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她想,许浩凡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吧。她喜欢他十年,高一只是一眼便瞥见宣传栏里的他。因为少女的羞涩,她只能将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许浩凡占据不了整个心房,但却是在心最重要的位子。为他选择理科,为他好好学习,为他去了A大。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续说从前
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广场上传来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古琦没有想到歌词里的场景会在现实出现,许浩凡真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隔着一层玻璃,隔着逝去五年未见的光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五年后的他变了,西装革履,谈吐幽默大方,褪去了男孩的青涩,他日渐成熟,日渐完美。
她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与他仅是一窗之隔。
或许是察觉了吧,许浩凡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的到来。
他跑出窗外,她依旧呆在原地,似乎忘记了该怎么行走。
她朝思暮想的许浩凡现在就站在他面前。预想了一千种再次相见的场景,预想了一万句再次相见的话语,这时她却哑口无言,做不到只是寒暄地说一句:好久不见。转身跑开的她顾不得身后许浩凡的呼喊。
五年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我以为我做到了心如止水,我以为我不再爱你。为什么只是匆匆的一瞥却惊起了千层巨浪?如果注定我忘不了你,那这五年来我对自己的放逐算是什么?如果注定我们有缘无分,那何必让我刚下火车就遇见你?
为什么?
许浩凡,你是我一生的劫。
古琦只能在心里惶恐的呐喊,错开了五年的光阴,可是……
“嘀铃铃,嘀铃铃……”电话的铃声打破了古琦的乱想。
“丫头,你不是早就下火车了么?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你是走丢了?还是被人贩子拐卖了?”电话那头是赵雅的咆哮。
赵雅是谁?她是古琦最好的闺蜜,大学时代的她们是上下铺,感情相当要好。
“我刚闷得慌,所以四处走走。”
赵雅的家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几年没见,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愈加繁华,愈加美丽。而昔日的好友成了新时代的女强人,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回到这里,古琦突然想到了“物是人非”这个词语。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坐车的疲惫不仅没有加深她的睡意,反而使她更加清醒。实在是睡不着,她便披了一件衣服到阳台上吹风,11楼,这个角度刚刚好,恰巧可以将全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11楼,她在心里默念,真巧,大学时代她和赵雅也住在11楼。阳台是她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是她的天堂,各种各样的花朵,君子兰、夜来香、牡丹、杜鹃……
所有的花都是她和许浩凡逛花市买下来的。晚上,她就在花香的簇拥下给许浩凡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明明是一个学校的人,明明白天才见过面,可是夜晚还是会想念。
直到凌晨时分,她才隐约有了一丝困意,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穿好衣服准备去散步。
冬天不管有没有太阳都会是寒冷的。古琦是怕冷的,可是选择在冬天回来是为什么呢?她想不到答案。
眼前几个小朋友在堆雪人,很热闹的场景,原本寂静的冬因为这些孩子的嬉闹声而变得欢快起来。
“姐姐,可以帮我们堆雪人么?”一个孩子扯着她的衣角。低头看去,不过十来岁而已,全身武装,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姐姐跟你们一起玩。”她答应的是那样坦然,很期待堆出一个雪人。
很久很久,雪人堆好了,与那群孩子一样高,他们围着雪人欢呼。
她打算再逛一逛,然后回赵雅家。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就是古琦跟许浩凡。傍晚时分,她打算吃点东西就回去。不偏不巧的是刚转过一条街,就看见许浩凡迎面走来。目光相遇的同时,她知道这次她是跑不掉了,也不能再落荒而逃了,于是大大方方的走到他面前。
“学长,好久不见。”
是的,许浩凡是古琦学长,比古琦高两届。
他以为许浩凡也只是简单的寒暄,可是实际的情况是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就像很多年前一般,温柔地说道:“吃饭没?一起吧。”
她呆住了,这些年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他的温柔,她以为她早已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她以为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感觉。
可是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虚拟的事件并不是现实。
他选择了一家西餐厅。这家的甜点味道不错,他说。
只是巧合吧,她想。他是不可能记得的。
“浩凡,等我将来有钱了,我要尝遍天下的美食,最后开一家甜点店。”
“为什么开甜点店呢?”
