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中的生死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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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中生智,他们到垃圾房里去逃生
  
  今年29岁的刘文松是四川绵阳市北川县片口乡农村人,是一家空调公司售后服务部的一名临时安装工。2008年5月12日这天,刘文松领受了公司在北川县城的曲山小区50台的空调安装任务。
  曲山小区宜商宜居,小区内有多家私立小公司租用的写字楼。当天,刘文松就是为小区内的5家公司安装空调。下午2时28分,他刚固定好二楼外面的空调支架,爬上去再次检查时,突然,他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紧紧抓住支架,正准备系安全带时,整个楼房也摇晃起来,“叭”的一声,他摔倒在地上。这时,他感觉到大地也在剧烈地抖动,霎时,狂风大作,砖头、瓦块、乱石,直向他的头顶击来!他明白了:这是地震!
  整个小区慌乱一团,有人哭喊,有人跳楼,还有人在楼道里狂奔!刘文松爬起来又跌倒,跌倒了又爬起来,有重物砸在他的头盔上,他明显感到背上也挨了一砖头。四周一片昏暗,到处都是楼房,他知道,自己已无处可逃。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他想到了就在他安装空调的房子旁边有一个垃圾房,或许,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跑过去,与一个同样惊慌失措的女孩撞了个满怀。刘文松二话没说,一把拽住女孩,冲到垃圾房门口,拦腰抱起她,将她从倒垃圾的洞口扔了进去,接着,他自己也迅速钻了进去。这时,他听到外面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这是房屋坍塌的声音,他吓得脸色铁青,赶忙伏在女孩身上。这时,垃圾房顶也有瓦块落了下来,把他击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醒过来了。她首先闻到了一股恶臭,想挪动身子时,才明白被一个陌生男子压住了。努力睁开眼睛,四周一团漆黑,用手揉了揉,发觉自己并没有死去。经过回想,她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是压在身上的男子救了自己,而他却还没有醒过来。
  女孩想翻过身子叫醒他,才发现自己有伤:除了全身有多处瘀肿之外,左腿的膝关节已经脱臼。一阵饥饿袭来,女孩强烈地意识到,不能就这样等死!她咬紧牙关,艰难地翻过刘文松的身子,坐了起来,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没有任何信号。女孩发现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外面的天快要黑了。借着手机的光亮,她发现刘文松头上戴的安全帽和身上穿的空调公司的工衣,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双手摇着他叫:“大哥,你醒醒,大哥!”
  好半天,刘文松都没有反应,女孩急得掉下了眼泪:“大哥,你不要吓我啊,你不要因为救我而丢了自己的命啊!”她用手探了探刘文松的鼻孔,发现他还有微微的呼吸,于是,她赶紧趴下身子掐刘文松的人中,发现刘文松的嘴唇干裂得发烫时,忙把自己的嘴唇贴上去,吐出唾液帮他浸润着。
  
  生命绝境,他们用爱情向死神叫板
  
  3分钟后,刘文松醒过来了,轻轻地向女孩说谢谢。女孩说:“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惨,但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没命了。”那一幕在脑海里一闪,女孩就惊悸地颤抖起来。刘文松紧紧地搂住她,劝她要坚强,现在不要想外面的事,惟一的办法就是自救,保全自己的生命才是上上之策!
  垃圾房有两米高,这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求生的空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他们可以看到,垃圾房的房顶已被外面坍塌的楼房压烂了,瓦砾、混凝土落了一垃圾房,但正好,有若干水泥柱和水泥板交叉碰拢在房顶,否则,他俩肯定被压成了肉酱!唏嘘之余,刘文松热泪满面地去拉女孩起来,女孩还未起来,就嗷嗷直叫:“我的腿!”
