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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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孟头
  老孟头是一位老师。是我所在的矿区子弟学校的老师。是从工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师。
  老孟头那时候其实还挺年轻,顶多只能算是个中年人,为什么我们叫他“老孟头”?谁也说不上来,最先叫出这个称呼的也不知是何人。但大家暗地里都这么称呼他。
  那时候,煤矿还是文化的沙漠,识文断字的人很少。只要有一把力气,都可以下井挖煤,没有谁在意你有没有文化。
  老孟头在老家上过五年学,后因家里日子过得窘迫,学没上成,却迎来了煤矿在村子里招工的好机遇。吃不饱穿不暖的老孟头毅然决然的报了名。坐着一辆敞篷大卡车,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颠簸,来到了矿山,开始下井挖煤,吃上了国家饭。虽然苦些、脏些,但一个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吃饭和穿衣没有任何问题。
  煤矿那一年招了好多工人,有男有女。她们不愿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愿意出外闯一闯,就报名当上了煤矿工人。这些当上煤矿工人的女人,大多是性情刚烈、脾气倔强、不服管教的女人,也就是农村那种“野女人”。她们来到矿山,成了矿区一道风景,靓丽倒谈不上。因为她们都穿着清一色的工作服,戴着黑色的矿帽,被漠风一吹,煤尘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身上,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
  矿区本是一块荒僻之地,突然间人声鼎沸,热闹起来。矿上招来的这些工人,来自天南海北,操着不同的口音,由互不相识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单位的人,慢慢地就亲热起来。他们中间有胆子大一点儿的男女,悄悄地搞起了对象。慢慢地,一些长得还算可以、脑瓜子灵活的男人,学着样子,开始饿虎扑食般地去追求这些女人了,这样一来二去,他们就慢慢结合在一起,组成了家庭。这样,就有了操两种口音、吃两种口味饭、行两种风俗的一家子。
  当然,两口子过日子,总会有碟儿大碗儿小的事情,两种口音互相对骂,一方骂得翻江倒海,另一方却不知道骂的是什么,反正是骂架,听懂与听不懂没有关系,关键是泄愤,你来我去,不分上下,闹得鸡飞狗跳墙,街坊邻居就互相劝架,今天你到我家劝架,明天我到你家劝架。远亲不如近邻,一来二去,邻居也熟络了,谁家有事,隔门喊一声就行。
  当然,有的还会动手,男的把婆娘打得鼻青脸肿,婆娘把男人抠得花里胡哨。第二天,问女的,脸咋了?碰墙上了;问男的,脸上怎么有花印子了?唉,倒霉得很,喝醉酒让树枝划了。大家明明知道什么原因,还要明知故问。回答者明知是撒不过去的谎,还是照撒不误。
  两口子没有隔夜的仇。床头吵架床尾和,第二天照样手挽着手上班,不出几天工夫,新婚的媳妇肚子就挺起来了。
  “你的枪真好,一打一个准儿。”
  “你的地真肥,种子一种下就发芽了。”互相调侃,却不生气。
  矿区开发建设不到一年,面貌是变化了一些,但变化大的是人,每天夜里,总有婴儿呱呱地哭闹,新栽的树身上,总有“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的字符贴在上面。矿区人口一下子多了,主要是孩子多了,给这片风沙之地带来了热闹,带来了希望。
  也就三五年工夫,孩子们长大了,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这时矿区的领导才意识到需要建一所学校了。选址、设计、建造,不出半年,一栋教学楼拔地而起,学校有了,还得有老师。老师哪里去找,有人提议从工人中间找。这样,老孟头因为上过五年学,被第一批选拔为学校的教师,脱离了苦海,再也不用下井,再也不用每班下来,烧一盆子热水擦洗浑身都是黑煤的身体。
  老孟头当上了老师,似乎高人一等了,专门请裁缝做了一套笔挺的中山装,每天把头发用水淋湿,梳得苍蝇都趴不住。在工人面前挺着个腰板,晃来晃去。至于教课的事情,大家都是抹黑转,谁也不会,不会慢慢学,边学边教,边教边学。
