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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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县城卖麻线的头天晚上,母亲突然告诉我,因为生产队农活多不准请假,她明天不带我赶温江卖麻线了,问我敢不敢一个人去。我一下子就傻了,还没等我回答敢不敢去,母亲叹口气说,过几天你五叔结婚,家里没钱随礼,就指望这十斤麻线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口答应敢去。母亲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在我脑袋上比了比高度,用疑惑的口气问我:“一个人出远门,你晓得路?”
  “晓得。”
  “走丢了咋办?”
  “走不丢。”
  “我是说万一。”
  “走丢了我晓得路回家。”
  片刻,母亲又问:“二十里路呀,不怕?”
  我果断回答:“不怕。”
  那天晚上,不识字的母亲把煤油灯从灶台端到饭桌上,然后舀来半碗水,蘸着水给我画路线图,画完后反复讲解她的路线图。我不耐烦了,说都去过两回了,闭着眼睛都能走拢。母亲指着七弯八拐的路线图又再三叮嘱,千万别走错路呀!
  第二天一早,我吃完饭抬脚准备出门时,母亲告诉了我一个意外的消息,说彭阿姨在县城麻市街的日晖桥上等我,把麻线交给彭阿姨,请她帮忙去卖。我知道,母亲这是担心我一个小孩子卖会吃亏。
  日晖桥我是晓得的,在一条细长细长的街上,桥当头有家卖肥肠粉的,粉条有一人高。母亲告诉我,卖了麻线就让彭阿姨给我一角钱,五分钱用来吃肥肠粉,四分钱买连环画,剩下的一分钱在回来的路上买糖凉水喝。
  我身穿红色背心,挽着裤脚,穿着凉鞋,背着麻线,像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潘冬子雄赳赳的样子。但走出村,走向陌生的世界,我开始紧张了,心怦怦直跳,生怕碰见大娃娃们拦路欺负我。
  现在,我已拐上了通往县城的柏油路,离村子越来越远了,心也悬得越来越高了。走过大桥,前面是三圣场,过了场街离县城就不远了。可到三圣场口时,我不得不停下脚步。马路边有条黑狗在地上嗅着,在黑狗旁边还有两个比我大的孩子在放牛。我本来雄赳赳的步伐,被他们吓得徘徊不前。我只好躲在一棵桉树后面,等他们离开。
  我躲在树后,不敢往前走。这时,马路上过来一位背着背篼的老大爷,看样子他很老了,背篼又沉,压得他走路都抬不起头。他从我旁边走过时,奇怪地问我:“要把树子抱回家呀?”我没敢开口说话。老大爷又问:“算得清账吗?还没烟杆高就做买卖了?”我还是没敢说话,但脚步不由自主已经跟上老大爷的脚步。
  路过两个放牛娃旁边时,他们用弹弓瞄了瞄我,虽然没弹出石块,但我还是怕极了,急忙抓住老大爷的背篼,以此掩饰我的无助。与两个放牛娃的距离拉开后,老大爷不要我跟着他,我忽然灵机一动,双手托住背篼底,轻轻往上用力,老大爷的腰身就直了一些。他松了一口气,回过半个脸叫我跟着他走,他也去麻市街。我高兴极了,为了讨好老大爷,我更加卖力地托着背篼底。
  我们终于到了县城,老大爷却不走了,他连人带背篼坐在街边檐口下喘着粗气对我说:“小家伙,我走不动了,你先走吧。麻市街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只好一个人走。
  我很快到了麻市街,发现人咋这么多。推自行车的,担箩筐的,背背篼的……你推我攘,吵吵嚷嚷,街上就像麻雀子吵林叽叽喳喳。我在那些地摊物件的空隙中穿来跳去,像躲猫猫一样。我估计快到日晖桥了,桥是啥模样,我是记不得的,但我能闻到肥肠粉的味道,有酸辣麻扑鼻而来,说明日晖桥就要到了。走到街中段的一个岔路口,我背上的麻线不知怎的就挂在一个大娘的背篼上了。大娘劲大,把我拽得转了几个圈,我晕头转向地停下来,那个大娘却厉声问我是不是想偷吃她的柿子。我委屈得“哇”的一聲哭了。大娘见我哭了,一下子笑起来。
  被那个大娘一撞一吓,我恍惚了,走岔道了。我走到了一条陌生的街上,我要找的日晖桥在哪里呢?彭阿姨又在哪里呢?在街上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赶场的人都能一眼数清时,我困乏得双眼打架,迈不开腿了,只好坐在街边眼巴巴地等待彭阿姨。
  我是被人叫醒的,睁眼一看,有两个老大娘笑眯眯地蹲在我跟前,其中一个问我是不是走丢了,另一个问我家住哪里。见有人关心我,我“哇”地又哭了。后来两个老大娘叫我跟她们走,她们住在三圣场,到了那里给我指回家的路。走出场口,我晓得回家的路了。
  太阳快下山时,我走到家门口,母亲和彭阿姨站在篱笆门前。母亲一见我,跑上来一把抱着我泣不成声。很奇怪,我竟没有哭。
  彭阿姨推着自行车笑嘻嘻地对我说:“这是哪家的娃娃哟,像个唱川剧的!”
  母亲替我把麻线取下来,自言自语:“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彭阿姨拍了拍我的脑壳说:“下场还敢去吗?阿姨还是在日晖桥等你,可不准再让阿姨寻遍温江城了。”
  母亲却说:“不去了,不去了。”
  这趟远门出得有些冤,但我又想起日晖桥的肥肠粉,那酸辣麻的味道,那站在板凳上才吃得进嘴的粉条,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彭阿姨:“敢。”
  珍惜摘自《安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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