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个下午，天气凉爽。卢卡·东契奇将车停在了中部马德里的一个摄影棚前，随身还带着一个饱经风霜的篮球。这只斯伯丁篮球在大部分时候都跟在东契奇身边，它就被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总是处于准备好的状态。这并不奇怪，就像大部分喜欢打球的少年都会在后备箱里放一只如风化成石头般的篮球。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东契奇的座驾其实是一辆金属蓝的保时捷，它的喷漆极其耀眼，车的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就是属于东契奇的双重生活，尽管他还是一个少年，但他已经在职业篮坛效力多年。在很多方面，他和其他的19岁少年没差别。他疯狂热爱收集运动鞋，也会花很多时间玩《守望先锋》。他认为洛杉矶是“迷人的”，尤其是“海滩和豪车”。他发照片到Instagram的频率极高——而每次他发点什么，狂热的NBA粉丝就会留言希望东契奇加盟他们最喜欢的球队。
　　“来太阳队吧，”他们在照片下评论道。
　　“你就是未来尼克斯队员。”
　　“来湖人队吧。”
　　或许大部分美国人很难在地图上找到东契奇祖国的位置，但东契奇不仅仅只是一个来自那里的小孩。他身高2.03米，体重100公斤，少年时就在欧洲联盟里击败了成年人——这是篮球世界中第二好的联赛——他代表的是皇家马德里，也是非NBA球队中最优秀的几支之一。不论是阿尔维达斯·萨博尼斯还是克里斯塔普斯·波尔津吉斯，东契奇在欧洲所完成的事情是这些人在相同年龄从没做到过的。

　　关于东契奇篮球生涯的细节，直到选秀前没多久才开始在专业人士的领域流行开来。没错，在帮助不被看好的斯洛文尼亚在去年九月的欧洲杯中夺冠后，他的选秀前景就开始飞涨。但是，尽管他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功，但对于他的讨论还是只在篮球狂热爱好者和选秀爱好者之间进行着。
　　但在选秀前夕，一切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他成为了篮球推特界最被热议的对象，也会被《First Take》的叔叔评头论足。当你被看作篮球界未来最重要的球员之一时，这一切都自然而然会发生。
　　“我一点都不想，我也没有想过这些，”在选秀两个月前，东契奇在谈到自己关注度开始升高时如是说道。

当我来到球场上之后就自然会发生改变，我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对卢卡·东契奇来说，未来的大门已经敞开，他就是国际篮球界的神秘客。不过，如果想要完全理解这名年轻的球星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你需要知道，东契奇走过了一条怎样的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你也需要理解，他是如何以极快的速度达到现在的高度的。
　　故事要从一个位于意大利，奥地利和克罗地亚之间的小国说起。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比新泽西还小，而人口还没有纽约皇后区多。这里以赏心悦目的风景和迷人的建筑而闻名。
　　就在这里，在斯洛文尼亚共和国，卢卡出生了。他的母亲米丽娅姆·博特宾以前曾经做过跨栏运动员，也做过舞蹈家。他的父亲萨萨·东契奇曾经很长时间都在欧洲职业联赛效力。米丽娅姆说，基本从出生开始，卢卡沉迷的东西就只有一样，那就是“球，球，球”。当他还只有1岁的时候，母亲就在他的房间里架了一个小型篮筐。
　　“大概就是这么大……”米丽娅姆挥动她的手腕，速度快到有了风声。
　　在东契奇成为少年之前，他的天赋就已经让他成为了斯洛文尼亚篮球圈里的传奇。他那时候的特点和现在别无二致——对于运动有着职业级的敏感，不可思议的技巧，还有对视野，想象力和无私的有机结合，让他可以专注于比賽整体的走向，很容易就可以用得分来统治比赛。他是天生的组织后卫，同时他打二号位或是三号位也能信手拈来。
　　“他是个很棒的小孩，总是带着微笑，”东契奇小时候所参加的斯洛文尼亚俱乐部教练洛伊奇·西斯科说，“每天训练结束后，他会来到球馆外面的场地，继续练习。”
　　在东契奇得到那份改变他人生的合同的时候，他只有13岁。皇家马德里——这个或许是世界上最富有名气的体育俱乐部——想要签下他，让他搬到西班牙，继续培养他，以便以后加入他们的成年队。想要下决定是非常困难的：在皇家马德里的成长速度会远超在家乡，但是西班牙的首都距离斯洛文尼亚超过1800公里，所有的一切也超出了东契奇的认知能力。

