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五十六年前，外婆叩响了她的房门，她此时还住在这所学校的教师宿舍里，同样的学校，同样的房间。外婆是她的学生；而今外婆带着我来到这所中学学习。我肃立在外婆身后，外婆肃立在她门前。
　　七十九岁的她苍颜白发，眯眼打量着我们。外婆含笑亲切地叫了声：“柴老师！”我也附和着。
　　她当然认不得我——她的“徒孙”；却似乎也认不得外婆了。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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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老了。老师，难道你不记得那个身材矮小、胆怯羞涩的小姑娘了吗？我记得老师，那个时候总是打扮得很漂亮，三天两头换新衣服。人家都说城里姑娘爱干净，我们就挨家挨户找最干净的手绢送给你，每每看到你惊喜的黑眸子时，我们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你好像被笑声感染了似的，眼中的笑都溢了出来，荡漾在整个脸上……”外婆缓缓地述说着，眼中不时冒出幸福的光彩。
　　她笑了，一如当时的笑。
　　“有很多聪明的孩子……”她说，灰白的瞳仁中流露出一丝亲切，但也间杂着茫然，显然记不得外婆是其中的哪一个了。
　　“那么，老师，你总记得困难时期吧？你带着背着弟弟妹妹的我到这里来，用仅剩的面粉、油做了一个饼，叫我吃……烫手的、醇香的饼，跟我妈妈做的一样；你的叹息，也像妈妈爱怜的目光一样。那晚，我在你怀里睡着了……”说着，说着，大家都沉默了。
　　她再一次笑了，没有了叹息：“做饼的日子，不少……”
　　她依然茫然地望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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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最终放弃了……
　　我不无惆怅：“怎么会记不得你呢，外婆？”
　　“没关系，我还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