  刘文松索性让她躺下去,一手按住她的膝盖,一手握住她的左腿,用力一扯,随着一声惨叫,女孩的膝关节复位了。接着,刘文松又为她按摩和不停地弯曲膝关节。女孩感激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刘文松说:“安装空调是危险作业,这些简单的救护知识必须具备。”
  说到这里,女孩告诉他,她叫叶小配,今年28岁,家住绵阳市建设街,是北川县一家建筑公司的财务总监。公司的写字楼就在曲山小区。今天下午,她和男友一起去上班,刚到办公楼下面,男友就向她大吼:“地震了!”然后丢下她跑了。她也立即感觉到了强烈的震动,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窜向何处时,就被刘文松一下子拽到了垃圾房,暂时捡回了一条性命。互报年龄后,叶小配称刘文松为松哥。
  他们的呼吸没有问题,证明外面有缝隙。5月12日(农历四月初八),应该是有月亮的夜晚。他们俩想透过这些缝隙爬出去,爬上垃圾房的房顶,看有没有月光漏进来。刘文松让叶小配踩着他的双肩上去,叶小配慢慢地直起身子,抓住一根钢筋,向外一望,四周一片漆黑,用手触摸到的,只有坚硬的水泥柱和水泥板,手无寸铁的他们,根本无计可施。
  “对了,我们不是从垃圾房的洞口进来的吗?”刘文松一拍脑门,他翻身蹲在洞口,但用手一摸,只有一尺左右的空间,这是垃圾房房盖外檐与墙的距离。刘文松轻轻地探下身子,不禁一阵惊喜,他踩着了从他腰间的工具带上掉下去的扳手。他用脚趾夹着拾起来,想用这把扳手开路。
  刘文松蹲在洞口,拼命地用扳手敲打外面的水泥板,已经震裂了的水泥板随着他的敲打,上面的混凝土一大块一大块地落下。“我们要像老鼠打洞一样打开生命通道,绝不能坐以待毙!”刘文松信心十足。
  但是,强余震再次发生!刘文松被摔了下来。其实,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五次5级以上的余震,只是,他们尚在昏迷中,并不知道。刘文松被摔进垃圾房的时候,外面的水泥板和砖头被越震越紧,垃圾房的房角被压塌了下来。
  向外打出通道的方案被否决,一旦余震来了,受外力一挤压,人就会被卡死在自己打出的通道里,通道就变成了死道!而且,即使待在垃圾房里,也难保余震再来时,外面的重物再挤压一次,垃圾房很快就会被压垮。
  刘文松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但感觉到危险的叶小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浑身不停地颤抖。刘文松再次紧紧地搂住她,说:“不要怕,首震我们都战胜了,余震算得了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政府肯定知道的,如果我们想不到任何办法出去,那就保全自己的实力,等待救援队!”刘文松的话如同给叶小配吃下了定心丸,她慢慢恢复了平静。
  次日凌晨2时,他们俩的肚子饿得受不了了。保全身体的实力,就必须吃东西。看来,只有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扒食了。垃圾房是前两天才清理过的,垃圾不多,食源很少,刘文松趴在地上,在一个个垃圾袋里摸索。他不停地给叶小配报喜:“呵,有面包,有的牛奶还没喝完就扔了,有苹果核,没啃干净,可以吃的。”他将这些垃圾食物递给叶小配时,叶小配坚持说不饿,刘文松却把它们收集在头盔里,搓了一把身上的汗垢,吃了一些,舍不得吃完,外面的事无法预料,他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不一会儿,他们俩开始打盹了。
  13日凌晨4点的时候,他们俩突然听到到处都是水流声。上面有雨水滴下来,地上的积水越升越高,他们俩的头部和裤脚、屁股,都打湿了。刘文松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在地上。叶小配将他拉起来时,发现他的身子在发冷!遭了,刘文松有多处外伤,这是不能见水的!她摸着刘文松湿透了的衣服,说:“松哥,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吧。”
  刘文松不知所措地在叶小配的帮助下脱下了外衣,开始打起了冷摆子。叶小配不再说话,紧紧抱着他试图给他热量,但刘文松还是没有缓解病情,神智开始模糊。黑暗中,他被叶小配摆布着,渐渐全身有了热度,仿佛从梦幻中走回了现实——此时,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叶小配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同他拥抱在一起,用自己母性的温暖把他从死亡通道里拉了回来。
  刘文松情不自禁地用双手轻轻抚摸叶小配光滑柔嫩的背部。这是叶小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男人的气息,那么的亲切,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而在这样的绝境中,这种感觉让她迸发出无限美妙的遐想,她喃喃地说:“我们一定要出去!”
  不一会儿,刘文松的体能得到了恢复,他说:“是的,我们一定要出去。听说古代有一个王子落难时,吃泥巴也活了下去,更何况我们!”
