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秋天的下午

来源 :视野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dl_wa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据说北京的秋天最像秋天,但秋天的北京对于我却只是一大堆凌乱的印象。因为我很少出门,出门也多半是在居家周围的邮局、集市活动,或寄书,或买菜,目的明确,直奔目标而去,完成了或得手了就匆匆还家,沿途躲避着凶猛的车辆和各样的行人,几乎从来没有仰起头来,像满怀哲思的屈原或悠闲自在的陶潜一样望一望头上的天。
  我在北京生活这些年里,几乎没有感受到上个世纪里那些文人笔下的北京的秋天里美好的天。那样的秋天是依附着低矮的房舍和开阔的眼界而存在的,那样的秋天是与蚂蚁般的车辆和高入云霄的摩天大厦为敌的,那样的天亲近寂寞和悠闲,那样的天被畸形的繁华和病态的喧嚣扼杀了。没有了那样的天,北京的秋天就仅仅是一个表现在日历牌上的季节,使生活在用空调制造出来的暧昧温度里、很少出门的人忘记了它。
  我的午休时间很长,十二点上床,起床最早也要三点,有时甚至到了四点。等我迷迷瞪瞪地起来,用凉水洗了脸,下午的阳光已经把窗上的玻璃照耀得一片金黄了。起床之后,我首先是要泡上一杯浓茶,然后坐在书桌前。如果老婆不在眼前,就赶紧地点上一支烟,喝着浓茶抽着香烟,那感觉十分美妙,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喝着茶抽着烟我开始翻书,乱翻书,因为我下午不写作。我从来也没养成认真读书的习惯,拿起一本书,有时候竟然从后边往前看,感到有趣,再从头往后看。从过了四十岁后,我再也没有耐心把一本书从头看到尾了,无论是多么精彩的书。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我知道,但要改正也难了。看一会儿书,我就站起来,心中感到有些烦,也可以叫无聊,就在屋里转圈,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懦弱的野兽。有时就打开了那台使用了十几年的日立牌电视机,21英寸的,当时是最好的,是用了我第一次出国的指标在出国人员免税店买的。日本货的质量,虽然近年来也频频出问题,但我家这台电视机的质量实在是好得有点惹人烦。十几年了,天天用,画面依然清晰,声音依然立体,使你没有理由把它扔了。电视里如果有戏曲节目,我就会兴奋得浑身哆嗦。和着戏曲音乐的节拍浑身哆嗦,是我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我一手捻着一个羽毛球拍子使它们快速地旋转着,身体也在屋子里旋转,和着音乐的节奏,心无杂念,忘乎所以,美妙的感受不可以对外人言也。
  按说北京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秋天有三个月。中秋应该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其实,中秋无论在哪里,都是最美好的季节。蘇东坡的千古名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就是在我的故乡做知州时写的,可见那时的月亮是何等的明亮。那时还没有吃月饼的习俗,如果有,苏东坡不会不写的。月饼之所以有馅,是因为当时在月饼里夹上了造反的信号,要造蒙古人的反。我少时听一个去内蒙古贩卖过牲口的人说,八月十五夜里,蒙古人要到草里去藏一夜。我总是感到那中秋节是北京人发明的一个节日,因为北京曾是元朝的大都。元大都的城墙遗迹,就在我曾经住过的小西天附近,那上边有很多树,如果在秋天的下午,站在元大都城墙上的树林子里,也许会更多地感受到一些北京秋天的美丽吧。也许我应该去一次,为了这篇文章。
  现在是北京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打破下午不写作的习惯,坐在书桌前,回忆着古人关于秋天的诗句来结束这篇文章:“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秋风忽洒西园泪,满目山阳笛里人”,“枫叶纷纷落叶多,洞庭秋水晚来波”……古人有“悲秋”之说,大概是因为秋天的景象里昭示着繁华将逝,秋天的气候又暗示着寒冷将至,所以诗中的秋天总是有那么几分无可奈何的凄凉感,但也有唱反调的。李白就说:“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刘禹锡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杜甫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黄巢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放百花杀”;毛泽东说:“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但即便是反调文章,也没有把悲变为喜,只不过是把悲凉化为悲壮而已。
  (温滴摘自《文苑》)
其他文献
关于青春少女的激烈复仇,我可算是亲眼见识过的。  彼时,我还个国中生,尽管也有15岁了,对于人生种种,依然懵懂,一无所知。下课常做的无聊事,就是跟着一堆同学,倚靠教室外洗石子栏杆,对准楼下垂吐口涎,当作轰炸。还以各种难听的字眼为女同学取绰号,譬如像皮肿、侏儒、丑女、乳牛……更肆无忌惮的则以连串脏话叫嚣,亟望引起对方的注意,最好也能回骂一句。但这仅限于对所谓“坏班”的女同学,碰到另一楼层的所谓“好班
