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反面是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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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周游这个名字,知道我对他的深恶痛绝以及念念不忘。我一直在和大家分辨到底是由于深恶痛绝引起念念不忘还是念念不忘引起深恶痛绝,这个答案随着我的心情而不断更新,有点儿像莫言小说里的最英雄好汉最无赖王八蛋的形容。
  9年以前,只有最好朋友的软磨硬泡才会打动我,我会说能啊你猜吧,他名字的第一个字是八划第二个是十二划。八划和十二划,虽然已经整整9年没有数过,我还是清楚记得,足见当初跟多少人暗示过。并且,我当时丝毫不认为自己是大嘴巴。
  5年以前,也许是最好朋友的人数在无限增加,终使全年级能和我见面点头哈腰真笑假笑的人都已经知道我不争气地爱上一个卷毛,他们用各种语气盘问我,让我的脸在一分钟之内红得像打过药的草莓。而且,你应该首先想像,我的皮肤是很黑很黑的,在一片黑土地上耕耘出红光来,工程浩大。
  而近两年来,连寝室最温柔沉默的小倩都受不了我的祥林嫂际遇了,我真的特别理解祥林嫂,絮絮叨叨反反复复是件很让人上瘾的事情。而每当我一喊周游,她就怒目相对,就想把手中所有的东西扔过来。周游在我们寝室是一个把人人耳朵都听出茧了的厌烦代号。一有美好动人的爱情佳话,一有始乱终弃的悲伤话题,不管有的是什么,只要能搭上感情这辆黄包车,我总会深情而悲伤的大喊,啊,这多像我和周游啊。
  她们说,其实这所有的深情和悲伤都是假的,因为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你应该是默默地守口如瓶。那么,用了9年苦心经营,说过不知道多少多少遍的一个名字于我而言是假的?这本身足以让我痛苦,捶胸顿足,像只大猩猩那样。
  于是我开始思考,周游对我来说,到底是个什么。
  而最悲哀的是,在我每次喝醉酒以后都会拉着人家追着赶着要告诉人家,我曾经收到过这样一封情书,周游写的。
  他在上面写他很爱我,以及一般情书所要写的种种。我现在时常想起来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臆造出来的。是不是因为我实在太花痴了才编出来这么美好的一个故事。可是谁叫我在看到第二个女生拥有这封信的时候就把属于我的那份撕了呢,后来我很小心地用透明胶带贴好,再更加小心地用剪刀剪得细细碎碎的。那种医用剪刀,可以用来剪开肚子的,同样可以剪开心脏。我是这么想的。我还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女孩子,我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为了他,放弃了整个森林,放弃森林中其它要给我绿荫的树,这样的放弃让我现在追悔不已。
  我远远地望着他这一棵,看着他长高长大,长得再也不像他自己。
  周游从进入初中开始就不再像他自己,或者说他一直是自己,只不过不再是我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没有了我最喜欢的脾气,桀骜,奇怪,灵气。他戴上了眼镜,变得兢兢业业,刻苦学习,抱着大本大本的资料疲于奔命于办公室与教室之间。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客气,礼貌而分寸。最重要的是,我再没听说过他喜欢任何一个女生。
  我喜欢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喜欢的周游是爱说粗话的,爱损我,一天到晚奸笑,上课的时候狠狠瞪着我,虽然我们之间隔着无数颗脑袋。
  突然发现自己对男生的要求很低。
  念了大学以后,周游只成为我字典里的一个词语,代表着我的失意。
  直到有一天,我上网的时候有人要求加我的QQ,他说他是周游。我的手指开始发起抖来,就像现在这样。我和他又遇到了,却是在网络中。我知道真的是他,因为他说了一些别人不会说的话不知道的话。我很激动。但是他很客气,老同学长老同学短的。两分钟以后,连我自己也跟着客气起来,说一些无关痒痛的话,比如你的学校怎么样你的专业怎么样和我相比又怎么样。
  和他聊天变成一件很无趣的事。
  我盼望了多年的事竟然是如此无聊,连我也觉得自己无聊起来。听见他批评我心爱的朱孝天不值一钱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出离愤怒,他说你的欣赏水平怎么这么差,我说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到后来,我们在QQ上再没话说。
  我终于相信,爱的反面是忘记。
  我解脱了,不再爱他了。虽然昨天在和好朋友聊天分析我跟他说我不能死,我还不知道周游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呢。
  而我还是喜欢天蓝色,因为我心爱的朱孝天喜欢。
  还是想拥有一辆奔驰,因为在淮海路上看到它真的好漂亮。
  (李业陶,女,上海华东师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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