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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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嘉庆十四年的夏天,江南山区要比往年来得热。南桥县北圃村的陆夫人做好了晚饭,只等丈夫回家一同用餐。
  丈夫陆士乔应其好友孙蛇医之约,一同游山去了。眼下已是黄昏,正是晚饭时分,若在往日,丈夫早该回来。可今天却迟迟不归,这让陆夫人很是挂怀,心中不禁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正左顾右盼间,陆夫人听到有人在重重敲打她家的门。她心中一喜,以为是丈夫回来了,便理理衣服,满怀欣喜地前去开门。然而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丈夫陆士乔,而是他的老友孙蛇医。
  陆夫人一见孙蛇医那慌里慌张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妙,忙问孙蛇医道:“士乔呢,他怎么没来?”
  孙蛇医欲哭无泪,只是结结巴巴地说:“士乔在山上被蛇咬了,人已经断气。现在尸体还在山上,你赶快叫几个人去,好抬他下来。”
  陆夫人闻言大惊,急忙通知左右邻居,一同上山查看情况。等到众人登上山来,便只见陆士乔直挺挺地躺在一块空地上,浑身紫黑,早已气绝身亡了。
  陆夫人忙问孙蛇医山上所发生之事,孙蛇医又痛苦地长叹了一口气,这才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讲明。
  据他所说,当日下午,其与陆士乔结伴游山。行至山顶紫峰崖前,因崖上有古人所题书法,十分遒劲,便在崖下驻足观赏。
  没过多久,便只听陆士乔一声惨叫,孙蛇医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大蛇从陆士乔脚边飞快游过,转眼消失在草丛之中。孙蛇医本想扶陆士乔下山医治,可没走多远,陆士乔便毒发身亡了。
  孙蛇医说罢,早已哽咽,陆夫人更是伤心欲绝,只知趴在丈夫身上痛哭哀嚎。等她哭声渐小,神情渐复,孙蛇医才难过地劝道:“天气湿热,夫人应早作安排,先将士乔抬下山去吧。”


  陆夫人当然知道孙蛇医话中的意思,便擦干了眼泪,叫众人将陆士乔的尸体抬回家去了。
  当天夜里,人走茶凉,陆夫人一脸茫然地坐在凳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早已死去的丈夫发呆。她越想越觉得丈夫死得蹊跷,便于次日一早报了官。


  县令薛弼携一班衙役来到陆家,查過尸体,问陆夫人道:“士乔明明是被毒蛇咬死,何来蹊跷?”
  陆夫人流泪说道:“大人明鉴,夫君士乔本是一儿科郎中,3个月前,我在河边洗衣,不慎被一毒蛇咬伤,危在旦夕,士乔竟自制药丸,解了蛇毒,救了我的性命。我问他是如何学得这般医术,他只说是向孙蛇医讨教的。我见此方十分灵验,便劝夫君多制作一些药丸备急,夫君照我所说,做了几十粒。昨日下午,他与孙蛇医相约游山,我不放心,便让他随身带了5粒药丸,不想夫君仍被毒蛇咬死,这难道不奇怪吗?他若吃了药丸,就该见好,除非他没吃。”
  薛弼觉得陆夫人的话言之有理,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士乔之死,确是有可疑之处。你且为我说说孙蛇医这个人吧。”
  陆夫人沉思片刻,娓娓道来。据她所讲,孙蛇医专看蛇伤,医术传自祖上。只因其祖上偶然识得一种药草,疗蛇毒甚见效,不论何种毒蛇咬伤,只需以此草内服外用,其毒立解。孙家祖上便将这药草取名为“伏蛇草”,自己也从农夫摇身一变而成蛇医了。由于天下无人知晓这漫山遍野之中,究竟哪种草木是所谓的“伏蛇草”,因此,孙家便凭着这一独门秘方,祖孙相传,靠治蛇伤发了财。
  到了孙蛇医这一代,孙氏治蛇伤的手段早已远近闻名。由于伏蛇草的神奇疗效非一般药物可比,南桥县所有的蛇医便统统丢了饭碗。各地蛇伤患者慕名而来,只认孙氏一人。孙家由是声名日隆,家财日丰。孙蛇医采伏蛇草,一般都是白天去山上找寻,找到了,便记下方位,等到半夜时分,才独自一人提着灯笼上山去采。采来后,连夜制成药丸,从不留下一片叶子,可谓小心谨慎之至。
  “好一个伏蛇草啊!”薛弼叹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一面来回踱步,一面说,“陆夫人,现在有两个问题:其一,假若如你所说,你夫君没吃那5粒解毒的药丸,那么,这5粒药丸去哪儿了?其二,假定你夫君是吃了药丸的,只不过疗效不佳,解不了毒,那么,孙蛇医为什么不当场采伏蛇草救他呢?”
