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邢台两位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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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省邢台县,始建于秦代,《邢台县志卷一·沿革》这部文献里记载:“始皇三十六年置属钜鹿郡。”那时,才开始称信都县,后来,又更名为“襄国县”。到了隋朝,改称“龙岗县”。宋宣和二年,也就是1120年,则称“邢台县”,沿用至今。据不完全统计,邢台县自唐至民国二十六年,即公元618年—1937年这1319年间,共有过248任县官,其中唐宋7人,元金10人,明66人,清135人,民国30人。日伪时期的所谓知县不计,大约五年多一点时间换一任。这么多的县官,犹如满天的繁星,留在了邢台县的历史天空之上。可是,闪亮者微乎其微,绝大多数都是历史的匆匆过客,粉墨登场,热闹非凡,庶几离去,归于寂然。
  不过,邢台县在明朝万历年间,曾出现过两任县官,他们的卓越事迹,人们千百年不忘。他们一位叫朱诰,另一位叫王大受。
  (一)治水兴学的故事
  先说朱诰,此人字清冷,河南南阳人。明万历丙戌进士。万历十八年,也就是1590年,他自东明(今山东菏泽市东明县)移任邢台县知县。1595年,因“考功卓异报升”,调到北京做京官去了。朱诰在任五年间,在城东一带,疏渠建闸,兴修水利;在城西挖井找水,改善了人民的生活条件。
  朱诰上任之初,恰逢一位何姓侍御来邢巡视,朱诰陪同这位长官整整转了三个月,对全县的基本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们尤其视察了东汪、王快一带,发现了泉水利用方面存在的问题。又在华家庄(今华庄村)他看到有泉二区(今之狗头泉、黑龙潭)“多泉孔如百沸”,但“其流散漫”,“以有用而弃之无用也”。出水量很大,遍地涌泉,但都白白流失了,他问老百姓为何不修些水利工程把泉水利用起来,用泉水灌溉庄稼,众人一愁莫展地反问“为之奈何?”看来,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场面。
  据史料记载,朱诰他们视察的这个地方,曾是“泽国”一片,1975年开挖百泉时,出土了许多鹿、野猪、猛犸象的动物化石。朱诰认为,该泉区“宜于西南低下处筑堤,高丈许,长数丈许,合二水而汇为一区,则巨津矣。由是开渠引而北之,以资灌溉,利不薄乎”。在他的组织下,民众在这里筑堤并建起了永泽闸,浇灌晋祠、王家庄、张家庄、梁家庄、黄家屯等5个村庄的田亩。永泽闸下的另一股清流,则通过“阔七尺长十三里”的水渠,自河会村流至河曲村,“灌田八村,计五十余顷”。
  小龙泉位于华家庄村东,本来“可堰以灌,而民任其溃溢,竟归于河”。朱诰了解到,该泉旧有渠道,但用水要交租子。一些农民交不起,便被禁止用水,那些水也就“任其放焉。其地其水委而弃之篾如也。”因为农民交不起地租水费,使大量的水资源滚滚而去,白白浪费。朱诰发出一番“天乎”的感慨之后,随即组织民众筑土石而堰,“广约三亩,开渠约五尺,长二里,灌田十余亩。”其实,就是当地官员现场办公、为民谋福了。
  这三眼泉水治理以后,老百姓亲眼看到了治水的好处,也尝到了治水的甜头儿,于是,群情为之大振。朱诰乘势率领民众,相继完成了下列疏渠建闸工程:
  流珠堤,自前楼下村至后楼下村汇合,灌民田四五十余顷。
  黑龙潭闸,渠阔丈,长十五里,自小汪村至石井村,灌田十村计二十余顷。
  明沙泉闸,深阔一丈,长六里,自晋祠村至朱家庄(今桥东区),灌田四十余顷。
  晋祠闸,渠阔一丈,长五里,灌本村田计二十五顷。
  东汪闸,渠阔一丈五尺,长十里,引七里河水自东汪至河曲村,共灌田九村计十五顷。
  大贤闸,渠阔四丈,长二里余,自大贤铺至河曲村,灌田十村计三十顷……
