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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乔致在花圃里选了几盆玫瑰花,摆放在公司进门迎面的墙壁前,然后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那块木匾,上面镌刻着一个楷书的“赢”字。
这时,一个女孩走进公司,一个梳着超短发的女孩站在眼前。乔致一脸的惊讶,不禁脱口说道:“安可?你怎么来了?”女孩平静地回答:“我来应聘。”“应聘?”“我怎么不可以来应聘?招聘广告上没说我不可以来。”女孩的回答虽然是针尖对麦芒,声调却明显有些微弱,不够理直气壮。乔致耸了耸肩膀,开口道:“首先,我必须声明,公司招聘员工,只要有空缺,任何时候对前来应聘者都是开放的,对你也不例外;其次,我对你来应聘表示迷惑不解。当初我告诉你,我要到爷爷的花卉公司实习,我原以为你会表示支持,可是,你不支持也就罢了,還毫无理由地弃我而去,丝毫都不顾念旧情。现在你突然又来应聘,这前后判若两人,让我不理解。”
“人是可以改变的。”安可嘟哝着说,声音更小了。
“那好。欢迎你的到来。请你先填一下表格。”
这时,又有一个女孩进了公司。
女孩走到玫瑰花前站定,朝乔致颔首一笑,乔致也朝她点点头,还之以微笑。眼前的几盆花吸引了女孩的目光。她低头观看着玫瑰花,自语道:“这花原产地是英国,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叫‘朱丽叶’。淡茶色的花瓣混合金红颜色过渡,犹如古典油画。”说完,她又开始观看另一盆花。“这是‘碧海云天’,也就是绿玫瑰。其实绿玫瑰是不存在的,我们看到的是现代月季。”
安可听女孩这样一说,就停下笔,目光转向那个女孩。她这才注意到女孩身前摆着的几盆玫瑰花。让她吃惊的是这个女孩对玫瑰花有那么多的了解。
站在一旁的乔致显然也被女孩对玫瑰的谙熟而折服,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等等,我再搬一盆来。你看是什么品种?”乔致说着走出公司前厅。不一会儿,他用手推车把一盆玫瑰运到前厅。
“这是‘卡罗拉’,是最标准的玫瑰红,它被喻为‘心头那颗朱砂痣’。唉,还有一种你们有吗?”
“什么?”
“大桃红。”
“有。我们公司已经培育成功大桃红。我个人觉得,我们的品种优于市场上销售的品种。”
“现在可以看吗?”女孩的眼睛里流露出企盼的神情。
“它姗姗来迟,才进入花期。再等些日子,一定会让喜爱的人一睹它的芳容。”乔致说。
“好吧。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说完,她仰头端详着墙上的刻字,并没有再说什么。乔致以为她是来公司应聘的,正要开口说话,可是,女孩朝乔致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公司。
“欢迎再来。”女孩离开的时候,乔致适时地朝女孩说了一句客气话。从背后看去,女孩头上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很有节奏。女孩回过头朝乔致笑了笑说:“会的。”
安可一直在听那个女孩讲玫瑰花的事情,她竟然把填表格的事情给忘了。等女孩出了公司的大门,乔致问安可:“请问,表格填好了吗?”“马上。”过了几分钟,安可把填好的表格交给乔致。
“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也需要填。”
“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呀!”
“这是公司招聘员工,要求应聘者提供必要的个人资信,如果不填,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怎么跟你联系?”
安可悻悻地从乔致手上接过表格,不过,她并没有填写一个字,而是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乔致愣了一下,接着回答说:“员工是否被录用要经过人事部门的研究才能决定。”
安可撇了撇嘴,说:“公司是你家的,录不录用就在你一句话。你分明是存心刁难,找借口搪塞。好,这家公司的门槛太高,我知难而退。”安可言罢,退回登记表,转身离去。
乔致望着安可的背影,欲言又止。无奈,唯有一声叹息。
二
第二天上午,乔致在公司大厅正给玫瑰花浇水的时候,安可来了。她对乔致说:“我可以重新登记吗?”