  陆夫人被薛弼说得一头雾水,哪里能将薛弼所提之疑问一一说清。薛弼抖擞精神,接着说道:“我想去孙蛇医家看看,请夫人为我带路。”


  陆夫人领着薛弼等人,行了半炷香功夫,便来到孙家“伏蛇草堂”前。令薛弼感到意外的,是草堂前病患云集,长长的队伍竟从屋里延伸出来,一直排到路边。薛弼让众人在此止步,他只带捕头王勇挤了进去。
  薛弼走近一位老者,问道:“来这里看病的人怎么如此之多,难道真有那么多人被蛇咬?”
  因薛弼和王勇都是穿着便服,老者自不知是县令到访,随意瞟了薛弼一眼,说:“你是有所不知,孙蛇医3个月前与陆郎中游山,不小心摔断了腿,因此不能上山采伏蛇草,所以生意停了3个月,病患也积压了3个月。直到六月初八,也就是前日,孙蛇医才完全复原,可以重新进山采药了。所以这几天各处病患都闻风而来了,若在平时,也没那么多。”
  “原来如此。”薛弼微笑着向老者鞠了一躬,又道:“请问老丈,您方才所说的陆郎中,可是专看儿科的陆士乔?”
  老者瞟了他一眼,反问了一句:“这儿还有几个陆郎中?”
  薛弼会意,又冲老者作了一揖,便朝王勇一挥手,双双走进了草堂。
  孙蛇医还是认出了薛弼。他虽是一方名医,在当地威望颇高,但见县令大人来访,仍不免有些诚惶诚恐,正欲从座中起身,却被薛弼拦住:
  “郎中无须多礼,替百姓诊病要紧,薛某无妨。”
  “要不我让伙计陪大人到宅子里走走?”孙蛇医的脸上满是歉意。
  薛弼好奇道:“这宅子有什么好看的?”
  孙蛇医回答:“不瞒大人说,这宅子本是前朝进士府第,花木文玩,足供观赏。”   薛弼一听,正中下怀,便让伙计带路,观光去了。
  不知不觉走了个几进几出,薛弼一行已来到了后院。后院左面是个花园,种着些叫不出名的奇花异草,右面一间砖房,十分简陋,与整座宅子的优雅格格不入。
  “这砖房是谁住的?”薛弼一边问,一边踮起脚尖朝里看。
  伙计回答:“这是蛇舍,里面盘着好几条大蛇,都是孙郎中自己养的。”
  “那就不去了,我最怕这些软绵绵的阴物。”薛弼似乎有些扫兴,“都是些什么蛇,有毒没有?”
  “毒,当然有毒了。”伙计的嗓音提高了好几倍,“实话跟您说,我来这儿一般腿都是软的。”伙计不无羞涩地挠挠头皮。薛弼见其憨态可掬,不觉笑了。
  就这样,薛弼一行开始往回转。恰巧孙蛇医也结束了诊务,往里赶。双方正好在堂屋碰了头。
  主客3人,分别坐下,伙计沏了好茶,并数盘点心,一齐端上。聊作寒暄之后,薛弼便话入主题了:
  “不瞒郎中,薛某此行,实是为陆士乔之死而来,非为游山玩水。”
  孙蛇医喝了口茶,坦然道:“大人有话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弼微微一笑,说:“听陆夫人讲,3个月前,你曾经传授了一个秘方给陆士乔,该方能解蛇毒,且疗效甚好。你也知道,这里的夏天,又湿又热,虫蛇横行,陆士乔便以此秘方制作了几十粒药丸以备急。昨日,你与其相约游山,陆士乔随身带了5粒药丸,以备急用。可奇怪的是,他仍然被蛇咬死。孙郎中当时在场,你可知道那陆士乔究竟有没有吃药?”