“不知道,就是想开。”
“行啊,我到时候会经常光顾的。”
“这,没人逼你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幼稚的你。”
“不行吗?”
“行,我的大小姐。”
那些回忆美好而又温暖,可是却只能回忆了。
一直沉默,时间好像静止了,就那样静悄悄的,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首先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哪?”
“我住在赵雅家,我大学同学。”
“我知道,跟你熟的人我都认识,那时候你总是把你每个朋友都介绍给我。”
她沉默。
一顿饭仿佛吃了有一个世纪,吃完的时候她暗自庆幸。 “我送你回去。”不是疑问句,是不容反驳的肯定句。
她木讷地点头。
昏黄的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那么的安静,脚步声是唯一打破寂静的方法,于是他们不停地走。
如果就这样,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下去该有多好,古琦想。
可是如此尴尬的氛围不应该永久的持续,她开始祈祷快点走到尽头。
现实中的路毕竟是现实中的路,半小时的沉默时光在到达赵雅家门前停住。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用最平淡的语气道别。
说完转身离去。
许浩凡木然的站在原地,他想不到当年那个可爱调皮的小丫头会被时光雕刻成如此冷漠的模样。他无言,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喉咙似乎哽塞。
而她只是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落寞,她想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泪水终究是溢出了眼眶,她蹲在墙角嚎啕大哭,像个受伤的孩子。
这些年,他还是没有变。一如当年,即使是在最甜蜜的时刻,他也只是将她送到女生宿舍门口,从没有等她走进宿舍再离开。
她常常走到一半然后转身,望着他的背影失落的说,“什么时候你才会看着我走进宿舍?”
哭够了,将泪擦干。
回去后她倒头就睡。梦总是美好的,它给了人们无数的希冀与回忆。迷迷糊糊中,她恍若回到了一中,她的高中。
进入一中最显眼的要数两侧的宣传栏了,每个学期都会重新弄一次,分别贴着三个年级前一百名同学的照片。在一中这样的百年老校,进入前一百名意味着重点中的重点,于是大家废寝忘食地学习,只是为了挤进前一百名,以便早日迈进自己理想的象牙塔。
很多年前,古琦第一次来到这所学校,作为新一届的高一学生,那时候许浩凡已经高三了。那么多的照片之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其他人似乎都只是他的陪衬。
我一定要认识他,她在心中暗自说。
古琦在众多名单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及班级,高一(5)班,班主任姓王,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是一个很阳光很帅气的三好青年。对于五班这个班级,虽然还不太了解,可是古琦是喜欢的,因为许浩凡也是五班。遗憾的是古琦高一,许浩凡高三,不是同一个年级,又怎么会有交集呢?
