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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赖上我
两年前。秋天。
我打电话给曾经的同室好友何若,祝她在遥远的广州生日快乐。刚说了两句,忽然听见她说:“喂,你干吗?”然后那边就换了个陌生的声音。一个女孩子娇滴滴地对着电话喊:“姐,姐,以后有空,我去北京找你啊。”我说:“你是谁啊?”她说:“我是良笙啊,以后你就认识了,我去找你喝酒。”电话被何若抢回去。何若说:“别答理她,又喝多了。”我乐了:“谁呀,那么爱喝?”“良笙,我在广州认识的,画画的。小姑娘人不错,就是爱喝酒,赚点钱都让她买酒喝了。”我大笑。接触的同性中,各种爱好的都有,爱喝酒的,她算第一个。我从此记住了良笙。
一年半前。春天。
何若忽然打来电话:“良笙去北京了,兴许会去找你,她走时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她来出差?找我干吗?”“她要去北京发展。为了一个男人,网恋。”何若说。
一年前。秋天。
周末,我躲在租住的小房子里看碟片。电话响了,很执著。我探身过去,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姐,我是良笙啊。我想见见你哦——”她长长的尾音让我听出了醉意。不知为什么,忽然很羡慕她。失恋了,心情那么糟糕,我本来可以去喝酒,可是不爱喝,也没有人喊我喝,只好闷在家里看碟片。因为这点点羡慕吧,我立刻同意了,问:“你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一个酒吧。”她说,“你说你在哪儿,我写下来,找个出租车司机载我去就成。”我把地址告诉了她,在小区门口等她。大约二十分钟后,有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右边前门打开,一个女孩好像是滚了下来,却奇迹般站住了,拉开后面的车门,扯出一个大箱子。女孩很娇小,箱子很庞大,形成鲜明对比。良笙说:“姐,幸好北京还有你,我得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目瞪口呆。她哪里是来找我,简直是来赖上我。可她醉成这个样子,一个女孩子,我怎么拒绝?心一软,就收留了她。
狠心让她走
十个月前。冬天。
良笙收入尚可,经济上,并不依赖我。但她的钱,很多用来买酒了。她的确爱喝,在家吃饭,喝得倒不多,一般一小瓶喜力,我一劝,她就不再开第二瓶;如果去酒吧,肯定是不醉不归。
良笙去酒吧的频率是一周一到两次,喝完爱笑,发嗲。“干吗老喝酒啊?”在她又一次喝醉醒来之后,我问她。“喜欢呗。”她说,“你喜欢花衣服,何若姐喜欢攒钱,我就喜欢喝酒,不行啊?”“行。”我懒得多问,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走。我并不打算一直收留她,两个月,她已经待得够久了。
半年前。春天。
我又恋爱了,心情像柳芽一样欣欣向荣。他知道我那次失恋的经历,很佩服地说:“见过很多失恋的女子,没见过越失恋越漂亮的。”漂亮?好像不止一个人说,可能是良笙那些靓汤的缘故。可是汤再靓,我也必须狠下心让她走了。我恋爱,需要私人空间。
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将他带回去。回去前,我给良笙打电话:“多烧点汤哦,有客人。”晚餐,良笙果然准备颇丰。看见我带回去的是个英俊男子,她眼睛一亮,说:“啊,这位兄台,我请你喝酒。”跑进卧室,抱出一箱喜力。他说:“酒美菜香人靓,太好了。”毫不客气地开酒。看着他们酒逢知己,我竟不知怎么制止,只好呆呆地看着良笙一瓶一瓶喝得眼睛无限风情地眯起来。她嗲嗲地说:“哥啊,你跟我姐好般配哦。”酒明明没喝多少,这表情,我怀疑是借点酒装的。第二天,他对我说:“你那个女朋友,叫什么来着,良笙,蛮可爱的。”
我更加下了决心,要把这个“蛮可爱”赶走。我要防患于未然,以后他常来,他们这样喝下去,没准出什么事儿呢。不绕弯子了,直说。“我恋爱了,我们再住在一起,不方便,要不,良笙……”“姐,别说了,我搬出去,这两天就搬,已经在网上发布租房信息了。”我心一软,立刻又硬起来,萍水相逢,我这样待她已经足够。
一起喝尽兴
三个月前。夏天。
