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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出去喝了几杯。当时坐在我旁边的男人没等抿上一口,就宣布自己是个女权主义者。“和你一样。”他讨好地补充道。
我不是,也不曾是女权主义者。
和我一样?
真是个可怜虫。他是不是幻想着这番诡异言论就能让我对他怦然心动?以为我会因为他勇于表明立场而崇拜他,继而相信他的每字每句?做梦去吧!从那一刻起,我鄙视他。
有待商榷的女权主义
首先,我不是,也不曾是女权主义者。我和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西方女权主义思想先驱)一样,主张“平等但不同”。若真有这么个主义的话,那我就是“平等但不同”主义者。我无意亲手报复压迫女性的人,哪怕在当今的西方社会中确实存在这样的压迫者。我们家的女性个个在顶碎“玻璃天花板”(性别歧视造成的无形屏障)的路上一往无前。我那当教授的母亲是个完全自立自强的人,几位没享受过特殊待遇的姑姥姥们也是如此,其中一位20世纪初在德里当外科医生,剩下的几位分别是医生、校长和数学家。
当然,这世上到处都有遭受过和仍在忍受残酷压迫的女性。年轻女孩在男性性犯罪团伙的胁迫下卖淫(话说年轻男孩也没能幸免)。中东更是彻头彻尾的男权社会,再猛烈的批评通常也只能换来人家回敬一句“文化差异”。
然而在英国,直到现在还是只有男人需要应召入伍,而他们中的许多人会直面死亡。还有一部分男人受尽自家女人的逼迫,时不时地吓个半死。《英格兰和威尔士犯罪调查》的数据显示,每年的家暴受害者中,有35%是男性。
有相当一部分男人害怕女人,不是吗?挥着铁杖管教自家丈夫和孩子的犹太母亲,至今仍是经典的喜剧形象。英国北部的男人们每周五晚上都要老老实实地上交工资。还记得安迪·卡普吗?就是《每日邮报》连载漫画里那位命途多舛的主人公。每期漫画的结尾,他老婆都会挥着平底锅或擀面杖狠狠地敲打他,嫌他给酒吧砸了太多钱。更别说著名喜剧演员莱斯·道森常开玩笑提到的那位凶巴巴的丈母娘,以及《每日快报》连载漫画中那位专制的贾尔斯奶奶了。
别有用心的女权宣言
男人之所以宣称自己是女权主义者,不外乎三个原因。
第一,他们害怕。女人一旦表示愤怒,他们就会惊恐万分,于是干脆一开始就与传说中丧心病狂的暴力虐待分子划清界限。他们将自己特地重塑好的价值观广而告之,不过是为了讨女人欢心。活像犯了错的小狗——先满地滚上几圈,再拿尾巴拍拍地毯。那副乞求的模样好像在说:“别打我!我人畜无害。我可是女权主义者!”
还有一类男人,他们纯粹是因为厌恶自己。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类自我宣言对女性而言是何等的枯燥乏味。他们自诩老实真诚,实则是满脑污秽、时刻意淫的卑鄙者。要是法律能网开一面,这群人巴不得立马从树丛里面蹦出来骚扰路过的女性。他们非常赞同男性属于压迫阶级的说法,并乐于给这一群体判个“集体有罪”。这种思想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
最后一类男人,他们宣称自己是女权主义者,目的却是树立男权意识。他们觉得女性柔弱,所以想照顾、保护我们。高高在上的他们打心眼儿里觉得女性急需照顾。听听《泰晤士报》的罗伯特·克莱普顿是怎么说的吧!这位自封的“贝塔男”(β男,指相对软弱、顺从的男性)总是看起来和蔼可亲,又常常自我怀疑。然而,一旦涉及到女权主义,他却明确地希望别人将他归为赞同的一方。
“我很高兴看到‘MeToo’(反性骚扰运动)正在关注这种危害程度较低的施暴形式。”他写道,“对于绝大多数的体面男人来说,这没什么好怕的,反倒能从中有所获益。我可不希望我的老婆和女儿走在街上时,会有人‘嘀嘀嘀’地朝她们猛按汽车喇叭,也不想看到有人冲她们咆哮或给她们提什么不正经的下流建议。”
那句“我不希望我的老婆和女儿”似乎话里有话,我没从中品出一丝关爱,倒是嗅出了一股“宣示主权”的恶臭。罗伯特的初衷大概是蹭一波热度,可惜现实远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倒是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淫秽审判案里的默文·格里芬-琼斯,这位大律师的开场白广为流传,常常会让听者怀疑该不该让“自己的妻子或仆人”读这本书。
然而,介不介意汽车喇叭之類的事,难道不是应该由老婆和女儿说了算吗?就我个人而言,要是有人在街上吹口哨撩我,我肯定喜出望外!我想至少很多我们这代人都会这么觉得。哪怕只是一句轻声的赞美,我听完后走起路来,腰杆都能挺得更直。
任重道远的平权之路
与其禁止男人吹口哨撩女人,不如反过来鼓励女人吹口哨撩男人,如何?哪怕像我这样年纪一大把的人,偶尔也会在地铁里迷上坐在对面的性感小伙儿——看看他那诱人的身材、动人的脸蛋还有吸引人的穿搭。我当然不是什么猎爱狂魔,一路上我能做的不过就是一只眼盯住他映在窗上的倒影,而另一只眼则瞥向免费报纸上的扫兴文章。
偶尔在匆匆下车时,我也会斗胆向小伙子说一句:“您长得真好看。”(相当卑微的撩人口哨)看着他们用愉悦的微笑向我致谢,我没从中看出他们有一丝受辱的感觉。
当然,我们希望自己能因内在思想而被爱,但被视为性对象的欣赏又有何不可呢?我们欢迎一切赞美,多多益善。
我们女人足够强大,谁也不是童话里的公主,用不着男人的保护。男人之所以高举女权主义大旗,恰恰是因为当今的女权主义视女性为“受害者”“弱势群体”,待女性如娇弱幼儿,试图把女性打造成维多利亚时代小说中社会地位低下、生活前景暗淡的形象。如此看来,当今的女权主义实则拥护的是反女权运动。
怪不得有男性想掺和一脚。
[译自英国《旁观者》]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