乔致回答:“完全可以。”乔致放下喷水壶,拿出登记簿里昨天的登记表,递给安可。安可在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栏快速填好,就交给乔致。俩人这一连串的动作,像是表演哑剧一样。
就在这时,那个女孩又来了。
和昨天一样,她照例是先看了看墙壁下的几盆花,又抬头看墙上的刻字。乔致有些好奇,就问:“你喜欢这个字?”女孩回答说:“喜欢。这个字值得看。”乔致听了,更觉好奇,就追问道:“怎么讲?你是喜欢这个字的字体呢,还是喜欢这个字的刻字艺术?愿闻其详。”
安可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晾在一边,心里的无名火瞬间就被点燃了,她蹙起眉毛,两眼紧盯着乔致。乔致看了一眼安可,说:“谢谢你的光临。有了结果,公司人事部门会立即通知你。”
那个女孩看见乔致在和安可交谈,就止住话题。
安可当着女孩的面不便再讲什么,又不想离开,就站在一边,冷漠地说了一句:“你们先谈。”说完,就走到玫瑰花前看花。
乔致这时对女孩说:“请继续讲。”
“这个字的字体饱满,刻字艺术精湛。这些我都喜欢。不过呢,我更喜欢这个字的字义。”
“字义?”
“是字义。”女孩肯定地说,语气一点也不含糊,“你看,这个赢字笔画虽多,但是由五个独立的字组成:亡、口、月、贝、凡。每个字都有特定的含义:亡,危机意识;口,沟通能力;月,时间观念;贝,取财有道;凡,平常心态。”说完,女孩颔首一笑,转身离去。乔致木木地愣在那里,不免心生疑问:
“请问,你是?”
女孩停下脚步,又转回身。 “你们公司每年举办花展,我都会来。今年的花展好像比往年要迟一些。”
“今年的花展有新的调整,所以日期还没有最后确定。实在抱歉,让你白跑了。”
“没关系。我很期待。”
“她是谁?只是来看花展的吗?”等那个女孩离开公司以后,乔致的疑问又开始在脑子里盘旋。“奇怪,她的解释怎么和爷爷的解释一样,这也太巧了?”
“咳,你对我怎么没这么多话说?”安可看着女孩出了公司的大门,朝乔致丢出一句话,也走了。
乔致依旧是无奈地摇摇头。他抬头望着墙上的那块匾。对匾上的这个字,乔致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这个字的来历,字是爷爷写的,也是爷爷刻的,他从小就听爷爷讲过不止一次。上个月放暑假的时候,乔致去看望爷爷,才知道那块匾背后的故事。本来,乔致想告诉爷爷,自己大学快毕业了,想找一家大公司实习。爷爷没表态,而是说:“我要和你的奶奶去一趟欧洲,履行一个我在六十年前许下的诺言——带着自己的心上人到欧洲度六十年钻石婚的蜜月。”乔致的奶奶说:“为了你爷爷的这个诺言,我等了整整六十个春秋,大半辈子的等待。”听奶奶这样讲,乔致极为高兴,以至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爷爷说,在我们去欧洲的期间,请你来帮着照看公司的生意,就算是毕业前的实习吧。爷爷说完,从影集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告诉乔致:“当年创建这家花卉公司的时候,我把这块匾挂在墙上,面对面地对你的奶奶许下一个诺言。就是那一天,你奶奶答应嫁给我。这张照片就是见证。”爷爷说完,转向奶奶:“当年我是这样说的吧?现在,我就要兑现我的诺言了。”奶奶听了,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听了这个故事,乔致觉得爷爷奶奶去欧洲的旅行非同寻常,当然全力支持。可是,爷爷安排他来花卉公司实习,又是完全出乎意料。就在前几天,他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都争相报名到知名大企业去实习,比如有的去苹果公司,有的去惠普公司,同学们谈笑之中都带着自豪感。他自己也在为去哪家公司实习作着盘算。这次来爷爷家,乔致本想告诉爷爷自己要去实习了,顺便听听爷爷的建议。没想到……乔致实习的事情,爷爷早已有了安排,而且无法拒绝。
“我是学工业设计的。”乔致本来想说,“工业设计和花卉销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学科。”可是,话到嘴边,他只说了一半。
“知识在高级阶段都是相通的。”爷爷的回答总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让乔致无言以对。
“我在花卉公司能做什么呢?”乔致想,还是让爷爷高兴更加重要。再说,爷爷和奶奶去欧洲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等他们回来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大公司联系实习的事情。所以,乔致一想到这些,满肚子的不情愿也就变得风轻云淡了。
