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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清宣统二年庚戌，乐嘉藻北游京城，又南下津沪，日记中留下了交游和对所经之地社会风貌的记录。
关键词：乐嘉藻 庚戌 旅行 贵阳 重庆 武汉 北京
中图分类号：K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3-118-128
乐嘉藻在宣统二年（1910年）三月至十月，有北京之游，作《庚戌旅行日记》。日记中未言北行的目的，所以也不知他究竟去做什么。据日记记载，他到北京后，发电报回贵州催寄膳宿费，说明是出公差，但又未见他办理公事。在京时，省内商会又推举他为国会请愿代表，也未参加任何请愿事，即赴天津、上海。日常所事就是访友、寻古董、买旧书，其间也可见清末各地的社会面貌，人文风尚。因版面有限，只能分期刊出。本期所刊为八月日记。
八月
八月十六日（9月19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写致礼堂南信，以一元赏茶房作中秋赏钱。十一点半，访克卿，小坐还。午睡一时许，二点钟入会场，代蕴真交信，有回执。至劝工场商务印书馆，买《游记》一，价五角；日记册一，价一角五。至四川出张所看旧磁，其乾隆胭脂红插花开光五彩人物小观音尊约七八寸最佳，先批价一千六百元。向买雍正斗彩碗，已有冲口纹，与价八元，不售。至文源阁买成雍正霁红碗，价十二元。其乾白小觚坚索三十元，其主人在座，言楼上福建古玩店建磁观音，批价二百元者，渠已还六十元，福建别馆又有二尊，一批千金，一批八百金，福建古玩店之乾白大花觚索一百二十元者，渠亦还过四十元。余告以四川出张所斗彩碗之价，渠言亦不过还如是，初开会时，渠曾向出张所买得豇豆红洗子，光批价四百元，后以二百五十元成交，此则甚廉，大抵蜀人不甚知道行情，珍品轻轻放过，不甚贵重之物，彼又居奇，亦可笑矣。出至安徽馆观览，持商务印书馆所刻《游记》对观，见其挂漏太多，且多囫囵语。至别室买茶叶四小瓶，价六角。又至其别家考察柞丝，乃因有审查官在内，不能入。出至江西馆，觉其光线太弱，而器物又多，为美术品物之佳处，遂不能宣豁呈露，且处处皆行狭巷中，亦觉令人不怿。至大楼陈列处，买得霁红小瓶一，价二元；果绿梅瓶一，雀绿色花插一，各一元；豆青堆花花觚一对，价六元。出见纪念塔上已有人登，因往视之，见升降机尚未开，人皆拾级亦登其最上一层。持地图验之，会场形式坐北向南，东北见神策门，东见钟山，见丰润门，想山与门之间，即为玄武湖。东南见北极阁、鸡鸣寺。南见鼓楼，西南见清凉山，山势似甚高，其巅有亭。西见定淮门。西北见金川门，即车进城之路，狮子山则为丛树所蔽。大江在北，全不能见，惟平远之山绵亘而已。四处竹树丛丛，无大林木，但见宁省火车穿丛薄中出，复没入丛薄中去。近视则正门马路即接铁道，东侧门向丰润门，西南侧门向将军庙，惟东南侧门之在劝业路者颇繁盛，见其肆市之侧面，洋式楼屋隐于苍绿之间。但北望至劝业路门而止，再北如跑马厅公园已不能辨。俯视场中，则繁花错落，芳草如氊。往来于黄沙大道上者，浅蓝色、雪青色之衣最多，风景幽媚，令人不忘。下纪念塔，雇人力车还。高克卿来坐，余约至海天春大餐，并约陈小鳌、邓庆堂，召歌者两人。席散后，复至余寓纵谈，夜分始散。江西别馆中人言庆观察带来旧磁值三万馀金，住笫一旅馆半月。至江西别馆查看，见馆中新磁多仿旧器，因仍携其旧磁回赣，言恐未必卖成，反被人将其式样摹去也。又言此次江西瓷器出品者共值四万金，只卖出四千馀金。
眉注：此色之器，京畿馆亦有一对，价八百元。
八月十七日（9月20日） 早，写昨日日记。至穗园早饭。访克卿，取回贵州出品协会研究员夫马费一百一十四元四角，合前五十元，共一百六十四元五角，合银一百二十两正，有收条交克卿。还，午睡。两点钟入会场，至博山玻璃厂。见其玻片之大者，长至五尺，宽二尺二三寸。玻筒之大者，长五尺，径将及一尺。六角玻璃丝宫灯，价三十二元，惜画不甚佳，而木框亦不精。出，至河南馆中觅其茧绸不见。至山陕馆再细看其旧磁，以笔描其形状：一、康熙三合壶芦瓶，每一壶芦开两龙光镂空，其馀地则画五彩人物，甚工致，价二千元。二、雍正瓜皮绿大梅瓶五彩堆花九狮，价三千元，但堆花及彩画颇粗，惟釉甚佳。三、成化乌金釉白莲花大棒椎瓶，价五万元。四、康熙天蓝描金地开光五彩人物大灯笼尊，价六千元，金配有脱失者。五、乾隆苹果青五彩花大花觚，有鱼子纹，价四千元。六、康熙果绿大碗，质极细腻，上以际红堆出大片双凤朝阳花纹，价八千元。闻皆非卖品，竟究不知谁氏之物。出至东三省馆，见奉天亦有茧绸，其色有硃灰、鹅黄、品蓝、品红、大红、青莲、茶青、品绿、双青及本色等，每匹价洋六元。又有框丝绸，亦各色，每匹七元八角。爱国布颜色亦多，以银丝者最佳。状如银貂绒，皆八旗工艺厂中出品，又有闪色及柳条纹者，乃模范监狱中出品，仅有标本数尺。吉林有山丝而无绸丝，较贵州丝细，且较光柔，每两价洋三角。出，至劝工场京货店，买大号蓝翎绳一丈，每尺五十文；二号者二丈，每尺四十文；三号者一丈，每尺三十文。至小团茶舍少息，出至四川馆看山丝，农林学堂出品者颇细，然不如昔日所见山东之细者。合江之北等处品者则甚粗。出南向正门至会场外集古斋古玩店一看，有花盆，盆径约五寸，高约六寸，口底皆磁，而大段之中部乃景太蓝花纹，不甚密致，蓝多变坏之处，肆人指为明蓝，索一百元，余意为东洋器，未与价。向买道光豆青描金鼎文方洗，索四十元，与十元不售。又一腰元形洗子甚浅，外堆蓝，作西番莲中画五彩鱼藻色，极鲜艳，索价七十元，未与价。仍入会场，至教育馆中一览，有绣花门类，甚佳，皆已卖去。图画五光十色，然妥适无疵累者，实亦少见。惟土山湾毕业生范段儒油画摄政王像半身、全身者各一，孟崇义铅画肃王朗贝等像，温良所画端方像，不愧能手。其肄业生成绩亦有法度，此关于教员之程度，非可强也。胜家缝衣器于馆中隅地置一小室，门外标明曾经设有缝纫学堂，但未言设在何处，室内作男女等身偶像各二，神情与真者无异，所著衣服及披垫等及图画数事，花纹甚佳，皆缝机所成也。机实适用，而买机器人乃至设学堂以教用法。又在教育馆中作此种布置，真想空心血者。图书部商务印书馆于课本中占大部分，旧学书则有江浙官书局各书，又有集成图书公司将所有书悉配成小箱，合成屏壁，亦觉壮观。馆中路极曲折而修远。出馆，足力已疲，至一醉春便饭，其价奇贵，炒子鸡三角六，兼菇汤四角六，出门时又将账单索去，盖其在劝业报登广告曾言其价最廉也。惟其特设女座，雇女仆伺应，则为他所所无。饭毕，出会场还寓。未久，克卿来坐。向暮，同入会场，至湖北馆看灯虎，射得一条“秦公子不安心于赵”，射人名一“吕用之”，赠品茶叶一小合。八点钟，同往看影戏，以骰子变幻者为佳，一折演男女偕奔，为其老父迹得而索回者。一折两渔人向一女求婚，一得一失，失者乃挤得者于海，为女救回，凶手旋亦被缚。一折演天主教中人焚杀新教徒事，状甚惨烈。十点钟毕，同克卿出至小乐意消夜，复同还寓闲谈。克卿友人潘康侯来坐。康侯，扬州人也。 眉注：奉天山丝 吉林山丝 四川山丝 胜家缝纫女学堂，在上海虹口海宁路东首三德里口A字二十一号。
八月十八日（9月21日） 早起，拟至上海看赛珍会不果。赛珍会闻为上海中西上等人所开，皆中国美术珍玩，以旧磁为最夥，设于黄浦滩汇中旅馆，八月十二日开会，二十一日闭会，余欲往观，因行李存旅馆中，不甚放心。写昨日日记毕，至玉穗园早饭。访克卿小坐，回寓午睡。三点钟入会场，头微晕，至四时馨用茶一碗。至安徽馆看其柞蚕所成之丝，闻其创办仅一二年，尚未织绸，所出之丝亦未卖出，将以供织绸之用，存有河南鲁山绸两匹，未经胰过，质甚生硬，与周丰园所织生丝绸无异，长五丈，宽一尺六，其柞蚕陈列甚得法。蚕五条系吹胀者，所食之叶作成标本，装玻璃挂屏六条，每条叶三种，陈于三匡之内，式如（见图）。丝粗细二种，与丰园作者相近，又陈吉林山丝一束作比较，甚粗黑。其实，吉林丝佳也。又仿日本法造纸，设有官办造纸厂，有机器模型甚粗，机器照片中见有压水、砾光两机器，原料用三桠蜀葵楮等，以瓦盖植之。三桠即瑞香一类，所造皮纸不如贵州纸之白，且甚粗硬，旧日所
造之纸亦不见进步，青阳县所出之皮纸尤粗。美术品中有吴汝农女士之折绸花卉挂屏四幅，温雅艳丽，较刺绣及绫、绢堆花者别具风趣，所用原料乃一种绉绸，不甚回光，价一百三十元，惜余不能买。寄售古器有乌金釉素五彩棒椎瓶，价一千二百元。其古铜梅根瓶，批价一万五千元者，粗俗不堪。有青花大盌一，颇粗，色如鸡骨白，不见批价。出至江西馆，入观所列旧磁，康熙青花花觚一，价千三百元；康熙素三彩地开光五彩花觚一，价三千元；乌金釉素五彩棒椎瓶一此与杨明修之物同为一釉，高一尺五寸，价五千元；康熙仿粉定灯笼尊一，高尺二寸，价一千元，其馀尚多，不暇备考。一万历彩花太白罎，仅售六十元。至正楼上，见新到磁器颇多，吹铁色水盌又到一付，各色者亦到多付。吹铁色前曾到有芭蕉大瓶，价三十两，今又到一古式吹铁色大瓶，遍体云雷文，极精。腰围白地青花一，条宽约寸半，未见批价，馆中人言，余若买成，渠能讬人送至汉口。余以无馀钱，不能买大缸。除鳝鱼黄镇名厂官釉外，有六方宝蓝地粉彩花卉者，有白地粉彩人物者，有青花加紫大云龙者，有青花加紫西番莲者，价皆一百金上下或二百馀金。有于磁片上刻像者，亦甚工巧。出至福建馆看建磁，磁皆旧品，价值甚大。有石青黑色雕作坐墩及独脚圆壶，颇精，嵌银丝器及银上法蓝酒器亦甚精。昌化石印顶上鸡血雕作桃形，在整套中，不肯单卖。出已六点钟，各馆皆闭门矣。遂在喷水池旁搭火车至模范马路还寓，即将本日所历记之。七点钟，至小乐意晚饭毕，入会场看影戏，演海波翻腾之状，动心骇目。出至劝业工场买得扬州平螺镜箱一，价一元四角；浅刻茶杯二，价各二角五分。还，少坐即睡。江西别馆中司事罗东祥早间来坐。罗，吉安人，在景镇时寓蔡兴隆地名伍万祥磁器行内。劝余至景镇一行，且告余至景镇路程，谓由九江坐小火轮到饶州，由饶州包小划子一只到镇，连饭食，价不过四元云。江西别馆所陈之旧磁瓶，批价二万五千两者余未见，罗言西人来看，只还四千元。又言景镇所烧圆磁灯罩，内可点洋烛者，名曰皮灯，每对需五十金。然余在京师陈列所见有元灯罩上绘紫色堆花双龙，价仅数元，不知即所谓皮灯否？
