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郭预衡的“鲁迅不是‘达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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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一辈的人,提到五六十年代的鲁迅研究,都知道郭预衡先生。当年他写的《学习鲁迅的杂文》(《文艺学习》一九五六年第十期)、《对古典文学研究中几个问题的看法》(一九五九年五月)、《鲁迅论文学遗产的批判与继承》(一九六一年九月)、《鲁迅研究中国文学史的观点和方法》(一九六一年十月)、《研究文学遗产,不应脱离实际》(一九六三年十二月)等,影响都很大。一九六二年,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新编的《中国文学史》出版,《光明日报》副刊《文学遗产》约郭预衡写一篇评论,他于是写了《从魏晋南北朝一代谈文学史的编写问题——读文学研究所新编〈中国文学史〉》。这篇文章主要讲了两个方面:“一是描述时代背景如何写出时代的特点,一是评论作家作品如何顾及作品的‘全篇’和作家的‘全人’。”其立论的主要根据,就是鲁迅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进入新时期后,郭预衡又写过《鲁迅评论文艺遗产、反对形而上学的斗争》(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关于鲁迅治学方法的探讨》(《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一九七九年一期)、《关于文学史研究的一些想法——在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座谈会上的发言》(一九八○年十月)、《和同志谈“治学之道”》(一九八八年)、《鲁迅、周作人的晚明情结》(二○○一)等,都涉及文学史研究的理论问题。另外,近年给人印象较深的,则是写于二○○五年、先后发表于《鲁迅研究月刊》和《新京报》的《中国的文化传统与“尊孔”、“批孔”》,此文对“全球祭孔”提出了不同看法,揭示了“尊孔”、“批孔”背后的历史文化背景,他说:“在鲁迅先生看来,袁世凯、孙传芳和张宗昌这些权势者,也和古代的权势者一样,其崇儒尊孔,都是为我所用。从刘邦到袁世凯,虽改朝换代,而尊孔这一文化传统,却历久而不衰。”(《郭预衡自选集》,山东文艺出版社二○○七年版,641页)“鲁迅的文章虽然可以说是批孔的,但他批的主要是那尊孔的。鲁迅立论的根据,不是‘经济’,而是事实。从袁世凯到张宗昌,都有尊孔的故事,鲁迅讲得很有意思。这些故事不像是鲁迅捏造的,却是令人深思的。”(同上书,645页)“今天看来,全球祭孔,有如儿戏;我发此文,亦可不必。但作为讨论中国文化传统的一个课题,这样的文章,也收在此自选集里。”(同上书,18页)
  读郭预衡的这篇文章,容易让我想到鲁迅关于中国文化的一些著名的论断,鲁迅曾说:“中国的文化,都是侍奉主子的文化,是用很多的人的痛苦换来的。无论中国人、外国人,凡是称赞中国文化的,都只是以主子自居的一部分。”“这就是说:保存旧文化,是要中国人永远做侍奉主子的材料,苦下去,苦下去。”(《老调子已经唱完》,《鲁迅全集》第七卷,32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二○○五年版)如果“恃着固有而陈旧的文明,害得一切硬化,终于要走到灭亡的路”(《出了象牙之塔·后记》,《鲁迅全集》第十卷,269页)。
  这些,实际上,都可以看做是郭预衡晚年对鲁迅的总体评价的一部分,其他的,则仍是郭预衡对鲁迅的古典文学研究的探讨。但其中还有一个说法,很有意思,值得单提出来做个讨论。
  郭预衡在《郭预衡自选集》的《自序》中说:
  还有,平生为学,服膺鲁迅,但此时发现,鲁迅入世太深,不是达人。平生写字,向慕羲之,羲之忧心太甚,亦非达人。不是达人,也都难免愚蠢。
  认识自己愚蠢,对我来说,是最难得的学问。(9页)
