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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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年代:1970—1979
  入学时间:1988—1997
  1990年8月,考上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吕静薇兴奋地来到首都,那一年,她所在的县城里只有四位同学考进北京,被同学们羡慕地称为“进京”者。
  天安门、长安街……除了首次见到这些标志性建筑所带来的欣喜,她还清晰地记得,那时的北京将迎接第11届亚运会,那是中国首次举办综合性国际体育大赛,北京建设了专门的亚运村,人们沉浸在自豪与喜悦的氛围中。
  暑假时,当她穿着印有熊猫盼盼(亚运会吉祥物)的文化衫回到老家的县城时,受到了同学们的羡慕,那时候,文化衫还刚刚流行,大学生们军训唱歌时,会一起合唱崔健的《一无所有》,或者齐秦的《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那些年,同学们喜欢看《围城》,也喜欢王朔,很多学生也很喜欢席慕容、汪国真的诗,会购买卡式磁带听香港“四大天王”的歌,听《同桌的你》,听席慕容的诗,也会听四六级英语。考大学还被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学生们还会被老师称为“天子骄子”,但毕业时,有些学校还会分配工作,有些学校的学生则需要自己找工作了。
  “潮”老师课上讲股票
  政治教育专业,这在上世纪90年代时并不是一个热门专业,1990年,来自福建省的林玲就考上了武汉水运工程学院的这一专业。“我记得全班33位同学中只有我一个人是第一志愿报考。”大学时期,因为精通诗词书画,林玲被同学们称为“才女”,她的思想也相对比同龄人早熟,“报考这样的专业,是因为我想做与意识形态相关的工作。”
  林玲所学的专业,当时也被称为马克思主义基础专业,所学的课程内容比较广泛,除了中国古代哲学、辩证唯物主义、西方哲学、《资本论》外,还学习了当时比较热门的法律、经济学等课程。而当时几位有学识、有活力的老师让她印象深刻,“一位教经济学的老师开始为我们讲述股票知识。”1990年11月26日,上海证券交易所创立,这是建国以来内地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标志着我国证券市场的正式形成。老师在课堂上讲股票,对同学们来说还是件很“潮”的事情。
  “还有一位讲授古代哲学的李大华老师,风度翩翩,学富五车,很受学生们喜欢。”她记得,这位李老师很喜欢课后与同学们交流,他的一句名言让她至今记忆犹新——“他跟我们说,不逃课的学生不是好学生。其实,他的意思是‘逃课’不是让你去玩,而是希望学生有自主学习的能力。”
  在大学里,经常能拿到奖学金的林玲,也是一个会逃课的学生,不过,她也不是因为想去玩,“一方面是觉得有的课确实学不到东西,另一方面还因为自己兼修了管理专业的课。”1990年前后,经济管理、企业管理专业比较热门,很多企业的工作岗位是经济管理范畴,于是,林玲在本专业之外,又学习了管理专业课程,大学毕业时,因为学校还没有双学位授予权,她只获得了“双学科”学位,“本以为以后找工作时能派上用场,但实际上也没用上。”她笑道。
  “厂长”同学
  1988年6月25日,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私营企业暂行条例》,确定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宣布国家保护私营企业的合法权益。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明确回答了长期困扰和束缚人们思想的许多重大认识问题。上世纪90年代前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私营经济开始活跃,校园里的兼职学生也逐渐多起来。
  在林玲的班里,当时做兼职的同学还主要是做家教,一位来自福建的男生不是当家教,而是做起了家教中介服务,属于比较特别的经济活动积极分子。尽管对于当前的大学生,这样的兼职已颇为司空见惯,但当时的他确实显得与众不同,由于他经常喜欢一身西装,手里拿个公文包,于是被同学起了一个很有经济味儿的绰号“厂长”。
  那个时期,学生在校园里开个小卖部也绝对是个新鲜事,而且一定收入不菲。 曾就读长春大学外语系1988级的王明月,就做了这样的尝试。 “我是系学生会主席,想搞些活动却苦于没有经费。”王明月谈到,也是受到了老师的启发,学生会决定开个小卖部。“在外语系教学楼旁边的有一个小的空库房,本来是放置一些杂物,我们把它清理出来,简单地搭两个架子,就成了小卖部。”小卖部由王明月和学生会生活委员两人承担进货员和销售员的职责,这项工作相对简单,就是骑着自行车从当时的长春一家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在校园销售,所售商品也主要就是方便面和口香糖、汽水等,但利润却颇为丰厚—— “方便面进价8分钱,售价是2毛钱。”
  由于小卖部处于黄金地段——那是一进校门就能看到的地方,所以生意络绎不绝,“那时候有的同学晚上也要来买东西,就跑到宿舍叫我们去开门,所以,后来我和生活委员就索性搬到了小卖部住。”小卖部里有暖气,住着也不冷,虽然晚上要兼顾卖东西,会受到打扰,但他们相对感觉像住进了雅间,因为当时学校的宿舍条件是16人一个房间。
  小卖部生意红火,学生会也有了经费,王明月记得,两年下来,共赚了近1万块钱,这对于当时的学生,实在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让学生会宽裕地举办了好几场活动。
