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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时间的菲林”不是个人栏目,它是属于“纪录片”。作为直接反映事件与对象的电影,纪录片某种程度上,是作为电影人类史和人类的良心而存在,它的对象可以是一个毫无文化和娱乐价值的的贫民,也可以是一只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我们却茫然不知的昆虫。被淡忘的事实与真相,陌生的物质与心理世界……希望你能在纪录片中发现一点小小的乐趣。(征稿信箱:[email protected],来稿前请注明“时间的菲林”)
时间的菲林与上帝的较量
[南方的安慰]Southern Comfort
导演:凯蒂·戴维斯
国别:美国
片长:90分钟
前言
巴伯尔小时候是个漂亮又略有些羞涩的女孩,在父母的镜头前,她总有些不自然。成年后,如父亲所愿,她嫁给了一个好男人,生了两个儿子,正常而平凡地生活着。
罗伯特一个人离群索居地生活在一个南方小镇上,房子的周围是树林,经常有动物出没。有时候,将近黎明时,他会一个人坐在门前,点起烟斗,在鸡叫声中,看阳光出现。他说生活得很满足。
巴伯尔和罗伯特是一个人,应该说,罗伯特以前是巴伯尔,他/她违抗了上帝的旨意,选择做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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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罗伯特,等于走进了一个变性人的世界,他的大多数朋友都和他一样,重新改变了自己原有的性别。可想而知,外面的世界对他/她们很不友好,像看病就很麻烦,如果事先告诉医生自己是变性人,医生基本会以“令别的患者恐惧”为由拒绝他们。罗伯特的子宫癌和膀胱癌就因为迟迟未能找着接受他的医院,如他所说,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女性特征吞噬了他的命。
罗伯特根本舍不得这个世界,虽然有些人对他的伤害是无法治愈的,“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原谅他们”,但他却不想恨他们。又矮又胖的迈克斯,脸上泛着农民般的红润,像狗一样依赖、忠诚于这位认识了10年的爸爸,在原来的世界,他们本该做姐妹;金发的小孙女,被罗伯特称为“我生活的希望”,她一直叫他作爷爷,不像罗伯特的儿子,一直苦恼于到底认定罗伯特是爸爸还仍然是妈妈;乐观文雅的劳拉,罗伯特的热恋情人,他曾忘情地赞美她为“我的女王,我的女神,所有女神都应该以她为标准”。不过,劳拉可能惟一的不足之处,在于她还不是个完全的女人,经历一个男人到女人的变性过程也并不简单,但罗伯特说他已经满足了。比起罗伯特热衷的牛仔打扮、抽烟、枪械,活生生的劳拉令他真正感到自己是个男人,是这个世界给他的真正的安慰,为此,他甚至不惜冷落过于关心他的迈克斯(大家都认为迈克斯有些嫉妒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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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罗伯特们虽然衣食无忧,但无论是告别女人还是选择女人的人,都无法逃脱“女人=弱者”的自然诅咒。在陪同病入膏肓的罗伯特参加一个变性人聚会时,淆然泪下的劳拉哭诉道:“有时猛地,我们想离开这里,到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那里没癌症,没有药物反应,没有焦虑,只有我们,随心所欲地生活。”
罗伯特们与这个世界的矛盾之处,和所有与现实世界无法协调的人相同,他们既需要这个世界,寻找愿意为他们效力的医生和药物,又因为尴尬的性别被敌视被憎恶被恐惧,不得不憎恨它。大胆选择的代价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得不被迫低头,而不是理直气壮地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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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否认第一次看[南方的安慰],如罗伯特与劳拉的忘我亲热,就被从心里到毛孔的反胃所折磨,本来对于你我,这是一个隐讳莫深的世界,而后来的问题变成了:他们为什么要改变原自然性别,放弃原来别人眼里骄傲的本钱,而宁愿承受从肉体到心灵的无尽痛楚?