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官书记”的磁场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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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滑铁卢之地,悲喜两重天
  
  对于正在憧憬再上一层、进入市级领导班子的杨毓培来说,人生的大喜大悲,较之戏剧更加急遽跌宕,更令人猝不及防。
  对于仕途,杨毓培曾经相当自负。传言在大学毕业时,他与同窗有言:“我这人一无所长,唯有做官。”而现实也似乎印证了这句话。此后,杨毓培官路通畅,一路顺遂地从一般公务员做到科长、副县长、再到南充市高坪区任区长。
  然而,高坪对于杨毓培而言,犹如拿破仑之于滑铁卢。就在高坪,杨毓培遭遇了他认为人生中的两次挫折。一次是1999年4月,没能顺利地当上高坪区委书记,而是调任营山县委书记,虽然位置更重要了,但杨毓培却认为是“败走麦城”;而另一次是2003年9月,在以区委书记之职回归高坪仅一年多时间,他就因大肆贩卖官帽敛财落下马来,而这一次,倒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对杨毓培的评价,当地人说法很多,最为集中的两点:专权和贪婪。
  对于前一点,杨毓培并不否认。他毫不掩饰地说,作为“一把手”,自然而然要拥有绝对权力。
  在现行体制下,如果某地“一把手”拒绝接受监督,就很可能演变成一个“土皇帝”。比如说,杨毓培在干部选拔任用上实行“三不”:不经组织考察,不搞民主测评,不征求纪委意见。其间,有班子成员对他未经考察提拔干部提出异议,被他一句话就打了回去:“怎么不行?我在营山就是这样做的!”
  对前任县委书记,营山同事感受最深的是杨的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不准发杂音”,这是当年杨毓培工作中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高坪也是这样。杨毓培一到高坪,就改变原来人事调动工作集体审批的做法,改为成立调动领导小组,自己任组长,实行一支笔签字,大权独揽,常委会只是走过场。每次讨论干部,他总是先讲定调子,只要他本人认可了,常委会必须通过;如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他就马上安排组织部的同志再汇报一次,直至通过为止。
  
  权力被异化,高坪大“洗牌”
  
  权力是柄双刃剑,运用得当造福人民,使用不当不仅祸害百姓,而且殃及自身。不幸的是,杨毓培成了后者,这种使权力异化的元素就是贪婪。绝对权力和过度贪婪,是主导杨毓培人生败局的两大毁灭性因素。
  关于杨毓培的贪婪,早在营山已经传开。据杨毓培自己交代,他在营山任县委书记时就已敛财100多万元。随着杨毓培到高坪赴任,“杨书记爱钱”的传言也随之而至。一些心里没底的干部便开始以给新书记接风、请吃的名义,2万元、3万元地送钱,投石问路。一试之下,传言果然不虚。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何况杨毓培到高坪的时候正是即将换届的敏感时刻。水动则有鱼,一时间,一些人便躁动起来。更何况杨毓培还在有意识地大造声势,每次开会首先讲换届,并不时在言语中露些口风,俨然“我主沉浮”之势。一些干部很快从躁动变为了行动。于是乎,求高升的,要保位的,想调好岗位的,一个个怀揣重金,粉墨登场。
  这些人里面,高坪区财政局长明方贵不可不提。他是杨毓培卖官阵营中价码最高的一个。明方贵当时45岁,一心想高升一步,进区级班子。可偏偏2003年上半年高坪区财政工作在南充排名倒数第一,杨毓培大为生气,公开私下都放出风来,要搬掉明方贵的局长宝座。这一来,明方贵慌了神。
  2002年9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明方贵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来到杨家。杨毓培不在,杨妻赵某接待了他。明的话很直白:“感谢杨书记和赵姐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上半年财政工作不好,杨书记对我的批评也是应该的,今天来是为了表示诚意,我送点小意思,请转告杨书记。”随后,留下塑料袋,离开杨家。
  杨毓培回家后,打开塑料袋,着实吃了一惊。“小意思”居然是整整20万元现钞。如此“银弹”果然威力巨大。杨便不再提财政局换人的事。明方贵悬着的一颗心暂时落地,但仍不敢松懈,在11月又两次送给杨毓培4万元。
  转眼到了2002年底,已知高升无望、工作又不见起色的明方贵又听到一个“噩耗”,高坪区级机关负责人面临调整,年龄控制在46岁以内。而马上就46岁的明方贵,属于可去可留的对象,这去留的决定权自然就操纵在杨毓培的手中。为确保继任,明方贵一咬牙,于2003年1月以拜年为名再次向杨毓培奉上20万元。
  明方贵轮番发动“重金攻势”,果然见效,换届后如愿留任财政局长;而上任才两年多的原交通局长因只送了杨2万元,价码太低,力度不够,没能保住位子,换届后被调整到了农工办做主任,而原龙门镇党委书记蔡学胜出了10多万元的高价,将交通局长的位子竞争到手。原老君镇党委书记罗文钦也花了10来万元,将组织部副部长的宝座揽入怀中。
  2003年2月12日,杨毓培主持区常委会,一口气调整了278名科、局级干部,其中新提拔干部88人,有14人不符合任职条件;2月22日,又调整了17名乡镇副职,新提拔9名,其中3名不符合任职条件。如此大规模的调整干部,实属罕见。经过对干部的重新洗牌,杨毓培既巩固了他个人的绝对权威,又敛聚了大量钱财。
  