“了解花卉市场的现状,思考公司未来的发展。不要论文,但是要数据;不要长远的规划蓝图,但是要近期可行的方案。就这么简单。工作上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直接找公司经理商量。他在欧洲考察,过几天就回来了。”
就这样,乔致妥协到底,不得不答应了爷爷的安排。
到那天傍晚,乔致和女朋友安可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出了要到爷爷的公司去实习的打算。安可听了,把十指插入头发,站起身不解地问:“什么?”她沉吟了片刻,又接着说:“班里的同学都争着去大公司大展宏图,你可好,要去家里的花卉公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完,安可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十几分钟以后,一个男学生模样的青年出现了。乔致见是班里的同学丹牛,就点点头。丹牛朝乔致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安可对乔致说:“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乔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平静地回答:“就说一句,不懂爱情,换多少个男朋友也不行。”安可闻听,气得脸色发白,拉着丹牛離开了餐厅。见此情景,乔致心里反倒平静了起来。
“我错了吗?爷爷错了吗?”去看爷爷的时候,对女朋友跑了这件事情,乔致藏在心里,并没有跟爷爷讲,他不想告诉爷爷女朋友跑了这件事和去花卉公司实习有关,他怕影响爷爷和奶奶的欧洲钻石婚的旅行。六十年?光是想一想这漫长的时光就觉得很难得!
晚上回到家里,乔致躺在床上,脑袋里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安可毕竟是离开了自己,心里难免泛起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他想到了那个女孩。“奇怪呀!她去了两次公司,除了看花,就是看匾。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对那个字的解释竟然和爷爷的解释完全相同,甚至一字不差。匾上的字有这么大的魔力?亡口月贝凡……”乔致心里叨念着。“‘亡’就是危机意识。什么危机意识?我现在面临什么危机?啊?”突然间,乔致翻身从床上下了地。“爷爷已经把公司的事情交给我了,进了花卉公司了,就要担责。可我对公司一无所知,这岂不就是危机?”想到这里,他打开计算机,开始查询花卉市场的资讯。
三
安可离开花卉公司,一边从包里掏钥匙一边朝停车场走去。
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太阳依旧隐在厚厚的云彩中,天气有些阴沉。安可打开车门,坐在座椅上,两眼失神地望着外边。第二次来到花卉公司应聘,乔致的态度依然没有变,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让她心灰意冷。正当她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车子缓缓从自己的前边驶过。她拿眼一瞥,认出驾车的人就是刚才在花卉公司当着自己的面,大讲特讲玫瑰花的那个女孩。“如果同时应聘花卉公司的工作,我肯定争不过她。”一个念头从安可的心底冒出来。“事事不顺!和乔致的事情还没理顺,又来了一个对头。真是的!我干吗要来花卉公司应聘呢?”安可晃着手里的车钥匙开始责备自己。“也许叫丹牛气乔致就是个错误的开始。现在,再想挽回恐怕是来不及了。”
那天,乔致约安可去餐馆吃饭,把去花卉公司实习的消息告诉了安可,安可听了大失所望。因为在前几天学校开完实习咨询会的时候,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交流自己的男朋友到什么什么大公司实习的打算,同学问到安可的时候,安可傲气地夸下海口,说自己的男朋友肯定会如何如何,当时那几个女生闻听都信以为真,绝不是虚言。她们都知道乔致在同年级的学生里也算是学霸了,所以,他去知名大公司实习也算是实至名归,不容置疑。乔致能去大公司实习,安可的脸上当然有光,而且光彩照人。