  密如蛛网的堤、闸、水渠,引来泉水适时地灌溉农作物,使农民有了丰富的收获,同时,这些渠闸还起着泄洪排涝的作用。百姓们种植小麦、玉米、谷子、高粱等北方农作物,还大面积引种了水稻、芦苇、莲藕等南方水地植物。这里由此被称为“北国小江南”。
  邢台县的城西丘陵区属石灰岩区,极度贫水,种庄稼完全靠天吃饭。遇上丰水年,打下的粮食还能凑合吃上一阵子,遇上旱年头,别说种庄稼了,就连人畜饮水也都成了大问题。朱诰带人逐村在这一带“勘察相地”(找水脉)后,先后在小石头庄、东侯兰、西侯兰、火石岗、南岗西等村,深挖“二十余丈”,相继打成深井十数眼。其中,南岗西的井水因“寒而洁,甘而香”,被村民以他的字命名为“清冷泉”。在打井不成的村落,朱诰组织村民建蓄水池,积蓄雨雪,以备饮用。
  万历十九年,也就是1591年,朱诰来到大石头庄和小石头庄(今南石门镇)。“邑有庄二,一曰大石,二曰小石,相距不二里许。其以大石者旧有井,深可三十仭,下望隐隐,底始见焉。”中午太阳正了才能看见底,这井可够深的。就是这口井,担负着两个村庄的人畜饮水任务。时间久了,为这井水,两村难免发生龌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因为打井水排队你先了、我后了,你加塞了、我吃亏了等等,吵得脸红脖子粗。后来,大石头庄干脆不许小石头庄的人来打水。朱诰决定在小石头庄另打一眼井,于是,小石头庄村募民工、相井位、深掘五丈后,发现旧井一眼,又掘进七丈,泉水喷涌而出。
  文献记载:“且其源清,其味甘,视大石之井更佳。”大石头庄的村民纷纷来该井取水,小石头庄的村民因水源充沛,便不计前怨,慷慨相让,使两村之间“民若若若,是是是,亦可矜矣”。如今,读到那篇写于明万历庚寅小春、不足千字的《小石头庄井记》碑文时,当年打井的艰辛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口井打成以后,人们喜悦的笑声和哗哗的流水声,依旧充耳可闻,我仿佛看到了当年两村人互谦互让的君子之风。
  当然,也有失败的记录,在火石岗村发现的《石井岗祭井文》一碑,便记录了一次失败的打井过程。明万历二十年,即1592年秋天,知县朱诰同县教谕姚继崇一起,募工重新开凿前县令郝公已深凿五丈的一口废井。付给民工的工钱是每丈三两银子,犒尚另加。结果“至坚,凿者难之”。凿至三十丈时发现了石笋,“得一洞,满洞开花,大类灵芝,事甚奇异”。时至万历二十二年秋季,终于凿井无功,滴水未出。恰时逢朱诰报陞停工,遂成废井,朱诰留下了深深的遗憾,为此,“泉之利尚有望於后之君子焉。”
  朱诰在邢台县任职五年间,还组织编纂了邢台县第一部县志,创建了五处“社学”。邢台县自秦建县以来,建制多有变化,但没有县志,没有确切的历史记载。朱诰一到任,便对“邢倚郭邑,故无志,志总于郡乘,略而弗备”而大发感慨。他认为:“邢襄之地,历周秦汉晋,率以为国嗣,成大都,犹为八邑称首,非渺区也,徒以附郭因循乏志,非所以著地灵而昭文献也。况国有史,邑有乘,自古记之”上面这些文字就是朱诰为邢台县志撰写的“序言”。此后,朱诰组织得力人员,历时一年,编出了邢台县第一部县志,时在明万历乙丑,故被方家称为明志。自此以后,邢台县才有了清康熙、乾隆、道光、光绪诸志和民国年间续修的县志。1993年,邢台县人民政府又付梓了贯通古今的新版《邢台县志》。朱公编纂的被人们称为明志的第一部《邢台县志》,如今已无完书,仅有半部残卷,被保存在北京图书馆的恒温玻璃柜中,可谓宝贵至极。
  “建社学”是朱诰在邢台县任职期间办的另一件好事。他认为:“古者,人生八岁皆入小学而教之。”既要儿童学习文化,也要教他们洒扫应对、进退之节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朱诰在县城建了五处“社学”,“一在东关,命曰居仁;一在西关,命曰由义;一在南关,命曰遵礼;一在北关,命曰养智;一在城中,命曰敦信。”“寓明信之意”。为了把这五处社学办好,朱诰在聘请私师、课程设置、优生奖励诸方面,多有独到安排,可谓用心良苦。
