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马家洲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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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顽固派在江西临时省会泰和城郊马家洲松山村设立了一所专门关押、迫害共产党人和爱国进步人士的秘密监狱——江西省青年留训所,即马家洲集中营。这个集中营利用山丘树林背后一座祠堂、三栋民房改造扩建而成,不挂任何招牌;“犯人”与特务、看守一样穿军服,不准对外联系,个别经特务审查的通信只能使用“马家洲第六号信箱”,连集中营对其上级机关江西省特种工作办事处行文也是使用“江力行”的代号;集中营有三米多高的围墙,营内各栋房屋之间再用竹栅栏隔离,还有一个武装警察分队守卫,围墙外四角各布一个哨位。如此神秘而又戒备森严,却仍有不少革命志士勇敢机智地冲出牢笼。
  1941年9月,马家洲集中营两名共产党人一同翻墙逃跑成功,轰动一时。这两人就是建国后曾任中共湖南省委统战部副部长(享受副省级生活待遇)的谭汤池,曾任江西省政协副秘书长、南昌市政协副主席的胡宗澹。
  
  落入虎口
  
  谭汤池,湖南茶陵县人,1929年参加革命。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湘赣省委常委兼宣传部长、莲安萍特委书记。红军长征后,参与领导了湘赣边三年游击战争。抗战爆发后曾在新四军吉安通讯处工作,并兼吉安县委宣传部长。
  1941年2月,谭汤池担任中共赣县中心县委书记,受中共赣西南特委宣传部长周易直接指导。此时正是“皖南事变”发生不久,江西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6月底周易去特委(驻遂川良碧洲山上)开会后,谭汤池与上级失去联系两个多月。9月初,特委组织部长李昭贤来找他,称周易被捕了(7月初在赣州被捕,十多天即越狱脱逃),省委要目标大的干部立即撤到吉安去,办训练班后重新分配工作。谭汤池哪里知道。早在6月底,李昭贤和特委吉安交通站长李盘生就已被捕叛变,不仅供出中共赣西南特委和江西省委的各种情况,而且同“特办处”定下诡计,仍以原身份参加党内活动,分批诱捕我党干部。7月份,特委机关已被彻底破坏,省委书记和宣传部长、统战部长也落入特务魔掌。
  谭汤池跟着李昭贤来到吉安,去到一栋民房。李说这是省委联络点,要谭汤池写了关于赣州环境和党组织情况的报告。当晚又带去“省委负责人住处”,一个胖子(实为国民党江西调统室行动队长李刚)要谭汤池作了同样的汇报。次日下午,李通知他去旅馆住,待人到齐即办训练班。谭汤池走出门,只见五辆人力车一溜儿排开,他与两男一女各上一辆,还有一人坐最后一辆随行。刚刚来到赣江边大街上一旅馆,就有五个特务持手枪、带绳索冲进房间,将他们五花大绑,押到赣江码头轮船上。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小间里,谭汤池和那不认识的青年知识分子模样的二男一女各坐一角,小声议论着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胡宗澹)说,“是老张(李昭贤化名张干林)搞的鬼。”
  谭汤池他们被连夜用船押往泰和,天亮时来到南门一栋平房,门口无招牌,厅堂墙壁上赫然横书“江西省国民党党部招待所”。他们在此关了四天,相互之间能讲些话,共同的遭遇使他们相识了。原来,胡宗澹是江西上犹县人。抗战爆发后,参加江西省青年抗日救国服务团,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担任中共丰城县组织负责人,因受国民党压迫转移到清江宣慰团,任中共支部书记,再转移到赣州儿童教养院,以教导主任身份开展党的秘密工作。这次也被叛徒李昭贤伙同特务以调动工作为名诱骗到吉安逮捕。另两位是黎智卿、周一平,也是在赣州被骗来的。各人分别受审,都没有暴露身份。谭汤池化名刘长生,胡宗澹化名胡国英,应付审问。敌特一无所获,将他们押送马家洲集中营。
  
