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晓岩 大使眼中的埃塞俄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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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已在埃塞俄比亚担任一年多大使的解晓岩来说,促进中埃双边经贸合作是他作为大使的重要工作之一
  2013年6月底,解晓岩大使从埃塞俄比亚回到北京休假并述职,期间参加了国家行政学院举办的为期十天的高级外交官培训班。这次培训班有着不同以往的亮点,就是安排一次两个培训班合班上课——国企班和外交官班的学员们坐在一个大教室中,探讨“国企走出去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今年59岁的解晓岩大使,穿着一件浅色的朴素T恤,头发花白,他站起身来谈了他对走进非洲应该有“升级版”的思考,并讲了很多关于到埃塞俄比亚投资的注意事项。作为已在埃塞俄比亚担任一年多大使的解晓岩来说,促进中埃双边经贸合作是他作为大使的重要工作之一。
  解晓岩大使介绍说,中国和埃塞俄比亚建交已40多年,但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非洲还是一个遥远、神秘、贫穷落后的大陆。近年来,随着不少国企、民企前往埃塞俄比亚承包工程,进行投资或贸易,更多人希望借此深入了解这个非洲国家。
  埃塞人的幸福指数非常高
  2011年11月底,解晓岩乘坐飞机到达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上任大使。当他从飞机上走下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耀眼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稍有点头晕,这个国家是高原气候,平均海拔3000米。这是他第一次到埃塞俄比亚,心中荡漾着愉悦。
  来机场接他的是使馆的工作人员。大家向他介绍起埃塞俄比亚的情况,他特别注意问起同事,关于2007年4月24日发生在埃塞俄比亚的一起枪杀中国人的事件。
  当时,埃塞俄比亚约200名武装分子在当地时间6时,突袭了中原油田勘探局位于埃塞俄比亚东南部索马里州的工地,当时工地上约有37名中国人和超过120名当地工人。此间,持有火箭筒和火炮等武器的武装分子与负责保卫工地的100名士兵交火,枪战持续了大约50分钟。这次袭击造成9名中国工人丧生,还有65名当地工人被杀,另有7名中国工人被掳走。
  制造这起血腥惨案的是一个被称为“欧加登民族解放阵线”的组织,这是一股反对政府的武装力量。此事件发生之后,埃塞俄比亚政府强烈谴责并派出军警力量前往救助。
  使馆同事告诉他,中埃两国政府都高度重视在埃工作的中国人的安全,此事发生后进一步采取了许多有效的安保措施,现在的埃塞俄比亚,相对于其他许多非洲国家,在安全等方面是有保障的。
  来埃塞俄比亚之前,解晓岩从未到过非洲,经过一番“恶补”,他对这个国家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是一个颇具特点的国家:因发现320万年前古人类化石被考古界视为“人类发祥地”,因第一个发现并食用咖啡豆享有“咖啡故乡”的美誉,因水资源丰富被称为“东非水塔”,同时也是非洲唯一未被殖民过的国家和最大的畜牧业国。从政治外交来看,它是非洲的政治首都,是非盟总部的所在地,有着极大的地区影响和作用。中国和塞俄比亚有着深厚的友谊,双边经贸往来也很密切,从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周恩来至现在的中国领导人,都访问过埃塞俄比亚。2013年5月26日,非盟50周年庆典暨第21届非盟首脑会议在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举行,汪洋副总理作为国家主席特使还前往参加非盟的活动。
  到埃塞俄比亚的一个月时间里,解晓岩在等待递交国书期间,他还了解到埃塞俄比亚不同于很多国家的政治体制。首先,这个国家有一个执政能力很强的政党,既有着西方国家普遍认同的民主政治,通过选举组成政府,又不像非洲一些国家搞政党轮替,每个政客都只想着下一届去怎么竞选,而整个国家的发展战略却不是重要考虑之事。其次,埃塞俄比亚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一直比较稳健,过去十年来,世界上经济发展最快的十个国家中,非洲有六个,埃塞就在其中,埃塞也是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最好的非洲国家之一。
