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若站在家门口通过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心跳节奏，她知道打开门以后她将面对什么。但这个结果是她早上出门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的，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她打开门，妈妈就站在门后，手里拿着那个本该戴在她手腕上的智能电话手表。
　　“为什么没有戴？”预料之中的第一句话。李若并不惊讶，她淡定地换着拖鞋，说：“忘记了。”
　　李若从上小学就开始戴智能手表，每三年换一个，那个手表几乎已经成为李若身体的一部分了，每天早上离家前她基本都是凭本能去戴它，今天早上也不例外。所以李若说忘记了，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谎话，早上出门前手表确实是戴在她手上的，只是推开门的时候她又摘了下来——不想戴了。
　　妈妈看到李若既不慌乱也不躲闪，以为她是真的忘记戴了。她拿着手表走过来，说：“若若，手表不能不戴的，你要是有事联系不上妈妈怎么办？”
　　妈妈拿着手表要给李若戴上，李若躲开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便是在家里也要被她掌握行踪，对李若来说那个手表就是一个定位监视器，妈妈可以通过手机查看她都去过什么地方，这让李若觉得她不过是妈妈手里的一个提线木偶。她已经15岁了，不想再这样继续生活下去。
　　“我已经回家了，还戴它干什么？”李若第一次这样反问妈妈。妈妈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犹豫了一会儿只好说：“那你明天上学的时候一定要戴着，有什么事你也能第一时间联系妈妈。”
　　李若说：“我已经15岁了，不是5岁。更何况5岁的时候您就已经教给我有事情要第一时间找老师和警察叔叔，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反而担心这个问题了呢？”
　　李若的坚持让妈妈看出了她的逆反行为：“若若，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若知道一时半会儿她是改变不了妈妈的想法的，爸爸从始至终也是站在妈妈那边的，所以她只能从改变自己开始。
　　“以后，我不要再戴智能手表了，您可以考虑给我换一个普通的电子手表。还有，舞蹈班我也不会再去了，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跳舞。”李若说完转身回房间。
　　她知道妈妈一定会很生气，这也是她预料到的结果。妈妈把手里的手表摔在地上，李若闭了闭眼睛，心想摔了也好，至少一成不变的生活从此有了可以呼吸的缝隙。
　　“李若，你想都不要想……”
　　李若关上房门，把妈妈的咆哮声关在门外。她不理解，为什么大人总是这么的敏感而脆弱，少年时的他们大概也曾是勇敢和坚强的吧？

[2]

　　客厅里的钟表显示此刻是23点45分，爸爸加班回到家发现客厅的燈还亮着，他站在玄关处看到李若正在从厨房里往外端菜。
　　李若从小就和爸爸没有太多的亲近感，因为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虽然每天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其实已经有13天没有见过面了。
　　李若回头看到爸爸站在那里，两个人尴尬地对视着，爸爸先开了口：“怎么还不睡觉？”
　　李若把菜放到餐桌上：“爸，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她眼里满是兴奋地看着爸爸。
　　爸爸把东西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餐桌前看着李若做的饭——米饭水放多了，菜也炒糊了。他看着那饭菜无从下口。但李若却吃得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做饭。
　　爸爸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吃得很开心的李若说：“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这些事情让你妈妈做。你还小，不要在厨房伤到自己。”李若雀跃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下来，菜的糊味和苦味在她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爸爸，我不想做一个只会背单词、做练习题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比学习更重要的，比如像我们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李若和爸爸的交流很少，她不知道爸爸的底线在哪里，但她知道爸爸是一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很少说出来。
　　“对不起，爸爸妈妈实在太忙了。”爸爸很少参与李若的教育问题，大多数事情都是妈妈做主下决定。李若曾无数次回忆爸爸留在她记忆里的痕迹，但她发现全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李若忍了忍眼泪，放下碗筷站起来看着爸爸说：“如果长大以后就要变成你和妈妈这样，那我会觉得长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3]

　　李若家的周末，正常情况下是爸爸妈妈加班，她去辅导班，大家都很忙，忙到有时候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李若发现爸爸妈妈其实和她一样可怜。
　　李若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做早餐，这次她做的是简单的面包加牛奶，绝对能够保证食物的安全性。
　　爸爸妈妈起床后发现李若正在拖地，妈妈说：“哎呀，若若，你怎么在拖地呢？妈妈给你做饭，你快去换衣服，一会儿爸爸顺路送你去辅导班。”
　　妈妈一回头发现餐桌上已经摆着早餐了。
　　李若说：“我不想去辅导班，老师讲的那些我都会了，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李若低下头继续拖地，但她很快发现这块地已经被她越拖越脏了。
　　她想起在学校值日的时候同学笑话她是一个生活低能儿，现在她才发现，妈妈除了教给她要好好学习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教给她。到现在她连自己的袜子都没有洗过，这样的生活，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你们一直努力工作辛苦了，以后周末就由我来打扫卫生吧。”
　　妈妈去抢李若手里的墩布：“爸爸妈妈这么辛苦也都是为了你的未来。若若听话，吃了饭先去辅导班好不好？”
　　眼泪夺眶而出，李若看着妈妈大喊道：“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学习的废物。我已经初三了，很快就要上高中了，可我现在除了看书、做题、写作业，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孩子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吗？可我不想这样啊！”
　　“我不想每天戴着手表回来以后还要被你审讯这一天都去了哪里;我不想去辅导班做那些我在学校已经做烂了的题;我不想被同学嘲笑我是一个生活低能儿，除了考试什么都不会。你们所有的骄傲对我来说全是折磨。”李若深呼吸一口气，“这样的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孩子，但这样的你们真的能称得上是合格的父母吗？”
　　李若红着眼睛紧紧抓着手里的墩布，看着沉默着的父母说：“如果你们愿意，不如我们一起成长吧……”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