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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蓝天野,很多老一辈的北京人定不会陌生。他从中国最早的神话连续剧《封神榜》中,那个仙风道骨姜子牙,到引得万人空巷的温情大戏《渴望》中,那个温文儒雅的王子涛。从话剧《茶馆》中那个丰神俊朗的秦二爷,到《家》中那个狡诈的伪道学者冯乐山,再到《甲子园》中饱含家园之情的黄仿吾。他参与的作品,每一部都可谓是中国影视戏剧道路上里程碑。不论是影视还是话剧,这位在舞台上活跃了半个多世纪的老艺术家,其人生历程正应了莎士比亚的那句格言——戏剧是时代的综合而简练的历史记录者。
人生如戏
灯暗了,随着聚光打到濮存昕的身上的那一刻,演出正式开始。此时在台后,蓝天野也像台前普通的观众一样,手执老年杖,坐在长椅上凝望着舞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对于这部剧,他再熟悉不过了。时隔33年,戏还是那个戏,只是舞台上的角儿却换了一拨又一拨。
1944年,年轻的蓝天野那时还叫王润森,参加了革命队伍,随部队南征北战。1948年部队返回解放区,一天晚上,他所在的接待站半夜里来了几个人把他叫醒,对他说:“由于之前你在国统区还有亲戚朋友,现在你进了革命队伍,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安全,你得现改个名字。”当时没字典可查,也来不及认真考虑,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脑子一闪就蹦出了一句“蓝天野”。从此,这个在当时颇为蹩脚的名字,在随后的时光里,成为中国影视与剧作事业舞台上叱诧风云的人物,也成为人艺最初时的台柱子。
蓝天野一直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担纲专职导演兼演员,打从解放前开始从事话剧事业以来,先后塑造了《北京人》中的曾文清,《茶馆》中的秦仲义,《蔡文姬》中的董祀,《王昭君》中的呼韩邪单于等众多鲜明的人物形象。《封神榜》中仙风道骨的姜子牙,《渴望》中王沪生那温文尔雅的老父亲形象更是家喻户晓、深入人心。他的演技与所设计的舞台艺术形象往往“令人拍案叫绝”。他潇洒自如的举止和风流倜傥的形象,总让他在舞台上留下独特的艺术魅力,使无数观众为之倾倒。不少年轻演员也都交相赞誉他是“真正有艺术品质和追求高级趣味的艺术家”。就是在人艺这座“炼丹炉”中历经千锤百炼,造就出了这样一位一专多能的老戏骨。
蓝天野与众多老一代表演艺术家不遗余力地为我国戏剧艺术的起步,艰难的摸索着前行。为奠定我国文艺事业基础,立下了功勋。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舞台艺术生涯里,蓝天野演了百余部话剧与影视作品,特别是《茶馆》这部中国现实主义话剧的扛鼎之作。他认为,演戏也是一门造型艺术,需要运用美学上的感受来完善舞美形象,而导演、演员如果不懂美术,那不能不说是莫大的遗憾。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老一辈艺术家,如梅兰芳等无不通过书法、绘画等业余爱好来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而今蓝天野就用“琴棋书画,花鸟虫鱼”八个字来概括自己的离休生活。这种精神境界岂不反映了老艺术家的高尚情操。
现在,退下来的蓝天野依旧活跃在文艺工作战线上,为了表彰他半个多世纪为中国戏剧艺术做出的重要贡献,曾多次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切慰问。
画中寻“境”
每一个好的导演都有很深的艺术功底。戏剧创作中,很多精彩的演绎,起初都是从导演的画稿中呈现出来,再登上荧屏舞台的。蓝天野在这方面是大家。