她只记得那一年他每次考试的名次,进步了亦或是退步了,她比当事人还要清楚。
她还记得有次她看见他走进了小卖部,于是也跟着进去,想着怎么打招呼,等她想好时却发现他早已离开。
她还记得他值日的时候,不仅不好好打扫卫生,还和其他几个男生以扫帚为剑,她就在远处观赏了一出华山论剑。
他的高三,她的高一。她常常想,她是不是在演绎无人欣赏的独角戏,戏里没有男主角,只有她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女主角。
一年很快,就那样在不经意间流逝了。她知道他去了A大,于是她用功读书,希望两年后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古琦不喜欢理科,可为了他毅然选择了理科,那些令人头疼的公式,各种化学反应方程式真的很烦。很多次想要放弃,可是只要想到许浩凡,她似乎又有了无穷的能量。
又一年迎新的时刻,古琦站在A大的教学楼下。于她而言,这是她梦中想象无数次的场景,而今,她收获了成功。
与许浩凡的重逢是古琦期待已久的事情,可这次她却退缩了。所有人都知道A大的校花是米诺,而米诺的男朋友就是许浩凡。
米诺,米诺,古琦一遍遍在口中重复这个名字,她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让许浩凡痴迷。
真正见到米诺是在大一的迎新晚会。江南的女子仿若生来就是被人爱的,乌黑垂直的秀发,牛奶般的皮肤,似乎用手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古琦想为什么米诺不叫米糯呢?在她看来,米诺就是糯米般的女孩子,糯糯的,甜甜的,让人欢喜。只是简单的回眸都那么优雅,古琦喜欢她,于是她看开了,连女生都喜欢的女孩子,男生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想,就这样吧。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正在演绎王子与公主的美丽童话,她又何必去掺和呢?与其成为破坏美丽童话的恶毒王后,倒不如静静的做个局外人。
不见就不会想念。
不想就不会痛苦。
不痛就不会爱。
大一快寒假的时候,A市下了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花摇摇晃晃,终于还是在地面尘埃落定。古琦站在窗外看着飘飞的雪花,突然就想到了许浩凡。
于是便拨通了心中那个熟稔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是很朦胧模糊的声音。
他大概还没睡醒吧,她开始愧疚,觉得自己错了,沉默不语。
“学妹,有事吗?”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下雪了,学长可以考虑出来看雪。”说完不等回答就挂了电话。
她握着电话久久的站在窗外,直到室友喊她去吃饭。
明明只是吃饭,她却觉得坐在对面的室友很幸福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怎么回事?
室友故作神秘地说,男朋友打电话告诉她下雪了。
她不懂,茫然地望着室友。
对面那个脸上写满幸福的女孩继续说道,“下雪的时候如果有人在他知道的第一时刻告诉你,那说明他喜欢你。换言之,你在知道下雪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
她怔住。
一直压抑着对许浩凡的喜欢,如果不加以控制,只会越陷越深。理性的思维告诉她这样下去是错的,有女朋友的许浩凡怎么可能注意到平凡无奇的古琦呢?心拒绝理性思维的控制,它只想跟着感觉走。
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少,古琦刻意的让自己忙碌,似乎只有一直忙碌她才没有时间想他,似乎只有足够累她才能躺在床上就睡着,否则她会想他想到失眠。挥之不去的思念仿若蔓草紧紧地缠绕在古琦周围,快要窒息了。
古琦大二的时候,许浩凡已经大四了。 女生宿舍楼下,许浩凡在九十九朵玫瑰的包围的爱心里,弹着吉他一首一首地唱着情歌,每个音节都带着满满的感情,每首歌都是用生命在歌唱。
“古琦,米诺跟你那个学长分手了,他正在唱歌挽留,真是多情啊。”室友只是随便的一句感慨,古琦却再也坐不住了,连睡衣也来不及换便冲到楼下。
他在楼下为另一个女生深情的歌唱,她在不远处怜惜地看着他。她宁愿受伤的是她,也不愿自己喜欢的人伤心难过。
也许知道有人喜欢他会感到幸福,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古琦那样想着,也是也便那样做了。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学长,我喜欢你,你不要难过了,失去你是她不懂得珍惜。”
他不语,继续低头看着满地凄凉的玫瑰。把九十九朵玫瑰送给喜欢你的女孩是浪费,送给不喜欢你的女孩才叫浪漫,许浩凡为她突然想起的谬论感到可笑。
良久,他才注意到身旁的古琦只是穿了一件睡衣。很多年后,他还是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牵起古琦冰冷的双手,拥她入怀,温柔的在她耳边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一辈子?”
是因为不愿意一个人吗?