眉注：安徽山丝 闻河南山丝每百两价三十馀两 均红俗名硃砂红，珊瑚红即寻常加以描金者。
八月十九日（9月22日） 早，补写昨日未毕日记，写家信第□号。出至小乐意早饭，饭毕访克卿。还，将黄杨像架二十枚、贵州风景照片八张送交克卿，有收条。还，午睡。三点钟入会场，迳至山东馆考查山丝及茧绸山丝。余曾在王观察处见过，绸有宽者窄者、粗纱者细纱者多种，细纱者宽一尺九寸半，长十六码，每匹价漕平银七两。粗纱者为大绸纬线之粗，较浙江、四川者几加倍。有柳条大绸，宽仅一尺四寸，长二十码，重五十八两，每匹价银二十两以上，两匹已由克卿代贵州购定。有素大绸宽二尺馀，长二十码，重七十一两，每匹价银二十六两。此外陈列甚多，问其价各有不同，数十匹之中，仅青灰色者一匹，其馀皆白色。闻近日用大绸作里衣及大衫者甚多，沿江海之人皆知用之，不仅西人喜用，山东此次各绸亦多由华侨买去，其栽绒较山陕馆为贱。山西归化城来者，因运路较远之故，每方尺合一金，此则仅七角七分。但以花纹论，各馆所有未有如余所买山西之佳者。阿胶上品者每合二元八角。矿物中陈有诸城县花皮连一大块，乃黑云母也。博山瓷器甚佳，尤以茶叶末者为最，然来货甚少，皆已为人定去，仅向买得嵌银丝小漆合一枚，仅二元八角。嵌银丝之器，初惟广东有之，今则福建、苏州、山东皆能作之矣。出至浙江馆，亦有山丝，秀水产者与贵州寻常丝等，每担价银三百二十两。别有两合，一陈未出蛾之柞蚕丝，一陈已出蛾者，未出者丝较细，如丰园改良丝之状。已出蛾者，则较贵州丝尤粗，其所织茧绸谓之绵绸，每尺价一角八分。新市诸暨产者较佳，价至二角。出至直隶馆一看，此馆物品全以天津物品为中坚。出至京畿馆看旧磁，乾隆紫地五彩句莲此名从其原签，然此种花纹南人谓之十锦磁方瓶，式如（校者按：图残缺，略）者一对，价八百元。其豇豆红等出品人则为北京东安门外乹鱼胡同蔡宅张子鹤，计豇豆红洗子一枚，兼红黄绿三色，价八百元。太白尊一枚，无黄绿色，价三百元。古月轩烟壶三枚，一蛋白地六子花纹者八百四十元，一鸽蛋青人物者三百六十元。一驼色亮地彩牡丹者八百二十元。亮地者以带银晶光者为真云。其蛋鸽青亦亮地类似略透光，又辛家皮套西湖水蝈蝈烟壶，价八百元。辛本山东良工，乾隆时调入内府者。又康熙名工徐竹安雕磁龙池一，价二百元；雍正官窑彩画仙女盌一对，价三百六十元。此八物皆张氏物。此外，大雕漆瓶高至三尺六寸，镂刻极精，价三千五百元。景太蓝大方鼎一对，亦三千五百元。象牙席一，一千二百元。珊瑚麻姑则五千五百元也。时已六钟，馆已闭门，遂出至水竹居略用点心，至劝工场买得果脯二合，价七角二分。遂出会场还寓，七点钟克卿来坐，约至第一舞台听戏不果，陈小敖、邓庆安来坐，谈至夜分始散。 眉注：山东山丝 浙江山丝
八月二十日（9月23日） 早十一点钟始起，写昨日日记。接良臣信。出至玉穗园早饭毕，访克卿。还午睡，三点钟入会场，至山东馆考查茧绸，取怀中日记，乃将铅笔失去，遂不果记录。茧绸中最宽者二尺四寸，亦有提花者，花皆作细碎锦文，山丝极匀细，挽结亦甚得法。在售品所买得无核枣三斤，价共三角。出至农业馆参观，馆中蚕桑部所列黄白丝甚多，挽结之法亦有种种。以官办蚕桑局之丝最为洁白光匀。山蚕及丝仅一种，乃凤阳所产者也。此馆蚕桑部所至至丝而此，织物则归入工艺馆，棉织物亦然。以棉作黄婆偶像一，旁有说明书，略曰棉花本南番产，宋时传于闽广关陕等处，元时始至松江，然一切机械之法尚未流入，仅以手工从事，用力多而所得少。有黄婆者自崖州来，以各种机械教人，人利用之，于是织业始大进步。延及苏属，苏松布乃遍及天下。后人感其功德，祀事不绝云。自农业馆出，在金陵菜馆少息，用点心一盘，出会场还寓。六点钟，袁康侯来坐，马东侯亦来坐。康侯现寓通志局，在王府院，拟迟日访之，顺便至状元境觅旧书。七点钟入会场，至劝工厂闲游，与文源斋主人谈论古器，主人姓游字少溪，所设古玩店在南京贡院西街者曰聚古斋，在上海三马路者曰味古精舍，牛庄路俗名偷鸡桥者曰文源阁。自言端午帅所得长垣本《华山碑》，为渠所介绍，原为沈□帅故物，其孙居上海，碑亦在上海，而题跋则在苏州。先由渠言之午帅，午帅派人自与交涉，以五千金得之。又言四川出张所之脂红十锦开光瓶，在此地不过值三百元，而索一千八百元，太不伦类。又言江西之康熙雕磁瓶索二万五千元者，渠曾还过二千元，庆观察曾还二千五百元。又言，渠有豇豆红鸡罩水盂，现在上海店中，虽无绿片，然色有浓淡，较京畿馆中张子鹤物为胜。又言，场内现无卖买，不日亦将收歇。且言劝工场内，惟宜兴陶器店、景纶汗衫厂及商务印书三家见利，其他皆不免折闪云。出至□笔店买水笔五支，每支一角二分。至无锡商店买小泥制罗汉，价共一角。出至影戏公司看戏，十点半钟戏毕，后至劝工场买扬州浅刻漆茶杯二枚，价共五角。出会场还寓，克卿、小鳌、康侯来坐，复至马路上闲游，二点钟始睡。
眉注：山东山丝。 明角灯，评事街有卖。
八月二十一日（9月24日） 早起，腹泻，稍倦，补写昨日未毕日记。旅馆开账单来，共需四十六元□角□分，与四十元再算。早饭，用稀饭两盌，已饱。克卿来约入会场，辞之。饭后午睡甚酣，起神气始复，然尚倦。三点钟入会场，头微晕，不能用脑，至云贵馆小坐。至水族馆一观，此馆昨日始开门，仅一四方形之厅，面积颇小，一面为门，三面窗，外为夹墙，蓄水于夹墙之中，水高四五尺，淹及窗上玻璃者一二尺，每窗为一区，缀以小石山及花卉，各类鱼类游泳其中，人在厅内视之，幽深无异山涧。馆外有高架叠三木箱于上，则蓄水柜也。厅中为小池，以水泥作罗汉形坐于蚌壳之内，指端有物喷水高一二尺。此馆另卖入场券，每张铜子四枚。出，至劝工场闲游。今日美国实业团在会游观，此时部分跑马厅，多数分散在各处观览。余在文源阁小坐，见其肆将收歇，货物多半入箱，余问何不陈列，或有外国人来买，肆人言美人不买古玩，此次至上海宿汇中旅馆，古玩商特设赛珍会以欢迎之，美人仅在会中买两块铁之物，皆大失望云。余曰，汝辈对之怀奢望则又误，彼辈不为古玩来也。是日天气稍热，阴晴不定，游人较平昔多数十倍，妇女之数几可比于男子，各处饮食店中座亦将满，或言自开会以来，以中秋游人为最多，以余观之，今日人数倍于中秋矣。闻今日票价亦减半云。在无锡商店中买得泥妇人一，价二角；泥小罗汉三，价共一角。出会场还寓，康侯来，坐旋去。命馆人开来超等饭一分，颇可用，始悟初至之日饭之不佳者，以过时之故。马东侯来坐，索观福建沈氏漆器说明书，旋去。八点钟入会场，在直隶店中买杏脯一合，价三角五。往看影戏，十一点钟还寓，即闭门眠。
眉注：中国实业非官办不能成，非商为不能行销。
八月二十二日（9月25日） 早，九点钟起，天寒，用夹衣尚觉不足。写昨日日记，饭后午睡两小时。三点钟入会场，至动物园小坐。至东三省馆，见其桦木马鞍，价十元，即黔人所谓葡萄根者也。出至湖南馆游观一周，湖南馆亦有皮纸，宝庆者曰衣皮纸，近竹纸，色带黄而暗，宽可二尺一寸。江华者曰棉纸，近印江纸，色较暗。郴州者曰雪花纸，亦皮纸，较江华者佳，尚不如印江纸。宁远曰双皮纸，略如江华纸。邵阳者曰引皮纸，与江华纸等。永兴者曰桑皮纸，不知果为桑皮所造否，似贵州粗皮纸。亦有山丝，仅一绺，标产地为省城外，无价格，亦无织绸。出至劝工场，遇克卿，周游少顷复分手，至水竹居用面一盌。纪念塔升降机不容游人登陟，但用似工匠者二人坐机中演试，不知何故。至广东教育馆，图画甚发达，工艺学堂成绩尤为丰富而精美。至其陈列室如入美术馆，所织仿古锦四匹，每匹长二丈，置玻璃匣中，价洋七十元。内一匹九连环花纹者则九十一元。余购取三尺，去洋十三元六角五分。出，复至劝工场，向无锡商店买得蜜枣二斤，价洋每斤三角六分，徽州产品。出会场还寓，晚饭后，克卿与茀清、小敖来坐，夜分始散。
八月二十三日（9月26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克卿与黄幼谷来坐，交来良丞信一封。出，至玉穗园早饭。饭后午睡，两点钟入会场。至河南馆，河南实业之由官提倡者，有工艺局，其出品为栽绒仿金山毯、绒细毡及洋式木器。有河南制造局，则但见洋式木器。有官办磁业公司，新均窑即公司出品，其改良革器则出于光州，不知其为官办私办也。鲁山绸即茧绸，每卷长五丈，价洋九元，家丝所织而类茧绸者曰取丝绸，每卷八元。此外，家丝所成各种丝器尚多。至山陕馆，山西实业之由官提倡者曰归绥官立工艺局，出品之栽绒最佳。又有归化公立工艺局，出品有草扇、草帽缏等。陕西则有官立工艺厂，出品有绒氊，仿金山毯及绸棉织物。又有凤翔工艺厂，其出品仅见绸一种，此府有蚕桑学堂，出品之茧与丝，盖与厂二而一者也。延长石油亦由官办，每年出十馀万斤提成灯油，斤值五十文。至东三省馆，奉天则有八旗工厂出品之绒毯、花布；有工艺传习所之洋式木器；有贫民习艺所之花笺、花布；有习艺所及制革公司之革器。有教养局之爱国布。有农事试验场之某。有模范监狱及西安县艺犯之花布；有官纸局之铜器。此皆由官力提倡者。盖平县山丝每两价一两，一分至二两五分，不见织绸。奉天茧绸乃出自兴京、盖州者。吉林、黑龙江不见官办事业出品，则吉林之动物标本最多。猞猁狲一件，价值七十六元，其制造厂之资本当亦不弱。出，唤车至云贵馆，赴克仆即照相之约。至则因参观之人过多，遂不果照。因至广东教育馆代良丞买仿宋锦，至则昨所用九连环花纹一匹已被人买去，其馀三匹价较廉，皆未开剪，言须候有人用过半匹之后，方肯零剪云。