谈一个订单,谈来谈去却还是没有谈成。那个温州男人矮矮胖胖的,烦人得很。每次谈事,非要上饭桌,一上饭桌,就要劝酒,好像喝不尽兴,合同就不会签。
第三次,约在一家西餐厅。他说:“听说那里有自酿的招牌啤酒,味道很不错的。”我硬着头皮过去。说了几句话,他又开始劝酒,酒杯快举到我脸上。我推开他的手,强忍恼怒:“我真不会。”“没关系,姐,我会,我替你喝。”笑眯眯的一张小脸,是良笙。两个月前,她从我那里搬走,再也没有回去,喝多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她说:“姐,真巧,我和朋友在隔壁喝酒呢,听着声音像你。”良笙坐下来,依旧笑眯眯地对温州男人说:“先生,我同你喝哦。”温州男人喜出望外:“好好!”杯子立刻转向良笙。良笙,她比我美。真没想到良笙那么能喝。喝到第三杯时,她开始嗲嗲的了,这更激发了温州男人的斗志。喝到第六杯时,良笙嗲嗲地问:“你跟我姐那订单,签不签?”喝到第九杯时,温州男人说:“签。”良笙笑眯眯地说:“先生,谢谢你哦。”一头就栽到桌子上。那晚,良笙吐得一塌糊涂。
几天前。秋天。
我请良笙吃饭。她说:“请我喝酒吧。”我应允,在上次她替我喝酒的西餐厅。
她只喝了一点点,然后,讲起她喝酒的经历:“我爸爱喝酒,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把我抱在腿上,一边喝酒一边哄我,后来,就用筷子蘸一点让我舔。最开始被辣哭过,但后来觉得酒很香。小学的时候,有次偷喝我爸的酒,结果喝多了,被我妈打了一顿。中间很多年没喝,你想,一个小姑娘,上着学,哪能老喝酒啊?直到考上大学离开家,每年回家过年,才又跟我爸没事喝两杯。奇怪吗?还是觉得酒很香。”
我感慨:“真是天赋,我还真没见过女孩子真正爱喝的。”
她不笑了:“真正贪杯,是因为三年前,我爸患癌症去世了。他才50岁。实在接受不了,好长时间不能去想,睡不着觉,于是就喝酒。桌上摆两个杯子,我喝一杯,替我爸喝一杯,每天都喝醉。就这样,借着酒,从他离开的绝望中走了出来。却真的喜欢上了喝酒,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有点酒,喝到微醺,挺美的。”良笙的眼睛又眯起来,声音又开始有些嗲。我同她碰一下瓶子:“良笙,今天晚上我陪你喝,我们不醉不归。”
(摘自《人生与伴侣》2009年第10期)
两年前。秋天。
我打电话给曾经的同室好友何若,祝她在遥远的广州生日快乐。刚说了两句,忽然听见她说:“喂,你干吗?”然后那边就换了个陌生的声音。一个女孩子娇滴滴地对着电话喊:“姐,姐,以后有空,我去北京找你啊。”我说:“你是谁啊?”她说:“我是良笙啊,以后你就认识了,我去找你喝酒。”电话被何若抢回去。何若说:“别答理她,又喝多了。”我乐了:“谁呀,那么爱喝?”“良笙,我在广州认识的,画画的。小姑娘人不错,就是爱喝酒,赚点钱都让她买酒喝了。”我大笑。接触的同性中,各种爱好的都有,爱喝酒的,她算第一个。我从此记住了良笙。
一年半前。春天。
何若忽然打来电话:“良笙去北京了,兴许会去找你,她走时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她来出差?找我干吗?”“她要去北京发展。为了一个男人,网恋。”何若说。
一年前。秋天。
周末,我躲在租住的小房子里看碟片。电话响了,很执著。我探身过去,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姐,我是良笙啊。我想见见你哦——”她长长的尾音让我听出了醉意。不知为什么,忽然很羡慕她。失恋了,心情那么糟糕,我本来可以去喝酒,可是不爱喝,也没有人喊我喝,只好闷在家里看碟片。因为这点点羡慕吧,我立刻同意了,问:“你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一个酒吧。”她说,“你说你在哪儿,我写下来,找个出租车司机载我去就成。”我把地址告诉了她,在小区门口等她。大约二十分钟后,有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右边前门打开,一个女孩好像是滚了下来,却奇迹般站住了,拉开后面的车门,扯出一个大箱子。女孩很娇小,箱子很庞大,形成鲜明对比。良笙说:“姐,幸好北京还有你,我得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目瞪口呆。她哪里是来找我,简直是来赖上我。可她醉成这个样子,一个女孩子,我怎么拒绝?心一软,就收留了她。