　　“我当时只是个小孩，”东契奇现在回忆道。
　　在经过家庭内部历时几周的讨论后，13岁的东契奇决定前往马德里。最初的几个月，他过得相当艰难。“绝对不止一次，”东契奇谈到想回家的次数时说。他来到马德里时，甚至还不懂当地的语言。
　　“我的朋友，学校，家庭——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斯洛文尼亚，”东契奇说，“但当我学会了西班牙语后，交流起来就轻松多了，也更容易交到新朋友。”
　　东契奇和皇家马德里的其他年轻足球和篮球运动员一起住在马德里当地。他最终安顿了下来，而在场上，他也受益于其他有经验球员的指点，终于绽放出了光芒。在16岁的时候，东契奇就已经和皇家马德里的成年队一起打球了，身边还有前NBA球员，比如鲁迪·费尔南德斯和安德烈斯·诺西奥尼。在一群成年人中，他只是个孩童，但他的天赋在不断满溢而出。
　　“他15岁的时候我们就把他签下来了，” 基克·比利亚洛沃斯是东契奇在BDA Sports的经纪人，也是一名前皇家马德里球员，“我们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住了什么，因为他和我们之前在西班牙签下的球员都不一样。虽然我们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我们确实有着挖到金子的感觉。” 　　和美国篮球神童们不同的是，东契奇并没有什么视频集锦或是华丽的运球伴随，但他确实在不断进步着。不过，这也让许多人后知后觉他的优秀之处，再加上YouTube的存在，任何能上网的人都可以追溯他的成长轨迹。2012年，他在意大利统治了一个少年锦标赛。一年之后，13岁的他已经来到了皇家马德里少年队，用不看人传球和21米长传征服了别人。再看看16岁的时候，拥有娃娃脸的他在2016年的欧冠联赛中有过连续投进三记三分球的表现，而且还是在客场。
　　东契奇在这个赛季获得了成为职业球员以来的最大进步，也就是在他从18岁迈向19岁的这一年里。他的场均得分涨了一倍多，从7.8分飞涨到16.9分，在欧冠联赛中排名第三。他场均出场25分钟，能够得到4.8篮板4.6助攻，其中助攻的数据排在联盟第1 1。他在制造犯规和罚球次数上都排名联盟第二。东契奇在球员效率方面也笑傲全联盟——萨博尼斯以及安德烈·基里连科等人也登顶过球员效率榜单，但东契奇是第一个在20岁之前做到这一点的球员。

