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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先生走了——在2007年11月24日的“交響
乐作品音乐会”的辉煌和第二天的气氛热烈的座谈会后,仅仅四天,他老人家就匆匆地走了。
在他老人家从事音乐创作的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通过歌曲《解放军同志请你停一停》、《娃哈哈》、《牧马之歌》、《举杯祝贺》、《阿瓦尔古里》,通过歌剧《阿依古丽》、《古兰丹姆》、《阿美姑娘》,通过舞剧《文成公主》、《林黛玉》,通过钢琴曲《第一、第二、第三新疆舞曲》,通过交响音乐作品《帕米尔之歌》、《恰哈尔卡木卡姆》组曲知道了他、记住了他……
每一个时期,他都以自己的辛勤劳动为我们的民族捧出了一曲曲音乐珍品。
如今,他留下了这许许多多早已广为流传、脍炙人口的音乐作品,留下了一场还未举行的“双吉他协奏曲”的作品音乐会……,就这样,匆匆地走了。
作为音乐家,他留下了他的音乐。然而,他留下的又绝不仅仅是音乐……
他留下了广汲博纳、探源觅道的精神
中国音乐界,历来是一个“派”风劲吹的地方:一会儿“新潮”、一会儿“国学”、 一会儿“现代派”、一会儿“原生态”……然而,玩来玩去,终脱不掉食“古”不化、食“新”不化、食“民(民族民间音乐)”不化、食“洋”不化之弊。石夫先生钻研并掌握了大量古谱、古曲、古乐的音响、资料而不抱残守缺;不断敏感地发现、研究、运用着新技法而不生搬硬套;有着深厚的民族民间音乐的功底而未囿成“民间艺人”;畅开胸怀学习与借鉴西洋的技巧而不奴于其法。无论对古、新、民、洋的学习、研究、运用,他都是把着眼点放在探其源、觅其道,掌握其本质上。他的这种拟“古”化之、拟“新”化之、拟“民”化之、拟“洋”化之的创作理念和精神,无疑是医治“内涵不足‘派’来填”,“功力不够‘派’来凑”——拉“派”旗作虎皮顽症的一剂良药。
他留下了宽厚待人、正直正派的品格
中国文艺界,历来是一个互不服气、攻压决胜的场所:中国文人早已丢掉了“清高”之气,学得了“攻(击)、压(制)”之术。当代中国“秀”起的不少“名人”,都极具这一当代“中国特色”的成功、成名之术——在“洋人”、长官、强者面前,低三下四、奴颜婢膝、丑态百出;对国人、同行、弱者,则傲慢无理、刻毒攻击、竭力压制。在西安音乐学院随先生学习数年,其后几未间断的师来生往、书来信往,一直到11月25日那天座谈会上音乐界各位先辈、师长、同行的发言,都深深体现、感受了石夫先生待人的宽厚。
正直正派的的例子,一个是发生于我在西安音乐学院读书期间。1963年,刚刚毕业分配到西安音乐学院的石夫先生便赶上了“四清“运动——学校师生都下乡参加运动。由于我是分配给他的主课学生,所以把我和先生安排到同一个小队、同一户农民家,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有一天下午,先生被通知到另外一个村去参加中队会议。先生回来后,我发现:全然不见了他平时的那种冷静、和蔼与慈祥,便问何故?先生突然大声、愤怒地说:“×××在会上批评我们,说我们队挖的‘四不清分子’没有他们队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还要搞数量比赛?真是莫名其妙!”先生不仅在会上直截了当地回击了那位“左”先生和有关领导,而且,在下面尽力保护了许多普通的干部和农民,使我们那一队在挖“四不清分子”上,一直遥遥落后。
另一个是发生在“文革”期间。1972年,四川音乐学院的黄虎威教授创作了一首非常精彩的长笛独奏曲《天山之歌》(后改名为《阳光灿烂照天山》)。国内许多长笛演奏家李学全、张宏俊、王希平、马长春等都对其赞不绝口。然而,仅因为当时一位指挥家的一句话:“太洋了”,便几乎判了这部作品的“死刑”——黄教授所遭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当我得知这一情况后,将这首作品带到了北京。不出所料:石夫先生看了乐谱,连说几个“不错”。这时,我便把此曲的遭遇和那位指挥家的话告诉了先生。先生一听就火了:“这曲子很地道嘛,哪儿‘洋’了?他(指说‘洋’的那个指挥家——韩注)才是个不懂中国音乐的假洋鬼子。难道只有‘嘣嚓——嚓,嘣嚓’才是新疆的?”他边说边跳起了新疆舞,引得在旁的指挥家郑小瑛笑了起来:“石夫,你快成小孩了!”几天后,我从北京返回四川时,先生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黄虎威教授。在那样的历史背景下,这封信产生的效果以及给黄教授的鼓舞,可以想到……。
他还留下了许许多多关于作人、做事、学习、创作的谆谆教诲
这些教诲,同样影响了并至今仍在影响着当年在西安音乐学院学习过作曲的许许多多人:
“民族民间音乐是作曲家的根。”
“对于一个学习作曲的人来说,世界上没有无用的知识。”
“要做技法的主人,千万不要做技法的奴隶。”
“只有对新的东西敏感并善于吸收、运用,才能够使你的作品跟得上时代,为人们所喜爱。”
“作曲家永远不应忘记道德的底线。”
……
他那几乎每一个时期都能给我们的民族写出一首能广为传唱的歌曲、几乎每一个领域都能给我们的民族写出高质量的音乐的旺盛的精力和奋进不息的毅力,他那对各类乐队(特别混合乐队)音色与技法的驾御能力和惊人的配器速度……在当年西安音乐学院吸引许多学生“改行”走上了作曲的道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层记忆的渐苏,我们定会发现:石夫先生给我们留下的,还远远不只这些……
韩万斋 四川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责任编辑 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