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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经常沿着万里黄河走来走去,似乎渐渐地也增长了不少关于收藏的学问,如果此时此刻能够“从头再来”收藏一些邮币卡黄河石什么的,没准儿也能成就一个小有名气的收藏家。长年沿着这样一条流淌着中华民族辉煌历史灿烂文化的大河采风,自然比一些人有更多收藏的机遇。同样是收藏黄河石,我可以趁枯水时捡拾三门峡水库大坝下中流砥柱或梳妆台上的石头,也可以在咆哮如雷的壶口瀑布附近搜寻记载着禹迹的石头,我也曾拥有几块摩刻着精美岩画的青黑色的贺兰石,我甚至在距离黄河源头几十公里的地方捡到一块洁白如玉的嘛呢石,最后依照藏族向导的要求把它留在玛曲曲果日的嘛呢堆上。同样是收藏黄河岸边的民间工艺品,我有过一把镶了红玛瑙石的藏刀和几串漂亮的佛珠,我也曾在河西走廊买到两只兽骨雕成的惟妙惟肖的骆驼,在赶赴河源的路上一位军人摄影家执意送我一幅开了光的唐卡,在淳朴热情的陕北我一路走一路买最后竟有了十几只花花绿绿的小布老虎儿,一路上惹得汽车火车上的乘客纷纷用奇怪的目光看我,我只好尴尬地解释说是供“收藏”用的。
可是那些黄河石和民间工艺品我都没怎么刻意去保存。作为一个从事写作的人我十分看重的是那大河上下的史志资料。我数了一下,从黄河源头到黄河尽头整整有100个县市,这100个县市有一半以上已经出版了新编地方志,而我多年来已陆续购买了30多套新县志。每当我在黄河岸边走过一个新的地方时最大的快乐就是买到了一套当地的史志!当然与新县志比起来我更喜欢的还是那种线装本的老县志。可是“收藏”老县志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代价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一路上购买新县志也无数次让我吃尽了苦头。记得我从甘肃的武威走过,在火车站我把行囊托付给一个刚结识的桂林小伙子帮忙看守,然后搭了出租车跑到新华书店买来武威市志,我满头大汗回到车站的时候那桂林小伙子已经站进了上车的队列中!

我虽然一直在乐此不疲地收藏新编地方志,但我总觉得新县志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体例千人一面缺少地方特色。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这种新编地方志是愈编愈厚价钱也愈来愈贵!那部《武威市志》我称了一下,重达4斤4两,定价是158元,这个“要我死”的重量和“要我发”的价钱让人在旅途的我大伤了一番脑筋。还有一些多卷本定价四五百元的新编地方志我只好暂时割爱了。偶尔也会遇到一部价格便宜的,譬如我攀登嘉峪关城楼时在一家卖工艺品的小商店里看到一部《嘉峪关市志》,内容十分精粹而价钱又十分便宜,尽管已囊空如洗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而到了尚未出版县志的黄河源头曲麻莱县,县政协的藏胞罗拉荣副主席赠我一册珍贵的文史资料则使我感念至今。
我到现在还说不好自己的另外一种爱好算不算收藏:多少年来我一直沿着黄河拍摄了大量图片,陆陆续续积累到现在也有三四千幅之多了。这些图片,几乎全是从黄河源头到黄河尽头的自然风光人文景观,把它们整理归类再配上相应文字完全可以出一部画册了,最起码搞一个以“黄河万里行”为主题的摄影图片展览那是一点儿也不成问题。这些图片随便拿出一张来便能让我回忆起一段快乐的时光。因为一个人在路上不管冒多少险吃多少苦到了后来都会变成一颗颗愈嚼愈有味道的橄榄。偶尔我也拿出一两张图片让更多的读者或观众分享我的快乐:你看这一张图片上是一个人牵了一匹雪青马在一汪汩汩流淌着的清泉边喝水,这个人就是我这个泉就在黄河源头的玛曲曲果日!你看这一张图片上是一座映衬着高原蓝天的牛头状青铜雕塑,它使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湛蓝明亮的鄂陵湖边……
我最大的爱好是把自己的收藏变成一篇篇跳跃着大河浪花的散文。包括那些已经被我丢掉了的或者最近一次出行刚又捡回来的收藏。一篇篇散文纷如鱼雁发表在南方或者北方的报刊上,然后我再把它们收藏起来,经过一番去粗取精分门别类的挑选,先后汇集成为我的散文作品集。然而身为作者的我绝不会当它是一种文学创作,在这几乎不谈文学的年月里,我觉得自己的作品从本质上来说更接近于一种收藏:一种对于文学对于生命对于黄河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