谁能想到,乔致决定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卉公司去实习,安可仿佛一下子从天上坠落到凡尘,被打了脸,感到无地自容。所以,一气之下,就打电话给班里曾经追过自己的丹牛,说是车子熄火了,请他帮忙一下。丹牛信以为真,如约而至,当着乔致的面把安可接走了。当乔致说出“不懂爱情,换多少个男朋友都不行”这句话时,安可的自尊心被强烈地刺痛了。那一刻,她醒悟了。可是为时已晚。但是,当着丹牛的面,她不得不硬撑着面子,愤愤地离开了餐厅。到了餐厅外边,丹牛意识到这样做不妥时,委婉地告诫她,不该用这种赌气的方式处理感情问题。安可知道此举毁了她和乔致的关系,于是,就先后两次去花卉公司应聘,希望和乔致重归于好。 也许是太急于挽回自己铸下的大错,所以,当她第二次去应聘时,实际上是把自己的身段降到了低得不能再低了,甚至低过了脚面。她希望此举能让乔致的心回暖。但是,当她接连两次在花卉公司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仿佛觉得自己又要面临“强敌”出现带来的新挑战,心里那根唯一的希望之丝也断了。
看见那个女孩驾车驶离停车场,她的信心已降到了冰点。近来一段时间,处处有坎儿,觉得生活处处和自己作对,甚至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唉,我这是干吗呢?事事不顺,还要惩罚自己?”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十点了。干什么好呢?回宿舍?太压抑。不然去哪里?这个时间去哪里呢?商城开始营业了。去逛商城。”这样想着,她发动了汽车。
早晨的商城里冷清空旷,客人寥寥。安可站在精品店的橱窗前,两眼注视着假人模特穿的服装。那是一件低胸短款的上衣,假人模特的事业线清晰可见。再看旁边的几个假人模特,都是清一色的西方面孔。以前她是按照假人模特身上的服装为标准买衣服的,明明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自然合体,可是一经穿在自己的身上就走了样子。直到有一次她在一家服装店看见裸体的假人模特,她才洞见了其中的奥秘:千人一面,千人一体,千篇一律。从此以后,她买衣服也就不去参照假人模特的穿衣效果。眼前的假人模特空洞的双眼透着冷漠,脸上毫无表情,安可仿佛觉得自己是个被抛弃的人。于是她快速离开服装店的橱窗,再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她百无聊赖又漫无目的地走着,为的是消磨时间。整个商城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踽踽独行。前边不远处是个餐饮区。放眼望去,餐饮区一排又一排的餐桌空无一人。“大清早的谁到这里来吃饭呢?”要是以前,她会冲上前去找一家快餐店,比如熊猫餐厅,美美地吃上一顿。可现在,别说吃了,想想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都堵在心里,再可口的美食也唤不起她的食欲。穿过餐饮区,她放慢了脚步继续前行,她本想从十字交叉口的正中穿行到另一个购物区,却被一个花亭挡住了去路,无奈只好绕行。就在她走到和花亭平行的时候,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花亭,刚好看见一个女孩正把一束束鲜花插进花桶里。她好奇地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过去。“原来她在这里卖花。”在花亭外边插花的就是两次在花卉公司碰到的那个女孩,这是安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安可原来以为她是个有学识并且品位不低的女孩,一定会在办公室工作。“可……她怎么在这里卖花?是给别人打工吗?”安可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安可走到离卖花女孩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卖花女孩停下手里的活,朝安可微微一笑。“是你呀。早上好。我叫方妍。”方妍落落大方地跟安可打了招呼。看着方妍,安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进来坐坐吧。你要是不太忙的话,就进来坐坐。”方妍边走进花亭,边朝安可说。方妍打开一把折叠椅,摆放在自己的对面。安可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花亭的门框之间,“你是学生吗?”
“是呀。你呢?”
“也是。你在这里打工?”
