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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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与夜的交接,刚有一丝光从东方泛出,透过山间的薄雾一点一点地浸向大地,朦胧中可以看清不远处他人的身影,以及已经熙熙攘攘的五岳寨景区。
  9月21日,由体坛传媒主办,跑者世界承办,中共灵寿县委、灵寿县人民政府协办的RW50 2013五岳寨国际越野大奖赛在石家庄灵寿县五岳寨国家森林公园开赛,数百位参赛者一同踏着晨露走向赛场,挑战长达50公里的山地越野。
  凌晨4点,起点(同时也是终点)旁的检录处已经聚满了跑者,几百人排着队,有序地进行着检录工作。离秋分还差两天,山里的空气带着袭人的寒意,特别是日出前最冷的那一段时间,张嘴说句话,口中便会呼呼地冒出白气,让人仿佛觉得到了冬天。大多数参赛者不到3点半就已起床,吃过早饭后,开始打点行囊,为比赛做最后的准备。
  天色渐亮,检录处和起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场一块早早搭好的舞台上,瑞典跑者Linus穿着他那招牌式的黄色背心和粉色短裤,卖力地带领下面的参赛者进行准备活动,跟着他的动作,不一会儿便可出一身轻汗,忘却山中的寒冷。
  Linus Holmsater是来自瑞典的跑步专家,瑞典国家队队员,他在北京开设自己的跑步训练课程,带领更多中国跑者走上专业跑步之路。Linus今年刚刚获得了瑞典百公里越野赛冠军,这次以选手身份参加RW50越野赛,是赛前夺冠呼声很高的一名选手。
  台上Linus忙活得正欢,台下也是众星云集,2013年全运会女子马拉松冠军贾超风,北京国际越野挑战赛100公里组三连冠得主杨家根等国内名将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由于参赛的高手实在太多,究竟哪些人能分享总计20万元的男女前三名大奖,此时还不得而知。
  时钟指向6点,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一连串清脆的发令枪声突然回荡在山谷之间,数百位跑者潮水般呼啦啦涌进赛道,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淡淡的薄雾中,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出发点只剩下一个不停跳动着数字的黄色计时牌。
  太阳上了天,但却被挡在了云层之后,看不见它的身影。微微细雨中,五岳寨景区显露出了白天时的容貌,抬头望去,远处的山间萦绕着一片白色的云雾,仿若仙境。


  赛事选址很费了一番心思。五岳寨森林公园地处太行山东麓,位于河北省灵寿县西北部深山区,跟驼梁、五台山风景区共享太行山最高点驼峰,海拔2281米,相对高差1600米,因五座山峰并列耸立,且有五岳之特点而得名。景区内年平均气温12℃,九月平均气温16℃,昼夜温差大,在当地有“伏天还把被子盖”的说法,时值九月下旬,山中早已没了一点暑气,若不运动,还有微微寒意,正好适合登山跑步。
  赛道所在地峡谷幽深、层峦叠嶂,山势雄奇险秀,峡谷多而幽险,能够提供山地越野所能见到的各种路况,高山流水、乱时栈道,不一而足,海拔2000余米的亚高山草甸更有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境界。站在峰顶极目四望,苍茫中天地一色,千山万岭尽收眼底,让人真正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境界。
  置身于这样的山中,即使是匆匆赶路的参赛者,也忍不住会在心仪的美景下驻步流连。
  计时器一分一秒地跳动着,气温也较清晨暖和了些,当时钟显示比赛已经进行了4个小时10分钟的时候,一个健硕身影出现在了终点前最后一个上坡路段。
  第一个跑回来的选手是李子成,2012年参加过伦敦奥运会的马拉松选手,不过,他在半年前办了退役手续,原因就是想从马拉松转项,专攻长距离越野。为了备战这次RW50,李子成还特意去跑了云台山的35公里,作为大赛前的“上量”训练。“说实话,如果没有云台山那35公里的量,我觉得这次的50公里我可能完成不下来。”他在赛后曾如是说。
  4小时11分52秒,李子成第一个冲过终点。
  胜利完成冲线后,李子成来到终点的服务区,大口连喝了两碗为选手准备的热粥,随后径直走向了几十米外的一处水池,一把抄起一根正冒水的橡胶管子,将冰凉的流水冲在自己的腿上身上。
  “刚比赛完就奔这儿,你是提前就看好地儿了么?”


  “没错,昨天就已经想好这个地儿了,因为这个方法吧,是国外一直都在用。在你大运动量跑完之后呢,你的血液会大量循环,全部循环到你的下肢,你如果想最快速度恢复的话,就用冷水冲,让它迅速回流到心脏。”
  “感觉怎么样?”
  “很爽,真的很爽。”
  就在李子成冲水的时候,第二名高永宁也跑到了终点,他的成绩是4小时13分36秒,比李子成慢不到2分钟。高永宁跟李子成是一对老对手,今年两人多次在越野赛中相遇,其中就包括云台山的35公里越野。用高永宁自己的话说,这一年净跟在李子成后面拿第二了。
  这次的RW50也是一样,4个多小时的比赛,高永宁一直跟李子成紧追在一起,两人多次互换领先位置,直到最后一个下坡路段前还是高永宁领先。不过,就是在这个下坡,李子成完成了决定性的最后一次反超,并且稍微甩开了高永宁一丁点距离,提前进入最后的公路赛段。到了这个时候,两人的体力都已经完全透支,面对最后这坡度很陡的上坡路段,谁也不再有反超的能力,于是,凭着此前在下坡积累的微弱优势,李子成笑到了最后。
  “就是那一个下坡,他把我超了,完事到最后一个上坡他就完了——但是我也完了,谁都冲不动了。”高永宁说。
  走下赛道的高永宁体力已严重透支,走路都略有趔趄,当他喝完粥也走到水池边的时候,李子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在终点再次相见,互相打了个招呼后会心一笑。   “你下来冲吧。”李子成抬起头,看着高永宁说。
  水池离地有半米多高,此时的高永宁已经没了力气直接跳下去,他绕到另一面,走了几蹬台阶才下了水。


