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地抵达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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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9年,查尔斯·布考斯基49岁。因为跟文学经纪人约翰·马丁签约,所以他有了基本生活费之后辞掉了邮局的差事,在家专职写作。约翰·马丁在认识布考斯基之前,并非文学经纪人或者出版商,他是办公用品经销商,兼文学作品收集者。也就是阅读了布考斯基散落的短篇小说和诗歌之后,他决定代理布考斯基做其经纪人。但此前布考斯基的创作基本上是短篇小说和诗歌,这很难卖钱,约翰·马丁建议他写点长篇小说之类的。
  据说布考斯基用四周的时间就给约翰·马丁打了电话,告诉他来收货,这部长篇小说处女作《邮差》就这么容易地诞生了。
  《邮差》跟布考斯基以往的短篇小说甚至诗歌类似,都是从其个人生活经历取材,价值观亦没有变化和提升之类,趣味也还是围绕着酒、女人和赌马来展开。
  布考斯基喜欢写自己的工作,他之前的短篇小说里讲述过他所从事的职业,多是一些临时工,他可以随时撂挑子,老板也可以分分钟将其炒掉。在他后来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样样干》(Factotum,马里万译,联邦走马制作)中,更是完成了繁多勤杂工工种的一次集中展示。《邮差》当然只展示一份工作,即“邮差”,并且相当长久,从临时工(类似于正式工之外的替补)到正式编制,布考斯基从事邮差工作长达14年,小说中的主人公“切纳斯基”也差不多,他在邮差这份工作中挖掘了幽默、戏谑和无奈。只不过最后“切纳斯基”离开邮局是因为赌马赚了很多钱,而非专职写作这件事。在这部小说中,布考斯基笔下的主人公出奇地没有跟作家扯上多少关系。
  除了在邮局里跟狡猾、愚蠢的同事打交道,布考斯基还不无恶意地描写了不少接收邮件的美国百姓,有老态龙钟脑筋错乱的老太太,也有精神不正常的少妇,她们当然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小说主人公“切纳斯基”的粗暴对待。
  这也是幽默盎然的一部小说,无论是从布考斯基对邮局同事的极尽挖苦之能事的描写,还是从他在描写酒吧女人、赌马时遇见的酒保、送邮件时遇到的奇形怪状的人所给予的极力侮辱,都无不流露着让人会心一笑的细节。没错,这是个粗鲁的混蛋,但你不能说这个“切纳斯基”没有存在的意义。
  在一次送邮件的过程中,布考斯基这样写道—
  我踏入一池水里往下坡走,这是最贫穷的城区——底矮的房屋和小庭院挂着爬满蜘蛛的信箱,蜗牛也挂在上头,里面的老妇人卷着烟或啃着嚼烟并且叽叽嚓嚓,还打量着你,一个迷失在雨里的傻瓜。当你的内裤湿透往下滑,往下贴,紧箍在你的屁股蛋子上时,你的裤子交叉处撑起一个潮湿的圆状体。雨水弄湿了一些信件,想抽支烟也肯定点不着。你必须不停地摸袋子里的那些杂志。这才是第一个工作循环,我已经太累了。
  不仅仅是周而复始繁琐的工作,对读者来说那没什么趣味,布考斯基总是可以在这里加上一点点恶趣味,然后让那些对恶棍有兴趣的读者一次次心怀感激。
  《邮差》作为布考斯基的首部长篇小说,当然值得细细阅读,其中的韵味在我这种粉丝看来是无穷而延绵的。比如这部小说中布考斯基与女人的交往以及态度展现,在以往的阅读体验中都未曾找到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布考斯基不是什么鬼男权分子,或者女人眼中的暴力法西斯,他在粗暴的同时也有温情脉脉的一面,那可以抵达读者的柔软之处。这也是男女感情的迷人之处。
  驾驭女人,还是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再跟对方一起狼狈一下、作践一下彼此?布考斯基的答案是后者。在《邮差》里有个女主人公叫“贝蒂”,他们在一起生活,经历了普通情侣大多都会经历的争吵、怀疑和依赖,当然最后还有濒临死亡之际给双方带来的沉痛,而“贝蒂”从“漂亮的大腿”到葬礼上的“黄色床单”、绕着圈飞的苍蝇、败了的玫瑰,那种关乎自己和对方生命渐退的无奈感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贝蒂”在布考斯基生活中确有其人,这个原型叫简·库尼·贝克的女人大布考斯基十岁,在洛杉矶于1947年相识,经历了断断续续的十几年相处,直到贝克1962年去世,两人感情相当深厚。如果非要在布考斯基生命中寻找一个对其影响最大的女人,那么简·库尼·贝克应当是不二人选。在后来布考斯基的诗歌中,也有不少是专门写给贝克的追念情诗。

  邮差
  作者: 【美】查尔斯·布考斯基
  译者: 杨敬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3年8月
  定价: 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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