“不,这是我的花亭。”
“这里……”安可止住话头,扭头向后张望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商城,“这里能赚到钱吗?”
“赚不到钱,赚知识;赚不到知识,赚经历;赚不到经历,赚阅历。所以说,先别惦记着赚钱,要先学会让自己值钱。以上都赚到了,就不可能赚不到钱。”
“……”
“你好像不是来购物的。”
“就是想随便走走。”
“有不开心的事吗?”
“你没有不开心的事吗?你不抱怨吗?”
“有事情说事情,有问题解决问题,为什么要和心扯在一起呢?心这个器官很挑剔,只有一样东西适合装进去,那就是愉快。至于抱怨么,实话实说,时间多宝贵呀,我怎么舍得把时间分配给抱怨呢?”
“你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自己开店很辛苦。”
“与其择业,不如创业。”
“你整天把自己关在花亭里,有啥意思?”
“我喜歡。我在工作中得到很多的乐趣。比如,把我的一个想法变成一个现实。具体来说,把我的一个想法变成一个花亭,把一个花亭发展成一个公司。除了卖花的工作,我还有孩子要照看。”
“孩子?几个孩子?你结婚了?”
“是照看孩子,很多孩子。我没有结婚。”
“那?你?”
“是儿童福利院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啊!”
“除此之外,我还喜欢购物,特别是鞋子,我喜欢穿着设计简单的休闲款,不论脚下的路顺和不顺,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脚。我还喜欢美食,不过,我很少去饭馆。我在家给自己做好吃的,尽情地享受我自己做的饭菜。一句话,拼命工作,轻松生活。”
方妍的话似乎产生了温度,慢慢地温暖了安可冰冷的心。“真没想到,她还是一个有情怀有想法的女孩。”
“喜欢这里吗?”
“现在还说不上。”
“没有客人的时候,可以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
“在这里?想什么呢?比如说……”
“比如说,”方妍没有接着回答安可的问题,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我有个问题特想问你,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可以告诉我吗?”
“统计。”
“统计?哇,真是天助我也。我需要一个学统计的。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帮?”
“来我的公司上班。”
“来这里?卖花?这我可得想想。”
“好吧。你不需要马上答应,但是可以马上拒绝。”
安可两眼直直地看着方妍。她觉得,方妍的思维跳跃性很大,一波一波的像海浪、像潮水,有起伏、有追赶。她就坐在眼前,近在咫尺;而在交谈中又觉得她在天边,遥不可及。
这时,打印机发出吱吱的声音。方妍扭头看了一眼,又问安可:
“你知道毛毛虫是怎么过河的吗?”
“好奇怪的问题。毛毛虫过河?这是哪儿跟哪儿呀?”不过她还是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说:“是从桥上爬过去的。” “你也有这个字?怎么这么巧,难怪这么巧。而且,你对这个字的解释竟然跟我爷爷的解释完全一样!”乔致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也不避讳自己内心的惊奇。
“嗯,这个字在花亭开业的第一天就挂在上边了。关于这个字的含义,我想,这是很多人都会有的见解。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不是来参观的吧?”
“的确不是。今天上午我才知道你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我是特地来拜访你的。我知道你很忙。我有两个疑问,我很好奇的是,你的这个花亭是怎么完成那么多花卉输送的?难道仅仅就是你一个人和这么一个花亭吗?”
“等等。你们公司?你是天芳花卉公司新来的员工吗?”
“是这样,我临时在花卉公司实习。”
“原来如此呀。”方妍在惊讶之余,立即开始回答乔致的问题。
“这个花亭是我开始接触花卉行业起步阶段的见证,也是我对外销售的一个窗口。我在你们公司订购的玫瑰花,有一部分是以代购的方式,借助你们公司的零售业务管道,直接进入顾客手里。”
“就是说,你站在消费者和花卉公司之间,只下订单?”