此物为工艺学堂出品，工艺学堂出品之物莫不精致。织物之外，有绣器、景太蓝器。景太蓝银器、雕银器、珐琅器即铜上青磁画工细之花纹者、铜器品、雕牙器、雕螺器、星岩石器即肇庆白石、充珊瑚器即用星岩石染红充之，酷似孩儿面颜色者、玳瑁器、紫檀器、雕竹器、雕沉香器、藤器、瓷器，真所谓目迷五色，美不胜收者。广东富实，故工艺之兴盛若此，可与北京比隆矣。出至兰锜馆一观，江南制造局出品也，炮械之属，莫不精绝，但出品不甚多。出至山东馆，山东工艺之由官提倡者，有工艺传习所，其出品有教育品、军装、毛毯、柳条布、毛巾、绣品等，绣品之佳不亚于湖南，而古厚。近于广东有人力车一架，虽精致而似稍重，恐不适用。有博山磁业厂、博山玻璃厂，问之馆人，言此两者皆在工艺传习所范围内。又有理化器械所，其出品有发电机、排气机等凡数十种，精致不亚于日本制，但不知此所属于传习所范围内否。又有奏设张裕酿酒公司，其出品之洋酒甚多。又有滦造纸公司能制洋纸，不知为官办商办也。罐头出于肥城，草帽缏出于朝城，联衣如外人窗上花纱出于即墨，皆为外人所喜购者。出，至浙江馆。浙江官办工艺局，其出品之漆器亦仿福建。有杭州刘氏树牧场照片，地甚广博，出品物亦颇多，闻为刘明之兄弟产业。有麦草画，为徐子年所作，曾于美术馆中见，信奇技也。浙江工业素称发达，无须在上者之提倡，故官立者少，然或有之而未陈列，或陈列而余未及见，亦未可知。出，倦甚，至水竹居用鸡火面一盌。出会场，还寓休息一小时。小敖来坐，七点钟与小敖入会场。向正门至纪含塔，见升降机已开，乘客须以四文买一票，遂与小敖乘机登上层。天气沉黑，惟会场数万电灯照耀于前后左右，会场之内一砖一石皆可指数。是日为美国实业团到宁之第三日，会场职员在此夜设烟火于公园，请其来观，且设提灯会以迎之。原议七点钟往迎，嗣因各馆提灯未齐，故八点钟始往。余与小敖自塔上观之，见各馆红灯穿行于竹树之间，渐渐合于公议厅前。塔上风紧，寒甚，因下，见工艺等馆皆开夜会，乃同至工艺馆一观。出，坐廊椅上，始见提灯会簇拥出门而去，然殊为整齐，因与小敖即在廊下待其转来。有少妇来觅坐不得，与小敖起让之，徘徊于正门内，久待不至。观者云涌，余至兰锜馆后望礼查旅馆美宾宿处，闻洋琴之声方震耳鼓，知其猝不得来。还劝小敖不必再待，小敖不听，余遂叫车至水竹居临槛啜茗。十一点钟，始闻军乐声，又遥见红灯闪烁，始知至矣。入门向西，沿水族馆门前之荷池过水泥桥向劝工场，余即在水竹居后隔池观之，计五色明角灯四十二对，事务所所备大红灯五对，劝工场所备红灯三十五对，各馆所备各色灯倒影池中，极为绚烂。军乐之声悠扬于林影电灯之间，亦足乐也。余自水竹居出至劝工场，军乐提灯美宾及招待员皆自面前行过。美人有夫妇同来者，皆相扶持而行，劝工场并燃鞭炮以欢迎之。过场后，直向模范马路侧门而行。闻其不观烟火而往第一舞台听戏，万众如流水直出侧门，而守门巡丁除美宾及有徽章者外，尚能一一收票，始肯放出，其能力尚可嘉也。在门内遇克卿，言小敖在公园看烟火，美宾之听戏，亦第一舞台主人邀之。出会场，见舞台门前人尚屯积未散，提灯会亦列于路侧，时十一点半矣。至广宾居用汤面一盌，觉不甚清爽，克卿续至，与生客数人同来别坐。余先还，十二点钟睡。 眉注：河南山丝 奉天山丝
八月二十四日（9月27日） 早起，腹痛，欲解不得，知有病。九点钟，至云贵别馆照像，久待技师未至，在馆中巡视，见贵州皮纸在中国洵为特出，若不亟图改良，未免可惜。茧绸与河南者较，亦未多让，惟不及山东者耳。因思此物改良，当以山东为法，周丰元派人往山东学习之议惜未果行，还黔后当劝王观察急图之。至武备馆一游，出见海军学堂机器厂模型一座，置小亭中，机器构造与原者无异，以汽机动之，不知价值若何？腹痛，至卫生馆觅西人诊现，时已十一点钟，正停诊之时，遂乘车至侧门出会场，复叫人力车至三牌楼日人商店买仁丹一包，价二角六分。还，服仁丹二十五粒，卧息片时，小敖来约至万全楼早饭，力辞不获，遂同往。在坐者尚有丁霭云、李蜨帆两君，皆天顺祥票号中人，余不用大荤，仅以茉菇汤下饭一盌半。席间无事，取小敖扇写之画之。还，睡一小时许，腹已不痛，因写昨日日记甚长，时时休息，始得写竟。四点钟又服仁丹十二粒。七点钟，赵毓堂来邀往三醉楼晚饭，余实不能往，再三辞始获免。夜至劝业路一游，买紫竹箫一对，价七角二分。返，十一点钟即睡。
眉注：丁、李两人，上海天顺祥店伙。
八月二十五日（9月28日） 早起，接克卿信，约三点钟赴秦淮游讌。早饭后，午睡。一点钟入会场，少劳，觉小腹作痛，不能考查。至四时馨用点心，藉以少息。遂至劝工场一游，至庆元祥京货店买得蓝扣带一条，价七角；景太蓝双兰花腰圆带板一片，价一元四角。在天津麟记纸烟公司买纸烟四合，价十五文。至直隶助会商店买红骨签二十枚，价七角；爱国草上霜布一丈二尺，每尺价二角，共二元四角。出会场，还寓少息。访小敖，同搭火车向城南赴克卿之招。在车站上久候，借得小敖《国风报》一册观之，见其未禁危言极为精核，然忧危处亦不免太甚。四点钟始搭车至城南，先访黄茀卿于南洋官书局，不遇，向书局买各省官书，言无之，买金陵、扬州、苏州、浙江各局官书，亦言无之，但有上海新出各种书及将各种新小说平列于玻璃橱中，视之颇不称“南洋”两字。坐人力车往义顺路，过江宁府学堂之前，一堤分大湖为两湖之四周旧式居宅，杂以楼台，整齐清雅。余在城中经过各处，觉此地最胜。人力车行堤上，又过一桥，颠播可危。至义和巷上船，游奕于大中桥、利涉桥之间。南岸近大中桥者荒凉，城垣薜荔满之。近利涉桥者，首为工程局后身，屋颇高峻，老柳一株，披拂有致，毗连为也乐窝及妓馆数家，屋亦新造，颇为整洁。北岸皆破旧之屋，不堪属目。近利涉桥者多妓馆，近大中桥者有居宅。闻茀清言，过大中桥，两岸皆人家居宅，间以园亭，有楼台竹木之观，不似桥南苟且，惜船大不能过桥云。是日所唤妓，仍为绣清。席散甫十点钟，赵毓堂邀过所唤妓高金仙家小坐，趁十一点火车回三牌楼，在小乐意用莲子粥一盌。还寓，两点钟始睡。
八月二十六日（9月29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饭后午睡。两点钟入会场，头昏，勉强入广东馆。腹痛甚急，入厕。返至广东馆门前椅上坐少顷，始稍定。广东馆出品极多，由官提倡者有全省农事试验场之成绩及蚕丝成绩；有全省化分矿质所之矿；有奏办广东士敏当即塞门德土厂之砖；有南海监狱工艺所之布。前所记工艺学堂种种出品之珍物，乃广东所固有之工业，学堂不过为之多制造技师耳。出至水竹居少息，用茶一盌，稍觉爽。往福建馆，福建工艺传习所出品之物有皮箱及各种加漆皮器略如贵州者，但漆用黑色，花纹近日本。有沈派之漆器，有木器及细工木器如龙眼木博古架等，有木瘿之古董器，有雕黄杨器，有藤椅等。福州谦洋玻璃料制造厂，不知官办商办，其出品之保险管、洋灯管甚佳。又有大口瓶及盌盘玩具等。寿山图章数十匣，有绝佳者，价大约十馀元至二三十元不等。有熊文镛所画山水，用笔颇秀润，结构亦紧，但无甚超绝处，每条幅价二十馀两，欲代良丞买之，嫌其价贵。所制通草绫绢等花甚佳，问其价，小者每朵三分，大者三角，约明日往买。工艺传习所陈有漆器标本之出品，各种皆备，大率来自日本。屏风种类甚多，有漆上刻花者、堆花者、描花者、镂空者，有斑竹制者、藤制者，因忆山东馆中有玻璃丝制者，广东馆中有雕花玻璃制者，湖北馆中有竹帘制者，皆甚特别。若画屏绣屏，乃最寻常之物。出至云贵馆时方五点钟，门方严闭，入问其故，乃知昨日失去玉镯一付，价值千元云。小敖、毓堂诸人方集各役讯之，余不欲稽留，乃出至广东教育馆觅充珊瑚小珠可作小女儿手钏者，不得。出至江西馆，江西工艺厂出品有洋式木器，不精，花布亦不精。有习艺所，其出品之花布亦不精，毛巾尚有佳者。有唐江大经纱厂，不知官办商办，所制麻棉柔细如丝，奇品也。有饶州等处之天鹅绒，但未见织物陈。各处蚕丝多种，中有樟丝一种，状似山丝而稍细，又似较硬，不知为樟上蚕所成者否，标曰产万安县。亦有皮器，程度略如黔制，产赣州。至正楼上观有无新到磁器，见前者吹铁色之鼎文大瓶，标价六十元，价乃不弱，有西人十馀辈购磁，余观其所选中者皆非最佳之品。出已六点过钟，唤人力车出会场，迳至玉穗园晚饭。还寓，将本日所历者记之。苏州高等学堂职员学生六十馀人来宁观会，宿第一旅馆中，馆人异常忙碌。
眉注：湖北官麻局之麻亦佳 江西山丝
