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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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霹雳手
  霹雳手在春天现身
  他从衣袖里,抽出那道冬眠的闪电
  整饬被一场大雪冻伤的江山
  他将霹雳挥向黑龙,砍断它的尾巴
  他把流水从河床上抱起
  将阳光的药膏,贴上它受伤的脊骨
  他以燕子作字模、花语为油墨
  再版被蠹虫蛀蚀的古老自然法则
  让星光,回到夜空
  他用春风灌满所有的鼠洞
  把百灵鸟封为歌神,严禁麻雀饶舌
  乌鸦聒噪、猫头鹰夜啼
  他重申兰菊梅荷的职责
  将罂粟从百花园里,驱赶到药圃中
  把蝗虫,捉进密封的铁罐
  他派遣青蛙、知了、蟋蟀和金钟
  带上各自精良的乐器
  镇守春夏秋冬四方边疆
  百木挂果,稻穗飘香,乾坤重生
  他在秋风中金盆洗手,将手中的霹雳
  藏回涓涓的溪流中
  皤滩古镇
  墨云翻滚,鸦群潮水般漫过帝都的天空
  一道敕令,顺着老宦官的裤裆游向宫外
  锦衣卫的铁门訇然开启
  一支铁骑,像一捧闪亮的梅花针
  从门内撒出,散入无边的夜色中
  三千里外的江南,一个名叫皤滩的古镇
  狭长的小巷中,行走着一位书生
  他身着一袭青衣
  轻摇折扇,缓步吟哦
  将一条卵石砌成的龙脊路,踩在脚底
  江南山水,顺着他手中的十五根扇骨
  一齐涌到他眼前
  凸者为峰,凹者为流
  绚者为云,苍者为霭
  他将三千里烟云画卷,啪地收拢在掌心
  他踅入一家酒馆,临窗坐下
  几碟蚕豆,半盘牛肉,一壶横溪土烧
  煮沸了窗外的永安溪
  他感觉自己也已成为一条鱼
  一张文字狱的巨网,正向自己头顶撒来
  他注视着屋檐下悬挂的一排无骨花灯
  认出这正是武林失传已久的化骨绵掌
  他伸手摘下一盏,提着它
  来到何氏里学士府,通知天井上的明月
  为他与小姐的私奔,准备一条道路
  他走进赌艺坊,押上自己的命运
  他走进当铺,当掉胸中的万字平戎策
  他来到首饰局,为小姐购买明珠和星星
  接着,他走进染坊
  为小姐染一身抵御寒冷的春衫
  他将一封没有收信人和收信地址的书信
  扔进邮号的柜台内
  他俯身于水埠头前的河水里涤洗身世
  看见自己长满反骨的文字在水中游弋
  就像满河长着锋利鳍刺的鳜鱼和黄颡鱼
  最后,他来到春花院
  看望流落风尘的姐妹们
  此时血滴子已循迹而至,他以扇为剑
  从春花院里杀出。扇面上滴落的鲜血
  开出一路桃花
  东梓关,致郁达夫先生
  凉薄的时代里。你从一场漂泊的倦旅中归来
  布囊中揣着慈母的叮咛
  前去寻访良医
  早春二月的寒风,掀起你长衫里裹着的肺病
  你颧骨潮红,脚步虚飘
  岸边桃花灼灼。富春江从远处流来
  你伫立在轮船上,西望东梓关
  轮船拖拽着一串粗鲁的汽笛声
  和一片青苔似的波光
  撕开江面的薄纱,向着对岸驶去
  桃花是一场美丽的肺病。你命犯桃花
  上一场桃花劫是在东瀛
  你弱国子民的躯体,怎经得住异国的风寒
  在星月沉沦的茫茫夜中
  你虚亢成一条火炽的桃枝
  你不会想到。再高明的良医
  也无法医好老大帝国的痼疾
  你同样不会想到
  一场更大的肺病,将像霞光一样
  映红你的风雨茅庐
  东梓关在望
  你腾出那只斜挎布囊的手,紧了紧长衫
  捂紧你的肺病
  姐妹山是你在那个凉薄的早晨
  咳出的两滩淤血
  《黄帝内经》和春和堂,最終没能医治好
  你胸膛中瘀积的爱国主义
  你的肺病越来越严重
  二十余年后,在遥远的新加坡
  你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南洋的天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今晚灼伤我的,是你相依为命的肺病
  是你一生的桃花劫
  白雁坑
  白雁坑,遗落在旧时光里的一座老庭院
  被西白山这把铜锁深锁在秋风里
  夕照的影壁上,九条金龙在游动
  将山外的祸祟与浊气
  拦截在它们藏在雾团中的利爪前
  香榧园。悬空的翘角亭老祖宗般端坐在祥云里
  翠竹绕起一排绰约的屏风
  满山的硬石头,这些倔脾气的老家丁
  在世代的忠诚里,业已修炼出一副好脾气
  而青苔这群绿衣丫鬟,她们忙碌的脚步
  风过无声
  千年榧王一夫多妻,每一条榧枝都三代同堂
  慈祥的老榧母们,在一片鸟鸣声里
  看护着家族的繁衍生息
  榧叶以篦子的形式,刮去藏在秩序中的
  皮屑与虱子
  这自然界的宗法社会,多么和谐稳固
  石斑鱼从夜色中爬上八仙桌
  一缕土烧酒香,将越剧唱腔牵出灼热的喉咙
  酩酊的我们钻进一粒香榧果中躺下
  用两只醉意朦胧的西施眼
  冷冷地斜睨一眼山外的黑暗……
  乱礁洋
  东海岸。一只名叫乱礁洋的巨蝶
  它在南宋的残喘声里、在文天祥踉跄的正
  气歌中
  偶尔振动了一下翅膀
  730年后,在象山、在涂茨
  引发了一场诗歌的龙卷风
  这只巨蝶。浪涛是它的头部,涛声是它的复眼
  它投射的目光——纷纭的纯银或乌金的鸥群
  在白云之上遄飞,接近天堂
  它的倒影,在墨色玻璃做成的洋底
  凝固成影影绰绰的海底山脉
  它海湾的胸膛里,翻卷着炽热的阳光
  漂浮着凋零的炮声、喑哑的鼓角、折翼的风暴
  以及白垩纪显花植物未及萌芽的胚胎
  它瘦长的腹部,一直扫到公海
  被世界海洋文明,染成一片蔚蓝色
  它栖息。在海天之间竖起帆翅
  把灯塔的触角,伸向历史、明月或黑暗
  将一条条闪光的路,铺在女人们的祈祷中
  它以锚的铁足
  紧紧抓住农历、陆地与炊烟
  它飞翔。在它展开的巨翅上,一座座乱礁
  缀连成一道道斑斓的花纹
  它飞翔的身影,就是船只飘荡的身影
  它在风情与原则中翩飞,用渔歌号子为美授粉
  把江南和诗歌,留在象山、留在涂茨
  责任编辑 乌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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