  磁场负效应,扰乱一池水
  
  杨毓培的“权力磁场”充斥着铜臭污秽之气,进入“磁场”中的人,很难独善其身。根据纪委的调查,在高坪向杨毓培送钱的干部有68人,包括一些副县级领导干部。尤为恶劣的是,有极少数品行不端的人在掌握了权力后,便又形成一个个同样铜臭污秽的“小磁场”,把这种“磁场效应”进一步“发扬光大”。
  财政局长明方贵先后10次送给杨毓培59万元,明里对杨说是“自己的心意”,暗地却让手下在成都买了50多万的假发票冲账报销。此外明方贵还贪污公款和收受礼金10多万元。
  高坪区某副区长是这样描述他送钱给杨毓培的心态的:当时我任某镇党委书记,在高坪“三百工程”党委书记中一直排列第一。杨毓培一来,就将我的排位由第一降到第二。后来南充市委组织部安排我作为全市“三百工程”优秀党委书记代表发言,杨毓培却很生气,责成区组织部过问此事,这让我当时无地自容。后来省委评优秀党委书记,我和刘恒同时参加考察,结果刘恒却被表彰了,我却榜上无名。朋友说,你不给杨毓培多送点钱,不仅上不去,连党委书记也可能保不住。于是我考虑再三,分两次送给杨5万元。事后,杨便在市委考察组和市委组织部推荐我列入了拟新进县级领导班子人选考察对象。
  值得一提的是,杨毓培的家属和亲戚,虽然身在高坪权力圈之外,但在杨的权力磁场效应下,同样拥有了非同寻常的能量。
  杨妻赵某虽然只是南充市公安局的一个普通干部,但夫贵妻荣,赵的行为处事便多了些张狂骄纵。传闻中两件事很能凸现她的风格。在敛财上,赵比之夫君杨毓培也不遑多让。也有人瞅准了,干脆走“夫人路线”,赵也毫不忌讳,直接收钱,直接“干政”。她经常对杨吹吹枕边风,叫他收了钱一定要办事。赵还多次打着杨的名义拿一些发票到高坪区的一些单位报销,动辄上万元。那些单位敢怒不敢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毓培的亲戚同样沾光。杨毓培将两个妻弟、一个姨妹从企业单位调到区级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也不时给做个体老板的舅子照顾些工程。那些人自然也狐假虎威,拉大旗做虎皮。一个妻弟在外面和几个局长喝酒,酒喝多了,指着其中一人说:“你那个局长,我什么时候叫他不当就不当!”其嚣张跋扈,令人咋舌。
  2003年9月,因大量违规调整、提拔干部、调动人员问题,杨毓培被南充市委停职。2003年10月22日,南充市纪委对杨进行停职审查;11月12日,四川省纪委对杨实施“两规”。经过办案人员艰苦细致的工作,查清了杨毓培在任高坪区委书记期间,收受巨额贿赂的犯罪事实。2004年1月18日,案件移交省检察院。
  从当前的现实来看,一地的兴衰发展,过多地系于“一把手”一人,“一把手”良,则一地兴;“一把手”莠,则一地衰,这种“一人兴邦,一人丧邦”的背后,是延续千年的“人治”思想。在权力过度集中于“一把手”、监督又不到位的情况下,民主集中制就只有集中在耀武扬威,民主则被遗弃在旮旯里。没有民主、少了监督,又如何能防止权力的泛滥、腐败的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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