八月二十七日（9月30日） 早起，食稀粥一盌。九点钟入会场，至湖北馆。湖北实业之由官提倡者如缫丝官局之丝，纺纱官局之纱，织布官局之布，制麻官局之麻及各种麻布。麻极柔细洁白，布之种类亦多。制革者为制革官厂，但制革不制器，制器者为陆军将校讲习所及陆军工作厂，有氊呢厂，制细氊及军用粗呢，有水泥厂出品者有各式砖瓦。又水族馆前湖上有水泥桥及柱亭及一水泥棺材、狮子铁路枕等，纪念塔前喷水盘等，皆该厂所制。有钉针厂则专制洋钉及针，二物皆有出品。其普通工厂则有省城手工善技场，出品有花布、花缎、仿宁绸、荆缎呢、卫生衣、竹丝器、绒提包等。汉口之劝工院（在后湖马路）出品，有花布、毛巾、栽绒、皮鞋、竹丝器、黄器、细竹帘等。工艺厂出品有花布、绣货等。荆州之荆防工艺厂八旗生计，出品有荆缎、仿宁绸、绣货、皮鞋，线编物、羊肚帕等。又有习艺所及模范监狱及襄阳之南漳习艺之出品，大率皆花布、毛巾等。其民间工艺之特别者，有武昌庆元祥之景太蓝器，光细比于广东器，几驾京器而上之；有广顺记之玻璃器，能制灯罩及电灯小器；有姚春和铜制之良济灯，但不知果合用否。至肇兴公司之花缎，视之几与南京、浙江所制无以异。尚有洋烛、肥皂等，觅标签不得，不知何人所制。德安府亦有山丝，但未见所织之绸。出至湖南馆，未见各等工厂出品，但见各种学堂出品。如实业学堂之各种教育品，如工业学堂之教育品金工、木厂，粉笔、花布、湖绉、漆器、洋木器，其漆器为日派，颇粗。如艺徒学堂之教育品，油墨、木器、洋烛、香皂。如瓷业学堂之名种成绩品，湖南此次出品以瓷器、绣货为最多。此外，手工之佳者尚有周信之雕黄杨器，但小品耳。亦有折绸花，不如安徽之佳。其众人艳称之雕松床，乃最无谓，既不合卫生，又笨重不雅观。辰州之楠木器，亦觉工艺粗庸，价又不细。出已十一点半钟，遂出会场，至侧门卖票处买纪念册第二一册及观会指南一册，共去一元六角。至山东馆子早饭，菜既不佳，又当搁颇久，而价又不廉，食时颇不高兴。还寓午睡片刻，两点钟复入会场。至安徽馆，有官办之造纸厂，出品有各色纸及花笺。有柞蚕传习所出品之各种标本及茧丝，陈列颇得法，但未织绸。有工艺厂，其出品之细毡器最佳。细竹丝之杯盘等具，虽极工巧，终不适用。余意有此工艺，尽可移以制合用之器，如暨南馆之篾制西人各种帽等。至各种食具，自以瓷及玻璃为合宜，即金类亦已不宜，此世界所公认者。竹器既易变化，编物又不易洗涤，以作食具，诚所谓劳而无功者。又番布制衣包及护书等原料之番布，不知系自制抑买自外人成器，价亦颇昂。漆器则仿日本，不甚佳。亦有仿扬州浅刻者，尚有仿斑竹桌椅、宁波木器、洋式木器、藤椅等。又有自行磨、挽行磨、挽行碓三种机器之模型，不知发明抑仿造也。有习艺所出品，有花布、皮鞋。有教养局出品，有花布花布、毛巾、斜纹布等。凤阳有仁济工艺局，正阳有工艺厂，出品皆花布、毛巾。又在工艺馆，见有安庆清节堂出品之柳条布，别馆中乃无之。芜湖又有平螺漆器，似自扬州传来者。至暨南馆，此馆为华侨所立，其政府属荷兰，故此馆出品皆民间自制，其铜器雕刻颇细，但未加磨治，故视之甚粗。瓦器五色陆离，质亦粗甚。纱囊状如倭单，南洋土人所织，价皆在一元五角以上。烟卷、香烟皆有之，不知其味若何。美术器有绒制之花粘屏风，上如堆花之制，有盖花花果，皆布制，叶则以鹦鹉羽扎成者，骤视几不觉为羽。有木制旋转书架，甚合编书时之用，编书必多翻书，此物置座旁，可不动身而取多书供用。有鸟邭三种，长皆三寸馀，绿色甚艳，皮文如梨，惜非卖品。出自京畿馆，京师提倡实业之力甚伟大，余在京时所知者有农工商部之工艺厂及首善工厂十二所余出京时亦开至十一处，其制物珍品固多，日用品尤多。前见商务印书馆《劝业会游记》讥其非提倡工艺之道，但就陈列者言之耳，不知陈列之量与产出之量不同，就各厂言，每日产出之花布较之每日产出之景太蓝器、银器，当百倍犹不止，且陈列之各珍品又多商家之物，不能禁其陈列也。馆中陈列如花布等，亦在大厅两旁，但为珍品所炫，观者多不经意。有工业学堂出品之古铜器，略如广东之制。工艺局出器之玻璃化学器各种瓶管，皆甚合用。但余在京时即已因经费不足停制，实为可惜。景太蓝器花纹虽细，而砂眼太多，不如广东、湖北所制之细嫩。至绣货之精到，则实在湖南出品之上，不特意国皇后像为超绝也。出至直隶馆，天津教育制品制造所之科学各种器械占地最多，县学生员图画成绩亦多，以高等工业学堂西洋画为佳。考查未竟，因有事遽出。至挹翠居小坐，用茶，又用西湖藕粉一盌，每盌五十文，较黔产者为细。出至工艺馆时已五点半钟，距闭门时不远矣。陈有徽州棉纸，似黔寻常皮纸，价每刀三角。池州单帘搰皮纸，色颇白而有黑点如粟，每刀五分八厘。池州港口白鹤云皮纸，白细如黔翁贵纸，每刀三角三分。婺源源口绵纸，似黔寻常皮纸。徽州又有三洞之皮纸，则甚粗黑，每刀一角二分。繁昌银皮纸如下等印江纸，而韧性太小。又有江西宜春皮纸，质颇细而色黑，八刀共价一千一百六十文。余在馆中前后听见皮纸，未有如黔中之佳者。黔中尤以廖箕箐者为最，去年李仁宇回黔，言赵次帅命其在黔中觅最佳之纸及匠人带至四川，将设局仿造，以供各种契约纸之用，余以廖箕箐纸与观，其后仁宇买数刀去，并挈匠人二名去，不知其事有成否？我黔不自改良推广，实可惜也。出，天已将暮，遂出会场，至玉穗园晚饭，还寓休息。九点钟，小敖及赵毓堂、黄幼谷、金克卿先后来坐。 眉注：
湖北竟将制革事业纳入军政之内 湖北山丝 安徽山丝
两流谁与判苏扬，一样明珠一样装。一月金陵好时节，尊前吴语口脂香。
十年一世渺前尘，入座清标尚照人。不是歌筵闲粉黛，语音清脆论维新。
生小析津檀遏云，年来高誉两江分。传灯莫道芳卿少，自有兰亭旧使君。
乍堕风尘百不知，石城娇女可怜痴，客窗昼静三人在，诵得阿爹口授诗。
听惯吴侬未觉奇，石城人语转情移。娇音字字都能识，道是同乡也不离。不离，京语。犹言不错。
浅斟花酿时防醉，但听珠喉那解词。一曲吴歌一杯酒，老夫风味只如斯。
在北京织花布，又为新创发蓝器之似为改良。 徽州皮纸 翁贵纸如廖箕箐之白而不如其亮且致 江西皮纸。
八月二十八日（10月1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凡一千七百馀字，颇倦。十二点钟至玉穗园早饭，还，午睡，三点钟过会场，至丰润路出丰润门至玄武湖上，唤小舟荡至长洲与老洲间之小板桥登岸，至湖神庙，寺僧招呼至客厅小坐。客厅甚敝陋，隔湖与城相对。并出玉钩井之兰墨拓见遗，小坐，畀以小洋六角。出至陶公亭一看，无甚可观，仍下船过板桥之东，穿行菱荷中，北过趾洲与老洲间之桥，绕老洲之北，西还丰润门，时已五点半矣。湖水不甚清澈，菱叶水草满之，荒凉芜秽，令人不怿。闻今年水深，故荷叶甚稀，荷花莲子皆少。寺僧言，每年纳税千馀金，由包税者向藩署缴纳，出产以鱼为大宗，莲子、荷叶、菱角、芡实次之，芦柴又次之。湖西北隅即神策门，沪宁火车由此经过，在舟中望见之，联车十二辆衔接，噫气欱烟而过，轮声震于全湖。舟价二角，登岸入城，在路口唤人力车至丁家桥，还入会场。路侧楼台矗天，黄旗高展者，谘议局也。至会场见大钟方五点，别馆尚未闭门，因复至直隶馆竟日未完之工。直隶除天津教育制品制造所之外，由官提倡者有实习工厂，其出品之花布、柳条布、洋绫绸等最佳，亦仿织有宁绸花缎、库缎等，有绣品毛巾及磁器等。有习艺所，其出品为花布、革器、木器、小木器。有顺天教养局，其出品为爱国布及呢卫生衣。此外，各府县所立之工艺局甚多，出品大率皆布。深州之爱国布作鼻烟色，颇合操衣之用。化学药品多件，为陆军医学堂之出品。其民间制造有特别者，为天津县永益电机厂之各种电机，天津牙粉公司之牙粉，芝兰香公司之香水、牙粉，祥生厂之洋烛，麟记公司之纸烟，严氏忘其商标，觅标签亦不得之香皂胰子等。美术品中有天津县广仁堂通草所制之花屏，红木为匡，以有斑点之笋壳作地，开光三片，青绫作地堆花其上，色色皆新异精到，价仅二十元。又陈有各种蚕茧，保定清苑县一种作粉红色，此乃意国种，曾见于仲芳有之，言所缫之丝不如白茧之光洁云。又有山丝数种，曰易州山丝，保定试验场山蚕丝，保定农事试验场水缫野蚕丝，保定农务局把轧缫野蚕丝，又轴轧缫野蚕丝，俱未列价。山蚕茧则有赤城县之出品。览毕，出循水族馆前之湖至劝工场，欲买数物不果，出会场，至玉穗园晚饭，还寓，写本日日记。九点钟，克卿与周子炎来坐，子炎绍兴人，现住苏州。
眉注：
湖上词 某月某日游玄武湖作
湖中菱叶积重重，湖上斜阳绿上红。莫问南朝天子事，湖民都是水中农。
湖中荷叶与鸡头，湖上钟山偃蹇秋。好事匋公夸玉貌，多情衲子说铜钩。
轻雷隐隐袭蒹葭，湖外云烟走铁车。车载游人来看会，船装荷叶自还家。
直隶山丝
八月二十九日（10月2日） 早起，检点物事。十点钟搭第七次火车至中正街回看黄茀清，同向莫愁湖一游。乘人力车至陡门桥，以往皆石路，坐车每苦颠簸，因与茀清步行，出西门至胜棋楼。楼上尘暗，徐中山王像画手甚劣，且被寺僧移至楼下大厅，于像侧设柜卖《莫愁小志》、墨拓等物。幸大厅后身面湖，尚宏厰可坐；中悬莫愁小像，寺僧于此卖茶及莲子羹，设座颇多，游人便之。楼之西一院，为南北相对之两厅，再西一院，院中为池，植荷，池南有楼三楹，池北有厅事三楹，西有一楼望湖之西北。厅事后身为大楼五楹，面湖楼中悬曾文正墨拓也。楼北面隔湖对清凉山，湖中菱芡甚少，弥望皆荷叶，闻七八月间荷花极盛云。余与茀清各处游观一周，还至卖茶处坐。莫愁小像画手亦平平，座额悬苏有炯所撰《莫愁小传》，杂取唐人“卢家少妇郁金堂”及“洛阳女儿对门居”两诗组织成之，有刘捷三制军一联，末曰“国手能生劫后棋”，甚佳，然对句曰“渔娃学打花边桨”，大觉非偶，与茀清拟代易一句未成。茀清请用莲子羮一碗，鲜莲子所蒸熟者，较平日所用轧实，别有风味。出，仍入水西门步行，经水西门大街过黑廊大街，向九章恒买青摹本一丈九尺，每尺八角。鸦青贡缎一丈二尺，每尺八角二，共去二十五元。代节之买青裙不成，出唤人力车至中正街茀清所寓南洋官书局，坐候第十六次火车回三牌楼，余因约茀清、克清同至万全酒楼晚饭，仅去洋二元二角。出同至余寓，小敖、毓堂、幼谷、子炎皆来坐，夜两点钟始散。茀卿言南京城内现惟城南民居繁密，城北如劝业场一带旷如田野，然兵燹以前皆民居也，故荒基断垣逐处皆是。洪氏窃据时尚未斲丧，后湘军围城半年馀，城中人饿毙者不少，燃料尤缺，先用竹木，故至今城内无六十年之树，竹木既尽，乃用屋材，北城一带被撤殆尽。其后湘军入城，城南亦被焚毁，至今城南虽已复故，而城北卒难猝复。南京赁屋三间两进者，价率十元，押租则十倍，一月赁价，有钱制产不于田而于屋，利厚者至一分以外。若将银存钱店，取息可得每月八厘多，或可至一分。
拟莫愁湖上胜棋楼一联：
成败几君臣，夕照江山，怅望平芜草间日；
莺花无今古，销魂烟水，荡摇离人心上秋。
眉注：谁把湖山报大功，英雄儿女本难同。一从花下棋声过，闭尽波光荷叶中。
Yue Jiazao’s Journal： Travel Journal of the 1910
Abstract：Qing xuantong two years，Yue Jia zao north BeiJing，South tianJin and shanghai.In the diary，lefe by place of the social features of the dating and recold.