  但是,埃塞仍然是一个世界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解晓岩刚到埃塞俄比亚的当天就感受到了。这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很差,交通和城建都很滞后,特别是到官邸有段土路实在是颠簸不平,坐在车里就如同被“筛糠”。“要致富,先修路”,这是中国人常讲的一句话。修路、特别是铁路和高速公路,在埃塞是必不可少的。这些年,埃塞的交通运输情况已有了很大的改善,中国企业承建了80%的公路修建,埃塞在建的第一条高速公路和铁路也是中国企业修建,汪洋副总理访问埃塞时,曾参观由中国企业建设的“东方工业园”,车辆还专程载着他从尚未竣工的高速公路上驶过。
  解晓岩惊奇地发现:埃塞人的幸福指数非常高,这是因为他们喜欢悠闲的生活,他们知足而常乐。
  埃塞努力学习中国的发展理念
  解晓岩说,在不同的国家担任大使,思维方式、工作方法都是不一样的。
  说来,解晓岩是老外交官了。他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一口流利的英文让他在大学毕业后获得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前往中国驻加拿大使馆工作,这是1978年的事了。漫长的岁月中,他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大部分都留在了国外和境外,他还分别在中国驻澳大利亚使馆、香港公署、驻伊朗使馆工作过。2007年至2010年,解晓岩担任中国驻伊朗大使。此时,正值西方国家和伊朗交恶,伊朗被严厉制裁,可谓四面楚歌。中国与伊朗在经济上虽也有正常的贸易往来,但因被制裁的浓郁气氛让中伊的贸易往来变得小心翼翼。解晓岩作为大使,他的工作重心更多用来处理一些敏感问题,及促进彼此之间的双边贸易往来。
  而在埃塞俄比亚担任大使就不一样了。通过深入地了解中埃间的关系、埃塞的国情及国际上错综复杂的政治风云,促进中埃两国的党际交往,特别是加强两国在治国理政方面的交流,成为他作为驻埃塞大使的重要工作之一。
  解晓岩在正式和非正式的场合,均多次见过埃塞的总理、两院议长及多位部长,他发现,这个国家的领导人多年来一直都非常关注中国的发展,他们很认可中国的发展理念和道路,并努力学习借鉴。有一次,解晓岩拜见埃塞一位领导人时,聊天中问道:“阁下,您最近在研究什么问题?”这位领导人说:“我在研究中国领导人的交接体制。”   解晓岩听后吃了一惊,连中国领导人的交接体制也在研究,说明他们真的发自内心关注中国,并对中国有着真诚的期待。
  解晓岩参加了2013年埃塞的九大会议,当时中国派了一个中共代表团参加他们的会议,解晓岩是团员之一。会议文件中,有一份文件提到了埃革阵(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阵线)作为执政党的方针路线,其中一段表述颇象“三个代表”理论中的两个“代表”:代表先进的生产力,代表埃塞最广大的群众利益。
  解晓岩说,中埃两党间的交往并不是停在口头上的,而是做得很实。应埃方要求,中方为他们开办了很多培训班,埃革阵的许多中央委员都来中国考察或参加过培训。在解晓岩看来,埃塞是一个很重视培训的国家。
  作为大使,还有一点需要做到的是,要与所在国的领导人们交上朋友,这非常有助于开展工作。和许多国家一样,埃塞也是一个重视人情交往的国家,但在细节上是需要注意的。解大使说:“也许因为是非洲唯一没有被殖民过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对国家充满自豪感,并且自尊心很强。如果你说话的方式不得当,他们就会很生气,朋友也就交不了啦。和他们交朋友,要以心换心,多替他们想,要把你的真心话讲给他听。接下来,再做事,事情有了好的结果,大家友谊就有了。”看得出,担任大使,不仅仅要考验一个人的外交水平,细腻地分析对方的心理状态也是非常重要的。
  中国的驻外使馆,除了承担应有的工作事务外,还常常开展一些慈善公益活动。中国驻埃塞俄比亚使馆和其他国家的使馆每年都会在10月份举办义卖活动,所获得的资金全部捐助给当地的妇女儿童等组织。这样的活动,当然更增加了与所在国的友谊。
  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中国政府为什么要在自己并不富裕的情况下一直援助非洲这些国家?就拿医疗来说,埃塞的人均寿命只有50多岁,并不是气候及地理位置的原因,而是医疗水平低、缺医少药。解晓岩讲了一个例子,有一次,解晓岩去拜见埃塞俄比亚的军队总参谋长,参谋长提出让中国政府给他们捐一些医疗设备,并特别要求捐一台核磁共震,当时埃塞在全国只有一台。经过使馆向国内打报告,中国政府向埃塞捐赠了一台核磁共震,还为他们无偿地建造医院,并配备好医疗设备。中国还在埃塞常年派有15人的医疗队,至今共派了17批。
  解晓岩这样解释我的疑问:国内有句广告词,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埃塞、非洲发展了,发展中国家的力量就壮大了,世界经济才会更加均衡,更能可持续发展。同时,“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埃塞也给我们创造了很多商机。”的确,很多中国企业也因此走了出去。