蓝天野自幼痴迷于书画。现在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只要一有空,便会挥毫舞墨。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创作打开一种心境。说到此,许多人只知蓝天野是个演员,却不知他还是个很有功底的画家。他曾入国立北平艺专油画系,师从李苦禅和许麟庐两位大师潜心学画,颇得真传。20世纪90年代蓝天野从人艺退休,得以全身心投入中国画的创作。由于他坚持“勤于笔墨、独辟蹊径”的创作思路,作品饱含鲜明的艺术个性和深厚的文化内涵,被众多名士争相收藏。先后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过三次个人画展。
蓝天野对绘画情有独钟,谈起早年学画的往事他津津乐道:“上世纪60年代初,我去上海时认识了许多画家,并陪他们一起去看望了林风眠、潘天寿等老先生。由于当时脑子里整天想的就是画,也经常接触画,并有幸结识了李苦禅和许麟庐两位老先生。他们对戏剧的造诣也颇深。”从此,他坚持每周最少学画三次,每次最少一个上午,而且风雨无阻。虚心接受前辈大家的悉心指导和帮助,踏实地从用笔、用墨等基础技法入门,由于刻苦努力,绘画技法突飞猛进,获得了李苦禅和许麟庐的赞许。1986年举办个人画展,许麟庐特意为他题了“勤于笔墨,独辟蹊径”八个大字,这无疑是对蓝天野书画水平的高度肯定。正如齐白石大师的教诲“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正因为他信奉这一艺术信条,创造了有自己特色的绘画风格。行家们赞扬蓝天野的山水画作泼墨淋漓,挥洒自如,更简约古朴,蕴涵着淡薄世俗的心境;他的写意花鸟以画鹰见长,均栩栩如生,有着独特的审美视角和艺术追求,流露出灵动的神韵和真挚的天趣。
老戏新生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演出落幕。不少嘉宾都没有急着走,因为首映这天恰逢蓝天野的生日。在后台,陈小艺、濮存昕等剧组同仁还没顾得上卸妆就把生日蛋糕端了上来。虽然外边入夜已深,但在这里,却依旧灯火通明,颂歌嘹亮。
88岁的蓝天野在近几年成了话剧界最为活跃的人,他既导又演,作品不断。去年他不仅主演了话剧《冬之旅》,还为北京人艺复排了《吴王金戈越王剑》,这一次他再执导筒,不仅每天亲自到排练场导戏,还经常上场给演员做示范,甚至用画作启发演员想象。他的导演席身后,便挂着一面墙的画稿,这些都是中国著名画家黄永玉33年前,在这里为第一次演绎《贵妇还乡》演出中的演员所画的素描。
他介绍,自己当年最早萌生排演《贵妇还乡》的想法,就是源自于“文革”期间他和老朋友黄永玉的一次闲聊:“那时,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有一天,黄永玉跟我聊起迪伦马特的《贵妇还乡》,都觉得很有意思,他还说:‘如果你排这个戏,我就来做美术设计。’其实,当时根本不让排演话剧,话剧甚至被称作‘死了的话剧’。直到80年代初,我向北京人艺提出排演这出戏,剧院经过研究后很快就答应了。”
蓝天野接着讲道:“我自从复出演出话剧《家》开始,并没有想过会在舞台连续演戏,还当导演,但是一旦回到舞台上,心情就收不住了。这次再次执导《贵妇还乡》,也是因为这是一个天才剧作家的作品,对我们这些搞戏的人来说很有吸引力。1982年我们在排这个作品的时候,正值北京人艺的繁荣期,有一批很生动、很出色的演员。33年后再导这部作品,上个版本好的地方我会继续保留,但是一定会在戏中寻求新的突破。”
对于排练这部话剧,演员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眼神,总能让他又回想起当初的一些过往。只是现在,他要从新塑造,从新认识,时代的变迁,观众的感官与对社会的认知也在变化。蓝天野觉得,每一次的话剧创作都是一种全新的艺术体会,这就犹如一种新生。吸引着你孜孜不倦的去探索、去挖掘、去创造。这就好似人生,经历越多,产生故事化的氛围也就越浓厚,过往与结尾随着经历的变化,凸显出巨大的差异化,这就留给创作者一定的思考空间。越是有故事的人,越能演好人生。也许,这便是剧作艺术带给他无限乐趣的缘由。他似要借助这份感觉重返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