  拼音老孟头知道一些,算术老张知道一些,绘画老王会捣鼓两下,唱歌,《大海航行靠舵手》好多人都会,体育就是玩儿,这个大家都会,这样互学互补,一来二去,大家什么都知道一些了,教孩子还是能够应付的。
  老孟头先是教语文。教了一段时间,学校又安排他教数学。学校是有目的的,为了让大家全面发展,必须什么课都得代一段时间,要把有限的几个老师的潜能都充分发挥出来,这样,没几年,老孟头把学校所开设的课程都讲遍了,成了学校的骨干,每年都胸前戴着大红花上台领奖。奖品就是一张奖状,老孟头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把奖状小心翼翼地贴在办公室的墙上,一张又一张。老孟头成了矿区的名人,家长心目中的好老师。
  起初,学校的学生少,三四个老师,什么都教。慢慢地,矿上建设初具规模,陆陆续续又从外地招了不少工人。工人多了,结婚生孩子的也多了。有人结婚,就有人生孩子,一来二去,学校里的孩子就多了,仅靠那几个老师显然应付不过来,于是,学校的校长给矿上打报告,又从工人里招老师。于是乎,能认识自己名字的,知道一百以内数字的下井工人纷纷报名。本来打算招四个老师,结果报名的超过三十个,怎么办?领导自有办法,谁和领导沾亲带故,谁逢年过节往领导家里跑的勤,谁就可以当老师。平时不烧香的,识的字再多,也是白搭。
  学校老师多了,学生多了,矿上决定增加管理人员,这样,老孟头众望所归地被提拔为副校长。老孟头心里那个乐啊,一个土里刨吃的农民,能吃上国家饭就是积了大德的,又被选拔当老师,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这下,还当了官儿,用他自己的话说,祖坟冒青烟呢。老孟头当天就在街道的饭馆里摆了几桌,邀请大家美美地撮了一顿。
  随着工人越来越多,矿区唯一的一条街道上,有人开了饭馆、商店、歌厅,杂七杂八,摆在一条街上,一家挨着一家。饭馆里常常有人喝的酩酊大醉,有倒在饭馆门口的,有沉睡在门口的长椅子上的,也有被几个人搀扶着往家里送的,当然,也有还算清醒的,搖摇晃晃地往家里晃,甚至对着一棵小树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好像是遇到了知己。有的甚至站在马路中间,掏出家什就撒尿,这些,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这么几家子饭馆,每天热闹非凡,更多的是今天张家结婚,明天是李家的孩子满月,热闹得很。   当了副校长的老孟头,喜欢上了喝茶,喜欢端个茶杯,吸溜吸溜的,好像他的嗓子眼儿里有一团火,需要用水去浇灭。他先是拿着一个罐头瓶子当茶杯,矮矮的,胖胖的那种玻璃瓶,瓶子里沉淀着一大半的茶叶。上课时,把茶杯放在讲台上,讲一会儿课就抿一口,讲一会儿就抿一口,老孟头喝茶每一口都喝的很少,所以一杯茶可以喝半天儿。开会的时候,坐在主席台上,也把自己的茶杯摆在面前,显眼得很。讲话的时候,也是边讲边喝,杯不离手。后来,老孟头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茶杯换成一个苗条的、细长的玻璃杯,老孟头喝茶似乎更加神奇了,领导的架势摆得很正。
  有一年,学校又招了一批老师,其中有一个年岁比老孟头稍小一点儿的女老师,打扮得很时髦,把头发梢烫了个卷儿,在脖子后面,像翻卷的波浪。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如风摆杨柳。穿着一双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敲出很有节奏的响声,老远就听得到。老孟头觉得自己是教学能手,是副校长,有事没事到人家办公室兼宿舍去唠嗑,美其名曰培养年轻人更快成长。这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得很。只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那回事似的。但后来这事闹大了,捅到了矿上。事情是这样的,起先,他们之间偶尔有点儿火星子,但没有燃起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但那一次,火星子蹿了起来,燃成了大火,烧得整个学校都沸腾了。
  那天晚上,老孟头喝大了,晕晕乎乎地回家,那双腿却不听自己的使唤,竟然走到了那个女老师的家门口,使劲的敲门,结果人家老公推开门,把他给狠狠地揍了一顿。其实他们之间的事情,这个老公多少听到了一些,碍于没有把柄,心里窝火却没有办法,现在你送上门来了,人家能饶得过你吗?不揍你才怪呢!而且揍得很严重。第二天,这事一下子传遍了校园,进而将火烧到了矿上,矿上不处理也说不过去,没几天就免去了他的副校长职务。