  如何理解这话呢?我觉得不妨从郭预衡对自己的评价谈起。大约在上世纪末,郭预衡应北京师范大学校报之约,写了一篇短文《做人和做学问》,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一位同志给我出了个题目:谈谈做人和做学问。对我来说,这是个难题。就做人而言,有生以来,虽然经历了几个年龄阶段,但此时回想,却有些茫然。只觉得少年时期,有十几年太幼稚;青年时期,有十几年太骄傲;中年以后,直到如今,又有几十年太糊涂。为人如此而谈做人,恰如缺德而讲德育,腐败而讲清廉,脸皮虽厚,也难乎为言。(《郭预衡自选集·自序》,2页)
  这段话非常有名,甚至和郭预衡因“年龄问题”而没有评上“博导”一事一般,在学界同样有名,郭先生曾在不同场合,对人讲过这几句话,而且还公开在文章中这样讲。但这段话怎么理解呢?熊宪光的理解是,郭预衡谈到青年时的“骄傲”,举例说自己有一次在讲台上读文章读错了字,还自以为是,郭先生还说:“由于骄傲,也就愚蠢。自作聪明,其实很笨。自以为很有学问,实则空虚得很。”——郭先生“这种敢于自我解剖、自我批判,坚持讲实话、做真人的气度,依稀可见鲁迅的风采。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先生总是反省自身,体谅他人,宽容大度,充分体现了学者之风、智者之识和仁者之怀”(熊宪光:《郭预衡教授:成就卓著的文学史专家》,《高校理论战线》二○○四年第八期)。
  郭预衡的这段话,当然是“自我解剖”、“自我批判”,但说“少年时幼稚”、“青年时骄傲”,犹可;而说自己“中年以后,直到如今,又有几十年太糊涂”,甚至于说,“为人如此而谈做人,恰如缺德而讲德育,腐败而讲清廉,脸皮虽厚,也难乎为言”,这些话显然说重了。因为有事实摆着,不是如此。
  郭预衡是河北玉田人,生于一九二○年十一月,后来到天津、北京读中学。一九三七年抗战爆发后,他曾回家养病一年多。一九四一年考入北平辅仁大学国文系,一九四五年毕业。与他同一年级在辅仁读书的,还有周汝昌、史树青等。郭预衡在辅仁毕业后留任助教,从余嘉锡治目录学,同时被史学所破格录取为研究生,从陈垣学史源考据之学,一九四七年毕业。一九五○年任辅仁大学讲师。一九五二年辅仁大学并入北京师范大学,他即为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讲师。一九五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赴匈牙利讲学。一九五七年回国后,仍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书。一九七九年任教授,他曾任中文系副主任,也当过中国古代散文学会会长、北京市文艺学会副会长、北京作家协会理事;长期担任《文学遗产》、《红楼梦研究》编委。一九九○年离休。二○一○年八月四日在北京逝世。
  郭预衡青年时所受的学术训练,是真正的中国传统的文史学术训练,根基扎实,文史兼通,与五十年代后上大学的一代学者所受教育,不是一回事。后来,当年的国家教育委员会曾将《中国文学史》立项列入了“七五”计划,而郭预衡便承担了“七五”计划中三部文学史的编写任务,即《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简史》、《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这三部文学史,从编写到出版,从“七五”一直到了“九五”,时间很长。出版后,高校教师反映不错,学术界也有好评。而他本人独立撰写的《中国散文史》,更是他积毕生功力,呕心沥血之作。郭预衡晚年被媒体炒作的一个题目还有,他是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作文题的出题者,那题目同样的有名:《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
  不论从郭预衡生前身后,学界对其人其文的评价,包括熊宪光的这篇文章在内——但不包括“某些先生”——都承认郭预衡无论道德文章,都堪为一代师表,即使不说是一代宗师(如果按“宗师”、“大师”这些词未贬值的词义而论),但说是一流的大学问家,是无人疑义的。
  但为什么郭先生说得这么重呢?
