在审议过程中,仍有大批群众聚集在法院外,高举抗议标语,要求为受害者伸张正义。
  在为被告辩护的问题上,一度没有律师愿意,最终由律师协会指定的两名律师出庭辩护。据印度媒体报道,当地律师协会曾明确拒绝替5名被告人辩护,但开庭前有律师表示愿意出庭辩护,认为嫌疑人应享有法律权利、获公平审讯。这一举动引发其他旁听律师起哄,现场需警员维持秩序。
  目前,此次庭审的内容并未得以全部公开。但外界普遍认为,此案将会依据相关法律程序,尽快作出判决。不过两名被告申请成为污点证人或被减刑,未成年被告只能由少年法庭判处最多为期三年的少管所监禁的消息引发了印度公众的强烈不满。
  印度社会的变与不变
  “黑公交轮奸案”在引发全国性抗议热潮的同时,还吸引了人们对安全问题的关注。为了保护女性安全,从民众到政府,都在行动中。
  案件发生以后,居住在首都新德里的女性称她们比以往更为担忧自身安全,报名学习防身术的女性人数激增。在其他地区,也有众多印度女性参加防身术训练课程。新德里防身术教练阿努杰·沙玛说:“这起轮奸案迫使人们明白,不能再轻视安全问题,如何自卫成为她们优先考虑的问题。”
  据悉,基本的防身本领包括如何挣脱攻击者的钳制、怎么用拳头或腿去击打对方的腹股沟以摆脱他们。据报道,新德里店铺里的胡椒粉喷雾剂、强奸报警器等自我保护产品销量大增,新德里女性开始申请配枪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受访女性还表示,亲人们对她们的安危越来越紧张,有的晚上乘坐地铁时只选择“相对较安全”的女性车厢,有的缩短工作时间,有的甚至已经辞职。
  与此同时,印度政府近期出台了一系列保护妇女安全的措施,包括增派警力、分配电话求助线路,建立有关强奸前科者的信息数据库等。此外,法官委员会正在重新审查修订《反强奸法案》;新德里最高法院还将设立5个快速法庭,以加快针对女性犯罪的司法审理速度;国会开始讨论一些对强奸犯实施更严厉惩罚的提议,包括对强奸者实施“化学阉割”等。
  但也有人对此举存有异议,维琳达·格罗佛(Vrinda Grover)是印度最先提倡人权的律师之一,她表示:“印度法律中对强奸的定义应当扩大,不应只是阴道强奸或是采用物体对身体任一部位进行性侵犯。”
  印度还需要改革其对性侵害受害者采取的医疗检查程序。因为印度还在采取最古老的法庭程序,其中就有“手指测试”来辨别女子是否是处女或有性交习惯。在手指测试中,检查医生将两根手指头插入受害者的阴道内检查阴道的松弛度和处女膜是否完整。如果医生、警方和法官未能发现挣扎痕迹或处女膜受损的证据,那么受害者就会被认为是“放纵”和“不道德的女人”,并且印度法律不认定婚内强奸为强奸行为。
  “印度最猖獗的一种性暴力形式就是上种姓阶层对下种姓女性的强奸行为。就在新德里群体强奸案的受害者葬礼后几个小时,一名来自达利特种姓的女子,在印度最大的北方邦内被发现已被监禁长达15天并遭到上种姓犯罪者的暴行。2012年的早些时候,一名来自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的42岁的下种姓女子被一群上种姓男子脱光衣服毒打并裸体游行,而导致该事件的原因是该女子的儿子和对方家族的女孩在谈恋爱。法律对性暴力的解释应扩大至像这些犯罪行为中所表现的伤害、羞辱和攻击性袭击。”维琳达·格罗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1月3日,印度内政部长欣德表示,将启动招聘女警官特殊计划,通过任用更多女警,以帮助女性受害人。印度教育部副部长沙希·塔鲁尔呼吁,以受害女学生的姓名命名修改后的反强奸法。1月7日,印度首席大法官卡比尔向全国所有法院发出一封措辞十分严厉的信函,要求所有法院认真对待此前宣布的性犯罪快速法庭的规定,以最快速度集中审理所有的强奸案,以平息公众的愤怒。
  另据媒体报道,印度教育机构准备在全国1万多所学校开展“性别问题敏感化讨论课”,教导学生从小抵制社会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歧视。印度哈里亚纳邦希萨尔市一村庄日前还颁布一系列旨在打击强奸的措施,禁止女性穿T恤和牛仔裤,以减少女性遭性侵事件的发生,受到当地年长居民的欢迎。
  然而,即使在外界如此强烈的关注下,印度仍不时爆出强奸案和不和谐的声音,刺激着民众的神经。不仅有印度总统儿子诋毁轮奸案示威者,称他们都是“为了追逐两分钟的声名而接受电视的采访”,还有一知名宗教导师称悲剧的发生是因为达米妮当时未“反复念诵上帝的名字,跪下来乞求袭击者”,被告辩护律师还讽刺受害者“不该那么晚乘公交”。警方因担心曝光受害者身份,本末倒置地急于控告电视台,更遭媒体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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