还是想用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
亦或是真的被眼前的她感动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古琦只想对许浩凡好。
有人告诉她爱一个人用70%的心情就可以了,剩下的30%用来爱自己。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是那样的喜欢许浩凡,爱他岂止用了70%的心情,她恨不得用200%的心情去爱许浩凡。
他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开口闭口都是许浩凡,提到许浩凡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比爱自己还要爱他,以至于面对许浩凡的离去,她选择了对自己长达五年的放逐。
相恋的第九十九天,天空飘起了雪花,她是怕冷的,可还是约他出来了。传说雪中漫步的两个人会一不小心白头到老,她很期待跟许浩凡在现实世界白头到老。
或许优秀的男生只有优秀的女生才配拥有,或许初恋的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或许米诺跟许浩凡才是故事的主角,所以米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许浩凡立刻松开握古琦的手,转而去追跑开的米诺,留下古琦一个人在雪地里。
古琦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她只看见许浩凡跟米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英俊潇洒,她天生丽质;他风度翩翩,她气质高雅;他谈吐从容,她举止端庄,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他们才配演绎一不小心白头到老的童话。
雪花簌簌地落下来,她的眼泪也在不经意间留下。
他们,他们……古琦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很可笑。
一分钟前“他们”指的还是许浩凡跟古琦,一分钟后“他们”指的却是许浩凡跟米诺。仅是一分钟的时间,60秒而已,在心里从一数到六十,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又重新成为了局外人。
许浩凡跟米诺本来就是一对,现在破镜重圆,古琦觉得自己应该微笑着祝福他们的,可她笑不出来,就连假装都不可以。
该来的还是来了,许浩凡打电话用最委婉的语气陈述他和米诺重新在一起这个事实。于她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知道了。
许浩凡还想再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愧疚,可是任何话在这个场合都是没用的,他不再说什么了。最后说了一句“希望以后还能是朋友”便挂了电话。
通话时间00:00:59,还差一秒就是整数了,只差了一秒而已。古琦的心里乱到了极点。她的爱情也不够完整,99天,还差一天就是一百天了,就是整数了。可是事与愿违,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她得不到许浩凡的爱。
他的大四,她的大二,这一年太过尴尬,她开始宅在宿舍,拒绝出门。
许浩凡毕业后,他们彻底失去联系。
也许这会是故事的结局,可是古琦回来了,回到A市,曾经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浮出水面。
几天后,古琦再次见到许浩凡。他说他早已经跟米诺分手了,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他说他喜欢她,希望能够跟她在一起。
故事跌宕起伏,当初他们在一起时,他尚且没说过如此暧昧的话语。辗转几年后,经历了许多,这些话似乎已经不能从一个成年男子的口中说出,可是古琦却听到了。
她面带微笑,对他说谢谢,听不出任何语气。
她想,许浩凡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吧。她喜欢他十年,高一只是一眼便瞥见宣传栏里的他。因为少女的羞涩,她只能将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许浩凡占据不了整个心房,但却是在心最重要的位子。为他选择理科,为他好好学习,为他去了A大。
大学里,她看着他和另一个女生相恋、分手、再相恋。
大学里,她看着自己的心一点点碎落。
因为他,她对自己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放逐,这些年,她逃避现实,去了各个地方,唯独A市,试图用时间治愈他给的伤痛。每个寂静的夜晚她都会想念那个叫许浩凡的男生,想着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件,也幻想可能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故事,明明知道不可能了,可她还是反复的想着……
知道他回到A市工作,她想也许会再相见,于是她回来了。真的很巧,刚下火车便遇见了。
这次她释然了,她开始明白许浩凡所能给她的绝不会是爱情。
曾经她以为真心对许浩凡好,那么许浩凡一定会被感动,一定会爱上她。而今,她清晰的发现在这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中被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明白了感动与爱情是两码事。
古琦的心静下来了,不再有那么多的希冀。
不经意地转身,她看见她悄然流逝的青春,她把最美好的十年给了寂寞与思念。如今,那句简单的“谢谢”宣告所有的故事都已落幕。
她打包收拾行李,她要去远方,这次的远行不为任何人,只是单纯的旅行。远方,是一个朦胧的词语,而朦胧的词语恰是能够给予温暖的词语。
(编辑 高龙辉)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续说从前
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广场上传来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古琦没有想到歌词里的场景会在现实出现,许浩凡真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隔着一层玻璃,隔着逝去五年未见的光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五年后的他变了,西装革履,谈吐幽默大方,褪去了男孩的青涩,他日渐成熟,日渐完美。
她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与他仅是一窗之隔。
或许是察觉了吧,许浩凡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的到来。
他跑出窗外,她依旧呆在原地,似乎忘记了该怎么行走。
她朝思暮想的许浩凡现在就站在他面前。预想了一千种再次相见的场景,预想了一万句再次相见的话语,这时她却哑口无言,做不到只是寒暄地说一句:好久不见。转身跑开的她顾不得身后许浩凡的呼喊。
五年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我以为我做到了心如止水,我以为我不再爱你。为什么只是匆匆的一瞥却惊起了千层巨浪?如果注定我忘不了你,那这五年来我对自己的放逐算是什么?如果注定我们有缘无分,那何必让我刚下火车就遇见你?