  被免职的老孟头心情很差。一场大病不起,几乎再也不上班,回家养病去了。过了一年,老孟头申请提前退休。大家打开他的办公室,发现那个苗条的茶杯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茶杯里堆积的半杯子茶叶已经发霉,有一股恶臭的味道。
  事情过去几年了,老孟头的故事还偶尔被人们提起,但大家显然没有了以前那样的好奇了,觉得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我那个老实巴交的书记
  人和人相知、相交,有时候并不是刻意的,偶尔的一次碰见,有时候就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提起他的名字,脑海里都会闪现出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但也让你记忆犹新。
  我参加工作后,在单位上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像一杯茶水,清淡却沁人心脾,和这样的人交谈、共事,可以不设防,推心置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需顾忌太多,不需要察言观色,不需要预先设置好对话的主题。我报到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至今我还记得我们之间交往的点点滴滴,他就是我们学校的书记。
  我们学校的书记是个老实巴交的单身男人。
  矿区所说的单身,并不是指没有结婚,而是指没有把老婆带到矿区生活而两地分居的男人。
  那天,我背着行李去报到,踏进学校大门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书记。他瘦高个儿,消瘦清癯的脸,看上去有些沧桑,一身浅灰色极为宽大的中山装,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瘦削的身体上,摆来摆去,很是滑稽。他头发有些花白,理着板寸,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当时,他正在校门口的一个牌板前阅读报纸。看见我后就上前搭话:“你找谁?”
  “我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
  “大学生?”
  他似乎有些狐疑,但很快帮我取下行李,连说了两个“欢迎”,就把我往校长办公室领。这个学校很大,一共有三栋楼,两栋比较高,都是六层,分布在马路的两边,中间稍偏一点儿的一栋较小,只有三层。这三栋楼的布局呈“∩”形,从马路望过去,是一个四百米跑道的操场,操场的四周长满了高大的国槐,郁郁苍苍的。校长办公室就在那栋小一点儿的办公楼上,其它两栋就是教学楼了。
  他帮我提着行李,边走边聊。他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他是这个学校的书记,并简单地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这个学校一共有六十几位老师,只有校長是正规师范院校毕业的大学生,其他老师都是从煤矿工人中选拔出来的,你一来,学校就有两个大学生了,这个学校就有前途了。他说这话时我心里一惊,暗暗地想:这个学校的教学质量肯定不会高,煤矿工人怎么能教好孩子呢?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你要好好干,前途无量。”
  我心里想,一个教书匠、孩子王,能有什么前途,到最后还不是和你一样吗?当初填报志愿时,父亲坚决让我报考师范院校,说老师工作稳定,受人尊敬,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的前途设定好了,就像上高中时我的那些老师一样,一辈子兢兢业业做个孩子王罢了。
  把我领进校长办公室后,他只说了一句:“这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就悄悄地退了出去。这个校长真的很年轻,个子稍高,身体略胖,白白的圆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校长热情地和我谈了半个小时,给我详细介绍了矿上和学校的基本情况后,叫来办事员,把我领到分配的办公室。