公元2051年,医生被打、被虐、被迫奉献、被钓鱼到了实在挺不下去了,想像人一样活下去的慢慢都改行了,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从事各种手艺活儿,有的卖麻辣燙,有的当裁缝,有的做铁匠,有的写情色小说。  有一天,有个熟人病了,我偷偷告诉他,指点你一条生路,你走到前面巷子左拐,有一家裁缝铺,找那个戴着眼镜撅着嘴、慢吞吞一针一线缝衣服的大妈,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你这病灶已经转移了,浸润不浅,这刀估计隔壁
昨天晚上,打开浴室的后门,看见用纱窗纱门罩着的晒衣房里,竹竿上挂着孩子们小小的衣服,忽然有所感触。孩子们现在这样幼小,这样可爱,这样单纯地依赖着我们,竹竿上晒着的他们的小衣服,和父母的衣服挂在一起,好像衣服也有着一种特殊的语言,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显示给我看,我孩子生活中的种种面貌。  才不过是去年夏天而已,竹竿上还会常晒着凯儿的幼稚园的小白围兜。而现在,白围兜不见了,换上和他姐姐一样的小学生的白衬
1942年2月9日,日军进攻新加坡,从马来亚渡过长堤,由北方侵入。2月15日清晨,父亲向窗外远眺,看见有许多绿豆般的小点在蠕动,从北方山腳上来。定睛详看,他断定是日军来了,马上大声叫喊,命令家人抛下一切,马上向山的另一方逃命。  我们穿着睡衣,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赤着脚沿荷兰路,经过植物园、乌节路,逃到丁律路邵氏电影公司的职员宿舍。和我们一起逃难的人,还有我的奶妈廖蜜和父亲的挚友谢倬荣先生。  一
在所有关于青春的比喻和意象中,我认为最煞风景的是时下的流行语“满满的胶原蛋白”。把饱满的面颊和光洁的肌肤简单粗暴地归因于胶原蛋白,这不仅是对美的粗暴曲解,也是对生物学的粗暴曲解。猪蹄鸡爪鸭掌黄喉,全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吃下大量的胶原蛋白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胶原蛋白去到该去的地方。肚皮上的肥肉往往洁白细腻没有皱纹,无论男女却都欲去之而后快。  美容工业的产品,每一项都信誓旦旦能留住青春。如果真的那
我跟董申生于1945年4月相识,当年秋天,我们的恋爱就结束了。这真像一场美丽的梦,但初恋的感觉影响了我一生,让我觉得人生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有一次,我买了音乐会的门票,约申生到兰心大戏院听音乐会。我提前到场入座,右边的空位是留给申生的。乐曲前奏快开始时,穿着一身白的申生像个天使一样走进来。我们那晚听的是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其中第三个乐章是《死亡进行曲》,它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情。我沉醉在音乐里
公元前101年,汉武帝太初四年,刘解忧应该是个20岁左右的妙龄少女。虽然是刘姓皇室的宗室之女,但刘解忧在未央宫中的生活并不称心如意。因为,她是有罪诸侯王刘戊的孙女。  将有罪诸侯王的后人收养于宫中,这应该是西汉王朝的一个传统,因为这些如花似玉的宗室之女对汉室江山、刘家天下来说大有用处。汉武帝于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送往乌孙和亲的,即是因谋反未遂而自杀的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在此之前,汉王朝自高
有些東西,并不是越濃越好,要恰到好处。  深深的话,我们浅浅地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
前几天聊天,有一个公认的大美女不停抱怨社会不公平,就因为自己长得香艳一点,总被人说她得到的一切全是潜规则。她肯定不明白,从那张精致的小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儿都深深刺痛着我……  小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漂亮女生和不漂亮女生一出生就被套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里?  第一次感知到人类的长相有差别是在小学时。我妈给我买了一个头花,塑料质地颜色很鲜艳很俗气的那种——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感觉倍儿好地去上学了。半天
高仓健是在中国最有名的日本男人。  高仓健过世的消息传来,我的朋友圈被“高仓健”三个字刷屏了。60后急着写缅怀的文章,80后急着问谁是高仓健,我急着追忆他在我成长的时候都留下了什么印记。他是我哥哥那拨儿人的偶像,他一生拍了二百来部电影,回想起来,我看过的似乎只有《追捕》和《远山的呼唤》。哥哥辈儿的人反复讨论,我插不上嘴,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当时总结出来的主要结论包括:  第一,男人答应的事儿,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