为什么?
许浩凡,你是我一生的劫。
古琦只能在心里惶恐的呐喊,错开了五年的光阴,可是……
“嘀铃铃,嘀铃铃……”电话的铃声打破了古琦的乱想。
“丫头,你不是早就下火车了么?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你是走丢了?还是被人贩子拐卖了?”电话那头是赵雅的咆哮。
赵雅是谁?她是古琦最好的闺蜜,大学时代的她们是上下铺,感情相当要好。
“我刚闷得慌,所以四处走走。”
赵雅的家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几年没见,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愈加繁华,愈加美丽。而昔日的好友成了新时代的女强人,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回到这里,古琦突然想到了“物是人非”这个词语。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坐车的疲惫不仅没有加深她的睡意,反而使她更加清醒。实在是睡不着,她便披了一件衣服到阳台上吹风,11楼,这个角度刚刚好,恰巧可以将全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11楼,她在心里默念,真巧,大学时代她和赵雅也住在11楼。阳台是她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是她的天堂,各种各样的花朵,君子兰、夜来香、牡丹、杜鹃……
所有的花都是她和许浩凡逛花市买下来的。晚上,她就在花香的簇拥下给许浩凡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明明是一个学校的人,明明白天才见过面,可是夜晚还是会想念。
直到凌晨时分,她才隐约有了一丝困意,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穿好衣服准备去散步。
冬天不管有没有太阳都会是寒冷的。古琦是怕冷的,可是选择在冬天回来是为什么呢?她想不到答案。
眼前几个小朋友在堆雪人,很热闹的场景,原本寂静的冬因为这些孩子的嬉闹声而变得欢快起来。
“姐姐,可以帮我们堆雪人么?”一个孩子扯着她的衣角。低头看去,不过十来岁而已,全身武装,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姐姐跟你们一起玩。”她答应的是那样坦然,很期待堆出一个雪人。
很久很久,雪人堆好了,与那群孩子一样高,他们围着雪人欢呼。
她打算再逛一逛,然后回赵雅家。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就是古琦跟许浩凡。傍晚时分,她打算吃点东西就回去。不偏不巧的是刚转过一条街,就看见许浩凡迎面走来。目光相遇的同时,她知道这次她是跑不掉了,也不能再落荒而逃了,于是大大方方的走到他面前。
“学长,好久不见。”
是的,许浩凡是古琦学长,比古琦高两届。
他以为许浩凡也只是简单的寒暄,可是实际的情况是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就像很多年前一般,温柔地说道:“吃饭没?一起吧。”
她呆住了,这些年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他的温柔,她以为她早已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她以为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感觉。
可是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虚拟的事件并不是现实。
他选择了一家西餐厅。这家的甜点味道不错,他说。
只是巧合吧,她想。他是不可能记得的。
“浩凡,等我将来有钱了,我要尝遍天下的美食,最后开一家甜点店。”
“为什么开甜点店呢?”