  “本来这次觉得挺有希望赢他的,比赛的时候也是交替领先,结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啊……”再次拿到第二,高永宁叹了口气。
  又过了十几分钟,排名第三的李伟也回到了终点,跟前两名不同,50公里跑下来,李伟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的累,他还在终点附近藏了一瓶水,跑完之后自己跑过去拿出来喝了,没事人似的来到了水池边。冲水时,李伟干脆脱下鞋,露出了里面被磨破的袜子,直接拿起水管子一个劲冲。
  “起跑的时候我摔了几个跟头,脚还崴了一下,后面就没敢快跑。我的鞋还有点打滑,跑起来有点吃力。”李伟一脸轻松。
  “我看你袜子都磨破了。”
  “是啊,袜子都磨破了啊,鞋里面打滑,脚在里面固定不太好。”
  “那你还能跑第三,太牛了。”
  “怎么说呢,可能还是专业选手不太多吧。玩户外的,主要跑的还是一种心情,一种感觉,这边空气特别好,真像天然氧吧一样。”
  五岳寨的山水赛道首次亮相就征服了几乎所有的参赛者。
  冠军李子成在赛后对赛道进行了解读,他认为,这条赛道总体设计上先易后难,最初的15公里非常轻松,因为几乎都是下坡,虽然也有李伟这种不喜欢下坡路的选手,但总体上来说,这段距离对于大多数人都非常容易上手。此后,20公里左右难度逐步加大,30到45公里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严峻考验,在体力逐渐透支的情况下,跑者要在这段路面对越发提升的难度,最后5公里左右的公路则是对参赛者的最后考验,角度很大的上坡路会耗尽你最后的体能。
  不过,比起难度,沿途的风景更令人心旷神怡,印象深刻。
  “我登顶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已经跑完了30公里。”李子成想了想,又说,“比赛的配套服务和补给也做得特别好,路标特别清晰,这是我头一次跑长距离越野赛没迷路。”


  秀美的风景配上多变的赛道,50公里的漫漫长路没让参赛者感到疲惫,一路下来,征服在跑者脚下的有土路、砂石路、板油路、碎石路、丛林落叶路段、木栈道、石板阶梯、浅溪涉水、野泥路等等几乎一切越野跑可能体验到的路面,这不仅是体能的考验,更是智慧与经验的对抗,“跑马拉松的时候,你只要迈步跑就行了,脑子里不用想那么多,因为地始终是平的;越野跑则不一样,你每跑一步,都要考虑好下一步脚要落在什么地方,脑子里要随时做出判断,稍有失误就可能摔倒或者受伤,另外还有不同路段体能保留与分配的问题,所以说越野跑是很考验智慧的项目。”
  坐在水池边,李子成眯缝着眼,很享受地回忆着刚刚的征途,“有些地方还有枫叶,就感觉特漂亮。跑到山中间的地方,我还看到一头奶牛,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人能挤一杯牛奶给我喝就好了。”
  “后来我们是不是还看到放羊的了?”李子成转过头,问身边的高永宁,对方点头称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越来越多的选手冲过终点线,5小时26分的时候,全运冠军贾超风和她的队友王万芳并肩来到终点,两个人像商量好一样一前一后依次冲线,贾超风的成绩是5小时26分46秒,王万芳则是5小时26分47秒,两人包揽了女子组的冠亚军。又过了不到2分钟,华北电力大学热能专业大三的学生干雪以5小时28分43秒的成绩完赛,拿到了女子组的第三名,干雪这次是带伤参赛,伤势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发挥,不过她对名次到显得不是很在意,“我来的时候定的目标就是完赛第一。”
  细雨下个不停,丝毫没有终止的迹象,一直躲在云层后的太阳爬上头顶,又渐次向西,越来越多的选手完成了比赛,在终点线,每个人都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在现场观众和志愿者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由工作人员将一枚完赛奖牌挂在脖子上。
  与前几名抵达的选手不同,午后抵达的都是些纯业余参赛者,他们对成绩不是那么看重,奔跑的过程中得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欣赏沿途的美景,到了风景优美的地方,还忘不了拍照留念,证明自己曾经来过。组委会在40公里处的补给点特别为大家准备了一个的刀削面摊点,参赛选手可以在这里免费品尝一碗刀削面,不少人跑到这里的时候都坐下吃了一碗,虽然也有人抱怨吃面耽误了时间,不过嘴上虽这么说,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天色越来越暗,雨还没有停,所剩的选手越来越少,计时器上的数字已经超过了10个小时,等在终点的人也逐渐焦急了起来。赛事工作人员开始统计还没完赛的选手数字,一小部分人在比赛中途因为受伤等原因退赛,被收容队带下山,还有一些在做着最后的冲刺。
  计时器走到12小时38分,离赛事设定的关门时间还剩22分钟,最后一名选手终于迈着略微踉跄的步伐出现在了终点前。所有的工作人员、裁判和志愿者在终点线后围成一个弧形,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着加油,在他走上终点线的那一刻,全场报以热烈的欢呼,场面气氛丝毫不弱于冠军冲线。
  天彻底黑了下来,细雨依旧淅淅沥沥,赛道上再无跑者,计时器也被撤下,只剩下终点处一座巨大的拱门依旧伫立。
  巍峨太行山上,每一个完赛者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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