  孙蛇医悲痛地叹了口气:“药是吃了,不过没有用。我传给他的方子,只能解一般蛇毒,而咬他的是当地一种奇毒无比的蝮蛇,他把身上所带的药都吃了,也无济于事啊。”
  “原来是这样,”薛弼一边听,一边会意地点点头。“不过薛某还是觉得陆士乔死得可惜。比如当时孙郎中如果能马上采来伏蛇草,给他用上,恐怕他就能从鬼门关前救回来吧。”
  孙蛇医没有马上回答薛弼的疑问,而是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茶,这才从容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和士乔所游之山,名叫壶嘴山。虽说是山高林密,物类众多,可偏偏这壶嘴山就是不产伏蛇草。士乔之死,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薛弼來时所有的疑问,都从孙蛇医处得到了解答。他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了,便向孙蛇医提出告辞。孙蛇医留他不住,便只好送客了。


  薛弼出了孙宅,与陆夫人等人会合,便回头往陆家去了。路上,薛弼问陆夫人道:“听说3个月前,孙蛇医与你丈夫也游过一次山是吗?”
  “没错,”陆夫人回忆道,“由于去年我外甥病重,我便让夫君随我回娘家,让他替我外甥诊病。谁知这一呆就是半年多。回来后,夫君便急着去见孙蛇医。两人是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久别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后来,他们索性带上老酒,切了包牛肉,游山去了。”
  薛弼点点头,又问:“还是那座壶嘴山吗?”
  “不是壶嘴山,是大丽山,”陆夫人摇了摇头。“不瞒大人说,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孙蛇医为什么要带我夫君上壶嘴山。那山实在没什么好玩好看的,更紧要的是,这两年山上又出了豹子,根本没人上去,连山路都快荒废了。可孙蛇医偏偏要缠着夫君上壶嘴山,说是要去紫峰崖前看古人题写的书法。山上没出豹子以前,几十年来,他们看过多少遍了,早就看腻了,怎么冷不丁地又闹着要去了。这不见鬼了吗?”
  这一说倒引来了薛弼的好奇:“紫峰崖上题着什么字啊,又是何人所题?”
  “是‘无限清凉’4个字,”陆夫人沉思道,“前朝一个进士题的。”
  “薛某倒也想去看看了。”薛弼朝身后一招手,“王勇,带上弟兄,我们这就上壶嘴山。”
  壶嘴山显然人迹罕至,这从山脚下那长满杂草的小径就看得出来。而越往上走,路便更加难行,且一直到山腰,也没见一处可游赏的所在,树木丛生,杂乱无章,山路崎岖,踉跄难行。
  陆夫人爬得气喘吁吁,边擦汗边对薛弼说:“怎么样,薛大人,我说得没错吧,你说这山有什么好看好玩的?说实在话,现在连砍柴的都不上这儿来,都怕被豹子吃了。”
  薛弼也喘着粗气道:“夫人,3个月前士乔与孙蛇医所游之大丽山风景如何?总不会跟这壶嘴山一样吧?”
  陆夫人说:“大丽山倒是不错,就是太高,太险,去的人也不多。”
  薛弼又问:“请夫人再好好想想,士乔从大丽山回来后,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陆夫人把头一侧,仔细思索再三,道:“要说变化嘛,好像是有。比如以前,夫君只懂儿科,不治他病。而从大丽山回来之后,就能疗蛇伤了。还有就是,夫君的诊金收入提高了许多,从大丽山回来后的3个月,夫君的收入大概比往年增加了一半。”
  薛弼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像在思考什么。半晌,他才不痛不痒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夫人,前面是不是紫峰崖啊,薛某好像隐约看见了崖上的几个字。”
  陆夫人往远处一眺,回答说是。
  言谈间,一行人已到紫峰崖前。崖上斑斑驳驳地刻着几个字,走近细辨,方看清是“无限清凉”4个隶书大字。
  薛弼苦笑着摇摇头,对陆夫人说:“字都模糊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孙蛇医执意带陆士乔来此,必有蹊跷。”
  说罢,薛弼又猛然回头对众衙役喊道:“你们几个,快围绕紫峰崖四处看看,若有可疑之物,可疑之迹,马上禀告于我。”
  衙役领命,四散找寻,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然在距离紫峰崖百步开外的草丛里,找到一个竹编的蛇篓。
  薛弼见过这种蛇篓,在此江南水乡,百姓们常用此篓来装3种东西:黄鳝、泥鳅和蛇。
  蛇篓很新,看得出是刚编不久,也很精制,做工老到。薛弼正欲发问,陆夫人却凑过来说:“这一定是王篾匠的手艺,我家也有这样的蛇篓,就是他做的。”
  薛弼掂量着蛇篓,回头冲众人说:“赶紧下山,去找王篾匠。”   王篾匠的店铺很小,店里堆着各式竹制用具,蛇篓也有不少,与薛弼带来的完全一样。王篾匠见县令大人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他的小店,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顿时神色慌张起来。薛弼对他说莫怕,自己前来,不过是想问问手中的蛇篓是不是王师傅的手艺?如果是,又是谁买了这只蛇篓?