巴伯尔的母亲得知女儿决定变成罗伯特时,曾痛哭道:“你为什么不是个同性恋?!”罗伯特后来说自己一直在与万能的上帝较量。为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如果是错误的,那么就改变它,可是这个错误,只有一个人知道。影片始终没有就“为什么?”作任何解释,也没有导演任何的自话自说,继而,观众作为“旁观他者”感也在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疑问:如果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会怎么做?[南方的安慰]则提醒了我们,我们可以怎么做。
有国外网友评价这部电影是一部了不起的人权电影,但最令人无法忘怀的,还是劳拉的话:“既然大自然都有偏好和多样性,为什么人类就不行呢?”可以相信,她所说的这个世界,就像她描绘想和罗伯特向往的地方,是天堂,而天堂是离我们很远的。
(北京 达马)
寻找一个有苦难的天堂
生活不像电影那样美好,生活比电影苦。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天堂电影院]
聪明的,你说过电影是一场一个人的战争。不,我说不是,至少,不完全是,或者现在还不是。
每次跟你提起笔,我都把心情收拾得现有条件下最理想的状态,就像我很多次想跟你谈到的这部电影。
电影那时就生活在那样的一个少女时代。40年代的西西里岛,贫困,落后,黑手党活动猖獗,战争的创伤还在点点滴滴地修复,我们那些美艳不可方物的银幕巨星就造就着黑白影象时代。没有八卦没有综艺没有让我们尴尬无比的电视,只有电影。尘世之间,有一座父无所不在的城。
这是一部彻底影响了我的电影观的电影,姿态比立场更挺拔,情绪比主题更傲岸。托那多雷是我渺小世界里的一个绝对的大师,我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学院理论和肤浅的从业经验,没有找到[天堂电影院]的破绽,没有。
此前我没有遇见一个导演,手上掌握着一个如此亲切和硬朗的故事,而他在对一个苦难年代的怀旧里,竟然能够如此超然,坚定,同时不欺骗自己的内心。一定有那样一部电影,她就像你丝毫没有准备去爱上的一个女孩,不期而遇以后从此世界成为了另外的那个样子,你没法儿设计,然后你对未来的希望开始甚于你对它的恐惧,仿佛是一夜之见你欣然接受这盲打误撞的一切就是你的生活而它们从此都有了沉实的方向,你开始在每一个黑暗的夜里期待天早些亮起来而你要抓紧时间再多赶一些路。
生活这样,电影却那样。我们曾经无数次地争论着电影是什么,从那时的学校,到现在的美丽新世界。这是上帝创造电影那天就为那些穷精皓首的理论大师布下的一个奋斗几生的陷阱。其实答案不在别处,它躲在我们内心。电影不是独自跳舞一个人美丽,也不是阉割之下貌似审慎的魅力,她不欺人,更不自欺。电影不是吮痈嗜痔的命题作文,不是跑马卖解的话语权,不是哜哜嘈嘈的傲慢与偏见,不是小布儿乔亚式的意淫和优越感十足的空想。
电影是签完抚恤单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妈妈手边的小托托看到废墟上[乱世佳人]的那一抹从幼小心灵里埋下种子的由衷微笑,是天堂电影院里普罗大众贩夫走卒中那个刚来人世的孩子还在大口大口贪婪吮吸的汩汩乳汁,是一触即发的西西里人无所顾及宣泄的狂欢,是某一个夜里从天而降匍匐在托托身下转捩一生的成人礼,是起在我们眺望未来世界里的狂风暴雨,是一排虚拟在这苦难尘世引渡众生的彼岸,是一个拥有一颗每秒跳动24次心脏的灵魂。
“天堂电影院里需要你,你需要天堂。但这只是暂时的,有一天你接触到其它东西,更重要的东西,相当重要的东西。”
鸿蒙未开,就像托托,我们是出于一种本能爱上了电影。而现在,它们已经长成了我们内心那些不再动摇的召唤。肮脏和恶臭不是这个圈子的专利,那是你我随时都可能发作并且一直都在努力控制的劣根。无论这血肉模糊的人生埋下多少未知的苦难,这个世界不能没有造梦的人。——不轻易选择,选我所爱,爱我所选。握紧的手,绝不放松。少年托托陷入爱河的时候,阿尔弗多讲了一个故事:那个站岗的士兵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了公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马上就爱上了公主。忍受不了相思之苦的士兵终于鼓起全部勇气告诉公主:我爱你,没有你我就没有办法活下去。公主告诉士兵:如果你能等我,并且在我的阳台下站满一百天。我就是你的了。于是,士兵开始了阳台下等待。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公主每晚探头往窗下看,士兵都风雨无阻地站在那里,鸟停在他头上,蜜蜂盯他,士兵纹丝不动……第九十天的时候,士兵已经苍白,满脸消瘦,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了,甚至连睡觉的力气都没有了,公主一直注视着他。在第九十九天的晚上,士兵站了起来,提起自己的椅子,看了公主最后一眼,走掉。