  如果把这话理解成是说给“某些先生”听的,也许会好理解一些。
  与字面的“自我批判”这层意思相伴的,当然是一种谦虚,但是一种“伟大的谦虚”,就是说,只有道德文章达到相当高的境界之人,如钱锺书、郭预衡者,才配有如此的谦虚。换句话说,这是一种以谦虚的形式表达的自傲;更深一层,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正话反说。因为郭预衡哪里糊涂?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点不糊涂。他的确是解剖自己,批判自己,但他同时也是以这种形式在解剖当下,批判他所指的那些现象;还有更深的一层,就是以这种几经反复后的平淡,同时在平淡中又让人感到有点刺耳的语气,来表达他平淡中的不平和超越世俗的不平之后的淡泊。当然,这也是一种自我解嘲。
  但是同时,我认为,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此暗示,这些自我评价、自我解剖,与他对鲁迅的评价互文。
  郭预衡既说鲁迅“不是达人”,那么何谓“达人”呢?所谓“达人”,按中国传统的说法,一是指通达事理的人,如《左传·昭公七年》:“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孔颖达疏:“谓知能通达之人。”)二是指达观的人,如贾谊《鹏鸟赋》:“小智自私兮,贱彼贵我;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左传》中还有“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的说法(《成公十五年》),也是说所谓“达”,就是在熟悉、掌握规范、对象的前提下,又不拘于具体的规范、制度,而超越于它,超越一时一事和某些具体层面的问题。《论语》中讲“君子不器”,讲“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也有这个意思。还有呢,就是看得开,想得开,怎么着都行,超脱通达。
  但郭预衡所谓的“达人”,似乎还有别一层意思。他曾说到他青年时的一段经历:
  这时又值解放战争时期,生活环境是不很平静的。有的同窗之友开悟较早,潜往解放区革命去了。我的觉悟甚低,每天埋头在故纸堆里,徘徊而不能去。但也自疑:如此下去,做什么人呢?做什么学问呢?
  恰在这时,事出偶然,一位女同学和我初次相见,便倾心而谈。第二天,给我一封短信,劝我“勉为达人”。我很愚蠢,信以为真,也回她一封短信,其中有云:
  此心已同秋叶,始丹即殒,情苦无地,夫复何言。唯有敬遵指数(似疑为“指教”——本文作者注),强做其所不能做之达人。
  强做达人,也就不免苦闷。(《郭预衡自选集·自序》,5页)
  郭预衡做“达人”,或者说被人看做“达人”,主要是自一九五七年后:
  (从匈牙利)回到北京师大,正值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期间,我好像从世外桃源又回到了世间。一天到晚,又是开会、讨论、批判。最初一个时期,我是跟不上形势的。作为一个“旧知识分子新党员”,我曾是准备接受批判的。却没有料到,在很多前辈先生被错划为“右派”之时,我竟被错认为“又红又专”。如此一来,我在某些先生眼里,也就不免讨厌。直到最近十几年间,在人家心里,对于我这“又红又专”,也未必释然。(《郭预衡自选集·自序》,8页)
  这是时隔三四十年后作者的自述。这一点也很重要。这是郭预衡公开地对“某些先生”对他的“讨厌”的一个回应。好像也就仅此一回。老先生因为行文简洁,让我读起来,感到好像有一点刚才说的“不平”。而实际上,老先生对人家对他的“讨厌”也好,“未必释然”也好,是抱一种理解的态度的。据郭预衡的学生讲,郭先生曾说,自己当年“受重视”,有过挺风光的一段,而那时,一些老先生却在挨批斗,人家对他郭预衡有看法,那是很正常的,很能理解的。而郭预衡对自己成为“达人”,“错划为”“又红又专”,“一帆风顺”,心情是很矛盾、复杂的,也是有清醒反思的。他说:
  因为“又红又专”,也就“一帆风顺”。尽管“文化革命”初期,我和某些先生曾有共同的命运,也曾当过“牛鬼蛇神”;但到“文化革命”后期,我又谬被推举,处于是非之地。如此一来,做人固不容易,做学问也难随心所欲。