  谋划越狱
  
  一进马家洲集中营,先登记,再搜身,搜去了小刀、钱币等物。谭汤池、胡宗澹关在靠祠堂那栋民房西厢房(周一平另外关押)。第二天下午,窗外飞进一个小纸团,胡宗澹捡起一看,是吴大可(1942年2月在狱中牺牲)相告,赣西南特委交通员黄静玲出卖了组织,暗示设法越狱。吴大可被捕前是丰城中心县委书记,此时正关在同栋房子后院只有二三平米的死囚室里,作为狱中党的秘密小组领导成员,他认定曾在丰城共过事的胡宗澹具有革命坚定性因而传此条子。此后,胡宗澹多次同吴大可联系,进而获知,江西省委、赣西南特委已被破坏,省委书记谢育才也关在同栋房子另一囚室里。他们清醒地意识到,抗日统一战线已被国民党肆意践踏,江西党组织已被严重破坏,指望上级营救出狱的希望不大,只能自己设法越狱或以死全节。特别是谭汤池,想起在吉安被叛徒、特务骗取了组织机密就心急如焚,急于逃回赣州补救。他在吉安押往泰和途中曾想借小便之机跳水逃跑,因特务抓住手未成;在泰和南门临时羁押时见只有一个特务堵着屋门值班,曾与胡宗澹、黎智卿商量共同将其杀死逃跑,胡积极响应,因黎说有病跑不动,只好放弃。从那时起,谭汤池和胡宗澹更加接近了。
  在狱中,他俩分别被提审,都按原来的说法应付。受审回来,总是相告有关信息。并曾由胡宗澹写纸条,谭汤池借打饭的机会传给周一平。入狱第四天,他俩被调到同栋房子西边最后一间,与另三个难友同囚一室。9月18日那天,他俩一起对着窗外静默良久,表示对“九一八”以来为抗日献身的烈士们的怀念和崇敬。平常,他俩总是趁同室“犯人”不在时,悄悄分析越狱条件:据那天白天被押送搭客车来集中营时观察,监狱位于马家洲一带(谭汤池三年前曾到过这里),公路旁边不远有绵延的群山。经历过湘赣边三年游击战争的谭汤池相信,只要乘着夜幕冲入山里,特务追捕就不容易;每天晚上,过往车子的灯光照射到囚室窗口,说明监狱外不远就是公路,逃上山岭不需多久:在冲出监狱的“突破口”选择上,所处囚室与祠堂之间小巷子隔成一简易厕所,距厕所门不足二米即是围墙,围墙高约三米,可望翻墙而出(只是担心墙外是否还有墙、是否布了哨);加之,平时上厕所,看守只坐在后厅,并不跟踪,武警分队又住在另外的房子里。他俩认为值得一搏,决心越狱,万一被发现拼死也不回营。由于狱中伙食太差,有点蔬菜也无油,一天两顿饿得慌,谭汤池为多装点水还挨过一顿毒打,体质都差,他俩便在行动前。利用囚室统铺边一米宽的间隙,每天跑步。看守纳闷地说:还挺快活?其实,囹圄生涯度日如年,他们是靠信念支撑着,坚持着,准备着。
  被捕十七天了,胡宗澹受审回来告诉谭汤池,受了刑,并有叛徒指证,但他仍未泄露真实身份。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已被叛徒出卖,接下来将是酷刑逼迫供认身份和党组织机密,因此果断决定:与其被摧残而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明晚就行动。
  
  冲破囚笼
  
  9月24日,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谭汤池、胡宗澹想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却像出征前的战士激动得睡不着。熬到晚上九点钟左右,他俩像平时一样一前一后往厕所去。经后厅,值班看守不在,过后院,空无一人,跨过边门,谭汤池卸下厕所门靠在围墙上, 胡宗澹转身去关后院边门,瞥见跟来一个同室难友被吓得退了回去。谭汤池脚踩门板,手却够不上墙顶,胡宗澹双手托住他脚掌往上一掀,谭汤池一纵,双手扒在墙顶,再一提,上去了,墙顶玻璃碎片掉在地上叮当直响。谭汤池转身抓住胡宗澹的手,帮他上了墙头。两人朝外望去,墙下既无哨兵,也无障碍,隐约有一条小径,远处是田野、群山,不由喜出望外。他们跳落地上,向右跑,不料小路尽头是一片荆棘丛,又转身向左跑,谭汤池右脚鞋子被挂掉,鲜血直流,仍拼命地跑。穿过公路,走田埂,避开村庄,朝着黝黑的山岭走,走了一里多地,只听得集中营那边枪响数声,喊叫纷乱。他们却不知,他们这一英雄壮举。轰动了集中营。敌人勘查现场,在后院地上发现一张字条,隐约可见“马家洲一泰和一兴国一于都”字样,乃沿线追捕,结果空手而回。狱中难友们悄悄传递喜讯,大唱爱国歌曲,吴大可还赋诗《勇敢的去吧》。特务们则急忙追究事故责任,酷刑逼迫吴大可招认策划越狱之罪,未达目的,就关了值班看守胡嘉身、哨警吴元兴禁闭,撤了特务施锦“所长”之职。同时,加强狱中管制,又谎称已将二人枪杀于途,到1943年还在《民国日报》刊登的所谓“三千觉悟青年联合脱离共产党宣言”中,加上谭汤池、胡宗湘(澹)的名字。“特办处”总干事庄尚之后来回忆说:当时他们真是一片混乱,“实在窘态毕露”!
  谭汤池、胡宗澹朝着南方,翻山越岭。第二天在山脚一片树林里蛰伏了一天,饿了一天。天黑后沿着公路200米外的田埂走,途中用手挖了几个红薯吃。第三天,用谭汤池的长裤换了一顿早餐后继续走。遇到人就说是开小差回家,饿得没办法就向人讨几口饭吃。第四天凌晨五点钟,到了上犹县胡宗澹家里。胡宗澹家乡并不知他参加了革命,特务又不知道他家乡,谭汤池为避开追捕,耐着性子,在此隐蔽了十天便急忙赶去赣州,对部分尚未破坏的党组织作了应变措置,避免了更大损失。同时听说,叛徒李昭贤果然曾带着特务前来追捕。
  此后,谭汤池以裁缝身份在赣州继续坚持活动,胡宗澹隐蔽在家乡。1942年春节后,他俩曾商讨搞武装斗争。7月间,原赣西南特委宣传部长周易看江西形势恶化,从湖南衡阳托人带信来邀请,胡宗澹、谭汤池先后前往。在衡阳,他们参加了江西撤退同志临时党支部(后来与中共中央南方局取得了联系),继续在党的领导下开展革命活动。
  题图 党史专家、学者举行马家洲集中营开发论证会
  责任编辑 晏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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