“不知道,就是想开。”
“行啊,我到时候会经常光顾的。”
“这,没人逼你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幼稚的你。”
“不行吗?”
“行,我的大小姐。”
那些回忆美好而又温暖,可是却只能回忆了。
一直沉默,时间好像静止了,就那样静悄悄的,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首先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哪?”
“我住在赵雅家,我大学同学。”
“我知道,跟你熟的人我都认识,那时候你总是把你每个朋友都介绍给我。”
她沉默。
一顿饭仿佛吃了有一个世纪,吃完的时候她暗自庆幸。 “我送你回去。”不是疑问句,是不容反驳的肯定句。
她木讷地点头。
昏黄的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那么的安静,脚步声是唯一打破寂静的方法,于是他们不停地走。
如果就这样,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下去该有多好,古琦想。
可是如此尴尬的氛围不应该永久的持续,她开始祈祷快点走到尽头。
现实中的路毕竟是现实中的路,半小时的沉默时光在到达赵雅家门前停住。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用最平淡的语气道别。
说完转身离去。
许浩凡木然的站在原地,他想不到当年那个可爱调皮的小丫头会被时光雕刻成如此冷漠的模样。他无言,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喉咙似乎哽塞。
而她只是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落寞,她想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泪水终究是溢出了眼眶,她蹲在墙角嚎啕大哭,像个受伤的孩子。
这些年,他还是没有变。一如当年,即使是在最甜蜜的时刻,他也只是将她送到女生宿舍门口,从没有等她走进宿舍再离开。
她常常走到一半然后转身,望着他的背影失落的说,“什么时候你才会看着我走进宿舍?”
哭够了,将泪擦干。
回去后她倒头就睡。梦总是美好的,它给了人们无数的希冀与回忆。迷迷糊糊中,她恍若回到了一中,她的高中。
进入一中最显眼的要数两侧的宣传栏了,每个学期都会重新弄一次,分别贴着三个年级前一百名同学的照片。在一中这样的百年老校,进入前一百名意味着重点中的重点,于是大家废寝忘食地学习,只是为了挤进前一百名,以便早日迈进自己理想的象牙塔。
很多年前,古琦第一次来到这所学校,作为新一届的高一学生,那时候许浩凡已经高三了。那么多的照片之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其他人似乎都只是他的陪衬。
我一定要认识他,她在心中暗自说。
古琦在众多名单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及班级,高一(5)班,班主任姓王,刚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是一个很阳光很帅气的三好青年。对于五班这个班级,虽然还不太了解,可是古琦是喜欢的,因为许浩凡也是五班。遗憾的是古琦高一,许浩凡高三,不是同一个年级,又怎么会有交集呢?
