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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同治年间,朝廷不再拨修堤的银子了,由各省自己解决。洪州是发大水的重灾区,抚台大人下了死命令:各县若凑不足修大堤的银两,拿知府是问。
这天,洪州知府李福麟到漳江县筹办银两。县令马彪在本县最豪华酒店为李福麟接风。席间,马彪悄悄塞给了李福麟一张银票,这是给他个人的好处。李福麟一看是1万两,满意地点点头,揣进了怀里,附在马彪耳边说:“我只给你摊派这个数。”伸了一根手指头,意思是只摊派1万两。马彪点头哈腰:“多谢大人。”心里暗自得意:若按平均摊派3万两来算的话,我只付出了2万两,这不等于省了1万两吗?陪坐的官员和乡绅们朝他暗竖大拇指。
李福麟在各县转了一圈,回到知府衙门梳理成果:所辖10个县,自己捞到的好处有10多万两啊,不由琢磨起来。突然他眼睛一亮,从一叠银票里抽出一张2万两的银票,把户房管钱的书吏叫到自己的房间,把银票交到他手上:“我要用这张银票兑换官银2万两一用。”按大清律:各衙门官银是不能直接拿到市面上消费的,必须熔化成普通银子才能用,而银票可以到钱庄直接兑换普通银子,书吏反而省事了,再说大人要这样,他岂有不答应的。
这天,李福麟一副商人打扮,身后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押着几车货物来到了漳江县。李福麟叫人去县衙通报了一声。马彪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一看李福麟的打扮暗自一惊。李福麟同他耳语了一阵。马彪连连点头,会心一笑,领着李福麟来到本县最大的钱庄:南浦钱庄。
马彪同老板嘀咕了几句,李福麟亮出腰牌给老板看了,老板忙拱手:“失敬,失敬。”领着李福麟的车队进了钱庄后院。李福麟从货车内掏出一锭官银给他看了,老板见印有“同治五年月十足色”字样,眉开眼笑:“好说,好说。”忙叫来伙计搬银子。李福麟提醒他:“虽然官银可以放贷,但毕竟不能私存钱庄的,要是让都察院的人发现了,就不好办了。”老板会心一笑:“那是,那是,您放心。”
老板领着李福麟来到银库房,掏出钥匙开了门。李福麟进去一看,银柜架子上,一锭锭的银子码放得整整齐齐,熠熠放光,这些都是普通的银锭。李福麟感叹:好大的老板啊。
老板神秘一笑,轻轻推开一个银柜,出现了一个暗门。老板得意地说:“除了您和马彪等大人,谁都不知道我有这个暗门的。”马彪忙附和。李福麟进去一看:银柜里码放的官银,不比外面的银子少啊。李福麟一阵感叹,见官银隐藏得这么好,也就放心了。
清点完银子,来到店面柜台前,老板从柜子最下面抽屉里拿出一本黄皮账册,记下了李福麟存银数目和按年月的利息,开了张字据。李福麟收了字据,拿过账册翻了翻,说:“嗬,马老弟,你存的比我还多啊。看情形,不少大人和我们想的一样啊!”马彪涎着脸说:“那是,我们吃的是最高的利息嘛。”李福麟满意地点点头,把本子还给了老板。
李福麟回衙门后,把户房管钱的书吏叫来,把所有的银票都兑了官银,书吏高兴得很,今后用钱不是更方便了?都说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李福麟到其他县依样画葫芦,把兑换的官银存进了好几家钱庄,这样以钱生钱,等于又发了一笔财啊。
这天,马彪正在县衙办公,传发房典吏送来派发银两的官文。马彪吹着口哨打开看,差点跳起来:漳江县派银4万两!