Key words： Yuejiazao Gengxu Traveling Guixang Chongqing Wuhan Beijing
责任编辑：王尧礼
关键词：乐嘉藻 庚戌 旅行 贵阳 重庆 武汉 北京
中图分类号：K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3-118-128
乐嘉藻在宣统二年（1910年）三月至十月，有北京之游，作《庚戌旅行日记》。日记中未言北行的目的，所以也不知他究竟去做什么。据日记记载，他到北京后，发电报回贵州催寄膳宿费，说明是出公差，但又未见他办理公事。在京时，省内商会又推举他为国会请愿代表，也未参加任何请愿事，即赴天津、上海。日常所事就是访友、寻古董、买旧书，其间也可见清末各地的社会面貌，人文风尚。因版面有限，只能分期刊出。本期所刊为八月日记。
八月
八月十六日（9月19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写致礼堂南信，以一元赏茶房作中秋赏钱。十一点半，访克卿，小坐还。午睡一时许，二点钟入会场，代蕴真交信，有回执。至劝工场商务印书馆，买《游记》一，价五角；日记册一，价一角五。至四川出张所看旧磁，其乾隆胭脂红插花开光五彩人物小观音尊约七八寸最佳，先批价一千六百元。向买雍正斗彩碗，已有冲口纹，与价八元，不售。至文源阁买成雍正霁红碗，价十二元。其乾白小觚坚索三十元，其主人在座，言楼上福建古玩店建磁观音，批价二百元者，渠已还六十元，福建别馆又有二尊，一批千金，一批八百金，福建古玩店之乾白大花觚索一百二十元者，渠亦还过四十元。余告以四川出张所斗彩碗之价，渠言亦不过还如是，初开会时，渠曾向出张所买得豇豆红洗子，光批价四百元，后以二百五十元成交，此则甚廉，大抵蜀人不甚知道行情，珍品轻轻放过，不甚贵重之物，彼又居奇，亦可笑矣。出至安徽馆观览，持商务印书馆所刻《游记》对观，见其挂漏太多，且多囫囵语。至别室买茶叶四小瓶，价六角。又至其别家考察柞丝，乃因有审查官在内，不能入。出至江西馆，觉其光线太弱，而器物又多，为美术品物之佳处，遂不能宣豁呈露，且处处皆行狭巷中，亦觉令人不怿。至大楼陈列处，买得霁红小瓶一，价二元；果绿梅瓶一，雀绿色花插一，各一元；豆青堆花花觚一对，价六元。出见纪念塔上已有人登，因往视之，见升降机尚未开，人皆拾级亦登其最上一层。持地图验之，会场形式坐北向南，东北见神策门，东见钟山，见丰润门，想山与门之间，即为玄武湖。东南见北极阁、鸡鸣寺。南见鼓楼，西南见清凉山，山势似甚高，其巅有亭。西见定淮门。西北见金川门，即车进城之路，狮子山则为丛树所蔽。大江在北，全不能见，惟平远之山绵亘而已。四处竹树丛丛，无大林木，但见宁省火车穿丛薄中出，复没入丛薄中去。近视则正门马路即接铁道，东侧门向丰润门，西南侧门向将军庙，惟东南侧门之在劝业路者颇繁盛，见其肆市之侧面，洋式楼屋隐于苍绿之间。但北望至劝业路门而止，再北如跑马厅公园已不能辨。俯视场中，则繁花错落，芳草如氊。往来于黄沙大道上者，浅蓝色、雪青色之衣最多，风景幽媚，令人不忘。下纪念塔，雇人力车还。高克卿来坐，余约至海天春大餐，并约陈小鳌、邓庆堂，召歌者两人。席散后，复至余寓纵谈，夜分始散。江西别馆中人言庆观察带来旧磁值三万馀金，住笫一旅馆半月。至江西别馆查看，见馆中新磁多仿旧器，因仍携其旧磁回赣，言恐未必卖成，反被人将其式样摹去也。又言此次江西瓷器出品者共值四万金，只卖出四千馀金。
眉注：此色之器，京畿馆亦有一对，价八百元。
八月十七日（9月20日） 早，写昨日日记。至穗园早饭。访克卿，取回贵州出品协会研究员夫马费一百一十四元四角，合前五十元，共一百六十四元五角，合银一百二十两正，有收条交克卿。还，午睡。两点钟入会场，至博山玻璃厂。见其玻片之大者，长至五尺，宽二尺二三寸。玻筒之大者，长五尺，径将及一尺。六角玻璃丝宫灯，价三十二元，惜画不甚佳，而木框亦不精。出，至河南馆中觅其茧绸不见。至山陕馆再细看其旧磁，以笔描其形状：一、康熙三合壶芦瓶，每一壶芦开两龙光镂空，其馀地则画五彩人物，甚工致，价二千元。二、雍正瓜皮绿大梅瓶五彩堆花九狮，价三千元，但堆花及彩画颇粗，惟釉甚佳。三、成化乌金釉白莲花大棒椎瓶，价五万元。四、康熙天蓝描金地开光五彩人物大灯笼尊，价六千元，金配有脱失者。五、乾隆苹果青五彩花大花觚，有鱼子纹，价四千元。六、康熙果绿大碗，质极细腻，上以际红堆出大片双凤朝阳花纹，价八千元。闻皆非卖品，竟究不知谁氏之物。出至东三省馆，见奉天亦有茧绸，其色有硃灰、鹅黄、品蓝、品红、大红、青莲、茶青、品绿、双青及本色等，每匹价洋六元。又有框丝绸，亦各色，每匹七元八角。爱国布颜色亦多，以银丝者最佳。状如银貂绒，皆八旗工艺厂中出品，又有闪色及柳条纹者，乃模范监狱中出品，仅有标本数尺。吉林有山丝而无绸丝，较贵州丝细，且较光柔，每两价洋三角。出，至劝工场京货店，买大号蓝翎绳一丈，每尺五十文；二号者二丈，每尺四十文；三号者一丈，每尺三十文。至小团茶舍少息，出至四川馆看山丝，农林学堂出品者颇细，然不如昔日所见山东之细者。合江之北等处品者则甚粗。出南向正门至会场外集古斋古玩店一看，有花盆，盆径约五寸，高约六寸，口底皆磁，而大段之中部乃景太蓝花纹，不甚密致，蓝多变坏之处，肆人指为明蓝，索一百元，余意为东洋器，未与价。向买道光豆青描金鼎文方洗，索四十元，与十元不售。又一腰元形洗子甚浅，外堆蓝，作西番莲中画五彩鱼藻色，极鲜艳，索价七十元，未与价。仍入会场，至教育馆中一览，有绣花门类，甚佳，皆已卖去。图画五光十色，然妥适无疵累者，实亦少见。惟土山湾毕业生范段儒油画摄政王像半身、全身者各一，孟崇义铅画肃王朗贝等像，温良所画端方像，不愧能手。其肄业生成绩亦有法度，此关于教员之程度，非可强也。胜家缝衣器于馆中隅地置一小室，门外标明曾经设有缝纫学堂，但未言设在何处，室内作男女等身偶像各二，神情与真者无异，所著衣服及披垫等及图画数事，花纹甚佳，皆缝机所成也。机实适用，而买机器人乃至设学堂以教用法。又在教育馆中作此种布置，真想空心血者。图书部商务印书馆于课本中占大部分，旧学书则有江浙官书局各书，又有集成图书公司将所有书悉配成小箱，合成屏壁，亦觉壮观。馆中路极曲折而修远。出馆，足力已疲，至一醉春便饭，其价奇贵，炒子鸡三角六，兼菇汤四角六，出门时又将账单索去，盖其在劝业报登广告曾言其价最廉也。惟其特设女座，雇女仆伺应，则为他所所无。饭毕，出会场还寓。未久，克卿来坐。向暮，同入会场，至湖北馆看灯虎，射得一条“秦公子不安心于赵”，射人名一“吕用之”，赠品茶叶一小合。八点钟，同往看影戏，以骰子变幻者为佳，一折演男女偕奔，为其老父迹得而索回者。一折两渔人向一女求婚，一得一失，失者乃挤得者于海，为女救回，凶手旋亦被缚。一折演天主教中人焚杀新教徒事，状甚惨烈。十点钟毕，同克卿出至小乐意消夜，复同还寓闲谈。克卿友人潘康侯来坐。康侯，扬州人也。 眉注：奉天山丝 吉林山丝 四川山丝 胜家缝纫女学堂，在上海虹口海宁路东首三德里口A字二十一号。
八月十八日（9月21日） 早起，拟至上海看赛珍会不果。赛珍会闻为上海中西上等人所开，皆中国美术珍玩，以旧磁为最夥，设于黄浦滩汇中旅馆，八月十二日开会，二十一日闭会，余欲往观，因行李存旅馆中，不甚放心。写昨日日记毕，至玉穗园早饭。访克卿小坐，回寓午睡。三点钟入会场，头微晕，至四时馨用茶一碗。至安徽馆看其柞蚕所成之丝，闻其创办仅一二年，尚未织绸，所出之丝亦未卖出，将以供织绸之用，存有河南鲁山绸两匹，未经胰过，质甚生硬，与周丰园所织生丝绸无异，长五丈，宽一尺六，其柞蚕陈列甚得法。蚕五条系吹胀者，所食之叶作成标本，装玻璃挂屏六条，每条叶三种，陈于三匡之内，式如（见图）。丝粗细二种，与丰园作者相近，又陈吉林山丝一束作比较，甚粗黑。其实，吉林丝佳也。又仿日本法造纸，设有官办造纸厂，有机器模型甚粗，机器照片中见有压水、砾光两机器，原料用三桠蜀葵楮等，以瓦盖植之。三桠即瑞香一类，所造皮纸不如贵州纸之白，且甚粗硬，旧日所
造之纸亦不见进步，青阳县所出之皮纸尤粗。美术品中有吴汝农女士之折绸花卉挂屏四幅，温雅艳丽，较刺绣及绫、绢堆花者别具风趣，所用原料乃一种绉绸，不甚回光，价一百三十元，惜余不能买。寄售古器有乌金釉素五彩棒椎瓶，价一千二百元。其古铜梅根瓶，批价一万五千元者，粗俗不堪。有青花大盌一，颇粗，色如鸡骨白，不见批价。出至江西馆，入观所列旧磁，康熙青花花觚一，价千三百元；康熙素三彩地开光五彩花觚一，价三千元；乌金釉素五彩棒椎瓶一此与杨明修之物同为一釉，高一尺五寸，价五千元；康熙仿粉定灯笼尊一，高尺二寸，价一千元，其馀尚多，不暇备考。一万历彩花太白罎，仅售六十元。至正楼上，见新到磁器颇多，吹铁色水盌又到一付，各色者亦到多付。吹铁色前曾到有芭蕉大瓶，价三十两，今又到一古式吹铁色大瓶，遍体云雷文，极精。腰围白地青花一，条宽约寸半，未见批价，馆中人言，余若买成，渠能讬人送至汉口。余以无馀钱，不能买大缸。除鳝鱼黄镇名厂官釉外，有六方宝蓝地粉彩花卉者，有白地粉彩人物者，有青花加紫大云龙者，有青花加紫西番莲者，价皆一百金上下或二百馀金。有于磁片上刻像者，亦甚工巧。出至福建馆看建磁，磁皆旧品，价值甚大。有石青黑色雕作坐墩及独脚圆壶，颇精，嵌银丝器及银上法蓝酒器亦甚精。昌化石印顶上鸡血雕作桃形，在整套中，不肯单卖。出已六点钟，各馆皆闭门矣。遂在喷水池旁搭火车至模范马路还寓，即将本日所历记之。七点钟，至小乐意晚饭毕，入会场看影戏，演海波翻腾之状，动心骇目。出至劝业工场买得扬州平螺镜箱一，价一元四角；浅刻茶杯二，价各二角五分。还，少坐即睡。江西别馆中司事罗东祥早间来坐。罗，吉安人，在景镇时寓蔡兴隆地名伍万祥磁器行内。劝余至景镇一行，且告余至景镇路程，谓由九江坐小火轮到饶州，由饶州包小划子一只到镇，连饭食，价不过四元云。江西别馆所陈之旧磁瓶，批价二万五千两者余未见，罗言西人来看，只还四千元。又言景镇所烧圆磁灯罩，内可点洋烛者，名曰皮灯，每对需五十金。然余在京师陈列所见有元灯罩上绘紫色堆花双龙，价仅数元，不知即所谓皮灯否？
