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兴,在诗的宇宙里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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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传兴

  1976年,24岁的陈传兴去法国巴黎留学。抵達奥利机场后,行李丢失,接机的人也不见踪影。他独自在机场等待,看着一拨拨新旅人抵达,重复举着名字牌寻人、拥抱、欢跃、哭泣……他陷入焦虑,坐着、站起,从接机大厅这头走到另一头,一步一步数脚步。在登记失落行李处,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用另一种语言唤出,“从此,我将是被剥除原貌的壁画墙底,斑驳遗痕伤口等待重新覆写、描绘”。那一刻,陈传兴觉得自己就像是洞窟中的原壁画,即将被异地重置,开启新的人生和命运。
  40多年后,他拍摄的叶嘉莹传记电影《掬水月在手》上映。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就对准了敦煌壁画,之后,在叶嘉莹的讲述、40多位学生与友人的回忆中,这位诗词大家近百年的人生被缓缓地描绘、铺展出来。
  “叶先生一辈子就是一个女性的百年孤寂。”陈传兴对《环球人物》记者说。这些日子,他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不同的城市,在不同的影院、书店,不断讲述着3年的拍摄经历,以及叶嘉莹的传奇故事。采访在杭州一家书店进行,连日奔波,他的嗓子有些嘶哑,说一会儿话,便忍不住咳嗽几声,太太廖美立递给他一颗喉糖。

“她的苦痛都被诗词溶解了”


  《掬水月在手》的拍摄始于2017年,3年间,陈传兴和叶嘉莹面对面深谈了17次,从杜甫谈到秦观,从《诗经》谈到西方理论。两人的聊天,大都在天津进行,有时在南开的迦陵学舍,有时在叶先生家中。
  “每次采访,我就像一头骆驼一样,背着两大袋书过去,放在手边。整个过程很紧张,怕聊天时叶先生突然跳题,自己跟不上。”他说。早年读大学时,他就读叶嘉莹的《迦陵谈诗》《迦陵谈词》,“被带入了诗词的大门,埋下了一颗种子”。后来,在新竹清华大学教书时,两人曾共事过,但也仅是擦身而过,未曾交谈过。
  “以前从文字去了解她、想象她,觉得她很远,是人间传奇,是人间的神。后来面对面,观察她的动作、表情,听她的声音,觉得她就是一位很亲近的长者。”
  在这种若即若离中,陈传兴拍了3年,素材整理成文字,共98万字。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旅馆,整整5天,一点点听素材,一点点回忆,“像在汪洋大海里打捞一艘沉船”。后来构思结构,他将目光落在叶嘉莹祖宅上——北京察院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在那里,叶嘉莹跟着伯父学作诗,写庭院中的竹子、石榴花,写落日与月影。以四合院的建筑结构为线索,影片被分为6个章节:大门、脉房、内院、庭院、西厢房,第六章无标题。
  “叶先生在北京的故居已经被拆了,我就透过房子的空间,一层一层进去,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诗就是存在的居所’。”陈传兴说。剪辑完成后,他邀叶嘉莹看片。叶嘉莹看后,建议把自己的影像拿掉,只留声音。剧组的人吓了一跳,后经多番劝说,才保留下来。
  但其中有一幕还是被删掉了。那一幕是在叶嘉莹的住所拍摄的。她中午回家,打开门锁,关上铁门,哒哒哒走进厨房,开冰箱、开火热菜,哒哒哒来到房间,吃饭、看电视。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暗的。这时,叶嘉莹的画外音响起:我(到台湾后)经常做一个梦,梦中又回到北京老宅,手里拿着钥匙,可是每个门都打不开,窗子也打不开,很难过,很害怕……
  “这一幕和那个梦的调性很契合,但叶先生可能觉得当时走路的样子不太优雅。”陈传兴说。在他的印象里,先生不论何时出现,都会穿戴齐备,注重细节,包括衣服、丝巾、眼镜等的搭配。
在天津拍摄《掬水月在手》期间,陈传兴和叶嘉莹合影。(行人文化供图)
《掬水月在手》剧照:上图为洛河边;下图为影片中记录叶嘉莹量血压的画面。(行人文化供图)
《如雾起时——郑愁予》剧照。(目宿媒体供图)
《化城再来人——周梦蝶》剧照。(目宿媒体供图)