她只记得那一年他每次考试的名次,进步了亦或是退步了,她比当事人还要清楚。
她还记得有次她看见他走进了小卖部,于是也跟着进去,想着怎么打招呼,等她想好时却发现他早已离开。
她还记得他值日的时候,不仅不好好打扫卫生,还和其他几个男生以扫帚为剑,她就在远处观赏了一出华山论剑。
他的高三,她的高一。她常常想,她是不是在演绎无人欣赏的独角戏,戏里没有男主角,只有她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女主角。
一年很快,就那样在不经意间流逝了。她知道他去了A大,于是她用功读书,希望两年后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古琦不喜欢理科,可为了他毅然选择了理科,那些令人头疼的公式,各种化学反应方程式真的很烦。很多次想要放弃,可是只要想到许浩凡,她似乎又有了无穷的能量。
又一年迎新的时刻,古琦站在A大的教学楼下。于她而言,这是她梦中想象无数次的场景,而今,她收获了成功。
与许浩凡的重逢是古琦期待已久的事情,可这次她却退缩了。所有人都知道A大的校花是米诺,而米诺的男朋友就是许浩凡。
米诺,米诺,古琦一遍遍在口中重复这个名字,她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让许浩凡痴迷。
真正见到米诺是在大一的迎新晚会。江南的女子仿若生来就是被人爱的,乌黑垂直的秀发,牛奶般的皮肤,似乎用手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古琦想为什么米诺不叫米糯呢?在她看来,米诺就是糯米般的女孩子,糯糯的,甜甜的,让人欢喜。只是简单的回眸都那么优雅,古琦喜欢她,于是她看开了,连女生都喜欢的女孩子,男生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想,就这样吧。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正在演绎王子与公主的美丽童话,她又何必去掺和呢?与其成为破坏美丽童话的恶毒王后,倒不如静静的做个局外人。
不见就不会想念。
不想就不会痛苦。
不痛就不会爱。
大一快寒假的时候,A市下了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花摇摇晃晃,终于还是在地面尘埃落定。古琦站在窗外看着飘飞的雪花,突然就想到了许浩凡。
于是便拨通了心中那个熟稔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是很朦胧模糊的声音。
他大概还没睡醒吧,她开始愧疚,觉得自己错了,沉默不语。
“学妹,有事吗?”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下雪了,学长可以考虑出来看雪。”说完不等回答就挂了电话。
她握着电话久久的站在窗外,直到室友喊她去吃饭。
明明只是吃饭,她却觉得坐在对面的室友很幸福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怎么回事?
室友故作神秘地说,男朋友打电话告诉她下雪了。
她不懂,茫然地望着室友。
对面那个脸上写满幸福的女孩继续说道,“下雪的时候如果有人在他知道的第一时刻告诉你,那说明他喜欢你。换言之,你在知道下雪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
她怔住。
一直压抑着对许浩凡的喜欢,如果不加以控制,只会越陷越深。理性的思维告诉她这样下去是错的,有女朋友的许浩凡怎么可能注意到平凡无奇的古琦呢?心拒绝理性思维的控制,它只想跟着感觉走。
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少,古琦刻意的让自己忙碌,似乎只有一直忙碌她才没有时间想他,似乎只有足够累她才能躺在床上就睡着,否则她会想他想到失眠。挥之不去的思念仿若蔓草紧紧地缠绕在古琦周围,快要窒息了。
古琦大二的时候,许浩凡已经大四了。 女生宿舍楼下,许浩凡在九十九朵玫瑰的包围的爱心里,弹着吉他一首一首地唱着情歌,每个音节都带着满满的感情,每首歌都是用生命在歌唱。
“古琦,米诺跟你那个学长分手了,他正在唱歌挽留,真是多情啊。”室友只是随便的一句感慨,古琦却再也坐不住了,连睡衣也来不及换便冲到楼下。
他在楼下为另一个女生深情的歌唱,她在不远处怜惜地看着他。她宁愿受伤的是她,也不愿自己喜欢的人伤心难过。
也许知道有人喜欢他会感到幸福,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古琦那样想着,也是也便那样做了。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学长,我喜欢你,你不要难过了,失去你是她不懂得珍惜。”
他不语,继续低头看着满地凄凉的玫瑰。把九十九朵玫瑰送给喜欢你的女孩是浪费,送给不喜欢你的女孩才叫浪漫,许浩凡为她突然想起的谬论感到可笑。
良久,他才注意到身旁的古琦只是穿了一件睡衣。很多年后,他还是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牵起古琦冰冷的双手,拥她入怀,温柔的在她耳边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一辈子?”
是因为不愿意一个人吗?