  但出乎意外的是,这时虽然难于做学问,却似乎增长了学问。(《郭预衡自选集·自序》,8页)
  下面就接上刚才引述的那段话了:
  古人云:“世事洞明皆学问。”我于“世事”虽未“洞明”,对于自己,却有所认识。记得王充曾说:“夫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又说:“夫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论衡·谢短》)我这时发现,多年以来,考古证今,妄发议论,其实既未知古,又未知今,如此做人做学问,比青年时期还要愚蠢。还有,平生为学,服膺鲁迅,但此时发现,鲁迅入世太深,不是达人。平生写字,向慕羲之,羲之忧心太甚,亦非达人。不是达人,也都难免愚蠢。
  认识自己愚蠢,对我来说,是最难得的学问。(《郭预衡自选集·自序》,8—9页)
  “似乎增长了学问”的“这时”,与“认识自己愚蠢”的“这时”,是不是同一个时候呢?作者没有明说,好像不是一个。“文革”后期的彼“这时”,与写作这篇《自序》的此“这时”,时间相隔三十余年,但基本观点可以看做大体一致。就是说,作者对于“多年以来,考古证今,妄发议论”,“如此做人做学问,比青年时期还要愚蠢”,字面上看起来是否定的。但这又不是简单的否定。因为,那时所写的一些主要文章,作者在编《自选集》时,又都选入了。可见至少对这些文章本身的学术价值,作者本人又是认可的。所以,作者说“鲁迅入世太深,不是达人”,似乎又有别一层意思在。我的揣测,是作者在对自己的当年“被错划为”“又红又专”做一个事实上的说明——当年的事实究竟怎样,他人是否还有另外的说法,姑且不论。在此基础上,经过几轮的否定之否定之后,他表达出这样几层意思:一、对自己从五十年代中期到“文革”后期的学术,做一个总体上的反思,虽然过后看,也许“主观上”是“愚蠢”的,但具体文章是立得住的。这两个意思也可以反过来再说,即具体文章虽然是立得住的,但从某种层面看也许是“愚蠢”的。——这也是字面上传达的最容易理解的意思;二、对自己成为“达人”,再次表示一种态度,主观上好像是可悔的,但客观上,又是无可悔的,无奈的,悔也无益的,因为那些都已成为历史,成为学术史的一部分了。从认识到同为“错划”而言,郭预衡是超越了同时代的许多人的。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并未因为自己是“错划”而完全坦然,而没有反思,没有自责。这才是超越了当时的他,超越了世俗利害计较的真正的超越;三、兼及对“达人”本身的反思,暗含对《自序》写作时的一些人、事的针砭。这从行文的语气中可明显地感觉出来。与郭预衡早年对鲁迅某些方面的充分肯定相对照,他晚年所说的鲁迅“不是达人”的说法,是很有意思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认为,这个说法未必完全就是对鲁迅的一个批评。但无论如何,郭预衡对鲁迅的这个评价,以前似乎还未有人如此明确地从这个角度说。他的这个观点,值得重视。
  “鲁迅入世太深,不是达人”这句话,郭预衡晚年曾亲口对本文作者讲过,而且不止一次。但他谈话时的语气,又是认真的。——这“认真”的意思,是说郭预衡好像真的是认为这是鲁迅的一个不足。所以,我有时又不免疑惑。现在细想,他的意思,至少从这样一个角度来看,这句话是可以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那就是:作为一个学者,鲁迅的入世过深,至少对他的古典文学研究,未必是好事。——我想,这个意思,大致也是符合郭预衡的一部分本意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鲁迅如果不关注现实,不是对中国人几千年所受苦难抱有深切的同情,对中国文化传统有着极为深刻的反思,如果他不心怀民族命运、国家前途,不是对同胞爱之切责之深,不入世太深,那也就不是鲁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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