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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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个子太高了,即便坐在椅子上,我还是得站着看。
  喜子拨开自己浓密的黑发,笑着说:“你看,这都掉没了呢!”
  一块块脱落的痕迹,露着白白的头皮,看得心一惊惊的。他原本有着黝黑发亮的头发,那么好。而今,不过才三十几岁啊!
  那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瘦,高,爱笑;那时,他爱学习,暗地里发誓,再也不要种地了,太苦;那时,他迷恋军人,找一个因由,来不及完成学业,就去了部队。
  服役期满后,一个人跑到满洲里去做生意,遭人骗,几乎是片甲不留,铺盖卷也没要,孤零零跑了回来。他成了落单的大雁,一个人在广阔的碧空里飞呀飞。
  累吗?累;苦吗?苦;放弃吗?不。
  他筹集资金,和兄弟做起了紙箱厂,做得坎坷,做得认真,做得踏实。纸箱厂一点点步入正轨。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瓢泼而来。几十万元的纸箱,顷刻化为纸浆。他紧绷着红薄的嘴唇,一言不发,他不相信,老天真的就这么对他?可是,自己也不能拖累兄弟啊!
  静下来,细细算了账目,背负下所有的债,他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日子总得过,前程总得奔。发展的平台总能找到,他去了企业做销售。从点点滴滴做起的日子,忙碌的日子,哪里知道日出的美、日落的妙。
  那年冬天的一天,有点阴,有点雾。喜子刚刚走出一家公司,便接到另一家客户的电话,要求第二天上班前把资料送到。
  看看天,将黑的样子。而到那座城市,还有四百里地。冬天,天很短,眨眼便黑。容不得人有丁点儿的犹豫,发动汽车,走!高速公路是不能走了,只能选择普通公路。晚饭自然是来不及吃了,带上资料上路。他踩紧了油门,争取天黑之前多走一点路。可终究是四百里呢,当雾气浓重能见度不足几米的时候,走了不过百里。
  路,完全看不见了,只能一点点往前挪。走上几里路,遇到村庄,村庄里早没了走动的人,都安静地窝在家里。喜子下车,敲开亮灯人家的门,问这是哪里,接下来该怎么走。问清了,继续上路,遇到村庄,再问……
  一路问,一路走,凌晨五点的时候,到了对方公司门口。停下车,慢慢缓过神来,才感觉到僵直的腿、麻木的肩。一路的紧张,早就忘了这一切。
  太阳不情愿地出来了,喜子却精神抖擞地迈进了公司的大门。那笔订单,意料之中地生根发芽。
  都以为销售是个美差,天南海北的,可其中的辛苦,谁又能体会呢?喜子从不说啥,还是那副笑嘻嘻、万事不难的模样。
  债,慢慢还了,还有了一些积蓄,和老板的配合也越来越好。
  他的心,却不安。大哥唯一的儿子因车祸去世,二哥下了岗,三哥家的菜园也不再景气。他时常微笑着的额头,有了一丝浅浅的皱。不声不响地,他给大哥找了力所能及的活,分散精力,带着二哥做销售,让三哥去工厂打工。这个家里最小的兄弟,一下子成了一座山,扛起了他想扛起的一切。
  头发,开始掉,一绺一绺地掉,掉得惊心动魄,他还是笑着让我看。喜子说:“有时候好累,想停,却停不下来。”说的时候,还是一脸的笑,笑得人心跟着他疼。
  日子也在他的笑里,一点点葳蕤起来。头发也出奇地长好了,真是皆大欢喜。
  前些日子,出差回来,去看老爹老娘,忽然一阵腹痛,他以为自己吃得不合适,不作声,坚持着,怕惊动了老人。坐在饭桌旁,已是冷汗直淌。匆匆吃了一点,谎说有事,按着肚子,直奔医院。
  倒在急诊床上的刹那,人事不省。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早。医生说,急性胆囊炎,会要了命的。喜子听了,呵呵笑,说:“这不还活着嘛!”其实,他知道,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中午输液刚刚结束,喜子就要求出院,只因刚刚送出的货出了一点问题,他答应客户三天之内解决。
  医生说他疯了。可是,他还是坚持出了院,开车九个小时,去了威海,解决了客户的问题。
  事情圆满解决的时候,病情反复,没办法,再次住院。
  例会上,老板说:“看,跑销售就得有这个劲。”
  他低头不语,他知道,自己骨子里流淌的是什么。
  那天,不常发微信的喜子,发了一条微信:“经历了,才感受到;付出了,才感觉到。不要说累,因为你是亲人和朋友的支柱,不要放弃,因为你是亲人和朋友的希望。”
  喜子曾经发誓,再也不种地了。可是,前年春天,他在家乡承包了几百亩地,他说,他喜欢看那些绿油油的苗,像自己的孩子。忙里偷闲的时候,去地里,静静的,很美好。
  人活到一定岁数,都是一点点往回收的吧,回归到最开始的本真。很多的喧嚣繁华,都在光阴里慢慢沉淀成自己的千山万水。他憧憬着。
  他爱摄影,希望自己老的时候,会有一间屋子,有阳光照进来,阳光里有一把老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个安然的老人,而屋子里挂满了自己的摄影作品。
  喜子,是我学生时代的同桌。这些年,我断断续续地经历着他的经历。写这些的时候,我说:“给你换个名字吧?”他哈哈一笑:“嗨,没那么麻烦,喜子就好。”
  是的,我一直叫他喜子,这一叫就是二十多年。过去这么叫,现在这么叫,将来还这么叫。因为,有一种生活叫——喜。
  (图/刘昌海 编辑/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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