  听了这话,叶小配的脸微微泛红,她拿起头盔里的苹果核、桔皮、花生壳,同刘文松一起吃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垃圾房里的水越漫越深。刘文松说:“我们绝不能淹死在里面,我们的亲人一定在外面等着我们出去!”叶小配点了点头:“我听松哥的!”“那好!”叶文松把外衣撕成了布条,借着手机的微光,抛上房顶搭在一根断钢筋上,使出平时安装空调时攀房越壁的技巧,轻轻一带力,上去了,双手抓住钢筋,再用布条把叶小配拉上来,两人都吊在钢筋上。刘文松又腾出一只手来用布条将他和叶小配捆在了一起。他想,如果叶小配坚持不住了,就用他的身子吊住她,决不能让她落进水里。饥饿再次袭来时,他们俩就喝滴下来的雨水。喝足了水,他们就找各种话题来聊,以防打盹时掉下去。
  大约是5月13日下午3点的时候,垃圾房的积水才慢慢退去。他们在钢筋上足足吊了10多个小时,当他们松手落到地面时,一双手久久不能弯曲和复原。
  一回到地面,他们的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5月14日早上7点钟的时候,刘文松醒来了。他发现睡在他怀里的叶小配在不停地咳嗽。他赶忙翻身起来捶叶小配的背。叶小配也醒过来了,她问:“还没有人来救我们吗?”刘文松说:“不着急,我坚信会有人来救援的。”
  叶小配的情绪一下子陷入了低谷,但当刘文松将牛奶袋里的残汁挤到她干涸的嘴唇上时,她的眼睛又湿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能得到这个男人的陪伴和关爱,也是一种幸福啊!于是,她坐起来,轻轻地唤了一声松哥。刘文松问:“你需要什么吗?”叶小配摇了摇头,接着又说:“不,我需要,我需要你出去以后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刘文松愣了一下,说:“可以吗?我,我只是个农民工!”
  叶小配说:“农民工又怎样?你知道吗?我男朋友与我热恋了三年之久,我们在同一个办公室办公,可是,灾难来临时,他拔腿就跑了,我现在也不知他的死活,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再多的金钱,再高的地位,再好的前途,都那么的不堪一击!而你与我素不相识,但你用爱心将我绑在了一起,与我生死相依,试问人间,能有多少这样的姻缘?难道你就不能珍惜吗?”
  刘文松见叶小配说得情真意切,一把搂过她,说:“你说得对,爱的最高境界,就是生死相依,我们不能错过!”
  
  患难情真,他们在废墟上举行婚礼
  
  他们再也不敢睡过去了,直立着身子,开始向外呼救,饿了,就吃地上的垃圾;累了,就坐下来歇一下;瞌睡虫来了,就狠狠地揪自己的鼻子。直到5月15日下午5点,他们终于听到外面有隆隆的机器声传来。
  刘文松一下子狂喜不已:“救援的人到了!他们在用挖掘机挖这片废墟,还有切割机切割钢筋的声音!”刘文松紧紧地拉住叶小配,一齐大喊救命!但是,外面只有铲车的轰隆声,没有人回应他们,对方根本没听见!怎么办呢?叶小配急得快要哭了。
  “不着急,他们在清理这一片倒塌的房屋,自然不会放弃救人,我隐约感觉到,这次受灾的面积肯定很大,要不,救援队伍怎么现在才清理到这里来?”于是,他们又开始静静地等待。
  5月16日上午9时,叶小配听到了外面母亲呼唤她的声音,她激动得哭了,她知道,她的全家人都安然无恙。接着,救援队伍也与他们通上了话,外面的人鼓励他们要挺住。刘文松此刻有点焦急了,担忧地说:“不知我的亲人怎么样了。”
  叶小配安慰他说:“你家那么远,他们不可能赶过来,放心吧,没事的。”刘文松点点头。他们激动地唱起了歌:“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下午3时,垃圾房的上面和周围压着的钢筋混凝土终于被清理开,救援人员钻进垃圾房,将他们抱了出来,放在担架上。由于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久,为了保护他们俩的眼睛,他们用纱布将两人的眼睛蒙住,抬上救护车,送往绵阳市抗震救灾急救中心。自此,刘文松和叶小配在垃圾房里足足抗争了96小时!