眉注：安徽山丝 闻河南山丝每百两价三十馀两 均红俗名硃砂红，珊瑚红即寻常加以描金者。
八月十九日（9月22日） 早，补写昨日未毕日记，写家信第□号。出至小乐意早饭，饭毕访克卿。还，将黄杨像架二十枚、贵州风景照片八张送交克卿，有收条。还，午睡。三点钟入会场，迳至山东馆考查山丝及茧绸山丝。余曾在王观察处见过，绸有宽者窄者、粗纱者细纱者多种，细纱者宽一尺九寸半，长十六码，每匹价漕平银七两。粗纱者为大绸纬线之粗，较浙江、四川者几加倍。有柳条大绸，宽仅一尺四寸，长二十码，重五十八两，每匹价银二十两以上，两匹已由克卿代贵州购定。有素大绸宽二尺馀，长二十码，重七十一两，每匹价银二十六两。此外陈列甚多，问其价各有不同，数十匹之中，仅青灰色者一匹，其馀皆白色。闻近日用大绸作里衣及大衫者甚多，沿江海之人皆知用之，不仅西人喜用，山东此次各绸亦多由华侨买去，其栽绒较山陕馆为贱。山西归化城来者，因运路较远之故，每方尺合一金，此则仅七角七分。但以花纹论，各馆所有未有如余所买山西之佳者。阿胶上品者每合二元八角。矿物中陈有诸城县花皮连一大块，乃黑云母也。博山瓷器甚佳，尤以茶叶末者为最，然来货甚少，皆已为人定去，仅向买得嵌银丝小漆合一枚，仅二元八角。嵌银丝之器，初惟广东有之，今则福建、苏州、山东皆能作之矣。出至浙江馆，亦有山丝，秀水产者与贵州寻常丝等，每担价银三百二十两。别有两合，一陈未出蛾之柞蚕丝，一陈已出蛾者，未出者丝较细，如丰园改良丝之状。已出蛾者，则较贵州丝尤粗，其所织茧绸谓之绵绸，每尺价一角八分。新市诸暨产者较佳，价至二角。出至直隶馆一看，此馆物品全以天津物品为中坚。出至京畿馆看旧磁，乾隆紫地五彩句莲此名从其原签，然此种花纹南人谓之十锦磁方瓶，式如（校者按：图残缺，略）者一对，价八百元。其豇豆红等出品人则为北京东安门外乹鱼胡同蔡宅张子鹤，计豇豆红洗子一枚，兼红黄绿三色，价八百元。太白尊一枚，无黄绿色，价三百元。古月轩烟壶三枚，一蛋白地六子花纹者八百四十元，一鸽蛋青人物者三百六十元。一驼色亮地彩牡丹者八百二十元。亮地者以带银晶光者为真云。其蛋鸽青亦亮地类似略透光，又辛家皮套西湖水蝈蝈烟壶，价八百元。辛本山东良工，乾隆时调入内府者。又康熙名工徐竹安雕磁龙池一，价二百元；雍正官窑彩画仙女盌一对，价三百六十元。此八物皆张氏物。此外，大雕漆瓶高至三尺六寸，镂刻极精，价三千五百元。景太蓝大方鼎一对，亦三千五百元。象牙席一，一千二百元。珊瑚麻姑则五千五百元也。时已六钟，馆已闭门，遂出至水竹居略用点心，至劝工场买得果脯二合，价七角二分。遂出会场还寓，七点钟克卿来坐，约至第一舞台听戏不果，陈小敖、邓庆安来坐，谈至夜分始散。 眉注：山东山丝 浙江山丝
八月二十日（9月23日） 早十一点钟始起，写昨日日记。接良臣信。出至玉穗园早饭毕，访克卿。还午睡，三点钟入会场，至山东馆考查茧绸，取怀中日记，乃将铅笔失去，遂不果记录。茧绸中最宽者二尺四寸，亦有提花者，花皆作细碎锦文，山丝极匀细，挽结亦甚得法。在售品所买得无核枣三斤，价共三角。出至农业馆参观，馆中蚕桑部所列黄白丝甚多，挽结之法亦有种种。以官办蚕桑局之丝最为洁白光匀。山蚕及丝仅一种，乃凤阳所产者也。此馆蚕桑部所至至丝而此，织物则归入工艺馆，棉织物亦然。以棉作黄婆偶像一，旁有说明书，略曰棉花本南番产，宋时传于闽广关陕等处，元时始至松江，然一切机械之法尚未流入，仅以手工从事，用力多而所得少。有黄婆者自崖州来，以各种机械教人，人利用之，于是织业始大进步。延及苏属，苏松布乃遍及天下。后人感其功德，祀事不绝云。自农业馆出，在金陵菜馆少息，用点心一盘，出会场还寓。六点钟，袁康侯来坐，马东侯亦来坐。康侯现寓通志局，在王府院，拟迟日访之，顺便至状元境觅旧书。七点钟入会场，至劝工厂闲游，与文源斋主人谈论古器，主人姓游字少溪，所设古玩店在南京贡院西街者曰聚古斋，在上海三马路者曰味古精舍，牛庄路俗名偷鸡桥者曰文源阁。自言端午帅所得长垣本《华山碑》，为渠所介绍，原为沈□帅故物，其孙居上海，碑亦在上海，而题跋则在苏州。先由渠言之午帅，午帅派人自与交涉，以五千金得之。又言四川出张所之脂红十锦开光瓶，在此地不过值三百元，而索一千八百元，太不伦类。又言江西之康熙雕磁瓶索二万五千元者，渠曾还过二千元，庆观察曾还二千五百元。又言，渠有豇豆红鸡罩水盂，现在上海店中，虽无绿片，然色有浓淡，较京畿馆中张子鹤物为胜。又言，场内现无卖买，不日亦将收歇。且言劝工场内，惟宜兴陶器店、景纶汗衫厂及商务印书三家见利，其他皆不免折闪云。出至□笔店买水笔五支，每支一角二分。至无锡商店买小泥制罗汉，价共一角。出至影戏公司看戏，十点半钟戏毕，后至劝工场买扬州浅刻漆茶杯二枚，价共五角。出会场还寓，克卿、小鳌、康侯来坐，复至马路上闲游，二点钟始睡。
眉注：山东山丝。 明角灯，评事街有卖。
八月二十一日（9月24日） 早起，腹泻，稍倦，补写昨日未毕日记。旅馆开账单来，共需四十六元□角□分，与四十元再算。早饭，用稀饭两盌，已饱。克卿来约入会场，辞之。饭后午睡甚酣，起神气始复，然尚倦。三点钟入会场，头微晕，不能用脑，至云贵馆小坐。至水族馆一观，此馆昨日始开门，仅一四方形之厅，面积颇小，一面为门，三面窗，外为夹墙，蓄水于夹墙之中，水高四五尺，淹及窗上玻璃者一二尺，每窗为一区，缀以小石山及花卉，各类鱼类游泳其中，人在厅内视之，幽深无异山涧。馆外有高架叠三木箱于上，则蓄水柜也。厅中为小池，以水泥作罗汉形坐于蚌壳之内，指端有物喷水高一二尺。此馆另卖入场券，每张铜子四枚。出，至劝工场闲游。今日美国实业团在会游观，此时部分跑马厅，多数分散在各处观览。余在文源阁小坐，见其肆将收歇，货物多半入箱，余问何不陈列，或有外国人来买，肆人言美人不买古玩，此次至上海宿汇中旅馆，古玩商特设赛珍会以欢迎之，美人仅在会中买两块铁之物，皆大失望云。余曰，汝辈对之怀奢望则又误，彼辈不为古玩来也。是日天气稍热，阴晴不定，游人较平昔多数十倍，妇女之数几可比于男子，各处饮食店中座亦将满，或言自开会以来，以中秋游人为最多，以余观之，今日人数倍于中秋矣。闻今日票价亦减半云。在无锡商店中买得泥妇人一，价二角；泥小罗汉三，价共一角。出会场还寓，康侯来，坐旋去。命馆人开来超等饭一分，颇可用，始悟初至之日饭之不佳者，以过时之故。马东侯来坐，索观福建沈氏漆器说明书，旋去。八点钟入会场，在直隶店中买杏脯一合，价三角五。往看影戏，十一点钟还寓，即闭门眠。
眉注：中国实业非官办不能成，非商为不能行销。
八月二十二日（9月25日） 早，九点钟起，天寒，用夹衣尚觉不足。写昨日日记，饭后午睡两小时。三点钟入会场，至动物园小坐。至东三省馆，见其桦木马鞍，价十元，即黔人所谓葡萄根者也。出至湖南馆游观一周，湖南馆亦有皮纸，宝庆者曰衣皮纸，近竹纸，色带黄而暗，宽可二尺一寸。江华者曰棉纸，近印江纸，色较暗。郴州者曰雪花纸，亦皮纸，较江华者佳，尚不如印江纸。宁远曰双皮纸，略如江华纸。邵阳者曰引皮纸，与江华纸等。永兴者曰桑皮纸，不知果为桑皮所造否，似贵州粗皮纸。亦有山丝，仅一绺，标产地为省城外，无价格，亦无织绸。出至劝工场，遇克卿，周游少顷复分手，至水竹居用面一盌。纪念塔升降机不容游人登陟，但用似工匠者二人坐机中演试，不知何故。至广东教育馆，图画甚发达，工艺学堂成绩尤为丰富而精美。至其陈列室如入美术馆，所织仿古锦四匹，每匹长二丈，置玻璃匣中，价洋七十元。内一匹九连环花纹者则九十一元。余购取三尺，去洋十三元六角五分。出，复至劝工场，向无锡商店买得蜜枣二斤，价洋每斤三角六分，徽州产品。出会场还寓，晚饭后，克卿与茀清、小敖来坐，夜分始散。
八月二十三日（9月26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克卿与黄幼谷来坐，交来良丞信一封。出，至玉穗园早饭。饭后午睡，两点钟入会场。至河南馆，河南实业之由官提倡者，有工艺局，其出品为栽绒仿金山毯、绒细毡及洋式木器。有河南制造局，则但见洋式木器。有官办磁业公司，新均窑即公司出品，其改良革器则出于光州，不知其为官办私办也。鲁山绸即茧绸，每卷长五丈，价洋九元，家丝所织而类茧绸者曰取丝绸，每卷八元。此外，家丝所成各种丝器尚多。至山陕馆，山西实业之由官提倡者曰归绥官立工艺局，出品之栽绒最佳。又有归化公立工艺局，出品有草扇、草帽缏等。陕西则有官立工艺厂，出品有绒氊，仿金山毯及绸棉织物。又有凤翔工艺厂，其出品仅见绸一种，此府有蚕桑学堂，出品之茧与丝，盖与厂二而一者也。延长石油亦由官办，每年出十馀万斤提成灯油，斤值五十文。至东三省馆，奉天则有八旗工厂出品之绒毯、花布；有工艺传习所之洋式木器；有贫民习艺所之花笺、花布；有习艺所及制革公司之革器。有教养局之爱国布。有农事试验场之某。有模范监狱及西安县艺犯之花布；有官纸局之铜器。此皆由官力提倡者。盖平县山丝每两价一两，一分至二两五分，不见织绸。奉天茧绸乃出自兴京、盖州者。吉林、黑龙江不见官办事业出品，则吉林之动物标本最多。猞猁狲一件，价值七十六元，其制造厂之资本当亦不弱。出，唤车至云贵馆，赴克仆即照相之约。至则因参观之人过多，遂不果照。因至广东教育馆代良丞买仿宋锦，至则昨所用九连环花纹一匹已被人买去，其馀三匹价较廉，皆未开剪，言须候有人用过半匹之后，方肯零剪云。此物为工艺学堂出品，工艺学堂出品之物莫不精致。织物之外，有绣器、景太蓝器。