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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
在征服了珠穆朗玛峰之后,约瑟夫-斯库林还有什么想要超越的?3月初的一天,8位睡眼惺忪的游泳运动员来到弗吉尼亚州克里斯琴斯堡水上运动中心。在这里能够看到斯库林这样的巨星是极不寻常的,普通游泳爱好者只要每月支付10美元,就可以在这里畅游。
斯库林游了几圈,为的是测量泳池长度是否符合训练要求。在池壁的另一边,有15名老年妇女正在上游泳健美操课,这是假期培训班的一部分。跳水板上方的墙上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完成不可能的任务”。透过水上运动中心另一端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两个小孩子在练习跳水。
斯库林不是来这里度假的。他每周要训练22个小时,不喝酒,饮食也很有节制。每天的训练要到晚上10点才结束,斯库林累得筋疲力尽,把自己扔在床上,第二天早上再起来,周而复始。就这样,无论在身体还是精神上,他都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训练虽然艰苦,却是备战奥运的正常节奏。但好景不长,奥运延期打乱了他的计划。斯库林原本打算到今年7月时将状态调至巅峰,在东京奥运会卫冕男子100米蝶泳。为了防止更多人感染新冠病毒,美国各地的游泳池从3月25日起纷纷关闭,斯库林不得不返回祖国新加坡。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错,斯库林可以在多出的一年里找回4年前击败偶像菲尔普斯的感觉。在家隔离14天后,他在国家水上运动训练中心开始训练。新加坡游泳协会提供了足够的便利,他独享一座25米的短池。
24岁的斯库林是奥运明星,也是体坛偶像。2016年里约奥运会夺冠,让他在亚洲收获了1亿粉丝,甚至有一种兰花以他的名字命名。斯库林有充分的时间向全世界证明,他仍是世界顶级游泳巨星。
低谷
对斯库林来说,过去的一年是灾难性的。回首2016年里约奥运会,斯库林看到年轻的自己手中紧握着金牌,有意低调处理激动的心情。实际上,他低估了奥运夺金后心理上的透支。在那之后,斯库林感到内心空虚,对未来迷失了方向。他希望回归正常生活,然而这怎么可能呢?斯库林签下很多新合约,必须尽到品牌代言人的义务。随着声名鹊起,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变化,甚至开始讨厌游泳。在2017年布达佩斯游泳世锦赛上,斯库林获得男子100米蝶泳第三名,之后生活变得毫无节制,体重爆涨了7公斤。
2018年12月,斯库林大学毕业,拿到了经济学学位。两个月后,他回到新加坡,但这才是噩梦的真正开始。
过去十年里,斯库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美国度过的,重新适应新加坡的生活并不容易。在亚洲,未婚的人通常会和父母住在一起,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更不能例外。但斯庫林在美国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更愿意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奥运登顶后,斯库林得到了大多数新加坡人的拥戴。无论游泳或者做其他什么事情,一举一动都会被人们关注,这是斯库林从未经历过的。面对这一切,他不知所措。但有一个人,对这种处境感同身受。
斯库林13岁离开新加坡,来到美国佛罗里达博尔斯高中,遇上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游泳队主教练塞尔吉奥·洛佩兹。那里堪称打造奥运冠军的工厂,和斯库林一起训练的还有“新飞鱼”卡莱布·德雷塞尔和瑞恩·墨菲。后来,斯库林离开学校,前往德克萨斯大学,接受埃迪·里斯的指导,仍然和洛佩兹保持联系。直到今天,洛佩兹的孩子们都亲切地称呼斯库林的父母为叔叔阿姨。
1988年,洛佩兹为西班牙赢得一枚游泳铜牌,因此成为民族英雄。他经常狂欢到深夜,因而遭到人们的质疑:你为什么不训练?有一次,洛佩兹在西班牙参加比赛,备战不佳,身材也走了样,游得很差,报纸上一片恶评。两周后,他游出了状态,又被媒体捧上了神坛。洛佩兹后来才弄明白,这是成名后最难处理的部分。荣誉带来的副作用是运动员不再属于自己。
斯库林似乎距离泳池越来越远,这直接反映在比赛成绩上。2019年韩国光州游泳世锦赛,斯库林在100米蝶泳项目中仅获得第24名,没能闯进半决赛,成绩远远没有达到51秒96的奥运报名A标。如果他的表现再没有起色,很可能无缘东京奥运会。
运动员们的力量通常在24岁时会达到巅峰,6次当选新加坡年度最佳男运动员的斯库林就这么完蛋了吗?当然不会。从韩国回来后,斯库林开始有了转变:提高训练质量,每天都设定不同的目标,努力使自己更有方向感。在2019年12月举行的东南亚运动会上,他在男子100米蝶泳比赛中游出51秒84的成绩,虽然这比他保持的50秒39的世界纪录尚有一定差距,但还是以微弱的优势达标,获得奥运参赛资格。
惊心动魄的2019年,斯库林终于在最后一刻涉险上岸。
重生
大多数奥运选手都受到了延期的影响,心理出现波动,训练计划也受到干扰,但斯库林应该属于少有的受益者。如果东京奥运会如期举行,他冲击100米蝶泳奖牌希望不大。斯库林需要时间,他已经调整好心态,这是在克里斯琴斯堡训练时的最大收获。
从一个简单的生活场景中可以看出,斯库林对他人的认同感越来越强烈。训练之余,室友也是训练伙伴尤萨克·莱加德经常在屋子里练习乐器。他是一家公司的咨询顾问,工作训练之余,喜欢以此自娱自乐。莱加德正在弹唱一首新歌,斯库林也跟着唱了起来,这是一种常态。
与之前相比,斯库林最大的变化是能够保持平常心。在美国,斯库林只有一次在公众场合被人认出。那是在当地一家墨西哥餐厅,他遇到了以前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游泳队的队友。斯库林对此并不介意,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泳池上。
结束一周艰苦的训练后,斯库林最大的消遣是去打两杆台球。一次,几名训练伙伴正在赌桌上玩扑克。斯库林凑上去,看看谁会赢,他天生就有竞争心。
斯库林对自己现在的表现很满意,并给成功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定义。他曾经以为成功就是一次次地取得比赛的胜利,现在明白最重要的是在失败后能够站起来,留在最高的竞技舞台上。
斯库林花了三年时间明白了一件事:他的生活仍然需要游泳。换作一年前,奥运延期可能给他造成压力,如今,他已经战胜自我。在明年举行的东京奥运会男子100米蝶泳角逐中,德雷塞尔和匈牙利天才少年克里斯托弗-米拉克可能比他更受关注。但斯库林喜欢这种感觉,以追赶者之名,是他切入巅峰状态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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