  即便遭遇苦痛和不幸,叶嘉莹也表现得很从容。在镜头前,她平静地回忆着过往。17岁那年,母亲离世,她写《哭母诗八首》,至今“清楚地记得母亲棺殓时,钉子钉在棺材上的那种声音。”婚后,她跟随丈夫到台湾,大女儿即将出生,丈夫将她扔在一个没有办法做生产手术的医院里,然后离开;年过五十,大女儿、女婿因车祸丧命,她想起王国维说的“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一口气写了10首哭女诗。
  “恰恰是古诗词救了她……她的苦痛都被诗词溶解了。”在影片中,学者刘秉松对着镜头说。
  最后一章里,叶嘉莹和席慕蓉一起,到叶赫古城寻根。“叶先生的一生,其实是一次还乡之旅,地理上和精神上的。诗词是她精神上的原乡,我也跟着她有了一次还乡之旅,在诗词的大海里航行。”陈传兴说。   “叶先生一辈子都很苦,苦集灭道,我们怎么把这个苦到最后整个化掉?”陈传兴思考了很久。最终,在影片的结尾,他用了秦观的诗,画面是黄河,夕阳闪烁、金光灿烂。这结尾,也解释了第六章没有标题的原因,“是一个空。她的手放开了,不再执着了,不再有顾虑了”。

用影像留住文学


  在《掬水月在手》之前,陈传兴还导演过两部关于诗人的传记电影:《如雾起时——郑愁予》和《化城再来人——周梦蝶》。从郑愁予到周梦蝶,再到叶嘉莹,他最终完成了“诗的三部曲”。
  “一开始的计划,是以诗人为主轴做一个系列片。先想到一种构架:诗与历史,于是就拍了郑愁予,讲台湾现代诗与台湾的历史。后来,接触到周公(周梦蝶),他是一个皈依佛教的诗人,便有了‘诗与信仰’。到了叶先生,我突然打开了另外一个面向—— 诗与存在。”陈传兴说,在一个充满劫难的时代,诗是很重要的,“诗就像庇护所。诗人就像冒险者,通过自己的创作给其他人提供一些生命和思想的庇护,而叶先生的一生是‘诗与存在’最好的诠释”。
  《如雾起时》与《化城再来人》,是《他们在岛屿写作——文学大师系列电影》中的两部。2007年,和硕科技董事长董子贤决定出资,“为那些用文字唤醒你我心灵触动的作家们留下见证的身影”。他找上陈传兴,开启“文学大师系列电影”项目。陈传兴担任总监制,第一季主角共6人,都是上世纪70年代以前极具影响力的作家和诗人,除郑愁予、周梦蝶外,还有林海音、余光中、王文兴和杨牧。
  陈传兴记得,初次见到郑愁予,是在金门一家卖葱油饼、炒菜的小店。当时两人相谈甚欢,“老人家情不自禁开心地唱出小曲”。身為郑成功的后代,郑愁予的祖先在抗清失败后,从金门被押解到北京,到他这一代,又因战争被迫来到台湾,后移民美国,再回金门。于是,漂泊的乡愁便成了《如雾起时》描绘郑愁予的主轴。
  “漂泊不定的生活,让他被误解,被称为‘浪子诗人’。”陈传兴说。在片中,他跟着郑愁予到美国康州拜访张充和,当年郑愁予在耶鲁大学任教时,曾与张充和频繁往来;在爱荷华,郑愁予站在聂华苓丈夫的墓前读诗,聂华苓动容,二人拥抱在一起……最后,郑愁予骑着白马在马场上奔驰,渐行渐远,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到了周梦蝶,陈传兴将目光对准诗人的真实日常。
  “周公的佛理入诗,并非刻意堆砌,而是他早就将生活和修行融为一体。与其旁征博引地繁杂取材,直接记录日常生活,反倒是最能理解诗人内心世界的途径。”陈传兴说。于是,制作团队跟着周梦蝶,日复一日,记录他坐卧起居,晨起盥洗、更衣,读书与写字,搭着公交车、捷运在居所与城中往返,理发剃须,和老友饮酒聚餐,在温泉池子里裸身泡汤,在武昌街摆小书摊。
  “初期接触周梦蝶,有一种神圣感,会焕发出一种奇特的氛围。”陈传兴说。他记得第一次拍摄,去周梦蝶的家接他,途中遇到沙尘暴,天灰蒙蒙的,沙尘暴像个滤镜,整个光线变成淡淡黄黄的色调。镜头里的周梦蝶,说话很慢,一字一顿,常常中断很久。后来,这中断都被他保留下来,“长久的沉默——这中间存在一种很难沟通却又努力寻求交流的张力。”
  2011年,《他们在岛屿写作》第一季拍摄完成,在台湾上映,媒体热烈讨论,学者不断解读,成为当年一大文化事件。那些影像,也成为6位大师人生的注解之一。3年后,周梦蝶去世。今年3月,杨牧去世。在他们离开后,这些纪录片再次被人翻出来,观看和解读。
  “文学是所有人的历史资产、集体记忆,我们用影像把他们的生命保存下来,鲜活、生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化。除了抢救、保存,我们还要做一个推广,要把文学保留下来。”陈传兴说。