  王篾匠拿过蛇篓,左看右看,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愁眉苦脸地说:“大人,这蛇篓确实是我做的,可我真记不得它是谁买去的啊。”
  “真记不得吗?”薛弼追问道。
  “真记不得。”王篾匠再次确认,“这种蛇篓我做了几十年了,都是相同做法,做好了就扔在店里,要买的人随手就拿,根本不会去记,委实难以分辨。”
  听到这样的回答,薛弼显然颇感失落。然而王篾匠实在力不从心,薛弼也不好为难。正准备掉头回去,却又被王篾匠叫住了。薛弼问他所为何事,王篾匠说想最后再仔细看看,薛弼自然欢喜,便将蛇篓重新扔给了他……


  从王篾匠处回来,薛弼一行便在陆家吃了饭。稍事休息后,薛弼又提出想去大丽山看看。
  据陆夫人所言,大丽山是当地最高的一座山,整座山呈“凸”字形,山腰以下部分山势较缓,山腰以上,陡然峻峭。最险要处,只能踩着浅浅的石梯,手抓两边铁索往上爬。而一到山顶,则又是另一番天地。此处之地形又变得平坦开阔,且奇花异木极多,更兼清潭幽幽,怪石峥嵘,实在是个绝妙的去处。山上又建有两座大石亭,孙蛇医与陆士乔常常带着酒肉爬到这里,在石亭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高谈阔论,颇有些洒脱不羁的名士风范。
  薛弼听陆夫人这么一说,爬山的兴趣似乎更浓了,便又兴冲冲带着人马来到大丽山。然而真的到了大丽山的山腰部分,他又不免望洋兴叹了。因为山腰以上部分,山势实在太险,要完全爬到山顶,恐怕得耗去大量时间与精力,如此,便耽误正事了。
  于是,薛弼果断决定下山返回,放弃了征服大丽山的想法。待回到陆家后,薛弼又对陆夫人说:“夫人,还得烦你到伏蛇草堂走一趟,将孙蛇医请到这里来。你告诉他,他养的一条毒蛇爬到陆家来了,请他快点来收拾。”
  陆夫人不解薛弼话中何意,正欲追问,薛弼却说:“夫人就这样说给他听,等他到了,我自有主张。”
  陸夫人将信将疑地赶到伏蛇草堂,见了孙蛇医,按照薛弼的意思说了一通。孙蛇医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略带紧张地搓了搓手,又锁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随陆夫人来到了陆家。
  一进大堂,孙蛇医便抬头看见了堂上坐着的薛弼、王勇二人。他大感惊讶,顿觉不知所措。
  薛弼则微笑着从座中站起,问孙蛇医为何来此。
  孙蛇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在下听说陆夫人家闹蛇,故而前来抓蛇,不知这毒物是否惊到大人?”孙蛇医一边说,一边向薛弼行了礼。
  薛弼紧盯着孙蛇医的眼睛,依然微笑道:“听陆夫人说,这毒蛇是孙郎中养的。郎中也太大意了,怎能让毒蛇溜出蛇舍呢,万一伤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孙蛇医尴尬地笑了几声,又强作镇定道:“是在下疏忽了,我这就将它捉回去。不知这毒物现在何处?”
  薛弼大笑了几声,道:“晚了。那蛇早就游走了。”
  孙蛇医一脸茫然:“游走了?敢问大人蛇往哪儿游去了?”