景太蓝银器、雕银器、珐琅器即铜上青磁画工细之花纹者、铜器品、雕牙器、雕螺器、星岩石器即肇庆白石、充珊瑚器即用星岩石染红充之，酷似孩儿面颜色者、玳瑁器、紫檀器、雕竹器、雕沉香器、藤器、瓷器，真所谓目迷五色，美不胜收者。广东富实，故工艺之兴盛若此，可与北京比隆矣。出至兰锜馆一观，江南制造局出品也，炮械之属，莫不精绝，但出品不甚多。出至山东馆，山东工艺之由官提倡者，有工艺传习所，其出品有教育品、军装、毛毯、柳条布、毛巾、绣品等，绣品之佳不亚于湖南，而古厚。近于广东有人力车一架，虽精致而似稍重，恐不适用。有博山磁业厂、博山玻璃厂，问之馆人，言此两者皆在工艺传习所范围内。又有理化器械所，其出品有发电机、排气机等凡数十种，精致不亚于日本制，但不知此所属于传习所范围内否。又有奏设张裕酿酒公司，其出品之洋酒甚多。又有滦造纸公司能制洋纸，不知为官办商办也。罐头出于肥城，草帽缏出于朝城，联衣如外人窗上花纱出于即墨，皆为外人所喜购者。出，至浙江馆。浙江官办工艺局，其出品之漆器亦仿福建。有杭州刘氏树牧场照片，地甚广博，出品物亦颇多，闻为刘明之兄弟产业。有麦草画，为徐子年所作，曾于美术馆中见，信奇技也。浙江工业素称发达，无须在上者之提倡，故官立者少，然或有之而未陈列，或陈列而余未及见，亦未可知。出，倦甚，至水竹居用鸡火面一盌。出会场，还寓休息一小时。小敖来坐，七点钟与小敖入会场。向正门至纪含塔，见升降机已开，乘客须以四文买一票，遂与小敖乘机登上层。天气沉黑，惟会场数万电灯照耀于前后左右，会场之内一砖一石皆可指数。是日为美国实业团到宁之第三日，会场职员在此夜设烟火于公园，请其来观，且设提灯会以迎之。原议七点钟往迎，嗣因各馆提灯未齐，故八点钟始往。余与小敖自塔上观之，见各馆红灯穿行于竹树之间，渐渐合于公议厅前。塔上风紧，寒甚，因下，见工艺等馆皆开夜会，乃同至工艺馆一观。出，坐廊椅上，始见提灯会簇拥出门而去，然殊为整齐，因与小敖即在廊下待其转来。有少妇来觅坐不得，与小敖起让之，徘徊于正门内，久待不至。观者云涌，余至兰锜馆后望礼查旅馆美宾宿处，闻洋琴之声方震耳鼓，知其猝不得来。还劝小敖不必再待，小敖不听，余遂叫车至水竹居临槛啜茗。十一点钟，始闻军乐声，又遥见红灯闪烁，始知至矣。入门向西，沿水族馆门前之荷池过水泥桥向劝工场，余即在水竹居后隔池观之，计五色明角灯四十二对，事务所所备大红灯五对，劝工场所备红灯三十五对，各馆所备各色灯倒影池中，极为绚烂。军乐之声悠扬于林影电灯之间，亦足乐也。余自水竹居出至劝工场，军乐提灯美宾及招待员皆自面前行过。美人有夫妇同来者，皆相扶持而行，劝工场并燃鞭炮以欢迎之。过场后，直向模范马路侧门而行。闻其不观烟火而往第一舞台听戏，万众如流水直出侧门，而守门巡丁除美宾及有徽章者外，尚能一一收票，始肯放出，其能力尚可嘉也。在门内遇克卿，言小敖在公园看烟火，美宾之听戏，亦第一舞台主人邀之。出会场，见舞台门前人尚屯积未散，提灯会亦列于路侧，时十一点半矣。至广宾居用汤面一盌，觉不甚清爽，克卿续至，与生客数人同来别坐。余先还，十二点钟睡。 眉注：河南山丝 奉天山丝
八月二十四日（9月27日） 早起，腹痛，欲解不得，知有病。九点钟，至云贵别馆照像，久待技师未至，在馆中巡视，见贵州皮纸在中国洵为特出，若不亟图改良，未免可惜。茧绸与河南者较，亦未多让，惟不及山东者耳。因思此物改良，当以山东为法，周丰元派人往山东学习之议惜未果行，还黔后当劝王观察急图之。至武备馆一游，出见海军学堂机器厂模型一座，置小亭中，机器构造与原者无异，以汽机动之，不知价值若何？腹痛，至卫生馆觅西人诊现，时已十一点钟，正停诊之时，遂乘车至侧门出会场，复叫人力车至三牌楼日人商店买仁丹一包，价二角六分。还，服仁丹二十五粒，卧息片时，小敖来约至万全楼早饭，力辞不获，遂同往。在坐者尚有丁霭云、李蜨帆两君，皆天顺祥票号中人，余不用大荤，仅以茉菇汤下饭一盌半。席间无事，取小敖扇写之画之。还，睡一小时许，腹已不痛，因写昨日日记甚长，时时休息，始得写竟。四点钟又服仁丹十二粒。七点钟，赵毓堂来邀往三醉楼晚饭，余实不能往，再三辞始获免。夜至劝业路一游，买紫竹箫一对，价七角二分。返，十一点钟即睡。
眉注：丁、李两人，上海天顺祥店伙。
八月二十五日（9月28日） 早起，接克卿信，约三点钟赴秦淮游讌。早饭后，午睡。一点钟入会场，少劳，觉小腹作痛，不能考查。至四时馨用点心，藉以少息。遂至劝工场一游，至庆元祥京货店买得蓝扣带一条，价七角；景太蓝双兰花腰圆带板一片，价一元四角。在天津麟记纸烟公司买纸烟四合，价十五文。至直隶助会商店买红骨签二十枚，价七角；爱国草上霜布一丈二尺，每尺价二角，共二元四角。出会场，还寓少息。访小敖，同搭火车向城南赴克卿之招。在车站上久候，借得小敖《国风报》一册观之，见其未禁危言极为精核，然忧危处亦不免太甚。四点钟始搭车至城南，先访黄茀卿于南洋官书局，不遇，向书局买各省官书，言无之，买金陵、扬州、苏州、浙江各局官书，亦言无之，但有上海新出各种书及将各种新小说平列于玻璃橱中，视之颇不称“南洋”两字。坐人力车往义顺路，过江宁府学堂之前，一堤分大湖为两湖之四周旧式居宅，杂以楼台，整齐清雅。余在城中经过各处，觉此地最胜。人力车行堤上，又过一桥，颠播可危。至义和巷上船，游奕于大中桥、利涉桥之间。南岸近大中桥者荒凉，城垣薜荔满之。近利涉桥者，首为工程局后身，屋颇高峻，老柳一株，披拂有致，毗连为也乐窝及妓馆数家，屋亦新造，颇为整洁。北岸皆破旧之屋，不堪属目。近利涉桥者多妓馆，近大中桥者有居宅。闻茀清言，过大中桥，两岸皆人家居宅，间以园亭，有楼台竹木之观，不似桥南苟且，惜船大不能过桥云。是日所唤妓，仍为绣清。席散甫十点钟，赵毓堂邀过所唤妓高金仙家小坐，趁十一点火车回三牌楼，在小乐意用莲子粥一盌。还寓，两点钟始睡。
八月二十六日（9月29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饭后午睡。两点钟入会场，头昏，勉强入广东馆。腹痛甚急，入厕。返至广东馆门前椅上坐少顷，始稍定。广东馆出品极多，由官提倡者有全省农事试验场之成绩及蚕丝成绩；有全省化分矿质所之矿；有奏办广东士敏当即塞门德土厂之砖；有南海监狱工艺所之布。前所记工艺学堂种种出品之珍物，乃广东所固有之工业，学堂不过为之多制造技师耳。出至水竹居少息，用茶一盌，稍觉爽。往福建馆，福建工艺传习所出品之物有皮箱及各种加漆皮器略如贵州者，但漆用黑色，花纹近日本。有沈派之漆器，有木器及细工木器如龙眼木博古架等，有木瘿之古董器，有雕黄杨器，有藤椅等。福州谦洋玻璃料制造厂，不知官办商办，其出品之保险管、洋灯管甚佳。又有大口瓶及盌盘玩具等。寿山图章数十匣，有绝佳者，价大约十馀元至二三十元不等。有熊文镛所画山水，用笔颇秀润，结构亦紧，但无甚超绝处，每条幅价二十馀两，欲代良丞买之，嫌其价贵。所制通草绫绢等花甚佳，问其价，小者每朵三分，大者三角，约明日往买。工艺传习所陈有漆器标本之出品，各种皆备，大率来自日本。屏风种类甚多，有漆上刻花者、堆花者、描花者、镂空者，有斑竹制者、藤制者，因忆山东馆中有玻璃丝制者，广东馆中有雕花玻璃制者，湖北馆中有竹帘制者，皆甚特别。若画屏绣屏，乃最寻常之物。出至云贵馆时方五点钟，门方严闭，入问其故，乃知昨日失去玉镯一付，价值千元云。小敖、毓堂诸人方集各役讯之，余不欲稽留，乃出至广东教育馆觅充珊瑚小珠可作小女儿手钏者，不得。出至江西馆，江西工艺厂出品有洋式木器，不精，花布亦不精。有习艺所，其出品之花布亦不精，毛巾尚有佳者。有唐江大经纱厂，不知官办商办，所制麻棉柔细如丝，奇品也。有饶州等处之天鹅绒，但未见织物陈。各处蚕丝多种，中有樟丝一种，状似山丝而稍细，又似较硬，不知为樟上蚕所成者否，标曰产万安县。亦有皮器，程度略如黔制，产赣州。至正楼上观有无新到磁器，见前者吹铁色之鼎文大瓶，标价六十元，价乃不弱，有西人十馀辈购磁，余观其所选中者皆非最佳之品。出已六点过钟，唤人力车出会场，迳至玉穗园晚饭。还寓，将本日所历者记之。苏州高等学堂职员学生六十馀人来宁观会，宿第一旅馆中，馆人异常忙碌。
眉注：湖北官麻局之麻亦佳 江西山丝
八月二十七日（9月30日） 早起，食稀粥一盌。九点钟入会场，至湖北馆。湖北实业之由官提倡者如缫丝官局之丝，纺纱官局之纱，织布官局之布，制麻官局之麻及各种麻布。麻极柔细洁白，布之种类亦多。制革者为制革官厂，但制革不制器，制器者为陆军将校讲习所及陆军工作厂，有氊呢厂，制细氊及军用粗呢，有水泥厂出品者有各式砖瓦。又水族馆前湖上有水泥桥及柱亭及一水泥棺材、狮子铁路枕等，纪念塔前喷水盘等，皆该厂所制。有钉针厂则专制洋钉及针，二物皆有出品。其普通工厂则有省城手工善技场，出品有花布、花缎、仿宁绸、荆缎呢、卫生衣、竹丝器、绒提包等。汉口之劝工院（在后湖马路）出品，有花布、毛巾、栽绒、皮鞋、竹丝器、黄器、细竹帘等。工艺厂出品有花布、绣货等。荆州之荆防工艺厂八旗生计，出品有荆缎、仿宁绸、绣货、皮鞋，线编物、羊肚帕等。又有习艺所及模范监狱及襄阳之南漳习艺之出品，大率皆花布、毛巾等。其民间工艺之特别者，有武昌庆元祥之景太蓝器，光细比于广东器，几驾京器而上之；有广顺记之玻璃器，能制灯罩及电灯小器；有姚春和铜制之良济灯，但不知果合用否。至肇兴公司之花缎，视之几与南京、浙江所制无以异。尚有洋烛、肥皂等，觅标签不得，不知何人所制。德安府亦有山丝，但未见所织之绸。出至湖南馆，未见各等工厂出品，但见各种学堂出品。如实业学堂之各种教育品，如工业学堂之教育品金工、木厂，粉笔、花布、湖绉、漆器、洋木器，其漆器为日派，颇粗。如艺徒学堂之教育品，油墨、木器、洋烛、香皂。如瓷业学堂之名种成绩品，湖南此次出品以瓷器、绣货为最多。