别问我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
也许有那么一天,城市的每个角落,铺天盖地都是写着你名字的海报,人们从影院里走出来回到现实中继续各自的生活,而你,在街道拐角的另一头,正拾起母语操着方言给你一直最在乎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打电话。阿尔弗多说,上帝花了两三天创造了世界,而我花的时间久些。也许,我们会更久。
应该有天堂。夜已阑,终将晓,不哭不怕。
(北京 余楠)
王尔德在《弟子》里,讲了一个故事:自恋的少年纳茨塞斯爱上自己在池水中的倒影,憔悴而死,幻化成水仙花。那池子的水,也变成了咸泪。山中女仙对池子表示理解,他太美了。“纳茨塞斯美吗?”池子回答说:“可是我爱他,只是因为他躺在我的岸边低下头看我时,在他眼睛的镜子里我能看见我自己的美。”
拍一部公路电影
本来说好3月底,和Neil一起驾车去烟台看苹果花的,预谋制造第二次外遇,谁知道这厮在他的第二段婚姻里,又开始了第二场婚外恋,我们这帮男女哥们都只好退居二线。03年的9月,Neil30岁生日时,我们说要演出一场公路电影,就带上行李出发了。两个渴望故事又惧怕后遗症的人,得先找到缓冲, Johnson被征用来开车,于是3个人都安全了。我们很少说话,与其说电影是Neil对生活全部热情的表现,不如说那是他逃避一切孩子般行为后果的避风港。他总是沉浸在某段记忆里,要想引起厮的注意,就得用电影勾引他。比如路边开满了波斯菊,你必须说那是[紫色]里的花,他才会朝窗外瞟一眼。
我醒在雾气蒙蒙的清晨,海似乎已经不远,下着点小雨,两边的苹果园里竟有点星的花开着,和我们一样,不合时宜、毫无结果地开着。Neil开车的时候很专注,像小学生考试的样子,我笑了,他似乎没看见,有点凄凉。“[西线无战事]里有个诗人,总是用‘苹果花盛开的季节’来代替春天,可惜我们来的不是季节。” Neil停了两秒:“那春天的时候再带你来。”我一下子开怀起来,这正是我要的台词。一个总要用电影来做借口的男人,往往知道所有的情节,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按章法出牌。也许这正是这个游戏所有动人的地方。
Johnson醒了换了Neil的班,可能是因为早晨天气冷冻醒的,不过他总是让事情这样合适地恰巧发生了。气氛又欢快起来,Neil点着烟斗,煞有介事地总结自己:匆匆三十载,读了几千本书,糟蹋了几十个良家妇女;突然这厮话锋一转,用烟斗指着Johnson说,你呀,匆匆四十载,糟蹋了几千个良家妇女,读了几十本书。我当即笑翻过去。后来我把这剧本策划之外的片花,乐巅巅地传播开来。我们聊起了香烟和烟斗,Neil又重复了以前提起的事:你要是学会了抽烟,我就把那个钻石打火机送给你。
回去的路上,我们感叹这场公路电影的剧情似乎没有什么波澜,也没碰撞出什么火花来。但演员们都知道这正是风格保守的导演所设计的结局。
上个星期,我在某发布会上见到了Neil的新女友,她正优雅地抽着烟,我想那个打火机有主了。再看看人群中的公路电影男主角,顿感恍若隔世,也许是因为他发福了,反正有点好笑。
晚上和摄影师南星在他北大的一个朋友家吃饭,进门时,饭菜正往桌上端。大家没有任何寒暄就落座了。那个朋友对我们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演[暖]里面吃饭那段。他拿着筷子,比划着分配角色:你是暖,南星是井河,我是哑巴。于是他低着头吃饭,不看我们。我和南星说着话。中间他会用聋哑人的方式,让我们吃菜。他吃饭很快,一会,便站起来说,我还有个约会先走了,吃完就放在这,不用收拾。他起身走了,留下我们在他的家里。至始至终,我们没有知道对方的名字。
晚上回家的时候,路很远,月光很亮,不知怎地,就想起了1997年春天,生日的那个晚上,月亮差一点就圆了,安儿很妩媚,妩媚得有点罪恶。亨说,我还有礼物。他让我们站在原野里等待,月亮爬到中天时,一条白色的光带像幽灵一样穿过平原,我以为是满天的星星被关在了里面,躁动着要蹦出来。等我们缓过来,才明白了那是夜班的火车,大家很安静。晚风吹过,安说,真想裸奔。我开始脱衣服。原因很简单,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那么年轻了,我渴望被人像女神一样记住。我想安儿也是这个念头,可是事情过去7年之后,我唯一能记住的,只有自己在月光下的身体。
第二天,南星打电话来说,那个男孩对你印象不错,想约你喝咖啡。我笑了,说免了吧,有点累。我想他是对自己的印象不错。
(北京 C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