  急救中心设在绵阳市中心医院的门珍大楼一楼和外面的健康广场,这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医院。在接受康复治疗的过程中,他们终于知道了这次大地震的全过程和真实的惨况,也是在这里,叶小配知道了刘文松家的房屋被摧毁,他的爷爷奶奶和父母、弟弟,一家五口亲人全部遇难!她嘱咐母亲过去照顾好刘文松,做好他的思想工作。
  5月17日下午,医生为叶小配揭开了纱布,她可以出去了。她急忙去找刘文松时,母亲告诉她,刘文松已经走了,他带话给叶小配说,他们俩在废墟中的约定取消,要叶小配好好保重。
  叶小配理解刘文松内心的伤痛,他的亲人没了,他的家园被毁了,他所在的村庄的百姓全部转移到了比较安全的绵阳城区。叶小配立即去了绵阳市九州体育馆和南河体育中心两大灾民临时安置点,一遍接一遍地找寻,一个接一个地问,但都没有人见到刘文松。难道他会躲到他的家乡去哭泣吗?叶小配又冒险去了他的家乡北川县片口乡大梁村,只见那里整个村庄成为一片废墟,没有村民的影子,而且,救援部队已经把这个村清理过了。
  对了,刘文松不是在空调公司打工吗?她打电话去了空调公司售后服务中心,得到的消息是:5·12大地震发生后,那家空调公司在绵阳总部的所有员工,凡年龄在18周岁以上、55周岁以下的,全部投入到抗震救灾第一线!这个消息很快在报纸上得到了证实。看来,刘文松很有可能去当志愿者了。
  5月19日,叶小配加入了志愿者行列,在绵阳各救助站、医院和灾民临时安置点帮忙的同时,寻找刘文松的下落,但她仍然没有找到刘文松。
  5月22日,全国哀悼日结束后的第一天,“擦干眼泪,重建家园”的号角在灾区吹响,部分灾民开始返乡,刘文松所在的北川县片口乡的灾民也在返乡之列。得知这一消息,叶小配马上赶往片口乡大梁村。
  在武警官兵的帮助下,村民们正在抗震救灾指挥部统一规划的地方搭建新的帐篷。叶小配一眼就看见了依然穿着空调公司的工衣、正忙碌着的刘文松。
  但刘文松拒绝了叶小配,他说:“我失去了5位亲人,怎么还能谈情说爱?大家都在救灾,我怎么能顾及儿女情长?还有,我相信,绝境中的爱是纯真的,但也是虚幻的,一旦回到现实,我们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你不要太冲动!还有,他,还好吗?”
  叶小配告诉刘文松,她的前男友还是没能冲到空旷地带,遇难了。她很痛心,但不后悔。她所在的公司,没了。接着,她又泪水长流,哭泣道:“在绝境中,你表现得多么的勇敢、坚定、机智,而回到安全地带,你怎么变得那么懦弱?我理解你的痛苦,全国人民万众一心支援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受灾了,就可以封闭自己的情感,心灵永远躺在救济床上了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惟求找到你,就同你患难与共,重建家园,用积极的生活方式告慰逝者,回报支援我们的人们!”
  “我们重建家园的第一天,片口乡大梁村就来了这么善良的城里姑娘要做我们大梁的媳妇,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姑娘,你如果是真心的,敢同刘文松举行婚礼么?”闻讯赶来的大梁村村长李兴民发话了。
  “怎么不敢呢?只要我们的婚礼能给灾区人民送去战胜困难、重建家园的信心,让我现在就跟他举行婚礼都行!”叶小配激动地说。
  “你考虑好了吗?不后悔?”刘文松哭了。
  叶小配为他拭去眼泪,说:“傻瓜,我们死神都能战胜,还有什么战胜不了的?不管我们各自的家庭怎样,我们各自干的是什么工作,从今天起,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时光怎样流转,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对生死相依的爱人!”
  当天下午2点28分,在那场大灾难发生后的第十天的同一时间,在大梁村的废墟上,在新搭建的帐篷边,刘文松和叶小配举行了简单而又隆重的婚礼。叶小配没有婚纱,刘文松也没有换下工作服,他们戴着村民们为他们买来的胸花,没有鞭炮声,他们得到了300多村民热烈的掌声,村民们都是这一对新人的证婚人。
  大梁村的村长李兴民主持了他们的婚礼,在拜天地前,他们向刘文松逝去的亲人、5·12大地震中所有的遇难者默哀三分钟。婚礼结束后,叶小配在绵阳城的亲戚朋友们都闻讯赶来了,纷纷解囊送上礼金,但叶小配把所得的6700元礼金全部捐献给了大梁村,用于村民重建家园。这场由生死大爱成就的闪恋闪婚,前后仅用了10天,但它却印证了人性的纯美,在灾区百姓中传为佳话。
  责 编: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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