狠心让她走
十个月前。冬天。
良笙收入尚可,经济上,并不依赖我。但她的钱,很多用来买酒了。她的确爱喝,在家吃饭,喝得倒不多,一般一小瓶喜力,我一劝,她就不再开第二瓶;如果去酒吧,肯定是不醉不归。
良笙去酒吧的频率是一周一到两次,喝完爱笑,发嗲。“干吗老喝酒啊?”在她又一次喝醉醒来之后,我问她。“喜欢呗。”她说,“你喜欢花衣服,何若姐喜欢攒钱,我就喜欢喝酒,不行啊?”“行。”我懒得多问,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走。我并不打算一直收留她,两个月,她已经待得够久了。
半年前。春天。
我又恋爱了,心情像柳芽一样欣欣向荣。他知道我那次失恋的经历,很佩服地说:“见过很多失恋的女子,没见过越失恋越漂亮的。”漂亮?好像不止一个人说,可能是良笙那些靓汤的缘故。可是汤再靓,我也必须狠下心让她走了。我恋爱,需要私人空间。
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将他带回去。回去前,我给良笙打电话:“多烧点汤哦,有客人。”晚餐,良笙果然准备颇丰。看见我带回去的是个英俊男子,她眼睛一亮,说:“啊,这位兄台,我请你喝酒。”跑进卧室,抱出一箱喜力。他说:“酒美菜香人靓,太好了。”毫不客气地开酒。看着他们酒逢知己,我竟不知怎么制止,只好呆呆地看着良笙一瓶一瓶喝得眼睛无限风情地眯起来。她嗲嗲地说:“哥啊,你跟我姐好般配哦。”酒明明没喝多少,这表情,我怀疑是借点酒装的。第二天,他对我说:“你那个女朋友,叫什么来着,良笙,蛮可爱的。”
我更加下了决心,要把这个“蛮可爱”赶走。我要防患于未然,以后他常来,他们这样喝下去,没准出什么事儿呢。不绕弯子了,直说。“我恋爱了,我们再住在一起,不方便,要不,良笙……”“姐,别说了,我搬出去,这两天就搬,已经在网上发布租房信息了。”我心一软,立刻又硬起来,萍水相逢,我这样待她已经足够。
一起喝尽兴
三个月前。夏天。
谈一个订单,谈来谈去却还是没有谈成。那个温州男人矮矮胖胖的,烦人得很。每次谈事,非要上饭桌,一上饭桌,就要劝酒,好像喝不尽兴,合同就不会签。
第三次,约在一家西餐厅。他说:“听说那里有自酿的招牌啤酒,味道很不错的。”我硬着头皮过去。说了几句话,他又开始劝酒,酒杯快举到我脸上。我推开他的手,强忍恼怒:“我真不会。”“没关系,姐,我会,我替你喝。”笑眯眯的一张小脸,是良笙。两个月前,她从我那里搬走,再也没有回去,喝多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她说:“姐,真巧,我和朋友在隔壁喝酒呢,听着声音像你。”良笙坐下来,依旧笑眯眯地对温州男人说:“先生,我同你喝哦。”温州男人喜出望外:“好好!”杯子立刻转向良笙。良笙,她比我美。真没想到良笙那么能喝。喝到第三杯时,她开始嗲嗲的了,这更激发了温州男人的斗志。喝到第六杯时,良笙嗲嗲地问:“你跟我姐那订单,签不签?”喝到第九杯时,温州男人说:“签。”良笙笑眯眯地说:“先生,谢谢你哦。”一头就栽到桌子上。那晚,良笙吐得一塌糊涂。
几天前。秋天。
我请良笙吃饭。她说:“请我喝酒吧。”我应允,在上次她替我喝酒的西餐厅。
她只喝了一点点,然后,讲起她喝酒的经历:“我爸爱喝酒,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把我抱在腿上,一边喝酒一边哄我,后来,就用筷子蘸一点让我舔。最开始被辣哭过,但后来觉得酒很香。小学的时候,有次偷喝我爸的酒,结果喝多了,被我妈打了一顿。中间很多年没喝,你想,一个小姑娘,上着学,哪能老喝酒啊?直到考上大学离开家,每年回家过年,才又跟我爸没事喝两杯。奇怪吗?还是觉得酒很香。”
我感慨:“真是天赋,我还真没见过女孩子真正爱喝的。”
她不笑了:“真正贪杯,是因为三年前,我爸患癌症去世了。他才50岁。实在接受不了,好长时间不能去想,睡不着觉,于是就喝酒。桌上摆两个杯子,我喝一杯,替我爸喝一杯,每天都喝醉。就这样,借着酒,从他离开的绝望中走了出来。却真的喜欢上了喝酒,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有点酒,喝到微醺,挺美的。”良笙的眼睛又眯起来,声音又开始有些嗲。我同她碰一下瓶子:“良笙,今天晚上我陪你喝,我们不醉不归。”
(摘自《人生与伴侣》200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