  进部委工作不是最热门
  上世纪90年代初期毕业的大学生还都能通过“双向选择”被分配工作,基本没有找工作的后顾之忧。1988年,来自山东省的赵天一入读山东大学信息管理系图书馆学专业,这虽然不是热门专业,但毕业后的工作分配却还不错。“也许是因为我们学校地处内陆城市济南,或是因为班里女生比较多,当时班里同学思维还比较保守,不像现在的学生那么向往北上广,大家大都选择离家不太远的城市工作。”她记得,当时最高人民检察院来学校招人,对于这个能解决户口的北京名额,同学们似乎都很淡定,经过面谈后,在学校推荐的4人中,对方选定了自己和一位男生,自己决定来高检,可那位男生最后还是决定要回自己家乡所在的省工作。“那时候,在部委工作还没那么热门,像外贸进出口公司等一些涉外单位待遇优厚,是很多人的首选。”当时出国留学也很热,山大数学系、化学系的那些理科生由于能申请到高额奖学金,有的班甚至有一半多的同学会出国。   毕业能分配工作看似省却了后顾之忧,但这种制度其实还是有点僵化,不少同学并不能去自己理想的单位。林玲记得,自己1994年毕业时,当时学校的分配原则是,如果学生原籍所在的省里有单位向学校要人,学生就必须回到这个单位,如果本省没有要人,学校才会根据用人单位的需求在全国范围内为学生分配工作或学生自己通过“双向选择”找工作。他记得班里好多同学都回到了所在省,一位湖南籍的女生,个性要强,是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考取了六级英语的同学,因为湖南省一座很小的城市来学校要人,她很不情愿地回到了那里。而另外一位安徽籍同学,因为老家没有分配名额,而北京一家国企给学校了6个名额,她就这样很幸运地来到了北京。
  开始自己去应聘
  上一届毕业生还是国家分配工作,到了这届就要自己找工作了,这是不少70后大学生当时要面对的现实。1994年,原国家教委出台了《关于进一步改革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和毕业生就业制度的试点意见》,提出国家不再以行政分配而是以方针政策为指导,以社会就业需求信息引导毕业生自主择业。而在此之前,部分高校已根据曾经出台的《高等学校毕业生分配制度改革方案》,停止了分配制度。
  王明月就成为了本校第一届不再分配工作的学生。“突然到我们这届就要自己找工作了,心里确实很着急。”王明月所学英语专业在当时比较热门,学生有希望进入外贸企业,当时由于外贸权还没有放开,外贸企业拥有得天独厚的市场环境,员工待遇丰厚。得知吉林省外贸进出口公司招聘外销员,王明月决定一试。
  但当时竞争也很激烈,这家外贸公司招聘一个人,进入面试环节的却有11人,那些竞争对手大都实力不俗,不仅有来自吉林大学、东北师大等名校的本科生,还有驻外归来的职员,只有他是大专生,但让他颇有信心的是,自己英语成绩优秀,大学几年分别担任过学生会主席、班长等职务,这些经历锻炼了他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活动能力。
  王明月记得,那天自己是最后一个面试的,焦急地等了一个下午才轮到他, “当时的面试官有4个人,刚推开门,我没有紧张,而是先用英文跟他们打了个招呼‘I’m the last one, but the lucky one .’”王明月觉得,这句开场白也许给面试官们留下了比较好的第一印象,至少会觉得自己还比较大方、乐观。在具体的面试环节中,对方拿出了一个外国罐头,王明月认出了其中的几个生僻词,展现出不凡的英语实力。由于过硬的综合实力,他当场被告知将被录用。“当时太兴奋了,从三楼一路跑下去,我女朋友一直在一楼收发室等着我,她也等了差不多一下午,我记得见到她,一句话也没说,就是一挥手,她跟我一起跑了出去,出去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当天晚上,两人外出吃饭,喝了啤酒,好好庆祝了一番,“这相当于一件终生大事定下来了。”
  随后几年,中国各高校开始陆续结束分配工作制,毕业后自己找工作已渐渐成为一种习惯,1997年考入哈尔滨工程大学的陈振烨至今还很难忘毕业找工作时的经历。“找工作时,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哥,给了我很多热心的帮助。”他说,临近毕业时,学校一般都会有个大型招聘会,所有用人单位的工作人员都会住在学校的八一宾馆,考虑到正式招聘会上,人会非常多,在招聘会前一天,他就和一位同学拿着简历来到宾馆,抓住机会见到各公司招聘人员,推荐一下自己,并把简历呈交上去。“在真正的招聘会上,人山人海,基本上没机会跟人家聊,而这样的方式,我们还真向很多企业推荐了自己。”他记得,当时认识了一位大哥,对自己印象很好,因为觉得“别人在等待的时候,这两个孩子主动出击了”,但是他们公司招聘的并非自己专业的人,他于是帮忙向其他招聘公司推荐自己。虽然后来没有如愿应聘,但在自己比较茫然地找工作过程中,偶遇这样一位能赏识自己的热心人,让他对于未来的职场生涯感觉到了一种希望和温暖。
  两年舞会上的欢笑
  看电影、上舞会、打牌,在电脑还没有普及的时代,这些成为70后周末生活的重要内容。作为系学生会主席,王明月经常组织舞会。“我们外语系女生多,很容易组织起舞会,因为外系的男生会赶来参加,那些男生多的系里,就很难办起舞会。”那时候,系里组织的舞会也比较简单,弄点彩灯和音响,大家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跳起来。