此外，手工之佳者尚有周信之雕黄杨器，但小品耳。亦有折绸花，不如安徽之佳。其众人艳称之雕松床，乃最无谓，既不合卫生，又笨重不雅观。辰州之楠木器，亦觉工艺粗庸，价又不细。出已十一点半钟，遂出会场，至侧门卖票处买纪念册第二一册及观会指南一册，共去一元六角。至山东馆子早饭，菜既不佳，又当搁颇久，而价又不廉，食时颇不高兴。还寓午睡片刻，两点钟复入会场。至安徽馆，有官办之造纸厂，出品有各色纸及花笺。有柞蚕传习所出品之各种标本及茧丝，陈列颇得法，但未织绸。有工艺厂，其出品之细毡器最佳。细竹丝之杯盘等具，虽极工巧，终不适用。余意有此工艺，尽可移以制合用之器，如暨南馆之篾制西人各种帽等。至各种食具，自以瓷及玻璃为合宜，即金类亦已不宜，此世界所公认者。竹器既易变化，编物又不易洗涤，以作食具，诚所谓劳而无功者。又番布制衣包及护书等原料之番布，不知系自制抑买自外人成器，价亦颇昂。漆器则仿日本，不甚佳。亦有仿扬州浅刻者，尚有仿斑竹桌椅、宁波木器、洋式木器、藤椅等。又有自行磨、挽行磨、挽行碓三种机器之模型，不知发明抑仿造也。有习艺所出品，有花布、皮鞋。有教养局出品，有花布花布、毛巾、斜纹布等。凤阳有仁济工艺局，正阳有工艺厂，出品皆花布、毛巾。又在工艺馆，见有安庆清节堂出品之柳条布，别馆中乃无之。芜湖又有平螺漆器，似自扬州传来者。至暨南馆，此馆为华侨所立，其政府属荷兰，故此馆出品皆民间自制，其铜器雕刻颇细，但未加磨治，故视之甚粗。瓦器五色陆离，质亦粗甚。纱囊状如倭单，南洋土人所织，价皆在一元五角以上。烟卷、香烟皆有之，不知其味若何。美术器有绒制之花粘屏风，上如堆花之制，有盖花花果，皆布制，叶则以鹦鹉羽扎成者，骤视几不觉为羽。有木制旋转书架，甚合编书时之用，编书必多翻书，此物置座旁，可不动身而取多书供用。有鸟邭三种，长皆三寸馀，绿色甚艳，皮文如梨，惜非卖品。出自京畿馆，京师提倡实业之力甚伟大，余在京时所知者有农工商部之工艺厂及首善工厂十二所余出京时亦开至十一处，其制物珍品固多，日用品尤多。前见商务印书馆《劝业会游记》讥其非提倡工艺之道，但就陈列者言之耳，不知陈列之量与产出之量不同，就各厂言，每日产出之花布较之每日产出之景太蓝器、银器，当百倍犹不止，且陈列之各珍品又多商家之物，不能禁其陈列也。馆中陈列如花布等，亦在大厅两旁，但为珍品所炫，观者多不经意。有工业学堂出品之古铜器，略如广东之制。工艺局出器之玻璃化学器各种瓶管，皆甚合用。但余在京时即已因经费不足停制，实为可惜。景太蓝器花纹虽细，而砂眼太多，不如广东、湖北所制之细嫩。至绣货之精到，则实在湖南出品之上，不特意国皇后像为超绝也。出至直隶馆，天津教育制品制造所之科学各种器械占地最多，县学生员图画成绩亦多，以高等工业学堂西洋画为佳。考查未竟，因有事遽出。至挹翠居小坐，用茶，又用西湖藕粉一盌，每盌五十文，较黔产者为细。出至工艺馆时已五点半钟，距闭门时不远矣。陈有徽州棉纸，似黔寻常皮纸，价每刀三角。池州单帘搰皮纸，色颇白而有黑点如粟，每刀五分八厘。池州港口白鹤云皮纸，白细如黔翁贵纸，每刀三角三分。婺源源口绵纸，似黔寻常皮纸。徽州又有三洞之皮纸，则甚粗黑，每刀一角二分。繁昌银皮纸如下等印江纸，而韧性太小。又有江西宜春皮纸，质颇细而色黑，八刀共价一千一百六十文。余在馆中前后听见皮纸，未有如黔中之佳者。黔中尤以廖箕箐者为最，去年李仁宇回黔，言赵次帅命其在黔中觅最佳之纸及匠人带至四川，将设局仿造，以供各种契约纸之用，余以廖箕箐纸与观，其后仁宇买数刀去，并挈匠人二名去，不知其事有成否？我黔不自改良推广，实可惜也。出，天已将暮，遂出会场，至玉穗园晚饭，还寓休息。九点钟，小敖及赵毓堂、黄幼谷、金克卿先后来坐。 眉注：
湖北竟将制革事业纳入军政之内 湖北山丝 安徽山丝
两流谁与判苏扬，一样明珠一样装。一月金陵好时节，尊前吴语口脂香。
十年一世渺前尘，入座清标尚照人。不是歌筵闲粉黛，语音清脆论维新。
生小析津檀遏云，年来高誉两江分。传灯莫道芳卿少，自有兰亭旧使君。
乍堕风尘百不知，石城娇女可怜痴，客窗昼静三人在，诵得阿爹口授诗。
听惯吴侬未觉奇，石城人语转情移。娇音字字都能识，道是同乡也不离。不离，京语。犹言不错。
浅斟花酿时防醉，但听珠喉那解词。一曲吴歌一杯酒，老夫风味只如斯。
在北京织花布，又为新创发蓝器之似为改良。 徽州皮纸 翁贵纸如廖箕箐之白而不如其亮且致 江西皮纸。
八月二十八日（10月1日） 早起，写昨日日记，凡一千七百馀字，颇倦。十二点钟至玉穗园早饭，还，午睡，三点钟过会场，至丰润路出丰润门至玄武湖上，唤小舟荡至长洲与老洲间之小板桥登岸，至湖神庙，寺僧招呼至客厅小坐。客厅甚敝陋，隔湖与城相对。并出玉钩井之兰墨拓见遗，小坐，畀以小洋六角。出至陶公亭一看，无甚可观，仍下船过板桥之东，穿行菱荷中，北过趾洲与老洲间之桥，绕老洲之北，西还丰润门，时已五点半矣。湖水不甚清澈，菱叶水草满之，荒凉芜秽，令人不怿。闻今年水深，故荷叶甚稀，荷花莲子皆少。寺僧言，每年纳税千馀金，由包税者向藩署缴纳，出产以鱼为大宗，莲子、荷叶、菱角、芡实次之，芦柴又次之。湖西北隅即神策门，沪宁火车由此经过，在舟中望见之，联车十二辆衔接，噫气欱烟而过，轮声震于全湖。舟价二角，登岸入城，在路口唤人力车至丁家桥，还入会场。路侧楼台矗天，黄旗高展者，谘议局也。至会场见大钟方五点，别馆尚未闭门，因复至直隶馆竟日未完之工。直隶除天津教育制品制造所之外，由官提倡者有实习工厂，其出品之花布、柳条布、洋绫绸等最佳，亦仿织有宁绸花缎、库缎等，有绣品毛巾及磁器等。有习艺所，其出品为花布、革器、木器、小木器。有顺天教养局，其出品为爱国布及呢卫生衣。此外，各府县所立之工艺局甚多，出品大率皆布。深州之爱国布作鼻烟色，颇合操衣之用。化学药品多件，为陆军医学堂之出品。其民间制造有特别者，为天津县永益电机厂之各种电机，天津牙粉公司之牙粉，芝兰香公司之香水、牙粉，祥生厂之洋烛，麟记公司之纸烟，严氏忘其商标，觅标签亦不得之香皂胰子等。美术品中有天津县广仁堂通草所制之花屏，红木为匡，以有斑点之笋壳作地，开光三片，青绫作地堆花其上，色色皆新异精到，价仅二十元。又陈有各种蚕茧，保定清苑县一种作粉红色，此乃意国种，曾见于仲芳有之，言所缫之丝不如白茧之光洁云。又有山丝数种，曰易州山丝，保定试验场山蚕丝，保定农事试验场水缫野蚕丝，保定农务局把轧缫野蚕丝，又轴轧缫野蚕丝，俱未列价。山蚕茧则有赤城县之出品。览毕，出循水族馆前之湖至劝工场，欲买数物不果，出会场，至玉穗园晚饭，还寓，写本日日记。九点钟，克卿与周子炎来坐，子炎绍兴人，现住苏州。
眉注：
湖上词 某月某日游玄武湖作
湖中菱叶积重重，湖上斜阳绿上红。莫问南朝天子事，湖民都是水中农。
湖中荷叶与鸡头，湖上钟山偃蹇秋。好事匋公夸玉貌，多情衲子说铜钩。
轻雷隐隐袭蒹葭，湖外云烟走铁车。车载游人来看会，船装荷叶自还家。
直隶山丝
八月二十九日（10月2日） 早起，检点物事。十点钟搭第七次火车至中正街回看黄茀清，同向莫愁湖一游。乘人力车至陡门桥，以往皆石路，坐车每苦颠簸，因与茀清步行，出西门至胜棋楼。楼上尘暗，徐中山王像画手甚劣，且被寺僧移至楼下大厅，于像侧设柜卖《莫愁小志》、墨拓等物。幸大厅后身面湖，尚宏厰可坐；中悬莫愁小像，寺僧于此卖茶及莲子羹，设座颇多，游人便之。楼之西一院，为南北相对之两厅，再西一院，院中为池，植荷，池南有楼三楹，池北有厅事三楹，西有一楼望湖之西北。厅事后身为大楼五楹，面湖楼中悬曾文正墨拓也。楼北面隔湖对清凉山，湖中菱芡甚少，弥望皆荷叶，闻七八月间荷花极盛云。余与茀清各处游观一周，还至卖茶处坐。莫愁小像画手亦平平，座额悬苏有炯所撰《莫愁小传》，杂取唐人“卢家少妇郁金堂”及“洛阳女儿对门居”两诗组织成之，有刘捷三制军一联，末曰“国手能生劫后棋”，甚佳，然对句曰“渔娃学打花边桨”，大觉非偶，与茀清拟代易一句未成。茀清请用莲子羮一碗，鲜莲子所蒸熟者，较平日所用轧实，别有风味。出，仍入水西门步行，经水西门大街过黑廊大街，向九章恒买青摹本一丈九尺，每尺八角。鸦青贡缎一丈二尺，每尺八角二，共去二十五元。代节之买青裙不成，出唤人力车至中正街茀清所寓南洋官书局，坐候第十六次火车回三牌楼，余因约茀清、克清同至万全酒楼晚饭，仅去洋二元二角。出同至余寓，小敖、毓堂、幼谷、子炎皆来坐，夜两点钟始散。茀卿言南京城内现惟城南民居繁密，城北如劝业场一带旷如田野，然兵燹以前皆民居也，故荒基断垣逐处皆是。洪氏窃据时尚未斲丧，后湘军围城半年馀，城中人饿毙者不少，燃料尤缺，先用竹木，故至今城内无六十年之树，竹木既尽，乃用屋材，北城一带被撤殆尽。其后湘军入城，城南亦被焚毁，至今城南虽已复故，而城北卒难猝复。南京赁屋三间两进者，价率十元，押租则十倍，一月赁价，有钱制产不于田而于屋，利厚者至一分以外。若将银存钱店，取息可得每月八厘多，或可至一分。
拟莫愁湖上胜棋楼一联：
成败几君臣，夕照江山，怅望平芜草间日；
莺花无今古，销魂烟水，荡摇离人心上秋。
眉注：谁把湖山报大功，英雄儿女本难同。一从花下棋声过，闭尽波光荷叶中。
Yue Jiazao’s Journal： Travel Journal of the 1910
Abstract：Qing xuantong two years，Yue Jia zao north BeiJing，South tianJin and shanghai.In the diary，lefe by place of the social features of the dating and recold.
Key words： Yuejiazao Gengxu Traveling Guixang Chongqing Wuhan Beijing
责任编辑：王尧礼