  “往壶嘴山游去了。”薛弼漫不经心地说。
  “壶嘴山?大人此话何意啊?”孙蛇医略显惊慌。
  薛弼突然郑重道:“六月初八日,孙郎中的腿伤痊愈了。于是,你便从自家蛇舍中捉了一条毒蛇,把其放入蛇篓中,并将其连夜带上壶嘴山。次日,你又假意约陆士乔游山,当陆士乔在紫峰崖前欣赏书法时,你便悄悄将蛇从蛇篓中捉出,趁陆士乔不备,将其咬伤。从此,这条蛇算是放生了,可陆士乔却死了。”
  孙蛇医的眼睛开始浮现恐惧的神情:“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在下与士乔几十年的交情,为什么要出此毒计,谋害于他?”
  “利益。”薛弼坚定地说,“3个月前,你与陆士乔游大丽山。因大丽山极其险峻,你不慎将腿摔断,更倒霉的是,摔断腿的你,又被毒蛇咬伤,性命危在旦夕。此时,你想到了伏蛇草,可惜视线所及,竟找不到一株。为了活命,你只好将你所知道的那株伏蛇草的方位,以及伏蛇草之特征,说给陆士乔听,让陆士乔帮你去采,然后供你服用。从此,陆士乔便知道了伏蛇草的秘密。虽然你千叮咛万嘱咐,请求陆士乔保密,但你依然不放心,便又向其许下重金,企图以银子收买人心。这就是为什么3个月前,陆士乔突然学会了治疗蛇伤,以及收入倍增的原因。陆士乔所制作的几十粒解毒药丸,其实就是伏蛇草所制作的。但即使如此,你仍然无法安生,于是,便又设计将陆士乔谋害。”
  陆夫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大人,可孙郎中不是说过吗,被毒蛇咬后,夫君是吃了药丸的,只是无效而已。”
  薛弼淡淡一笑,说:“发现自己被毒蛇咬伤后,士乔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马上解毒。这时,他也想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伏蛇草制成的药丸,可是,孙郎中却阻止了他服用药丸的行动。”
  孙蛇医见薛弼又将话锋指向他,不觉发急:“大人,您可不能这样诬陷我啊。当时山上就我与士乔两人,您怎么可能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呢?”
  薛弼也被激怒了:“我只问你一句话,陆士乔身上的抓痕是怎么来的?”
  “抓痕?”孙蛇医的气焰熄灭了一大半。
  薛弼也恢复了平静:“据仵作查验,陆士乔身上不仅有蛇伤,而且还有大量抓痕。这还不是你孙郎中为了阻止陆士乔服用伏蛇草,而不惜与其搏斗所留下的吗?按理说,陆士乔长得并不柔弱,只是被毒蛇咬伤,症状已陆续发作,根本无力抵抗,才会最终被你这个小人夺了药丸。而随身携带的药丸一旦被夺走,陆士乔便已无任何回生的可能。如果在别的山上,他或许有机会当场找到伏蛇草救自己一命,可偏偏这壶嘴山不产伏蛇草,这就是为什么孙郎中要在此山布局的原因了。要不然,像壶嘴山这种蛮荒之地,你游它作甚?”   孙蛇医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与士乔虽从医事,但皆好风雅,壶嘴山紫峰崖有前朝进士所题书法,遒美异常,我约士乔上山,正是为此。”
  “一派胡言!”薛弼大怒。“本官已亲上紫峰崖看过崖上所题书迹,因岩石风化,所刻字迹早已模糊,还有何可看?再说这两年山上又出豹子,这山早已无人敢去,连山路都已荒废。而你却执意要带陆士乔上此山,不就是因为此山不产伏蛇草之故,你正好用提前放置的毒蛇将他咬死吗?”
  事到如今,孙蛇医似乎还不死心,他仍竭力想为自己开脱。
  “大人,我冤枉啊!”他可怜巴巴地求饶道,“我真没布什么局。那条毒蛇本来就是壶嘴山上的,我真没把蛇带上山啊。”
  薛弼指指衙役手中的蛇篓说:“你没把蛇带上山,那山上怎么会有你的蛇篓?”
  孙蛇医带着哭腔道:“大人,这种蛇篓在我们南桥县何止千只,您为什么硬说是在下的呢?”