“是的。”
“可是,仅靠这笔零售业务似乎不足以占到天芳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营业额。”很显然,乔致对方妍的介绍还是觉得如同雾里看花,驱散不了心中的谜团。
“当然。除了从天芳公司订购的零售花卉以外,顺便说一下,我经营的花卉除了玫瑰花以外,销售品种差不多已经有五十多种;我还在天芳公司以批发的方式把订购的大宗花卉,直接送到我的五个花卉分装车间。”
“原来如此呀。这就对了。”至此,乔致终于明白了百分之二十的月营业额的来龙去脉。
“我一直在想扩大经营,增加经营品种,打算把更多的时令鲜花,通过新的零售方式投送到市场上去,应该说,有相当一部分直接‘送’到消费者手里。”
就在方妍说话的过程中,乔致的脑子快速地思索着:眼前的这位女孩,她最初只有一个卖鲜花的亭子;后来,她的花亭破茧蜕变成了办公室,而这个办公室依旧在客流不断的商城里,她可以在不同的季节,面对不同顾客对花卉的需求,直接向花卉公司订货,由公司直接分送到不同区域的包装车间,然后再送到客户的手中。花亭的主人面对的是计算机、花卉公司和快递公司。“原来如此。她正在走进一个借助互联网把花亭编织成一个全新的花卉经营王国。”乔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离不开爷爷的公司,爷爷的公司也需要她加盟。”一个念头在乔致心里萌生。
就在这时,花亭里的打印机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一张接一张的订货报告从打印机里吐出来。乔致赶忙站在一旁。方妍进了花亭,把报表拿在手里,一页一页地往下看。乔致趁此机会拿出手机,透过手机荧幕看到公司最新的实时报表上的订货数字在不停地跳涨。新的订单就来自眼前的这个花亭。
“百分之二十。”乔致关掉手机,脑子里反复思考着这个一直不变的定额。
方妍放下订单,看着一言不发的乔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哦,等一下再回答你的问题。我现在还有一个疑问,你到公司去了两次,每次都是看看花、看看匾,然后就离开。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去应聘的呢。后来才知道你是去看花展。”
“我每年都去看你们的花展。可是,今年花展的日期迟迟没有确定。我想知道为什么。”
“嗯。花展会照常举办的。只是今年的花卉展将有所不同。到时候,我会给你发邀请函。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怎么说呢,我在想,如何把玫瑰花亭编织成一个全新的花卉经营王国。”乔致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你在想呢,还是你替我在想?”方妍笑了。
“是我在想,你的花亭需要我这样想,爷爷的公司也需要我这样想。我也希望你也能跟着一块儿想。这样回答应该更全面一些。”
“爷爷的公司?”
“是爷爷的公司。花卉公司一直是爷爷经营。在这家花卉公司创建的时候,爷爷答应过奶奶要在六十年以后,带着奶奶去欧洲度钻石婚的蜜月。这是不能更改的。就这样,我被爷爷安排到花卉公司进行实习。我是学设计的,万万没想到来到了花卉公司。”
“等等,你刚才说了一个词‘万万’,嗯,‘万’这个字很重要。你接着说,你是学设计的?”
“是啊,设计专业。”
方妍听乔致肯定无误地说他是学设计的,立刻止住了话语。“插上知识的翅膀。对!现在需要插上知识的翅膀。”她自言自语道。“‘亡’的危机意识有了,‘口’沟通能力也具备了。现在要行动,进入有效的实施阶段,这就是‘月’,也就是时间观念。”
毕竟是青年人,乔致和方妍在两人之间一来一往的对话中表现出明晰的合作意向,这意向被点燃了,飞溅出四射的火花。
“那好。我现在就回公司,作必要的安排。”乔致正欲转身离开,却又停下脚步,重新回到方妍跟前:“你想出席玫瑰花新品种展示发布会,没问题,我亲自给你发邀请函,希望你能如期参加。”
“一定去。”
“到时候,我希望,我们能一起筹划出一个全新共赢的经营模式。”
“都有哪些贵宾参加?”