  这个所谓的办公室,既是办公室,也是宿舍。很巧,我的办公室和书记的办公室是对门。他笑眯眯地说,咱们是邻居了。说着进来就帮我打扫办公室。别看他年岁不小了,干活却很麻利,一会儿帮我擦窗子,一会儿帮我铺床、扫地、擦拭桌子,不大一会儿,就帮我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一看就是平时干过活儿的人。
  他告诉我,他这个支部书记没有任何权力,学校里的事情是校长一个人说了算。他说他很少管事,也不介意,再有三四年就退休了,一退休就回老家务农去,家里还有几亩地,安享晚年,没有必要和年轻人计较。从他的话语里,我能分析出,他多多少少对校长有点儿意见和抱怨。但我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头小伙子,对官场上的事情一点儿不懂,所以很少插话,都是他一个人在说,我只是默默地听着。
  晚饭是在他那里吃的。记得他做的是拉条子,一盘韭菜炒鸡蛋。不知道是我饿了还是他饭做得好,反正我吃了满满一盘子,感觉没有饱,还想再吃一点儿。但他只做了两盘子面,一大盘子我吃,他只吃了稍小的一盘子,再想吃已经没有面了。他也没有问我饱了没有。就给我盛了半盘子面汤。   晚饭后,他叫我去看电视。学校的电视室就在我们办公室的隔壁,比我们的办公室稍大一点儿。一张课桌上摆着一台25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地上放着几把小凳子和两张长条椅,长条椅的腿还用铁丝捆着,椅面子上还缺了几根木条,可见是足够的简陋了。电视室是给单身职工准备的,有家的职工下班后都各自回家了,这个电视室就是单身职工下班后休闲的去处。学校处于矿区的西北角,位于家属区,从学校到矿大院,也就三四百米。家属区沿着井字形的马路两边分布,都是六七十年代盖的五层小楼,外墙也没有粉刷。双职工和带家的职工回家后,偌大的校园就剩下我们几个单身职工了。
  我们进电视室不大一会儿,单身职工陆陆续续都进来了,有五六个人,他们的年纪和书记差不多。每进来一个人,书记都会把我介绍给他们,我就站起来和他们握手。一个晚上,我就把学校的单身老师都认识了。
  美国有一句谚语:真正的友情,是一株成长缓慢的植物。就从那一天起,我和书记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后来他告诉我,他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那年招工招到矿上下井,干了两年不愿意干了,回老家种地去了,姑娘考上大学,在西安成了家。儿子在老家开了一家砖厂,和媳妇忙里忙外,无暇顾及孩子,老婆在家看孙子。他每年寒暑假才能回趟家。
  我以前没有做过饭,参加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做饭。老杜书记是我做饭的第一个老师,他带我选好了锅碗瓢盆等日常炊具,手把手教我和面、拉条子、炒菜。在居家过日子方面,我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会。一次,我用冷水下面,被老杜看见了,美美地奚落了我一顿,说我对做饭是白痴,必须等水开了才能下面。就这样,他像慈爱的父亲一样,教我学会生活。
  有一次学校进行公开课比赛,我在课堂上滔滔不绝,感觉自己讲的很不错,在评课过程中,却有好多老师指出了我的不少缺点,我心里极不舒服,也很不服气,心想,你们这些大老粗懂个什么?最后轮到他点评的时候,我想他一定会说我的好话,结果他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我在课堂上的不足,而且还不少,这就令我非常恼火,认为别人不给面子可以,连你老杜也不给我面子,实在不像话。会后,我气呼呼地走进他的办公室和他理论,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牢骚,他始终笑嘻嘻的,没有一点儿计较我的恼火。等我发火完了,杵在那里生闷气不说话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火发完了吗?发完了就吃饭,气大伤身,何必呢?”之后,我坐在他的床边上继续生气,他漫不经心地做饭,饭做好后,给我盛了一盘子说:“小伙子,对我有意见可以,千万不能对饭有意见。”我听到他这话,噗哧地笑了。他看我笑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筷子递给我,又笑眯眯地对我说:我的饭肯定比你女朋友做的好吃。”这时候我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三下五除二把一盘子拉条子吃得一干二净。