  林玲则记得,当时班里不少同学都很喜欢跳舞,同宿舍的几位女生还一起报了舞蹈培训班,其中两位女生收获颇丰,不仅学会了跳舞,还收获了爱情。“大家闲聊时,一开始她们还说自己的舞伴如何如何,慢慢地大家才发觉,‘舞伴’已是男朋友的别称。”她记得,当时学校里的舞会规模挺大,周末时,礼堂会有舞会,平时作为篮球场的“风雨棚”有舞会,个别食堂也会腾出地方“变身”舞场,其中,最难忘的要算是风雨棚中的两年舞会了。在元旦前夜,大家汇聚在风雨棚,有时候是两两一对地跳华尔兹、伦巴等舞,有时候则会全场同学一起跳36步自由舞——那是一种在体育课上学过的类似迪斯科的舞蹈,大家一起踩着节奏,气氛欢快极了,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大家也会一起兴奋地数着倒计时,然后在新年到来之际,一起欢呼着,互致祝福……“那浓浓的青春气息,现在在脑海中还会十分清晰。”
  不同的奋斗史
  首批70后进入职场至今已有20多个年头,在事业上的奋斗使很多人的名字已让人耳熟能详,如丁磊、撒贝宁。而更多的70后们则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改革开放逐步深入的大背景下,努力实践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吕静薇毕业后分配到北京某高校,成为英语讲师,曾经的北京外国语学院如今已更名为北京外国语大学。陈振烨毕业后应聘到哈尔滨东安动力公司,工作半年后,就来到北京,他放弃了自己当年的动力工程专业,转行成为编辑记者,如今是某财经杂志副主编。林玲毕业时通过双向选择来到福建省轮船总公司工作,3年后考取了公务员,进入福建省总工会,她曾经就读的武汉水运工程学院已更名为武汉理工大学。赵天一在高检工作几年后,又考取了法学硕士学位,离开高检,成为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律师。而王明月在工作几年后,发现曾经热门的内陆外贸行业前景黯淡,又适时考取北京邮电大学EMBA,转行进入通讯行业,现在是中邮时代电讯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尽管离开大学已有多年,70后们在谈起大学时光时依然有种难忘的情怀,赵天一觉得“大学时光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是与同学们结下的深厚友谊。”林玲认为“大学最宝贵的是让我有了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如果能重读大学,我一定会多读些书,也许毕业时就不会那么迷茫。”陈振烨则如是说。
  大事记
  (1988.9—1998.8)
  1988年: 9月7日 中国成功地发射自行研制的第一颗命名为“风云一号”的极地轨道气象星,结束了中国只能从地面观测天气的历史。
  9月5日,邓小平在与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胡萨克会见时,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重要论断。
  1989年:11月6日-9日 中共十三届五中全会召开,全会高度评价邓小平对党和国家的历史贡献,强调他是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当之无愧的总设计师”,同意邓小平辞去中央军委主席职务,决定江泽民任中央军委主席。
  1990年:9月22日-10月7日 第十一届亚洲运动会在北京举行。这是中国第一次承办的综合性的国际体育大赛。
  11月26日 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这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陆开业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
  1991年:12月16日 海峡两岸关系协会成立。
  1992年:1月18日-2月21日邓小平视察武昌、深圳等地并发表谈话,明确回答了长期困扰和束缚人们思想的许多重大认识问题。
  6月9日 江泽民在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进修班上讲话,针对建立什么样的经济体制问题,明确表示倾向于使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提法。
  1993年:7月1日 国家教委提出面向21世纪重点建设100所大学和一批重点学科点的计划,即“211工程”。
  1994年:1月11日 国务院做出《关于进一步深化对外贸易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将建立适应国际经济通行规则的运行机制。
  1995年:5月6日 中共中央、国务院提出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同日,中国北极科学考察队到达北极点,把五星红旗插到北极点上。
  1996年:10月7日-10日 中共十四届六中全会召开,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
  1997年:2月19日 邓小平逝世。2月25日,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全国政协、中央军委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追悼大会。
  7月1日 中国政府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
  1998年:夏季,长江流域及嫩江松花江流域夏季出现历史上罕见特大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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