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离家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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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500元钱就下了广州,连回烟台的车票都没有钱买。这一去,就没有了回头路。
  
  走出校门一片茫然
  本来立志要考研的,所以在别人忙着穿梭于招聘会的时候,我一直无动于衷。结果,考研榜上无名,再找工作时,已经很仓促了。
  蹉跎中到了7月,看着那些找到工作的同学兴高采烈地收拾行囊,头也不回地走出校园,我内心一片茫然。我知道,自己有太多劣势,比如读了个三类院校,专业也不热门,一个女孩子偏偏学了生物,要找一个专业对口的职位,就如在摩肩接踵的街头捡到元宝。想想在乡下土里刨食的双亲,那个家是断不能回的,除了无颜面对父母充满探寻和希冀的目光,还有一点:在乡下,没出路。
  和几个同病相怜的同学合租了一处70平米的房子,每人每月90元的房租。然后每天翻阅报纸、上网搜寻招聘广告,到人才市场把自己当作货物一样“兜售”。即便走在大街上,眼睛也忍不住往路边的电线杆子上瞅……
  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了,情绪也越来越低落,投出去的求职信无回复,即便有电话来问,打算用你的诚意也不多。我内心积蓄起越来越多的凄惶和绝望……
  几次面试失败之后,有经验的同学告诉我:“你没有漂亮脸蛋,要让用人单位注意到你,就需要有不凡的谈吐。”可我偏偏不善言辞,一次,我准备了很多问题,查资料、请教过来人,做了自认为最完善的答案。可面试的问题,没有一个在我准备的范围内,结果,我依旧溃不成军。
  在广州打工的表姐打来电话,劝我去广州寻找机会。我犹豫着:从烟台到广州,路途遥遥,仅路费就不少钱,去了就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吗?
  “心有多大,希望就有多大。如果你连出来闯一闯的胆量都没有,只能坐以待毙。我一个初中毕业生,在广州都能找着事情做,你大学本科毕业生还能饿死?”表姐听出了我的犹豫,她在电话中铿锵有力地说。
  夜里难以入眠,我终于下决心南下一搏。
  辗转借了500块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烟台到济南,硬座票价是44元,早晨8∶20发车,下午3∶12抵达。没敢出火车站,直接去售票窗口买到广州的车票,硬座也要226元,买完票再数口袋里的钱,只有两张百元“大钞”和几张小票了。从此刻开始,即便我一分钱不花,手里的钱也不够从广州到烟台的车费了。这一去,便没有了回头路,想到这里,眼泪就掉下来了。看看身边的人流,我把泪硬生生挤了回去,内心生出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感。
  
  民工能在这里立足,我也能
  傍晚,我站在了广州的街头。
  望着风情迥异的市景,听着不知所云的方言,恐惧感占据了我的心。我拎着包在大街小巷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家30元一晚的旅馆,度过了在异乡的第一个不眠之夜。
  要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长久的工作,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我要吃饭,要生存。因为在学校做过勤工俭学,所以找零工很有经验,替人散发广告单、代家教、推销化妆品……我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一日三餐大多吃方便面、炒米粉,尽管收入很少,但还是节省出了一点钱积存起来。
  可内心的酸楚,并没有随着经济危机的缓解而减少,想到自己怎么说也是正规大学毕业,却整天干着不上学都能做的事情,心里难受;还要时不时受到种种歧视,性骚扰,盘剥工钱……
  我在一家烧烤店做啤酒推销员,每卖一瓶啤酒,可得一些提成。这份活比站在大街上发广告单轻松一些,可是很多人高声喊“啤酒小姐”,有的人趁接啤酒的时候拉我的手,有的干脆很露骨地缠着我:“妹妹,来,陪哥哥喝一杯……”坚持了两天,我落荒而逃。
  老乡数落我:装什么清高啊,只要能把钱装到口袋里,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从她嘴里我还知道,有很多和我一样一毕业就失业的女大学就在酒店里。“要不,你也去我那里?客人喜欢找有文化的……”
  “够了!”我打断了她:“我就是饿死,也不会走那条路!”
  有一段时间,我在饭店做刷碗工,每天下午3点干到夜里10点。7个小时,几乎没有直腰的功夫。下了班后,要一个人靠在饭店门口站上半天,才能缓过劲来走回住处。就是这样辛劳,每到领工资的时候,老板总会找各种理由,克扣一部分。
  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老板循声而至,不容我解释半句,甩过一句话:“你被解雇了!”然后掉头就走。我追过去,先是请求留下我,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好要这个月的工资,毕竟再有一周就该发工资了。老板脸上浮出冷笑:“我还没向你要损失呢?打碎碗损失不大,可是炒了你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洗碗工,耽误了我饭店的生意,这些损失你算得过来吗?”
  我几乎崩溃了。一个人蹬着自行车,在烈日下狂奔,泪水糊死了眼睛模糊了视线,直到累得精疲力竭瘫倒路边,望着来来往往陌生的甚至挂着冷漠的面孔,我号啕大哭……
  哭过之后,路还是要走下去的。我擦干眼泪,再次奔波于招聘会和用人单位,不断地告诉自己:决不掉滴泪。连民工都能在这座都市里立足、养家活命,我堂堂大学生怎么就不能?我一定要在这里做下去!
  日子如流水,一年了,我做过美发店洗头工、保险公司业务员、网络公司客服代表……当然,那些零碎小工是一直不间断的。虽然所做的一切都与自己所学专业相去甚远,但是我相信,这也是一种积累,阅历、见识、能力还有财富的积累,早晚有一天,这些经历会给我一个回报。
  
  穿上工作服,我有哭的冲动
  我终于迎来了一个就业机会,一家研究生产保健品的生物技术公司录用了我。尽管工资低得可怜,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比起那些“零收入就业”的同学来说,工资再少也是收入啊。
  穿上公司统一的工作制服,我又有哭的冲动。从走出校门到今天,我总算正式“工作”了,尽管我一直都在“工作”。
  最初公司安排给我的工作,大多属于打杂,杂到什么程度呢?几乎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招呼我为他跑腿、替他打下手。无论谁叫我,我都乐呵呵地,响亮亮地发出一声“哎”,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做对方分配给我的工作。这种工作状态看起来毫无发展前景,可在我已是难得。最主要的是,在打杂的过程中,我得以接触以前从未有机会接触的各个工作流程。
  3个月后,领导第一次指派给我具体的工作内容,进行蛋白质的纯化处理。尽管是第一次独立来做这个工作,但是有为别人打下手时的点滴经验,我很快就得心应手。
  渐渐地,压在我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身体累但是内心快乐,心里洋溢的是能力得到承认、价值得到体现的快乐!
  尤让我欣慰的是,我的不善言辞在这个工作岗位上竟成了优点。曾经在无意中听到领导对我的评价:“这小姑娘说得少做得多,看起来既肯干又稳重,工作交给她,放心!”这该是对我的最高奖赏了,也给了我不断超越的动力。
  我从普通职员一路做到了技术主管,而且工资待遇也一路飙升。了解我的人都为我高兴,可我不敢沾沾自喜。我知道,在这个双向选择、人才流动频繁的时代,找到一份工作并不等于就可以终其一生。不过,因为有过那么漫长的“失业”经历,对于未来的“失业”我不再有恐惧感。
  眼下,我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给自己充电,为今后更好地“兜售”自己再加一枚取胜的砝码。
  来广州后的第三个春节,我终于可以很“豪迈”地买上一张卧铺票回老家过年了。
  只有单程路费的闯荡征途,我都敢走,而且走得一路阳光,人生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编辑陈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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