过了两天,他到我办公室,对我说:“你还年轻,要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批评的对不对,你都要学会接受,对的你吸收,不对的你就当耳边风。在社会上混,必须把自己的棱角磨平,学会圆滑,学会处事,有什么事情先不要急着发火,要善于冷静处理问题,学校很复杂,能够进学校当老师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你稍不注意,就会得罪人,对你将来不好。”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对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逊志斋集》有言:君子淡如水,岁久情愈真。小人口如蜜,转眼如仇人。老杜的這些话,对我真的很有用,使我在后来的工作中,每当遇到不顺,我都会想起他说给我的这些话。真是“朋友的一拳,胜过敌人的一吻”。
  有一年,他的老婆从老家过来,给他带来了不少特产,老杜把我叫到跟前说,见面一人一半儿,就把老婆带的东西毫不吝啬地给我分了一半儿。更有意思的是一袋子苹果,他为了分均匀,竟然用秤称了斤数,然后平分给我,让我觉得既不好意思又可笑,哪有这样给别人送东西的人?老杜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笑眯眯地说:“公平交易,公平交易。”我想:这哪是交易,明明是白吃白拿。
  第二天一早,碰见他,我就开玩笑:“昨晚下井了吗?”
  “哪像你们年轻人?我们老了,没有那想法了。”
  “不要骗人了,看你没精打采的,昨晚肯定干了好几次。”
  即便开这样的玩笑,老杜也不生我的气。
  我到矿区谈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杜书记给我介绍的,是他老乡的姑娘。他的这个老乡是和他一块儿坐着敞篷汽车,冒着严寒,从老家来到矿区下井的,而且住同一个宿舍,后来,他调到学校,提了干,而老乡继续下井。那一年在井下受了重伤,矿上照顾,将他的老婆孩子安排了“农转非”,全家从老家搬迁到矿上。这个姑娘在矿瓦斯泵站上班,人其实很不错的。
  第一次老杜带我去他们家,主人特别热情,给我们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餐饭,后来,我和那个姑娘交往了一段时间,老杜几乎天天问,见那姑娘了吗?去她们家了吗?让我抓紧,我不知道这个“抓紧”是怎样个抓法。老杜也经常给他老乡两口子说我的好话,说我能力多么多么的强,人多么多么的好。其实,谈到最后,我总觉得她不适合我,具体哪里不适合,我也搞不清楚,反正在一起无话可说,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老杜为这件事,还批评我“眼界不要太高,找对象,关键是过日子,不要只图长相。其实,这个姑娘长相也不是太差的。
  老杜对我的帮助确实不少。一次学校评先进,老杜极力为我争取。老杜的理由很充分,说我有知识,工作能力强,而且工作积极主动,所带班级在集团公司所有学校统考中,成绩排名第二,是建校以来最好的……但有人反对,说应该把机会让给年长的,年轻人后面机会多得很,似乎也有道理,最后,在老杜的极力争取下,我还是如愿以偿地评上了先进。在“暖”先进那天,老杜却因为身体不舒服,未能参加我的饭局,我觉得很是过意不去,给他送了一箱牛奶,但每天,他都拿出两袋,我俩一人一袋,就是这么一个老实的人,被我遇到了,我从内心非常感激这个老实的书记。
  后来,老杜退休了,我也离开了学校。他退休回家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每年来矿上检查身体,都会来我家一趟,每次都给我带些老家的特产。老杜知道我喜欢吃苹果,每次都少不了我的一袋子苹果。前几天,他儿子打来电话,说老杜最近身体特别的不好,我寻思着找机会去看他一趟,作为朋友这是应该的。
  惠永臣:甘肃镇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第三届“诗歌八骏”成员,鲁迅文学院甘肃班学员,煤矿工人。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春风引》,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作家》《飞天》《解放军文艺》《青年作家》《草堂》等报刊。曾获甘肃省第五届、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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