他的天赋在我所见过的人里面属于最好的几个，只要他继续变得更优秀，并保持谦虚，努力训练，我觉得天空才会是他的极限。——安东尼·兰多夫

　　东契奇说，两个赛季前他能在皇家马德里成年队得到出场时间，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相信自己“能够成大事”。这赛季他在欧洲最高等级的比赛中将诱人的天赋转化为了精英般的表现。从逻辑上说，他的下一步——也是唯一一步——就是NBA了。
　　四月底一场和希腊俱乐部帕纳辛纳科斯的欧冠联赛季后赛开始前一个小时，东契奇正在以半速慢跑进行放松。随着笛声响起，马德里的WiZink中心开始慢慢挤满了观众。在和帕纳辛纳科斯的系列赛中，皇家马德里在前两场比赛中1胜1负，不过那两场比赛是在对手位于雅典的主场进行的，这天的比赛是决定系列赛走向的重头戏。比赛的第一分来自于东契奇的助攻。接着，东契奇利用他宽大的身材背打前佛罗里达大学球星尼克·卡拉西斯，翻身跳投得手，让马德里取得了4比0的领先。随后东契奇在右翼三分线外连续投进了三分球，接着，他从左侧运球到罚球线下方，伸长了手臂，表演了一记单腿抛投，球飞到了空中6米高的地方才开始下坠，并从篮网中穿过。在中场结束前不到10秒的时候，东契奇在场地中心附近甩开了前密歇根州大球星亚德里安·佩恩，加速冲到篮下，单手隔扣了对手。马德里的死忠球迷区域就紧挨着帕纳辛纳科斯的板凳席，穿着紫色T恤的球迷们瞬间爆发了起来——包括其中一位带着大鼓的球迷，还有两位带着扩音器的粉丝。在喧嚣结束之后，东契奇用拳头敲了敲他的胸膛。
　　中场休息结束后，东契奇投进了马德里第三节的第一个球——他在快攻中上篮得手。几分钟后，他在挡拆中找到角度，送出一记漂亮的击地传球，给队友创造了轻松得分的机会。帕纳辛纳科斯队叫了暂停。东契奇望向人群，在走向板凳席的时候高高举起了双臂。他最终的数据显得很一般，7分3助攻以及全场最高的10篮板，但马德里以81比74取得了胜利，并在系列赛中取得了领先。
　　在场下，东契奇少言寡语，但却很容易接近。不过一旦到了球场上，他的自信就喷薄而出。他会在投进关键球之后怒吼，会在完成双手扣篮后吊在篮筐上展示自己，也会在得分后多瞪防守者几眼。场上的东契奇有能力，有脾气，总是自信满满，但是他拒绝将这一切带到生活中去。

　　“当我来到球场上之后一切就会自然而然发生改變，”东契奇说，“我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安东尼·兰多夫是2008年NBA选秀中的乐透秀，他不仅是东契奇在皇家马德里的队友，也是他在斯洛文尼亚国家队的队友。他认为，自信是东契奇最重要的品质之一。
　　“就算他的表现不怎么样，到了比赛的最后时刻，他还是会选择出手，”兰多夫说，“他有着充足的自信让他不会对自己失望，并不受影响地在场上打球。”
　　这样的心态再加上东契奇的全能，视野和技巧，让他成为了一名特殊的待选球员。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没有弱点。如果说有什么是东契奇彻底成熟道路上的绊脚石的话，那可能会是顶级爆发力的缺乏。不过，自从他离开斯洛文尼亚，来到皇家马德里已经六个年头，对他的期待不断提高也有着充分的原因。
　　“他的天赋在我所见过的人里面属于最好的几个，”兰多夫说，他在来到欧洲之前在NBA效力了6个赛季，“只要他继续变得更优秀，并保持谦虚，努力训练，我觉得天空才会是他的极限。”
　　在两种现实的边缘生活或许是一种超越现实的体验。现在，东契奇已经被欧洲篮球迷们熟知，而在一年之内，他又会变成NBA最热门的名字之一。如果他在一场欧冠联赛的比赛中表现挣扎，只会被一些选秀狂热爱好者放在显微镜下分析；但如果他在NBA撞墙，那些爱凑热闹的喷子们就会在网络和国家级电视台上把他撕得粉碎。就算现在他的前景无限美好，我们也无法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东契奇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
　　“这就是卢卡真正优秀的地方了，”米丽娅姆谈起了她的儿子，“他活在当下。他不会考虑下一场比赛，他只考虑现在的比赛。在生活中，他也是这样。他不考虑未来会发生什么，或是会变成什么样。”
　　为了反映出自己在13岁搬到了西班牙大都市，在采访时，东契奇脚上穿了一双全新的Supreme x Nike Air Force 1s。这双崭新的白色球鞋上印满了不同NBA球队的队徽，很快，整个世界就会认识卢卡·东契奇。很快，他的新生活就会真正开始。
　　“我其实既开心，又有点伤心，你懂吗？”东契奇说，“因为我即将过上不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