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女儿拿回一张免费卡,说是有家影楼专为老年人补拍结婚纪念照,不收费,还送好几张照片呢。女儿说:“你们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当年也没照过什么结婚照,机会难得,不如去潇洒照一回。”真有此事?我心里一动。
　　不过,我这人生来不爱照相,虽说几十年中照坏了几个相机,但大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却不愿意进镜头。但是,这次补照“婚纱照”我还是有些动心的。
　　当年我作为知青在四川大巴山成家的时候,别说彩色婚纱照,黑白照也没留下一张,就连结婚证上的照片都类似于一张“便条”,早不知弄到哪儿去了。时过境迁,我年近花甲,儿女们想了却老一辈的一桩心事,极力怂恿着去照几张,何况还是免费哩。
　　免费卡上约定的日子到了。老伴先去穿婚纱、化浓妆,少女一般含情脉脉地等待我。我去的时候,只见影楼已有几对老年夫妻,一个个浓妆艳抹,红口白牙的。虽然,那些服装穿在被岁月打磨的身体上并不合适,但老人们眉眼之间都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一种释然的、微妙的神情。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人生的表情!
　　化妆就免了,我遵照吩咐换上一套黑色西装,打上蝴蝶结,和穿着雪白婚纱的老伴一起步入摄影间。一黑一白,使我忆起了当年在山区留下的黑白照片。站姿、坐姿、侧面、正面、相依、相拥……总之,眼下年轻人拍结婚照的各种姿势都用上了,一口气照了几十张。
　　几天后,影楼通知去选照片,满意的可以加洗、放大。许多老年人都抱着这种心理:年轻时没抓住机遇,这次机不可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商家便抓住了老年人的这种心理,高高挂起了“免费”的招牌。
　　我这个老人却吝啬:答应去扮一回“靓”,追回青春的倩影已是上佳表现了,好歹了却了一件心事,再要掏钱加洗几百张有什么意思?
　　于是,我便领回该得的几张照片,夹在箱底,存进人生一言难尽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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