还是想用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
亦或是真的被眼前的她感动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古琦只想对许浩凡好。
有人告诉她爱一个人用70%的心情就可以了,剩下的30%用来爱自己。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是那样的喜欢许浩凡,爱他岂止用了70%的心情,她恨不得用200%的心情去爱许浩凡。
他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开口闭口都是许浩凡,提到许浩凡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比爱自己还要爱他,以至于面对许浩凡的离去,她选择了对自己长达五年的放逐。
相恋的第九十九天,天空飘起了雪花,她是怕冷的,可还是约他出来了。传说雪中漫步的两个人会一不小心白头到老,她很期待跟许浩凡在现实世界白头到老。
或许优秀的男生只有优秀的女生才配拥有,或许初恋的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或许米诺跟许浩凡才是故事的主角,所以米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许浩凡立刻松开握古琦的手,转而去追跑开的米诺,留下古琦一个人在雪地里。
古琦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她只看见许浩凡跟米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英俊潇洒,她天生丽质;他风度翩翩,她气质高雅;他谈吐从容,她举止端庄,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他们才配演绎一不小心白头到老的童话。
雪花簌簌地落下来,她的眼泪也在不经意间留下。
他们,他们……古琦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很可笑。
一分钟前“他们”指的还是许浩凡跟古琦,一分钟后“他们”指的却是许浩凡跟米诺。仅是一分钟的时间,60秒而已,在心里从一数到六十,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又重新成为了局外人。
许浩凡跟米诺本来就是一对,现在破镜重圆,古琦觉得自己应该微笑着祝福他们的,可她笑不出来,就连假装都不可以。
该来的还是来了,许浩凡打电话用最委婉的语气陈述他和米诺重新在一起这个事实。于她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知道了。
许浩凡还想再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愧疚,可是任何话在这个场合都是没用的,他不再说什么了。最后说了一句“希望以后还能是朋友”便挂了电话。
通话时间00:00:59,还差一秒就是整数了,只差了一秒而已。古琦的心里乱到了极点。她的爱情也不够完整,99天,还差一天就是一百天了,就是整数了。可是事与愿违,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她得不到许浩凡的爱。
他的大四,她的大二,这一年太过尴尬,她开始宅在宿舍,拒绝出门。
许浩凡毕业后,他们彻底失去联系。
也许这会是故事的结局,可是古琦回来了,回到A市,曾经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浮出水面。
几天后,古琦再次见到许浩凡。他说他早已经跟米诺分手了,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他说他喜欢她,希望能够跟她在一起。
故事跌宕起伏,当初他们在一起时,他尚且没说过如此暧昧的话语。辗转几年后,经历了许多,这些话似乎已经不能从一个成年男子的口中说出,可是古琦却听到了。
她面带微笑,对他说谢谢,听不出任何语气。
她想,许浩凡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吧。她喜欢他十年,高一只是一眼便瞥见宣传栏里的他。因为少女的羞涩,她只能将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许浩凡占据不了整个心房,但却是在心最重要的位子。为他选择理科,为他好好学习,为他去了A大。
大学里,她看着他和另一个女生相恋、分手、再相恋。
大学里,她看着自己的心一点点碎落。
因为他,她对自己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放逐,这些年,她逃避现实,去了各个地方,唯独A市,试图用时间治愈他给的伤痛。每个寂静的夜晚她都会想念那个叫许浩凡的男生,想着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件,也幻想可能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故事,明明知道不可能了,可她还是反复的想着……
知道他回到A市工作,她想也许会再相见,于是她回来了。真的很巧,刚下火车便遇见了。
这次她释然了,她开始明白许浩凡所能给她的绝不会是爱情。
曾经她以为真心对许浩凡好,那么许浩凡一定会被感动,一定会爱上她。而今,她清晰的发现在这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中被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明白了感动与爱情是两码事。
古琦的心静下来了,不再有那么多的希冀。
不经意地转身,她看见她悄然流逝的青春,她把最美好的十年给了寂寞与思念。如今,那句简单的“谢谢”宣告所有的故事都已落幕。
她打包收拾行李,她要去远方,这次的远行不为任何人,只是单纯的旅行。远方,是一个朦胧的词语,而朦胧的词语恰是能够给予温暖的词语。
(编辑 高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