该野的时候就要野


  在《掬水月在手》中,陈传兴在洛水边安排了一场特别的仪式。一群当地孩子念着《楚辞》《诗经》的篇名,在田野里奔跑,影印出来的词牌名被撕成碎条,随风飘荡,诗的碎片成为招魂幡。
  40多年前,陈传兴就热衷于选择和别人不一样的拍摄角度。当时他在台湾辅仁大学读书,“父亲葬在观音山,离学校不远,我经常从学校溜出去,去那里拍照”。那时的他,是典型的文艺青年,留长发,穿牛仔裤和凉鞋,喜欢探讨生死的诗词,常常背着相机,漫无目的地游走,拍午后阳光明媚的台北火车站,拍花莲轮上赶路人疲惫不堪的脸,还有艋舺清冷的夜市摊……“也是因为想当导演,当时觉得摄影是通往导演的一个通道。”
在辅仁大学读书时,陈传兴拍摄的观音山上的小孩。

  大学毕业,陈传兴到巴黎留学,在法国国家高等装饰艺术学校学摄影。常去的地方是巴黎国家图书馆4楼,每周两次,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摄影和版画收藏。填上一张单子,就有人推着整车的原作过来,然后戴上白手套,将摄影大师的原作放在桌面上,观看、分析。
  观看和研究之外,陈传兴也拍摄。每天上学,他都携带相机,随时随地拍摄,拍售卖钟表的商贩、墓园里的妇人,也拍屠夫、牧羊人、卡车司机等。那段时间成为他留法生活的甜蜜期,“我学得非常快乐,好玩得很”。后来,他转到巴黎第三大学念戏剧表演、电影理论。
  1986年,陈传兴博士毕业,回到台湾。起初他还做着电影梦,一边在台湾国立艺术学院教书,一边筹拍电影,后来计划落空,他转入新竹清华大学任教,直到退休。
  复杂,是陈传兴形容自己时用的最多的词,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作为老师,他的课堂与众不同,不点名、不考试、不用交论文。教书25年,几乎每年的课都不一样。他曾开了一门《四库全书》的课,花一年时间,将《四库全书》与法国的百科全书比较;他可以一年只讲一张画,北宋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我的课堂就像怪物收容所。我自己就这么长大,该野的时候就要野。”
  留法10年,教书20多年,再加上多年的摄影、写作、拍摄实践,陈传兴觉得自己到了“结网”的时候。最近,他刚刚出版了自己的新作《岸萤》,一本凝结自己40年思想精粹的精神自传。除了写作,他之前定下的10年5个展览的计划,也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在他的眼中,无论摄影、写作,还是拍摄纪录片,从广义上来说都是诗,“我一直在诗的宇宙里航行”。
  与周梦蝶、叶嘉莹等人用文字传诗不同,陈传兴用的是影像。从《如雾起时》《化城再来人》到《掬水月在手》,他有着自己的“私心”。“影片是飘荡在后面的一个载体,承托着我对世界的思考与感触。”他说。在拍摄过程中,他再次感受到 “诗意复兴”的重要性。
  “诗就是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不知不觉就掉进人们心里,至于种子何时会发芽、会给人们带来什么改变,这些都不晓得,但总有一种诗的声音在回荡。”他说,希望不必是学诗词或者是诗词爱好者,一般的市民大众,只要仰起头,都可以看到整个诗词的灿烂星空。
  陈传兴 1952年生于台北,导演、作家、摄影家。法国高等社会科学学院语言学博士,台湾地区清华大学副教授。1998年创办行人文化实验室,后担任文学纪录片《他们在岛屿写作》总监制。代表作《如雾起时——郑愁予》《化城再来人——周梦蝶》。近日,由其导演的叶嘉莹传记电影《掬水月在手》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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