  解大使称赞中国企业和中国人在埃塞的形象非常好。他说:“一直以来,中国人在埃塞人的心目中是非常正能量的。中国人肯吃苦、勤劳的品质,让埃塞人很欣赏,而且也在影响着很多在中国企业工作的埃塞人。比如修公路都是在环境恶劣的地方进行,中国工人不怕吃苦。美国等西方国家为什么不会去非洲做这些项目啊?一样可以赚钱嘛,但有两个原因,一是,欧美国家并非真心帮助非洲国家发展经济,二是他们的工人的确也吃不了这些苦。”
  在埃塞的领导人心里,中国政府对他们的帮助是最真心真意的。不久前,埃塞俄比亚总理访问中国时,解晓岩大使陪同他前来北京。总理对会见他的中国领导人说:“环顾全球,中国才是真心真意帮助非洲发展经济的国家。”
  “什么是大使?就是大家都可以使用的人”
  2013年6月上旬,解晓岩陪同埃塞俄比亚总理访问中国,行程共4天。解晓岩建议他可到天津去走走,但总理对他说,他哪也不去,除了要见中国的领导人之外,余下的时间要见中国企业的负责人。整整4天,埃塞总理就在钓鱼台国宾馆里,哪都没去。解晓岩算了一下,总理共安排了18场会见,其中有16场是会见中国的企业代表,这些企业界人士,有的已在埃塞投资,有的正考虑要去。有一场是会见30多人的来自江浙地区的纺织企业人士,埃塞总理对这些中国企业家们说,埃塞非常欢迎他们前往投资,因为制造业在埃塞就是空白,如企业遇到困难,埃塞政府一定给予解决。
  的确,埃塞俄比亚的制造业一直都处于弱势,解晓岩说,就连我们平时喝水的一次性纸杯,生产技术要求并不高,但埃塞也需从国外进口。
  尽管埃塞总理对中国企业家表现出真诚和欢迎,但并不能彻底消除一些人心中的疑虑:埃塞俄比亚还很穷,各种相关的法制健全吗?基础设施怎样?投资恐有风险。
  在解晓岩看来,这样的心理很正常。他说,现在的埃塞就像二三十年前的中国,那时的中国刚刚改革开放,很多外国的投资者对我们的政策将信将疑。这是每一个发展中国家必然遇到的障碍。
  但是,障碍并没有让中国企业停止到埃塞承揽项目或投资,成功的例子也不少。
  2007年11月,埃塞俄比亚东方工业园成为中国商务部批准的第二批境外合作区,同时也是埃塞政府列为工业发展计划中重要的优先项目。
  “东方工业园”,就是类似于我们的开发区。建好后用于招商引资。初期,埃塞人以为就是提供一大片土地,就可以招商了,中国方面就告诉他们,还需具备很多其他条件,即使不能具备很多成熟的条件,但修建厂房、通水通电通路是必须的。埃方还派人专程到中国的开发区来参观学习管理模式。后来,中埃双方干脆签了个协议,由一家中国专业机构就如何建设工业园或开发区为埃方提供咨询。
  解晓岩说,埃塞的当地政府不仅希望制造业前往落户,还希望中国在农业方面也和他们合作,因为埃塞有着大片的闲置土地,因为农业技术水平低下,农业的发展很落后。
  解晓岩作为大使,还承担起为海外中国企业和公民排忧解难的任务。
  2012年上半年,中国的一家企业和埃塞当地的糖业公司谈好了一个承包建设糖厂的合同,结果中国企业前往埃塞首都亚的斯后,对方说合同不签了。中国企业很着急,问理由,对方说,你们企业在和我们谈判期间说话很傲慢。中国企业无奈之下找到解晓岩,希望大使出面给协调这个事。解晓岩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当时,中国企业和埃塞的糖业公司谈判时,另一家埃塞的公司插进来,想当总承包,可他不是搞糖业的,没有技术和设备如何当总承包?中国企业这边出资金和技术,理所当然是总承包。为了体现合作诚意,中国企业就把其中的土建部分给了这个企业。后来,这个埃方企业就去找总理告状,总理一听很生气,结果也就很“严重”。解晓岩听完这事后,马上就去找到埃塞的财长,给财长摆事实讲道理,说这个项目是两国政府商量好的,要讲诚信啊。后来财长向总理汇报了此事,最终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中国企业顺利与埃方签约。
  作为中国驻外外交机构,大使馆还要承担起领事保护的责任。随着中国前往埃塞的出境人员增加,许多事务也常常摆在解晓岩这个大使的案头。有一次,一个从西非过来的民企打工者,到埃塞俄比亚转机时,突发疾病,被送到医院后,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可这位中国工人没有钱,这事就找到了大使馆。解晓岩马上派人前往协调,在手术费没有交纳的情况下,医院先给动手术。之后,大使馆联系上这个工人的老板,老板说人已不在我这里工作了,我管不了。然后,大使馆又联系了他所在的国内某地方政府,总之,辗转反复多次后,终于把工人欠医院的费用给解决了,他也顺利回到国内。
  解晓岩笑着说:“什么是大使?就是大家都可以使用的人。”他还特别叮嘱,这话不是他的发明,而是一位资深外交家讲过的话。
  大使的任期是两到四年,解晓岩大使距离退休的年龄还有一年。他说,外交官的头衔是精彩绚丽的,但其实压力很大,工作是很辛苦的,一生中大部分的光阴都留在了国外,因种种原因也无法与家人相伴。而支撑他们的,是对国家的爱和甘于奉献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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