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诗(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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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之歌
  狂躁的雨维持不足一分钟歇息了,令人失望
  雨在另一个城市持续下着,木樨也开着
  你在喝茶。我更深的失望你不知道
  我开始厌倦生活厌倦诗歌
  宛若昨日痉挛之手,欣然受命于语言的坨化
  宛若今夜不见星月,路上已无行人。
  斜对面的,尖顶伞形大楼,受到光暗的切割
  生成一个个的小方格,生动而温暖
  可他们逐一熄灭了窗火,一扇不留。
  腿脚有些麻木,洗洗睡吧
  浴室里的人涂抹泡沫
  鏡子里的人仿佛不是我
  镜子里的人在唱歌,在跳舞,在洗自己。
  玻璃之诗
  我进屋的第一件事是刷鞋,而后
  去换衣洗脸。这鞋底的尘土,草泥
  衣衫上的茶渍烟洞,总是那么打眼。
  眼睛,是最细密的滤器
  一个饱读诗书的瞎子说
  但凡眼见之物,皆非洁净。
  在这句话里我缓慢完成,过滤分离
  漠视消解。又不知由何时起,我爱上了玻璃
  烟灰缸,茶杯酒盏,果盘碗碟
  一些日用之物,改换成了玻璃器皿。
  我喜欢看见它们在射灯下
  熠熠生辉的样子,以及在黑色
  大理石(餐台)深处的映照
  交汇和流变。在一个临时停电的夜晚
  这些易碎的东西沉静下来。
  现在适合发呆,暗淡中小坐
  光突然来到,玻璃瞬间有了灵感。
  山湖一日,兼赠家人
  桥下散落五彩缤纷的伞
  伞下的人掌握钓竿(有的且顾另一支)。
  鱼饵落水不见,浮标渺小
  在桥上我仅仅拍到了伞
  有人捞起几片睡莲叶子说像莼菜。
  夕阳的碎金倾泻给了湖面
  它自身在不断变白。殼纹向前递进
  合成圆晕落在画框里写实。近眼的山岚
  在加重,幽岫云拢,准备承接一场暴雨
  鹧鸪已不再鸣唤,翠鸟提前隐身。
  桥是弯曲的,绕过去通往寺庙
  那只狗好像走失了,缓步到我面前回望
  一名蹇足画者紧跟过来。
  一些空手失意的人,赶去赎罪的人
  也挤堵在我前面。
  天色倥偬,我只为急着回家。
  再过两三年吧,我无需夜观天象
  亦能知晓明日的阴晴。
  告密者
  我着迷于辨认单位大院内的每一株植物
  池槽里矮的是米籽兰,稍高一些的是女贞
  花草工昨日修剪了它们。盆栽里的水鬼蕉
  开出长腿之花,忍住手没有掐折。
  低洼的芒萁长有锯齿,生活自由
  鹅掌柴,变色木混迹于灌木丛。
  楼群犄角处的几棵散尾葵,刺条摇摆
  龙血树挺拔,周身插满剑叶,似是暗示。它们
  依然高不过大门两侧,假槟榔(或王棕)的树冠。
  甬路上,落下一个黄青的芒果也无人拾捡
  地面的箭头,指向醒目。
  黄昏来得正是时候
  大院门前的闸栏起降频繁
  人车在撤离,有人带上酒,有人结伴。
  这夕光不吝照我且漫步行,围墙边角是榕树
  那些椭圆的细叶“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又捎带风信。
  立冬日
  上午天空有纯粹的蓝,非常可观
  不过很快就不见了
  几朵白云走过来,意欲分蘖,掺杂
  在寂静中制造动荡
  白云不知道,我在眺望它们。
  下午,我闻到烧糊的气味
  浓烟滚滚,漫天而去
  对面(德州鞋厂仓库)大火
  不过很快被扑灭。
  一日也很快过去,现在已是明天
  墙边忍冬在爬藤,天上只剩孤独的光
  欣慰的是,无一人伤亡。
  不良教育
  一个暮晚,我去逛超市
  遇见一位怀抱婴儿的妇女
  她拦着我说,饿了一天
  给五块钱买个面包吧,明天就回老家……
  我给了她十块。
  又一个暮晚,我们一家子去逛超市
  遇见一位怀抱婴儿的妇女
  她拦着我说,饿了一天
  给十块钱买个快餐吧,明天就回老家……
  儿子要给她五块钱,让我拦下了
  他不解地看我,我白了他一眼
  当晚,我睡在自谴的梦里。
  我好像死过一回
  死亡贴靠我,开始着力洗濯我的身体
  除了一张嗫嚅的嘴,滚动的双眼
  四肢完全瘫痪,在床上我无力划出一道波纹
  亲近的人刚好在身边,我想说出遗言和密码
  结果吐出微弱与虚无。
  仅仅这一次,我跑在风与时间的前面
  急诊室里的医生面容淡定,疑惑于
  我体内钾的流失。
  迄今我多活五年,我已豁然
  死亡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活着的勇气,纯属多余。
  只是,心内瘢痕时不时在某些夜晚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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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时离开西藏,和羚羊不谋而合  在行进的车厢里  唐古拉山还坐在对面,暸望一眼北京  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西藏  多无辜的眼神,像个留守孩子  一个藏族小伙  背一把木制的吉他,试图用高原的原调  再回头找一找  我想  它的余生和羚羊一样,在找丢失的同伴  找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我想:  它在用一生找天上云朵,找丟失的羊群  只要日不落,它会一直找下去
选一条带有春天色泽的领带   西服还是结婚时候的喜服   十年的光阴在裤脚上留下几个烫伤   女兒选出来一条素领带,说好看   我知道在这个小年的日子里   她长大一岁,更向往自由自在的春风   夜航船   夯车击打着春天最后的疫情   口罩以及洗手液隔离的日子   渐行渐远,只有自由   没有掉落,没有凋零   在一片星子不语的幕布上展开
从我的小小的阳历回望  桃花、杏花点亮山坡的是春天  民歌含羞在沙梁梁背后的是夏天  而秋天的黃金油画里住着的才叫醉人啊  冬天,在冬天早已订好的嫁日里  谁家女子让纸剪的花轿热热闹闹地抬走了  这就是我出生的陕北  这就是我神往的农历  我曾试着将双手伸进农历  最老实听话的牛也笑我不会扶犁  我的铁锄的老蛙一不留神吞了禾苗  我挥镰潇洒地割破了手指  我想象中的农事  原来是那么虚假那么远  
回到乡下的那一年,你的脸上杂草丛生  眼泪叭嗒一声掉下来,砸断了进城的路  你说,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才叫菜  你说,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再抛荒了  你的儿女,都是从这个园子里长出来的  因为它,奄奄一息的炊烟总是能活过来  父亲死后,这园子再没有更换过一根栅栏  再没有谁,能够为你扶起那些累倒的时光  园子里除了秧苗,只剩下你和你的影子  还是那样忙碌,精心打理着自己的晚年  每一次回家,我都看到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