“这个,暂时我还不太清楚。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个人的想法是,以往被邀請的嘉宾没有运输环节的代表,这不能不说是个缺憾。所以,我想,除了邀请和公司有订货关系的单位和个人以外,能不能邀请邮政公司或者是快递公司的人员参加花卉展?还有,微商的代表是否可以列为邀请嘉宾?我的这个想法还不够完善,就算是抛砖引玉吧。”
“容我想想。”听方妍这样一说,乔致的眼睛一亮,“说到点子上了。我马上回公司,向公司的主管提出建议。”乔致略一停顿,又接着说道:“更正一下,是你提出的建议,由我转述。”
六
乔致回到公司,径直走进爷爷的办公室。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爷爷的办公桌前,陷入沉思。此刻,仿佛爷爷就在眼前,面带微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借助互联网把花亭和爷爷的公司编织成一个全新的花卉经营王国。’这是一个新的目标。”此刻,他有些怀疑自己今天的表现。“怎么一下子就进入状态了呢?而在过去的几天里,自己还处在情非所愿的状态中呢,甚至中途退出的念头也冒出来了。” 公司经理来了。他说:“你回来了?你对花亭有什么样的感觉?”
“花亭还是原来的那个花亭,经营者还是原来的那位经营者。”
“那市场呢?”
“市场也还是原来的市场。只是……”
“只是什么?”
“花亭还是原来的花亭,花亭的经营者还是原来的经营者,市场还是原来的市场。只是,花亭的经营者已经完全改变了坐等顾客上门的经营理念,她把人们不可须臾离开的互联网引入花卉营销,于是,原来的市场扩大了。但是,照理来说,花亭的经营规模理应继续扩大,可是,当花亭的营销规模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失去了向前发展的动力,渐渐地停顿下来。”
“停顿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么,至少在我看来,经营者原先设计的销售范围有局限。若要零售业迅速扩展,要突破‘瓶颈’。也就是要完成由原来的个人经营向团队经营的跨越。其实,她在这方面已经开始了有益的尝试,只是还需要再突破。”乔致自言自语地说,“需要加密销售网点,以此带动销售额的大幅提高。”
“嗯,有点道理。过去,花亭的个人经营是成功的;现在,需要团队经营,走向更大的成功。说到點子上了。你们有没有交流各自的看法?”
“有。只是谈了一下大概的意向。离开玫瑰花亭的时候,我还跟她谈了公司举办花展的事。她问我,公司邀请哪些嘉宾参加花卉展示会?她很关注参展的嘉宾。”
“你是怎么回答的?她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不知道公司的安排,所以没有回答她。按照我的理解,应邀者都是在我们公司长期订货的花店店主,或者其他一些零售商。这些人我们必须邀请。方妍提出一个建议,她说应该邀请一些邮政公司和快递公司的代表参加,还有微商的代表。”
“唉,这个建议非常有亮点,果然是青出于蓝啊。”经理听了变得兴奋起来,马上表示赞成。“很好。你的想法呢?”
“新的零售方式需要借助快递业的加入。所以,邀请邮政和快递业的人员是个好的建议。我个人倒是觉得,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停留在邀请非花卉行业的人员出席花卉展,而是要借此机会把邮政和快递作为输送管道,列入我们的整个营销系统。于是,新问题就来了,借用快递方式运送新鲜花卉需要保持颜色新鲜,芳香不变,花形不变。这需要相应的专用设备,这些设备要有特殊的设计和结构。”
“等一下。我给你的那些资料介绍的就是花卉运输的专用设备,是荷兰人开发出来的。我在荷兰专门考察过这些设备,方便实用,价格也不错。”
“资料我看过了,专业实用,价格适中。可以考虑引进一批试用一下。这些设备对公司下一步的发展很有必要。但最重要的是,面的市场,我们公司要整合资源,走联合之路。中国的滴滴打车服务,美国的 UBER,他们的旗下并无一辆公司自有的出租车,可是,生意照样做得风生水起。”
听着乔致滔滔不绝的表述,经理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摩挲着下巴,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我说得不对吗?”乔致见状,赶紧问道。
“NO!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