马彪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突然命人备了马车,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知府衙门。李福麟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知道来意,就把他带到自己的私人房间。
马彪倒也不客气,直奔主题:“李大人,不是说好了派银1万两的吗?怎么给我摊派了4万两啊,您是不是搞错了?”李福麟笑了笑说:“马老弟,你们县的县官和乡绅,私宅是不是都建在土台之上?要是发大水,是不是淹不着?多豪华的宅子啊!总共算起来有四五十家吧,一家凑个千把两银子修堤还不是小菜一碟?4万两,不多啊。”马彪又羞又恼,厚着脸皮说:“那……那我们就摊个平均数3万两吧?”李福麟说:“大河上游的两县多是山地,不富,所以摊派了2万两;你们县良田多,富庶,所以摊派了4万两。抚台大人那儿下了死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啊!”拍拍马彪的肩膀,意思是就这么定了。
马彪真想扇他两个大嘴巴子:你白得了我1万两银子的好处啊,每年还吃那么多的利息,你太贪心了!可无论马彪怎样哀求,李福麟就是不松口,把马彪的脸给气歪了。正扯着呢,忽听外面一声喊:“都察院监察御史王大人到!”李福麟吓得一哆嗦,赶紧迎了出去。马彪想了想,也迎了出去。王大人进入大堂,一脸不高兴。看到了马彪,就说:“我正好有话要问你!”对李福麟很不客气:“你回避一下!”李福麟只好回避。
王大人和马彪嘀咕起来,马彪一脸苦相。王大人说:“你别怕,有这么回事就说,你不说,连你一起法办。”马彪咬咬牙,只好说了。王大人冷笑:“看来李知府借机敛财是真的了。”
原来,已有人跑到王大人那儿告了李福麟的状:得了好处,反而派银更多!今天和马彪一对质,果然有这么一回事。王大人把李福麟招回大堂,朝门外挥了一下手,几个人进来后,拿下了李福麟。王大人說:“你到都察院去解释吧。”手一挥,把李福麟押了下去,转头又对马彪说:“念你揭发有功,县令的乌纱帽暂时给你留着,但4万两筹银,一两都不能少,谁叫你们有钱烧得慌。赶紧回去筹银吧!”马彪灰溜溜地走了,想着李福麟押去都察院也没好果子吃,心里才舒服一些。
马彪走后,王大人却和李福麟一起回到了李福麟的私人房间。门一关,王大人说话的口气就变了:“福麟贤弟,我配合你在马彪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可你到底能筹到多少银子啊?”李福麟笑着说:“那得问问您啊,忙了几天,您那儿收获怎样啊?”王大人一拍脑门:“那是,那是,我刚才就是从漳江县回来,这是我几天忙碌的最后一站了,完美收官啊。走,去见见抚台大人,咱一起向他老人家汇报吧。”说着,便和李福麟一同去了抚台大人府上。
再说那个马彪回到县衙后,气还没喘匀,管家突然跑了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马彪脸色大变,和管家一道,来到了南浦钱庄。
面对马彪的质问,老板一脸沮丧,说:“今天一早,都察院的王大人率一帮军士突然巡案来了,直接拉开柜子最里面的抽屉,搜出了那本黄皮账册。一看各位大人每年偷吃的利息少则数百两,多则数千两,勃然大怒,率军士直奔银库,搜都没搜就打开了暗门,看存了这么多官银,他大手一挥,说;‘按大清律:私存官银,一律没收!’就这样全部没收了,连马车都准备好了啊!”马彪跌坐在椅子上:“咱中了李知府的奸计了。”原来,马彪偷偷挪了县衙官银5万两存到了这儿,每年吃利息数千两。现在官银被没收,这个窟窿,得他和老板去填了!
再说李福麟和王大人到了抚台大人府上。王大人将没收各县私存的官银68万两的好消息告诉了抚台大人。抚台大人哈哈大笑起来。李福麟说:“大人,各县派银,不日也能到账,有30多万两呢。总共算起来,修大堤的100万两银子总算筹到了。”
抚台大人点头:“福麟贤弟,你巧存官银,探明了各县私存官银的情况,让王大人大获全胜,筹银不日也能到账,我好欣慰啊。”口气又一变,“虽说你受贿不枉法,可得罪了不少人,十有八九要降职外调的啊!”李福麟说:“筹到了银两,保了大堤,将惠及多少百姓,我受点委屈,也没啥!”抚台大人突然说:“不日我将进京城,在皇上面前我帮你开脱,非但不能降罪于你,反而应记上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