  一个人做了有益于老百姓的事,人民是忘不了他的。朱诰离邢后,当地为他建“生祠”,称他为“昭杜父母”。可见,地方百姓对廉正官员的尊敬与爱护。
  此外,朱诰的手下,还立了不少的碑,记录了他在邢台县主政五年的政绩,当然也有别人为他立的。这也遭到了不少人的诟病,有人说他是会下蛋的母鸡,一下蛋就会叫,会自己表扬自己。我私下以为,只要实实在在的做了事,宣传一下自己未尝不可。朱诰建造的这些水利工程,上世纪70年代还在使用。后来,因为整体水位下降,泉不出水,这些工程才废弃不用,显然,这并不是“面子工程”、“政绩工程”。相反,为了自己的升迁,弄虚作假谎报政绩,或为了制造政绩而劳民伤财又造成严重后果的,才是最可恨的。朱诰留下了如此丰富的史料,后人才有缘得见历史的真相。
  (二)清廉吏治显奇方
  明代的另一个县官叫王大受,也于万历年间在邢台县任职。王大受,字几生,四川合州人,现在,这个地方属于重庆市。他是明万历乙丑年间的进士,万历四十四年,由钜鹿调任邢台县知县。据《邢台县志卷一舆地·山川篇》记载:“万历四十四年幸遇王公自钜鹿调邢。”上任伊始,就有邢东十六村的代表、许思玉、王三乐等人状告关家湾用水这件事。
  据县志记载,百泉之水和西部山区山川之水汇合到七里河,过河会村入南河县,分为二支流,东南入澧河,其正流东北入任县大陆泽。“水出邢而邢民使水曾不当下县十分之一”,许思玉等欲“旁开耳闸”,“少救邢民之危”。夫役都已谈妥,但因事涉分水比例,闹起纠纷。“南任二县有显宦”,在外居官的人多,地方不能定,推来推去踢皮球,惊动上宪。万历四十五年五月二十日,知府的批示是:“仰侯道院详示”;五月二十一日,焦道台批示:“仰侯两院详示”;五月二十四日刘按院批示;“旱极矣!以邢水救邢地于势良急,于理亦顺,既经该府亲临查勘,更分明白,即建六尺耳闸可也”;同时,抚院也批示“仰道查详报”……
  按说,有众多高官批示,这事应该立刻解决了,可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省里又派来了“巡方使”,三级政府官员现场审理。据《顺德府志·职官上》记载:“上台有阿狥意,大受屡以理抗,请巡方使亲勘。巡方使意欲同各上台,时听审者数千人窥向背,冤声动天地,竟有投水而死者。各台惊惧莫措,是案始定”。当时,会场之激烈、之悲壮,四百年后的今天,仍然令后人为之心惊肉跳、大为不安。
  在封建社会,上级的意见是不可违逆的,一名小小的知县,竟然敢于不计较个人得失,冒着风险主持公道,不唯上,“以理抗”,不能不说是琴心剑胆,可钦可佩。百姓的投水而死,固然起到了作用,但王大受“以理抗”的做法,也是不可磨灭的。
  王大受在邢台县任满,被提拔为吏部“文选司主事”,未到任请假归乡,走到临潼病故,“囊无馀资”,长安李平田为其买棺材,并出路费请民工送至四川合州老家,归来的人说,王大受“家仅四壁而已”,邢台人听说后,“遥致泣奠”,在静安村(今静庵)建祀并立去思碑,称“前有清冷(朱诰,一作岑)”,看来,这种卓越的政坛人物,恰恰属于“民之父母,邢之福星”。
  朱诰和王大受所处的明万历时期,正处于明代这个封建王朝走向败亡的关键点上。皇帝朱翊钧怠政,数十年不上朝理政,朝堂上宦官干政,权臣弄权,官僚们多有“门户之见”,文人政客们则清谈以结党。张居正居然搞了一系列的改革,出现了暂时的“中兴”气象,但终究是回天乏力,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张居正死后,一切又陷入了官场腐败、民不聊生的状况。在这种风气中,洁身自好已属难能可贵,敢于主持正义,不惜冒摘乌纱甚至丢性命的危险,来为老百姓办一些实事,解决民众生产和生活中的困难,这样的地方官员,虽然小如芝麻,但在百姓的心目中形象却相当可贵、无比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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