  薛弼鄙夷地笑了几声,说:“3个月前,你去王篾匠那儿买蛇篓。据王篾匠说,当时店铺里的蛇篓刚刚卖光,他本想拒绝你的,但他突然想起当天早上,他曾给自家编过一只,就把这只原本打算自己用的蛇篓卖给你了。而恰恰因为这只蛇篓是王篾匠为自家所编,因此,他在编织过程中,特意做了标记。”
  说着,薛弼便从衙役手中取过蛇篓,扔到孙蛇医面前。
  “你好好往里瞧瞧。”说完,他便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孙蛇医将信將疑地拿起蛇篓,往里仔细端详,终于在蛇篓底部发现了王篾匠做的标记,那是一个用青竹片编成的淡绿色的“王”字。
  孙蛇医一时脸色惨白,哑口无言。薛弼正欲叫王勇将其拿下,没想到,他却又开口了:“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是带着这个蛇篓上过壶嘴山。你去过我的伏蛇草堂,想必定是知道我有养蛇的爱好。而这壶嘴山不产别的,就是多蛇。因此,我没事常来这儿捉蛇,这蛇篓是我扔在这儿,随时备用的。你也知道,壶嘴山崎岖难行,我先把蛇篓扔在山上,来时就可以空手上山,岂不方便许多。”
  薛弼冷眼看着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孙郎中,亏你挖空心思编出这样的谎言。难道你忘了你游大丽山摔断腿的事了吗?你在家一躺就是3个月,压根就没下过床,你如何上山捉蛇?”
  孙蛇医的脑子也转得很快,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接上了薛弼的问话。
  “大人,我也没说是近几日上的山,这蛇篓是我游大丽山前放的。”
  薛弼将蛇篓拿在手上,左右摆弄着,又细看了一番,仍然笑道:“今年自入夏以来,天气湿热多雨。此篓若果真如你所说,是游大丽山前所放,时至今日,雨打风吹之下,岂能这般干净?如没记错,六月初六、初七两天,便下过几阵大雨,而初七以后,天才彻底放晴。因此,这蛇篓只能是初七以后带上山的。据前来伏蛇草堂看病的病患所说,你的腿伤是六月初八完全康复的,你也是六月初八重新进山活动的,不在此日布局,更在何时?”
  直到此时,孙蛇医的意志才彻底崩溃了,他一下瘫坐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似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王勇,带他去县衙。”薛弼准备起身返回。
  王勇一个箭步跃上前来,正欲将孙蛇医抓起,孙蛇医却又开口道:“大人,请让在下先去解手。”
  薛弼看了看他,转头又对王勇说:“跟着他,别让他跑了。”
  就这样,在王勇的盯梢下,孙蛇医独自进了茅厕。然而,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出来。王勇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进去一看,果见他已服毒自尽。
  薛弼来到现场,确认孙蛇医已死之后,不禁仰头长叹一声:“可惜啊。”
  “一个恶人,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王勇不解道。
  薛弼拍拍他的肩膀,依然失落地说:“我可惜的,不是孙蛇医的死,而是他死后,再也没人知道这漫山遍野之中,究竟何种草木是伏蛇草了。”
  (图◇雨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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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德是个绑匪,这一次他盯上了王老板一家人。经过一番侦察,他发现一件事儿:王老板的老爹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而是一个人住在100公里外的乡下。马五德心中暗喜——绑架那老头!  这年头,农村乡下,皆是些老弱病残,马五德没怎么费劲儿,便将老头绑架了。随即,他便给王老板打起了电话:“喂,王老板吗?我是绑匪,你老爹现在在我手上。你赶紧准备50万现金,不许耍花招,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啊!”王老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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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夕,白沙村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大伙正抓住一年中最难得最美好的机会走亲访友沟通感情,这时一条特大新闻炸响了:迁坟!  为了移风易俗、增加耕地面积,也为了美化乡村,上级决定把所有散落在田间地头的坟墓迁到公墓内。此项工作的艰巨性不言而喻,为此相关部门特地成立由乡村两级干部组成的工作组,抓住过年时大伙回家团聚的有利契机,大力宣传推进,呼吁大伙服从大局,积极配合。  公告一贴出来可就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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